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培养特色及启示

○周明莉 王宇波 张京京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Johns Hopkins University，简称JHU，以下简称“霍普金斯大学”）始建于1876 年，是美国第一所研究型大学，同时也是全球最负有学术声望的高校之一［1］。霍普金斯大学教育学院（School of Education，简称SOE）成立于2007 年，其前身为1909 年创建的教师培训学院（College Courses for Teachers）。据《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World Report）2023 年最新发布的全美研究生最佳教育学院排行榜，霍普金斯大学教育学院位列第14 名。“霍普金斯大学的教育学院拥有2 个博士学位项目：一个是哲学博士（Doctor of Philosophy，PhD），一个是在线教育博士（Online Doctor of Education，EdD）。”［2］起初，霍普金斯大学教育学院一直是按照一个典型的哲学博士项目来培养学者的。但是，从2012 年开始，SOE决定开发两个不同的博士项目，一个是PhD，另一个是EdD，作为为从业者开发的在线博士项目。由于其在线教育博士学位项目在全球范围内出现得比较早，质量也比较高，因而，对其培养特色进行剖析能够为我国教育博士发展提供借鉴参考。

一、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项目的缘起

（一）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

早在20 世纪70 年代，美国的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便突破了50%，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步入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的国家［3］。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的逐年提高，也使人们逐渐意识到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集中体现在知识的生成、创新于社会竞争、国家博弈间愈来愈重要的地位。一方面，人们普遍渴望通过接受教育培训提升自身的文化资本，获得更好的收入。据2022 年美国劳工统计局发布的有关教育投资的统计数据显示：拥有博士学位的25 岁以上在职人员2021 年的失业率为1.5%，平均每周的收入是1909 美元；反之，低于高中文凭的工作者失业率为8.3%，周收入是626 美元。因而，从某种程度上看，博士学位可以明显提高收入，获得更稳定的工作，规避失业［4］。另一方面，更多的教育工作者和领导者也萌发了通过进修以解决教学困境，匹配美国教育界不断提高的就业要求的愿景。时代发展在给人们带来诸多便利的同时，也触发了现实生活中的重重挑战，如外部知识错综复杂、教学手段日新月异、社会竞争愈演愈烈等问题。“学习者现在需要的教育经验，不仅是移动的和灵活的，而且是学位课程，将专业经验整合到传统学术界所支持的理论、思想和方法的背景下。”［5］恰逢霍普金斯大学教育学院在线教育博士项目蒸蒸日上，能够帮助学生应对21 世纪急剧变化的教育格局，自然成了部分学生提升学历的最佳选择。

表1 2021 年美国按教育程度分列的失业率和收入

（二）信息技术的方兴未艾

“信息技术”一词首现于1958 年《哈佛商业评论》，指的是人们借助计算机和现代通信手段来实现信息的获取、加工和传递。自1969 年互联网在美国诞生以来，无论是人们的生活方式还是学习方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方面，美国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使得在线教育成为可能。1989年，凤凰城大学推出了第一个以计算机为基础的教育教学系统，后逐步发展成为凤凰城大学网上校园。有相关数据显示，“2002 年到2010 年间，美国参与在线教学的研究生数以年均增长率18.3%的速度从160 万上升到610 万，参与学生数也上升到总数的32%”［6］。另一方面，在线教育的迅猛发展，使得教学方式更加泛在、便捷，且成本更低，为在职人员继续深造提供了媒介。“在线教育在2012 年取得了重大突破，一种全新的在线教育模式——‘大规模公开在线课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简称MOOC）出现了。”［3］慕课（MOOC）的发展一是能够帮助在职人员平衡好学业与工作的关系且能使他们更好地兼顾家庭生活；二是突破时空的局限，使偏远地区乃至世界各地的人们都能够得到提升能力的机会；三是在线教育降低了师资、食宿等方面的成本，可以通过发展和提高在线教育的质量，为学生提供新型的受教育模式，减少学生的学习成本和债务［7］。

（三）新冠疫情期间的教育

在新冠疫情的冲击之下，世界各地的学生都被迫停课。为了应对这一突发情况，各国积极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保障学校正常运转，包括延迟开学、延期授课、在线教学等。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监测数据，截至2020 年7 月2 日，世界上有111 个国家实行全面停课，受影响的学生达10 亿人，70%的学生不能继续学习［8］。2020 年，美国数十所百年老校被迫倒闭，霍普金斯大学也在该个秋季学期宣布下调学费10%，并全面转为线上教学。“鉴于新冠肺炎大流行的惊人影响，有必要加快技术迭代的步伐，优化在线教育项目的技术应用。”［9］同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一样，霍普金斯大学也与Coursera（世界上最大的在线教育平台）合作，推出了许多免费的在线课程并提供免费或付费的结课证书。由此可见，一方面，大规模开展线上授课和开放网络精品免费课程是各高校在疫情背景下谋求生存的无奈选择；另一方面，包括霍普金斯大学在内的众多高校发展在线学位项目同样也是疫情背景下助力高等教育升级转向的主动作为。

（四）高校自身发展的需要

一方面，从《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统计数据可以看出，霍普金斯大学教育学院口碑一直很好，2015、2016 年连续两年蝉联美国众多教育学院冠军。因此，其具备一定的发展在线教育学位的基础。另一方面，霍普金斯大学发展在线学位项目是其扩大自身知名度，提高院校竞争力的必经之路。同为世界知名学府的宾夕法尼亚大学教育学院被评为2022 年21 个最佳在线教育博士项目的榜首［10］。因此，霍普金斯大学教育学院也希望通过开设新的博士项目来吸引学生。长期以来，美国博士生流失问题严峻。有调查结果显示，美国传统面授型博士生（包括Ed.D）中，有近一半没有取得博士学位，且部分研究生无法完成毕业前最后一个学年的学习任务。这样的高流失率极大地影响了学校正常的教学活动，有损学校声誉。因而，高校迫切需要一种新型培养模式，吸引更多的生源。由此，在线学位项目出现了，以其灵活多样的教学管理、强调教育实践的培养理念以及无须离家上学的设计，迎合了大多数学习者的实际需求，日益成为美国高校吸引生源、提升品牌影响力的重要手段［11］。

二、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培养特色分析

（一）培养目标；卓越的教育实践家

2012 年，霍普金斯大学为应对21 世纪风云变幻的教育格局，决心颠覆以往的在线教育博士项目，它将更强调现代化、实践性和广泛性。其首要的培养目标旨在造就一批优秀的教育领导者、卓越的教育实践家。该项目的毕业生将获得相应的知识、技能和价值观，以深入研究教育问题，并在各自岗位上影响到幼儿园乃至大学等多个学段的教育。具体而言，霍普金斯大学希望毕业生能够自觉肩负起构建多元化的教育实践共同体使命。一是在教育界获得一定的话语权，严格参与并促进循证实践。二是将高质量的理论研究同实践结合起来，如将先进的理论视角应用于实践问题的解决。三是在公共和私人利益之间发展互惠互利的伙伴关系。四是领导并创新教育政策，实施包容性的、公平正义的政策。

此外，在招生遴选方面，项目申请者也应具备与之相匹配的研究能力。既体现为文献阅读过程中学生所展现的批判性思维，也体现为学生在理论研究和实践过程中所采取的问题解决策略。因为项目是专门为实践教育者设计的，所以申请人无须参加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但是，在课程要求方面，申请人应已累计获得学士学位期间的90 个学分，硕士学位期间的36 个学分。在成绩考核方面，其本硕期间的各科成绩绩点（Grade Point Average，简称GPA）均应高于3.0 分，并且应当接受过三年以上的专业教育。最后，申请人还应出具两封亲笔推荐信（分别由该生攻读硕士期间的教授、该生所在工作单位的高级管理人员署名）和一份750字以内的个人陈述。个人陈述的主要内容应介绍申请人当前对所在工作领域内存在的某个困境的思考，诸如该困境现存的重点、难点和突破点，并加以阐述该问题与申请人未来修读专业间的联系。

（二）课程设置；重视选修课和实践

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项目要求学生至少获得90 学分，其中学生在硕士研究生期间获得的36 学分可直接转入以抵消相应的学分数量。这也意味着，学生需在博士学习期间获得48—54 个学分，并在3 年时间内完成十几门课程的学习。部分学生需要五年才能毕业，但是无论如何，学生必须在进入该课程后的七年内完成毕业论文。项目为不同年份招收的在线教育博士开设的课程不尽相同。以2023 年最新课程计划为例，共有4 大课程模块，即教育基础（15 学分）、应用研究（9 学分）、兴趣领域/选修课（18 个选修学分）、博士档案研究（12 学分）。学生可从以下五个领域中选取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教育中的创业领导力、城市领导力、思想、大脑和教学、在线教学中的教学设计以及K16 教育中的技术整合，如表2 所示。综上所述，该计划十分重视开发更为广阔领域的课程以及实践类课程。一方面，教育学院开设的可供学生选择的课程有约莫300 门之多。另一方面，课程内容同教学实际联系密切。以“创业领袖的人才管理和财务组织”课程为例，在这门课上，学生将会自主探索、整理出相关文献中最恰当的做法，对精选案例进行剖析，并主动将现行理论、原理与练习运用至问题解决。此外，学生们还将尝试分析和管理财务，包括拨款、慈善事业、项目和产品收入。学生需论证如何能够更好地投资于人才和财务，以实现更佳的管理效益。

表2 2017 年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课程计划

（三）培养过程；线上与线下相结合

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项目的培养计划，以线上教学为主，辅以部分线下交流活动。一方面，90%以上的课程，学生仅需线上参加。学校的教育技术资源中心专门负责开发学习管理系统（learning management system，LMS），将项目相关的在线课程悉数置于其中。按照课程的性质划分，可分为两类课程。一是录播课程，教师在Cousera网站上放置事先制作好的教学视频，学生们参照各自的时间分配，随时开启学习。二是直播课程，师生可同步进行教与学的互动，学生登录IT 部门新开发的Canvas（2022 秋季学期之前为Blackboard）参与。另一方面，教师与学生之间为数不多的面对面交流机会主要是通过夏令营［11］。霍普金斯大学每年7 月或8 月初会举办为期3 天的线下夏令营（summer residency），学生必须亲自到校，或者以观看课程录像的方式参与。师生将借助第一、二学年的夏令营活动，在毕业之前为最后论文撰写和答辩做好铺垫，就学位论文中的实践问题（Problem of Practice，简称POP）展开充分的研讨。为了使学生们能够及时解决自己在研究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和疑惑，老师会利用余暇时间辅导和答疑，并通过电子邮件或其他通信方式与学生保持联系。

（四）考核方式：双师合作式的督导

霍普金斯大学教育学院为确保学生在课程学习后能够顺利完成“实践问题”（POP）的答辩，将和学生工作单位中的高级管理人员，也称作高层执行官（Executive Sponsor）进行合作，联合监督在线教育博士的学习。值得注意的是，高层执行官并非学院内部的专任教师，而是学生所在的工作单位或与之相关部门拥有高级学位的高级管理人员。学院同其商定一份协议（Executive Sponsor Agreement），详述高层执行官主要的职责及工作程序：一是密切关注学生的学习动态，二是明确学生的学位论文题目，三是保障学生能够获得研究所需的外部条件，并在必要时刻作为论文咨询委员会（Dissertation Advisory Committee，简称DAC）的成员观看学生答辩。此外，在所有的课程结束并通过后，学生还需通过一项口头综合测试。论文咨询委员会将指派一名专任教师指导其完成。通常，该测试是在第二年夏季课程结束后的最后一周开展的。学生须口头回答由论文咨询委员会所提出的四个以上的问题。该测试时长为2 小时，考试结果有三种：通过，有条件通过或不通过。除获得“通过”的考生外，其余学生均须再次参加考试，补考仍无法通过的学生将会被勒令退出在线教育博士项目课程。

三、对我国在线教育博士培养模式的启示

2010 年，我国15 所高校正式作为首批试点单位对教育博士专业学位的研究生进行培养。至今，我国教育博士培养制度已发轫十年有余，但仍旧存在教育与教育学博士间边界模糊，培养的实践导向性不明［16］，在线教学经验不足等问题。较之美国百余年来的专业学位办学经验，中国教育博士培养任重而道远。借鉴霍普金斯大学教育博士的培养特色和实践，将对我国研究生教育内涵式发展有所裨益。

（一）凸显学位特色，发展问题意识

教育博士与教育学博士学位在培养方案设计上有不同之处，前者应以实践为导向，后者则应强调学术性。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项目隶属于专业学位，因而，其培养方案统统围绕着造就卓越的教育实践家而展开。鉴于此，我国教育博士培养应做到以下三点：一是严控生源准入，看重实践经历。我国教育博士的考核标准不够清晰、严谨，且存在重知识轻能力的弊端。“初试+复试”的选拔方式易导致考核标准单一化，故可参照霍普金斯大学关于教育博士的灵活申请要求，教育博士学位申请要兼顾工作经历、研究能力、个人陈述及其他几方面。二是转变教学观念，重视实践教学。以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项目为例，其既要求学生掌握扎实的教育学理论基础，又重视锻炼学生的团队合作和问题解决能力。鼓励学生同高层执行官或导师深入探讨与反思实际工作中出现的具体问题，从而促进专业发展。三是增设课程类型，优化教学内容。专业博士学位生源来自相关研究领域的一线，但往往经验有余而创新不足。没有广博的专业理论作为支撑，创新意识、批判性精神匮乏，遇事往往无法找到合适的研究工具。因此，我国高校应适当增加量质性研究方法类课程数量并不断提升其教学质量。

（二）多方主体参与，双师联合培养

霍普金斯大学教育学院所采取的“学术+实践导师”式的人才培养模式，利于发挥多方主体的最大合力。学院同学生所在单位的管理人员合作，签署一份专门的协议，联合督促学生在线课程的学习。此举一方面有助于院校了解学生的学习动态；另一方面，双方的默契配合能够为学生顺利毕业提供一定的保障，以达到优化师资队伍结构、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契合最新的社会企业行业对博士研究生所要求的效果。然而，我国现阶段所施行的“双导师”结构仅停留在专业硕士研究生的培养上，博士生阶段尚未涉及。我国教育博士学位“双导师”可考虑从以下两方面着手构建。一方面，由教育行政部门搭建双导师合作的桥梁，增进双方的沟通交流。在平台搭建之上，协定出双方共同认可的权责细则，并就培养目标、课程设置、毕业论文撰写、学生的身心情况展开经常性的磋商与交流，一起为学界和社会培养既精通理论又擅长实践的高水平教育工作者。另一方面，强化校内外导师的责任感，营造良好的育人氛围。不断规范导师聘任的标准，始终将师德师风放在第一位。坚持“以生为本”的培养理念，为和谐的导学关系提供土壤。深化对学生的了解，为学生提供技术支持和实践锻炼的机会，做到全过程的指引与全方位的关怀。

（三）创新考核方式，保障论文质量

目前，我国教育博士的毕业要求通常是公开发表一篇及以上高质量的学术论文，并完成毕业论文的撰写与答辩。相较而言，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项目尚未对学术论文发表作具体要求，但是在博士二年级的时候会对学生进行一场“口头综合测试”的考核。只有考核成功的学生才具备顺利毕业的资格，才能够着手撰写毕业论文。此外，该场考核非常严格，补考仍无法通过的学生将被勒令退学。从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生的考核要求来看，有两大特色，一是不对论文发表作硬性要求，更重视学生能力和价值观的培养；二是实践性的学位论文（POP）被视为该项目的重头戏，考核过程中有明晰可操作的标准。国内高校也应当借鉴其考核的灵活性，将过程性评价和终结性评价有机结合。同时，还应凸显教育博士学位论文的实践价值。除选题环节鼓励学生选择现实生活中遇到的难题，对其思辨和寻求解决办法以外，还应设置专业的师资结构对其进行指导和评判。博士学位的指导和监督是密切相关的，指导学位论文的导师应关注学生的专业发展、心理需求，以及学术和技术技能的发展［18］。此外，为更精准地衡量论文的实践价值与现实意义，应聘请教育理论与教育实践领域都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专家作为博士论文答辩委员会的成员，从而使得“卓越的教育实践家”的培养目标落到实处。

（四）创新线上课程，提高线下互动

顾名思义，霍普金斯大学“在线教育博士项目”以线上授课为主阵地，但其并未完全摒弃线下的互动，而是采取了一种混合式的培养形式。一方面，霍普金斯大学有专门负责开发学习管理系统的IT 部门，能够很好地支持录播和直播课程的教学。另一方面，“在线博士项目在本质上仍是个人主义的，独立的研究和‘一对一’的指导是其核心活动，因而，学生时常感到孤独和缺乏面对面的互动”［22］。为了优化学生的体验感，霍普金斯大学还通过举办例行的线下夏令营，“超越传统的博士二元监督方法，使得孤立的在线学习者能够与其他志同道合的研究人员见面”［23］。尽管，我国高校暂未开设线上的学位项目，但是伴随着时代的发展、技术的提高，这种“物美价廉”的教学形式必然也是大势所趋。综合霍普金斯大学线上办学的经验，我国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做起。首先，鼓励高校信息化建设中心开发校内学习软件，方便师生使用。积极同中国大学MOOC 慕课、学堂在线等在线学习平台合作，推出精品课程。其次，中国在线学位模式的探索可试点先行，典型引路。清华大学有研发“学堂在线”的基础，可作为在线学位的先行者。持续优化“互联网+教育”，严格学生学习过程中的监察、奖惩制度。最后，探索混合式的培养模式，双导师制与线上线下融合教学路径并行。这样既有利于培养卓越的教育家和实践人才，又有益于提升项目、院校知名度，营造在线学习、全民学习的良好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