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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放榴红是芒种

2023-06-16聿枫

少年文艺 2023年6期
关键词:花神芒种青梅

聿枫

1  石榴种子

6月6日,菱放榴红,芒收稻种,田间地头正式进入三夏大忙季节。可五千米外的仿古商业街生意却不太景气,一派萧条景象。

为了吸引人气,管委会在小广场组织了一场“送花神”民俗活动。

相传,农历二月二是花朝节,花神降临人间,百花绽放。直到芒种,春花凋残零落,人们为了表达对花神的感激,在芒种这一天举行祭祀花神的仪式,饯送花神归去,盼望来年再次相会。

“送花神”是一个古老的习俗,如今已不多见,着实吸引了不少游人,仿古商业街终于再度热闹起来。简短而隆重的仪式过后,商家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特色好货。

商业街尽头有一家古怪而老旧的种子店,店主是一个叫芒种的少女。她带来一锅热气腾腾的青梅粽子参加“送花神”活动。

青梅也能做成粽子?好奇的人们凑到芒种的摊位前,争相品尝起来。青梅粽子酸甜可口,没多久就被大家一抢而光,但摆在一旁的青梅种子却无人问津。

最终成果花钱就能轻易买到,谁还愿意从一粒种子开始,等待抽芽、成长、开花、结果这一漫长的过程呢?

芒种对人们的选择毫不意外,身为种子店店主,她早就见惯了喜欢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人。

小广场上彩绦飘飘,欢声笑语不断,“送花神”活动圆满结束。

芒种收拾好摊位上的东西回店里,刚踏上台阶,躲在树荫里的伯劳鸟就飞落在芒种肩头,亲昵地啄了啄她的头发。

紧闭的清漆大门前,一粒不起眼的种子躺在路中央。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把它和路边的小石子区别开来。

芒种拾起这粒“拦路虎”,很快分辨出来:“是石榴啊!还是一粒不简单的石榴种子呢!”

芒种暂且把石榴种子搁在柜台上,就去忙活别的事了。伯劳鸟自顾自地躲在阴凉处梳理羽毛,只有一直陪在芒种身边的青梅种子不太放心,趴在药斗柜的抽屉边缘“监视”起石榴种子。

石榴种子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对外界毫无反应。可青梅种子不敢掉以轻心,直到芒种从后院回来,劝慰了好久,它才肯安心阖上抽屉休息。

芒种坐在院子里,捧着石榴种子仔仔细细地打量。这粒种子不仅脏兮兮的,还缺了一个小角。

看来它一路上吃了不少苦,而且这种软籽石榴的主要种植区域离这里很远,那它又是为了什么,不远万里来到这个种子店呢?

芒种没有把它登记在册,然后按照惯例收进同类种子的抽屉里。她总觉得,这粒石榴种子不属于这里。

石榴喜阳,被放进浮萍水中浸泡了一天,又晒足了三天太陽后,这粒石榴种子才悠悠醒转。

石榴种子醒来的时候,芒种恰好不在店里,它趁机好好观察起这家神秘的店铺。

一颗王瓜守在大门后面,充当这家店的“门童”。通向大厅的院子两边,长满了本不该同时出现的植物,如同混淆了四季。

院子里花草丰茂、树木葱茏,好似没有遭到人类的干预,植物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快乐地生长着,哪怕有些看上去东倒西歪。

石榴种子不得不承认,这里有着身为植物最喜欢的气息,不论是温度、湿度,还是光照和通风,都让它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自在。

可石榴种子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它从桌子上滚落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又被尘土弄脏。

好一会儿,它才费力地蹦到了大堂的门槛前。大堂风格古朴简洁,整整一面墙的黑红色抽屉让它震惊不已。

石榴种子翻滚着挪到药斗柜前,面对高大的橱柜,它显得如此渺小。而这些数不清的黑红色抽屉,每一个都囚禁着和它一样的种子。

2  辣椒种子

石榴种子物伤其类的悲悯还没完全释放出来,警惕的青梅种子就弹开了抽屉,居高临下地指责它:“我就知道你是来捣乱的!”

锦葵种子和石竹种子也跟着凑热闹,一众种子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得出结论:这个来历不明的石榴种子不怀好意!

石榴种子面对同类的误解想要辩驳,可它没有舌战群儒的气势,只能竭力地高喊着:“这里是种子的牢笼!大家快跟我一起逃走吧!”

“你在胡说什么!”青梅种子气得蹦到柜台上,“种子店是我们种子的家!”

青梅种子一呼百应,先前沉默和观望的种子也纷纷推开了各自的抽屉。

种子店历经千年,收留了数不清的种子,种子们可以自由来去。历任店主出身不同,个性多样,唯一相同的是爱护种子的心。

现在面对一个不速之客的诋毁,种子们当然无法漠视,不约而同地谴责起石榴种子。

石榴种子独自承受大家的攻击,愤懑地大声责问:“你们身为种子,怎么可以甘心成为人类的阶下囚?”

虽然种子店进行了层层伪装,可石榴种子坚信,这里就是牢笼!既然它们执迷不悟,那它只能狠心放弃它们了,毕竟它还有更为重要的使命。

石榴种子将大家的诘难甩在身后,赌气往外跑,准备逃离种子店。好在店里的种子和植物都没有阻拦,它一路畅通地跑到了大门前。

门口的王瓜主动为它开启了大门,可不等它跳出门槛,芒种先一步踏进门来。

逃走失败被当场截获的石榴种子毫无惧色,反而怒气冲冲地诘问芒种:“就是你把它们都囚禁在这里的吗?”

芒种犹在思考要怎样安抚石榴种子的情绪,手里的辣椒种子却早就闻到了它最爱的火药味,兴奋得没能控制住自己,恰好与石榴种子撞了个满怀。

场面一度十分——火辣,饶是见惯了种子们冲撞打闹的芒种,也有些应付不了这个场面,下意识地捂着口鼻退到一旁。

这粒辣椒种子号称“魔鬼辣椒”,辣度是普通朝天椒的十几倍。

石榴种子当即被辣得痛哭流涕,倒在地上哇哇大叫,连同这段时间的辛酸委屈一并倾泻了出来。

原来,石榴种子是被一位育种人培育出来的。

兢兢业业的育种人耗费了十多年的心力,才培育出它们这一批抗病、抗旱、耐贮藏、适应性强、产量又高的好种子。

育种人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孩子,石榴种子的意识也随着育种人的笑脸渐渐萌发。

它默默陪在育种人身边,看着他不厌其烦地反复试验,日复一日地坚守在田间……艰苦的付出总算换来了收获,这批种子的质量检测全部达标。

这样的好种子,本该引得种植户争相采购。可没等投入市场,种子就被人盗走,只剩下拥有意识而偷偷藏匿的石榴种子。

十几年心血一朝成空,育种人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精神崩溃,变得疯疯癫癫。

石榴种子想帮助育种人,但又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就溜出试验室,踏上了这趟冒险之旅。

它一路走来,四处打听种子的下落,吃了不少苦,中途还险些被人关进冷库。它脑袋上缺的那个小角,就是逃脱时不小心磕掉的。

后来,它从一株牡丹口中听说了种子店,牡丹说种子店是个神奇的地方,它决定来碰碰运气。

石榴种子哭得几近脱水,浑身又被辣得通红,芒种只好继续把它泡进浮萍水里,又把“罪魁祸首”辣椒种子收进药斗抽屉。

听完石榴种子的凄惨遭遇,又看到它被辣椒种子折磨成这样,刚才还对它抱有敌意的种子们,都忍不住同情起它来。

3  合欢种子

等到辣感完全退去,石榴种子懊悔地背对着大家,觉得无比丢脸。

“传说榴花是钟馗的化身,嫉恶如仇。”芒种将辣椒种子的信息登记完走过来,“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牡丹的话吧?”

“牡丹说种子店可以实现人类的愿望。”石榴种子终于肯吐露心声,“在人类的利益面前,我们种子又算得上什么呢?那个冷库就是这样一层一层的,一个盒子挨着一个盒子,种子都被冻在里面!”

芒种沉默了一瞬,才耐心地告诉它:“那是种质库。种子关乎人类的生存,可这不代表人类一定会伤害种子。不仅如此,人类还会把种子当成宝贝一样爱护。

“就像育种人,他耗尽心血培育种子,把种子当成孩子一样呵护,可归根结底,不也是为了人类的利益吗?

“那是为了让种植户付出的辛劳能够换得丰硕的成果,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饱饭……”芒种循循善诱,“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人类才会将种子视若珍宝。”

芒种看着始终背对自己的石榴种子,叹了口气:“如果你想走,我不会强留你。不只是你,这店里的任何一粒种子,我都不会阻拦。”

“哼!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们人类!”石榴种子气呼呼的,“你想让我走,我偏不走!我要留在这里,迟早揭穿你们的真面目!”

芒种知道它被自己说动了,只是还需要时间慢慢接受,索性不再管它,任它在店里四处游说其他种子。

店里的种子们也不再排斥它,反而劝它安心留在店里。

待在店里的这些天,石榴种子亲眼见到种子们和芒种的亲昵,可它不愿相信是自己错了。又过了几天,有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来到店里买种子。

女孩告诉芒种,从她有记忆以来,爸爸妈妈就非常恩爱,对自己也十分疼爱。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气氛就变了。

爸妈经常各自忙到很晚才回家,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吵架,但吵完架之后又各自后悔。女孩想请芒种卖给她一颗能够使家庭和睦的种子。

“家庭和睦啊……”芒种认真地想了想,屈指敲了敲桌上的账本,“合欢,下来一颗香气最浓的。”

合欢种子像是随时待命出发的士兵,听到芒种的召唤后飞快推开抽屉跳了下来,又迫不及待地在册子上留下自己的独特印记,随后才被芒种稳妥地放进玻璃瓶里。

芒種没有直接把种子给女孩,反而问她:“你打算用什么来买我的种子呢?”

女孩立即拿出准备好的零花钱,有些赧然:“我的零花钱不是很多,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全程躲在旁边窥视的石榴种子看着芒种摇了摇头,心里骂她:“果然是奸商!”

芒种翻出一张写着鲜花香水制作方法的卡片,和种子一起递给女孩:“钱我不收,等合欢花开后,你把收集到的花朵制成香水,到时候分给我一瓶,可以吗?”

女孩点头如捣蒜,高高兴兴地捧着合欢种子向芒种道谢。石榴种子趁女孩不注意,悄悄躲进她的书包缝隙里,跟着她一起走了。

芒种信守承诺没有阻拦。她招来伯劳鸟,给它安排了一个远行的任务。

石榴种子跟着女孩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女孩似乎已经习惯了孤单,到家后便自己动手种合欢种子。

女孩去寻找趁手的工具,院子里只剩下跃跃欲试的合欢种子和鬼鬼祟祟的石榴种子。

石榴种子提醒合欢种子:“你真的愿意被这个女孩种在这里吗?种子店明明就是在利用种子赚钱啊!”

“世间的每一个生灵都有自己独特而神圣的使命,我们种子的使命就是扎根大地。比起做一棵无人问津的行道树,我更愿意帮助这个家庭保持幸福和睦……你以后会明白的,种子店就是能够帮我们更好完成使命的地方。”

石榴种子还想继续追问,女孩已经拿着铲子和水桶回来,合欢种子被种在了院子的正中央。

石榴种子躲在角落,看着合欢一天天长大,才半个月的光景,它就长成了一棵大树,开出了一朵朵毛茸茸的粉花,淡淡的清香随风飘扬。

普通的合欢树至少要五年才能开花,难道这就是种子店的神奇所在?女孩和石榴种子都惊奇不已,可女孩的爸爸妈妈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棵树。

不过自从合欢开花之后,女孩的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吵过架。其实爸爸妈妈一直都很在乎对方,都为了这个家庭而努力打拼,可总是一开口,就把关爱变成了伤人的话。

合欢的香味从院子里飘散到女孩家的每一个角落,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那些关心爱护实实在在地表达了出来,虽然有点让人不好意思,却再也不会产生矛盾了。

人类总是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只要好好说话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兜这么一大圈!难道那个芒种也是故意放自己来这里的?

石榴种子若有所思,跟着要表达谢意的女孩又一同回到了种子店。

4  黑心菊种子

女孩走后,合欢香水和石榴种子留在了店里。

比石榴种子早一天回来的,是带回了重要信息的伯劳鸟,伯劳鸟按照芒种的吩咐找到了那个盗取种子的人。

经过一番调查,这个盗种人不仅多次盗取种子,还制造出劣质的“李鬼”种子,给种植户带来了巨大损失,芒种决定给他一些惩罚。

芒种带着石榴和青梅等种子一起出发,假意上门谈合作,实则收集了很多盗种人违法犯罪的证据,这些证据能够帮助育种人打赢官司,拿回种子。

可只是这样,似乎太便宜了这个盗种人。芒种想起几百年前的谷雨店主,也曾遇到一个黑心商人,炼出有毒的黑种子贩卖给农户,以致土地寸草不生。

如果不是谷雨店主出手相助,那些土地和农户可就彻底遭了殃。

芒种思来想去,最终在盗种人的身上种下了一粒黑心菊种子。

芒种告诉盗种人:“黑心菊代表公平和正义,只要你再生恶念,你的身体就会开满黑心菊。不信你就试试看!”

“不敢不敢!我一定马上赔偿育种人的所有损失,然后当一个老实本分的种子商人!”以盗取种子为生的人又怎会不知道历史悠久的种子店呢?如今见识了芒种的手段,更是对芒种的话深信不疑。

事情解决后,石榴种子选择继续留在育种人身边。虽然它嘴硬不肯承认,可心里头早就认可了种子店和芒种,还送给芒种一朵火红的石榴花。

回去的路上,菱花绽放,芒种想着再过不久就能吃上新鲜的菱角了。

青梅种子问她:“芒种,你明知道石榴种子一开始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帮它呢?”

芒种笑了笑,看着远处在金黄麦浪中忙碌的人们:“还不是因为种子是未来的希望!不过你们这些小种子一个比一个有个性了!”

“愿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相应的收获。”青梅种子灵机一动,“等你退休了不再当店主,咱们也去做那个叫什么来着,种子猎人!怎么样?”

“好啊!”芒种点点头,忽然吃痛,赶忙看向一路随行正揪着自己头发的伯劳鸟,“好好好,也带上你!”

发稿/庄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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