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华：毛主席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撒开两腿向前跑，一会儿就追上了毛主席毛主席停下脚步对我说：“小鬼呀，什么事这样急？”我说：“我想看看你！”

李长华（1925- ），陕西商县（今商州区及丹凤县西南部）人。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政治部宣传队分队长、广州军区战士话剧团团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少校军衔。

“凡是有机会见到毛主席，总是人们最高兴、最幸福的事。”1939年，14岁的李长华被分配到延安烽火剧团，“一个星期天，临时来照顾我们的分队长拓二友同志为做我的工作，要领我出去逛逛，没想到，这一逛给我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我见到了我做梦都想见的毛主席”。

“延安有党中央、毛主席和朱总司令，是我最向往的地方”

1925年9月19日，李长华出生于陕西商县的一个小山村。据他回忆：

我第一次听说“延安”这个名字，是在1938年初，当时是我四哥说雷震杰（李长华好友）去了延安。几个月后又听我四哥说雷震杰从延安回来了。但延安在什么地方，为什么雷震杰要到那里去，我一概不知。后来见到雷震杰以后，才知道延安在北方，是抗日根据地。

母亲十分尊重雷震杰，经他一劝说，欣然同意放我出走了。此前，1935年1月5日，红25军在太清山正东三里处的四方岭打过一个大胜仗，消灭白军二百多人。那天，村民们都坐在太清山上观战，不停地为红军鼓掌叫好。从那天起，我就想跟着红军走。母亲知道我的心思后，劝我说：“你不能胡来，你走了，妈咋办呀？”

我曾经在太清山庙里，对着一尊石佛发过誓：“总有一天要偷跑出去当红军！”红军里小孩的样子时常出现在我心里。1937年我想跟红74师走，母亲把我锁在屋里好几天，这回她能同意我出走，我心里有说不尽的高兴。

雷震杰说：“我们要在家乡建立起抗日政权和抗日的军队。现在派你们去边区学习，就是为了以上两个目的……”想起他的话，我心里热乎乎的，好像看见商山顶上已经飘扬着红旗！于是，我在党组织的安排下准备到安吴堡去学习。

到安吴堡青训班以后，天天都能听到延安两个字和从延安传来的各种消息。延安有党中央、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延安在我心目中已是最神圣的地方了，也是我最为向往的地方……

1939年6月上旬，中央决定从抗大、陕北公学、安吴堡青训班各抽调一个营，到延安组建华北联合大学，然后开到敌人后方去。消息一传开，全校师生热血沸腾，出壁报、写请愿书，个个摩拳擦掌。叫人高兴的是，组织决定我们农民连全部北上。路上，有同学出了道题：“你到延安想先干什么？”整个队热闹起来了，有的说：“我要先到延河里洗个澡。”有的说：“我要先美美地吃一顿。”有人马上说：“别光想吃，咱们呀，得先争取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给咱们作个报告。”“同意，拥护！”众多的人喊着叫着支持这个提议……

“听说那人是毛主席，我撒开两腿向前跑，一会儿就追上了他”

1939年，14岁的李长华被分配到延安烽火剧团，“在党中央和毛主席身边演戏，是当时部队最小的宣传员”。李长华回忆自己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时的场景：

那天，我和分队长刚要出城去宝塔山，从城门洞里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矮个儿的是位小八路，军装穿得很整齐；高个儿的身材很魁梧，穿着一身灰军装，没戴军帽、没系皮带、没打裹腿。分队长急忙向高个儿敬了个礼。高个儿拉住他的手：“拓二友，你要到哪里去？”分队长指指我说：“我领这个小鬼看看延安的古迹。”高个儿拍着我的脑袋问：“头一回来延安？”我说：“对着哩！”高个儿说：“噢，那倒要好好看看，延安不仅有许多古迹，还有很多新东西。”接着又笑问分队长：“拓二友，你怎么不到我那里去呀？对我有意见吗？”分队长说：“哪里，我很想去看你，可去了又怕打搅你。”高个儿说：“不会的，你来了我还可以休息休息。”分队长说：“那好！我以后就常去看你。”……

高个儿向大街深处走去。分队长望着远去的人，含着泪说：“他又瘦了！”我不解地问分队长：“他是谁呀？”分队长一拍大腿说：“嗨！真是的，忘了给你介绍，他就是咱们的毛主席！”

听说那人是毛主席，我顿时激动万分，从我记事起就知道中国有个共产党，共产党领导着朱毛红军，朱毛红军是为穷人打天下的。参加革命后，才知道朱毛是朱德和毛泽东两个人，毛泽东是中国共产党的主席！想到这，我撒开两腿向前跑，一会儿就追上了毛主席。小八路伸手要拦我，叫我一把推出去好远。毛主席停下脚步对我说：“小鬼呀，什么事这样急？”我说：“我想看看你！”毛主席说：“我有什么好看的？”我说：“因为你是毛主席！”毛主席拉住我的手说：“刚才忘了问你的名和姓……”赶上来的分队长忙说：“他叫李长华。”

毛主席看看我问：“你是哪里人呀？”我说：“我是陕西商州人。”毛主席说：“古商国，那是商鞅的封地，也是李自成的根据地。李自成你知道不知道？”我说：“不知道。”毛主席又说：“李闯王知道吗？”我说：“知道，老人们说，李闯王在我们村住过呢！”毛主席和蔼地说：“小鬼，李自成和李闯王是一个人。”

我羡慕地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毛主席说：“书读得多，知道的东西就多了点嘛。你读了几年書？”我说：“零零碎碎加在一起有三年。”毛主席问：“怎么是零零碎碎？”我说：“农忙了得回家干活，打仗了学校就关门。”

毛主席说：“你为什么来延安呀？”这个问题我一下回答不上来，于是我反问毛主席：“你为什么来延安呀？”毛主席说：“我来延安是为了革命！”我回答说：“我为了革命才来延安。”毛主席摸着我的头说：“这个娃娃很鬼很鬼！小同志，三年书是不够用的，到了延安就要好好学习！以后有空和拓二友一块儿到我那儿去，我用花生招待你们！”

毛主席走了，我久久地不愿离去，幸福的热流在心头翻滚。我再一次问拓二友：“分队长，他真是毛主席？”分队长说：“我给他当过勤务员，还能认错人！走吧，咱们去宝塔山。”“不，以后再去。我要回去，把见毛主席的情景写到日记本上！”

毛泽东說：“这个陕西娃娃忘记台词了”

为了揭露和声讨国民党反动派杀害抗日将士的罪行，话剧团赶写了一个独幕话剧《平江惨案》，李长华在剧中演一个报童。据他回忆：

第一场正式演出，是在陕公礼堂西侧的露天舞台，观众是党校和中央机关人员。我从侧幕条向台下一看，妈呀！毛主席和留守兵团萧、莫两位首长都在前排坐着。当下我的心就怦怦怦地跳起来，我傻愣愣地站着忘了上场。“上场！”有人在喊。“该你上场了！”又有几个人在喊。站在另一侧边幕旁的导演直向我招手，叫我上台，可是我视而不见，仍然愣在那里。也不知是谁说：“该你上场了！”把我推了出去。

我虽然到了台上，面对着大片观众，但脑子里一片空白，望着台下，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这时，我清清楚楚地听见毛主席说：“这个陕西娃娃忘记台词了！”

当时，我真想跑下台不干了，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导演在幕后大喊：“卖报，卖报！”我醒悟了，立马跟着喊：“卖报，卖报，《新华日报》！”

戏算是凑合着演完了。我把自己裹在侧幕条里不敢见人，协理员到处喊我，我躲在侧幕条里就是不出来。临了，我被拖出来，去见萧司令和莫主任。协理员说：“这个娃儿躲起来了。”萧司令说：“演得不错，第一次上台难免出错的，演多了就好了。”莫主任说：“毛主席说你演得不错呢。”

尽管首长们说了好些鼓励的话，可是我还是羞得不敢见人。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同志们老用毛主席说的“这个陕西娃娃忘记台词了”来取笑我，但我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觉着很有意思。

有一次烽火剧团要演魔术，缺少一个道具——玻璃杯，剧团社长写了借条让李长华去毛泽东那里借。谁知巡演路上，保管杯子的同志摔了一跤，把细柄摔断了。回到延安，大家想办法借来医用胶布把酒杯粘好，但是不好看了，社长又要李长华去还杯子。“我当时借来的时候，是好杯子，这下弄坏了又要我去还，我不去！”李长华老躲着社长，社长找他谈话说：“主席喜欢小孩，你去还了杯子，我给你买个烧饼。”在烧饼的诱惑下，李长华硬着头皮出发了。据他回忆：

往常，从桥儿沟到杨家岭十五里路，不大工夫就能走到。可这回觉得路特别长，总是走不到。进了杨家岭，我非常希望能遇上个熟人，最好是能碰上毛主席的警卫员，把杯子给他手上一交我就溜之大吉。偏偏主席院子外头连个人影都没有，我爬上院墙头一看，毛主席正坐在躺椅上看书，我还幻想着等个人来，可是就是没有人来，无奈之际，我只好喊了声：“报告！”

“进来！”

我揪着心跨进了门，说了声：“敬礼！”

毛主席说：“噢，是你呀！”

我不知怎么回答，憨憨地说：“嘿嘿……我。”

毛主席把方凳上的书和水杯挪放到地上，指着方凳说：“来，这儿坐。”我走过去了，但是没敢坐。毛主席问：“你们巡回演出完了？”我回答说：“完了。”毛主席问：“你们都到了哪里？”我回答说：“到了陇东的合水、西华池、庆阳、曲子，还到了直罗镇。”……凡是主席问到的，我都作了回答。

看样子毛主席很满意，我对自己也很满意，于是就忘乎所以了，把自己来干什么也给忘了。毛主席说：“还有什么？”我说：“没……没了。”毛主席说：“那就谈谈你的正事吧！”说到正事，我慌了神，忙从军衣口袋里拿出酒杯，不知不觉地把杯子藏到了身后，然后哼哼唧唧地说：“嗯……哎，我们社长叫我来还酒杯……”

毛主席大概看出我的窘态，单刀直入地问：“坏了是不是？”我不好意思地说：“是，是坏了！不过还能用。”我把酒杯举到毛主席面前。毛主席拿起酒杯看看说：“粘得不错嘛。你粘的？”“不是，别的同志粘的。对了，我们社长说了，以后用的话还要来借。”毛主席问：“那为什么要送回来？”我说：“怕你要用啊！”毛主席点点头说：“噢，是这样啊。”

毛主席拿着杯子进窑洞去了。我以为他不高兴了，可仔细一看，他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他进窑洞干什么呢？正在我瞎猜乱想的时候，他举着两只玻璃杯从窑洞里出来，对我说：“小陕西，我这里还有一只酒杯，放着没用，都给你们了！”

“都给我们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我又问了一句：“毛主席，这酒杯都给我们了？”毛主席说：“让它继续去为人民服务吧！”这回我真是得意忘形了，接过主席手中的酒杯，连礼都忘了敬，撒腿就跑，毛主席跟在后面喊：“不要跑，小心摔跤子！”我一口气跑到沟底菜园子的井边才停住脚步，回头看时，毛主席仍站在塄边上，他还不住地叮咛说：“不要跑，小心摔跤子！”★

（责编/陈小婷 责校/张超 来源/《抹不掉的记忆》，李长华著，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9月第1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