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职生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的关系: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的链式中介作用*
2023-06-12刘婧毓姜雅叶郑岚戈
张 月 刘婧毓 姜雅叶 郑岚戈 彭 焱③
①唐山工业职业技术学院 063299 ②华北理工大学心理与精神卫生学院 ③华北理工大学附属医院
近年来,抑郁一直是国内大学生常见心理卫生问题中一个重要部分,在既往的流行病学调查研究中发现,大学生抑郁症状的检出率达20%以上[1-2]。而抑郁作为一种以情绪低落为特征的消极情感体验和人体对精神应激的本能反应[3],同时又是衡量个体心理社会适应能力的重要指标[4],影响着大学生个体的方方面面,尤须重视。有研究发现,高职生虽作为大学生的一部分,但因其学历层次低,会出现更多对自我能力怀疑、与人交往自信心不足等问题,从而导致与普通高校大学生相比心理健康水平总体欠佳的状况[5]。此外,与普通高校相比,高职院校心理师资力量比较薄弱[6]。由此可知,一方面高职生是容易出现心理健康问题的群体,另一方面高职院校在心理健康问题上缺乏专业人员和探索精神。因此,在广大高校学生中,高职院校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形势尤为严峻。在众多心理健康问题中,抑郁问题占相当的比重[7],研究高职生的抑郁问题关系重大。由于导致抑郁的因素众多,而高职学生群体具有一定的群体特征,想要科学干预抑郁就需要准确把握导致抑郁的影响因素。据此,探究高职生抑郁的影响因素及其作用机制在改善学生的身心健康方面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很多相关研究表明,适应不良、新冠肺炎疫情[8]、双亲生活、家庭经济状况[9]等外在因素与人格、心理弹性[10]、一般自我效能感、对社会支持的领悟能力[11]等内部因素都会对大学生抑郁产生影响。高职生中尤其是大一新生处于从基础教育过渡到高等教育的阶段,需要调整旧的行为习惯以适应新的校园生活,其中就包含了社交适应[12]。社交适应不良的其中一个表现为人际关系困扰,且有研究表明人际关系困扰是导致抑郁的一个重要因素[13]。人际关系困扰是指个体在人际交往中感到不适并阻止自身在人际关系里正确发挥作用的现象[14]。已有研究表明人际关系困扰能够直接正向预测抑郁状态[15],即人际关系困扰的增加会导致抑郁的风险加大。同时,通过对以往文献的梳理发现,人际关系困扰作为外在因素,除了直接导致高职生抑郁外,还可以通过影响内部因素间接诱发高职生抑郁:恶劣的人际关系或可能使大一新生的效能感降低,并使学生较少地领悟到来自家庭、朋友的支持,从而增加抑郁情绪[16-17]。即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可能是解释人际关系困扰对抑郁间接作用过程的重要因素。
德国心理学家Schearzer等将一般自我效能感解释为人们在面对挑战时对自己能否成功解决困难的判断和认知能力[18]。有研究显示,人际关系困扰与一般自我效能感呈显著负相关[19]。通过陈俊的认知理论研究可知[20],个体通过对社会环境信息加工形成社会认知即一个社会图式,而已形成的社会图式又对个体今后的认知产生影响。根据该理论,认为包含恶劣人际关系的社会环境会降低个体的一般自我效能感,即削弱个体面对挑战时的信心。进一步通过刘东伟等人的研究可知自我效能感与抑郁呈显著负相关[21],即自我效能感越差,抑郁程度越高。同时,结合王娟等人对大学生同伴交往、一般自我效能感和心理健康关系的研究[22]认为,不良的人际关系交往无法满足大学生对归属感、安全感的需求,降低了其自我价值感和自信心,增加了挫折感,削减了一般自我效能感,不利于宣泄消极情绪从而增加抑郁心理。综上,研究推论出假设1:一般自我效能感在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之间具有显著中介作用(H1)。
除此之外,领悟社会支持作为个体感知来自外界的支持、尊重、理解等情感体验的能力[23],可能也是人际关系困扰对抑郁情绪产生影响的关键路径。许多研究表明,领悟社会支持对抑郁发展情况具有负向预测作用[24-25],进一步的研究发现人际关系困扰又与领悟社会支持呈显著负相关[26]。结合社会支持的缓冲假说和直接效应假说[27],人际关系困扰越多的个体,在人际关系里较压抑,不能有效的领悟到来自社会的支持,感受到的社会支持也越少,从而不能够有效借助外界支持缓冲压力事件对个体情绪产生的影响,抑郁的可能性也越大。据此,研究提出假设2:领悟社会支持在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之间具有显著中介作用(H2)。深入探索发现,自我效能感与领悟社会支持具有显著正相关关系[28],同时,根据情绪的社会建构理论[29]可知,人们对环境的情绪反应依赖于特定的认知评价。结合该理论及前面提到的陈俊的认知理论研究,认为人际关系困扰这一环境因素可以通过影响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这两个认知能力,从而影响抑郁,即人际关系的困扰会使个体的一般自我效能感降低,令个体解决问题的时候自信心缺乏,从而对社会支持的感受力下降,进而无法有效减轻压力对情绪的影响,增加了罹患抑郁的风险。鉴于此,研究提出假设3和4:一般自我效能感能正向预测领悟社会支持;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之间起到链式中介作用(H3、H4)。
综上,研究以高等职业教育院校学生为被试,旨在建立一个以一般自我效能和领悟社会支持为中介的链式中介模型来探讨人际关系困扰影响抑郁情绪的路径和作用机制,从而为高职生在内的大学生抑郁的干预和心理健康教育提供指导。
1 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本研究于2022年10月对河北省某高职院校学生进行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1824份,其中有效问卷1765份(96.77%)。其中男生598人,女生1167人,平均年龄为18.25±0.84岁,均为大一学生。无效问卷的排除标准:问卷内容不完整、勾选选项皆为同一个或有规律性、答题时间小于240秒。本研究已将问卷调查目的、保密原则等相关事宜告知调查对象,且取得调查对象的同意。本研究已通过大学伦理委员会审核批准(批文编号:2021037)。
1.2 方法
1.2.1 人际关系综合诊断量表(Interpersonal Comprehensive Diagnostic Scale,ICDS)[30]由郑日昌编制,用于评估个体在人际交往中存在的困扰。量表共计28个条目,包括人际交谈、人际交际、待人接物、异性交往4个维度。采用“是”(计1分)、“否”(计0分)2点计分,各维度得分越高说明在该方面的人际关系困扰程度越高。总分以14分为界限值,当得分高于14分时,说明被试人际关系困扰情况较严重,总分越高说明人际关系困扰程度越高。本研究仅采用总分对个体人际关系困扰程度进行评判。该总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 α系数为0.906,信度很好。
1.2.2 抑郁自评量表(Patient Health Questionnaire-9,PHQ-9)[31]改编自Spitzer等人编制的9项患者健康问卷(PHQ-9),用于个体抑郁程度的自评。量表共计9个条目,采用里克特4点计分(0~3分)。总分以5分为界限值,大于等于5分表示有抑郁情况,得分越高,表明抑郁情况越严重。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70。
1.2.3 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eneral Self-Efficacy Scale,GSES)[32]由德国学者Schwarzer等编制,王才康等翻译修订,用于个体一般自我效能感的评估。量表共计10个条目,采用里克特4点计分(1~4分),把10个条目得分加起来除以10即为总量表分。总分以2.5分为界限值,当得分高于2.5分时,说明被试一般自我效能感较高,且得分越高,表明一般自我效能感越高。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90。
1.2.4 领悟社会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PSSS)[33]由Zimet等编制,姜乾金等翻译修订。量表共计12个条目,包括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及其他支持3个子维度,采用里克特7点计分(1~7分),各维度得分越高说明在该方面的领悟社会支持水平越高。总分以36分为界限值,小于等于36分为低支持状态,总分越高说明领悟社会支持水平越高。本研究仅采用总分对个体领悟社会支持水平进行评判。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 α系数为0.943。
1.3 统计处理
运用SPSS 23.0软件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差异性检验、描述性分析和相关性分析,使用Hayes编制的SPSS插件PROCESS(version 4.0)中的模型6进行中介作用分析,使用Bootstrap程序进行多重中介效应检验。
2 结 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根据汤丹丹和温忠麟的建议[34],对研究采用了Harman单因素检验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结果显示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有9个,第一个因子的变异解释率为24.067%,低于Podsakoff等提出的40%临界标准,推论研究不存在显著的共同方法偏差。
2.2 人口统计学变量差异检验
基于学生信息采集的数据背景下,通过独立样本t检验方法进行模型的分析,检验人际关系困扰、一般自我效能感、领悟社会支持和抑郁的性别差异和生源地差异是否具有统计意义,保证结果的更加精准性[35]。结果显示,来自农村和城市的学生在各变量中的总分差异无统计意义;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总分存在的性别差异具有显著意义(t=4.815,-6.407;P<0.001),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总分的性别差异无统计意义,所以将性别作为控制变量,排除其对各变量的影响。
2.3 人际关系困扰、一般自我效能感、领悟社会支持和抑郁的相关分析
人际关系困扰、一般自我效能感、领悟社会支持和抑郁的相关系数及描述统计结果分析显示(见表1),人际关系困扰与一般自我效能感、领悟社会支持呈显著负相关,与抑郁呈显著正相关;一般自我效能感与领悟社会支持呈显著正相关,与抑郁呈显著负相关;领悟社会支持与抑郁呈显著负相关。
表1 各变量的描述统计和相关(r)
2.4 链式中介效应分析
研究采用结构方程模型探索人际关系困扰影响抑郁的具体路径和作用机制,在控制性别的前提下,以人际关系困扰为自变量,抑郁为因变量,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为中介变量,运用Hays编制的SPSS宏程序PROCESS进行独立中介作用和链式中介作用检验。回归分析的结果显示(见表2),人际关系困扰可以显著负向预测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一般自我效能感可以显著正向预测领悟社会支持;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可以共同显著负向预测抑郁,人际关系困扰可以直接正向预测抑郁。
表2 人际关系困扰、一般自我效能感、领悟社会支持和抑郁的回归分析结果
采用偏差校正非参数百分比Bootstrap检验,重复取样5000次,计算95%的置信区间。结果显示(见表3),人际关系困扰对抑郁的直接效应显著,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的独立中介作用以及一般自我效能感—领悟社会支持的链式中介作用均显著,总中介效应值为0.071,占总效应值的17.75%。人际关系困扰—一般自我效能感—抑郁的单独中介效应置信区间为[0.005,0.034],该区间不包括0,说明该中介效应显著,占总效应值的4.75%;人际关系困扰—领悟社会支持—抑郁的单独中介置信区间为[0.030,0.054],该区间不包括0,说明该中介效应显著,占总效应值的10.25%;人际关系困扰—一般自我效能感—领悟社会支持—抑郁多重中介的置信区间为[0.007,0.016],该区间不包括0,说明该链式中介效应显著,占总效应值的2.75%。人际关系困扰作用于抑郁的具体路径见图1。
图1 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间的中介模型实证
表3 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人际关系困扰与抑郁间的中介作用
3 讨 论
3.1 一般自我效能感在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间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结果表明,一般自我效能感是抑郁的重要负向预测因素,且人际关系困扰除了能直接预测高职生抑郁水平以外,还能通过一般自我效能感对高职生抑郁产生间接影响。假设1成立,即一般自我效能感在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之间具有显著中介作用。此结果支持了以往相关研究结论,即人际关系困扰与抑郁呈显著正相关[15],同时人际关系敏感通过影响自我效能感进而影响大学生心理健康[19]。王宝宇等人的研究也表明,人际互动水平较高的青少年,拥有更好的自我效能感[36]。综合前述理论,即对人际关系感到困扰更多的个体,因对人际关系的错误认知导致会怀疑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致一般自我效能感降低,自信减少,从而缺少积极的态度去面对困难,无法保证情绪的稳定性而易产生抑郁情绪。
3.2 领悟社会支持在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间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结果表明,领悟社会支持是抑郁的重要负向预测因素,且人际关系困扰通过领悟社会支持对高职生抑郁产生间接影响。假设2成立,即领悟社会支持在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之间具有显著中介作用。与以往相关研究结果一致,领悟社会支持是抑郁的强保护因素[25],在个体身心健康发展中发挥十分重要的作用;同时,人际关系困扰与领悟社会支持成显著负相关[26]。人际关系困扰多的个体,无法轻松自在地感受到更多的社会支持,不能获得充足的爱与安全感来缓冲压力事件,对自己、他人和环境持消极的态度,从而使抑郁情绪的风险升高[37]。培养良好的人际交往能力,可以帮助构建社会支持网络,更有利于心理健康发展[38]。对于高职生来说,个体感知到的社会支持越多,舒缓不良情绪的渠道也就越多,因此幸福感和满足感就越强,抑郁症状相对越少。
3.3 一般自我效能感与领悟社会支持在人际关系困扰与抑郁间的链式中介作用
本研究结果表明,一般自我效能感是领悟社会支持的正向预测因素,同时人际关系困扰通过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的链式中介对高职生抑郁产生间接影响,此研究结果证实了假设3和假设4,即一般自我效能感能正向预测领悟社会支持;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人际关系困扰和抑郁之间起到链式中介作用。与以往相关研究结果一致,一般自我效能感与领悟社会支持之间存在显著相关性[28]。一般自我效能感高的个体可以形成积极的意向,心怀希望、持续努力,更加有信心地去面对困难挑战,让自己保持轻松自在的心态,从而能更好地领悟到来自社会的支持。该链式中介作用意为,人际关系困扰会降低个体的一般自我效能感,一般自我效能感的降低又会减少感知到的社会支持,这时个体难以利用较多的外在社会资源去解决问题,导致产生较高的心理痛苦水平,从而更容易产生抑郁。Bandura也认为,个体的自我效能感会通过认知、动力、情感和决策过程影响其社会功能、生活质量和幸福感[39]。人际关系困扰的增加会促使个体形成不正确的自身及人际关系认知,降低一般自我效能感,从而通过影响个体的情感理解、认知等方面对其领悟社会支持产生削弱作用,最后领悟社会支持能力的降低会导致无法有效缓解个体在环境中的危机感,破坏了情绪稳定性,以致增加了抑郁的可能性。
3.4 研究局限与展望
首先,本研究采用的是问卷调查法,被试的回答受主观因素影响较多,如可能会受“不愿意暴露自己心理问题”等想法所影响。同时,研究人际关系困扰程度采用的量表使用2点计分法,遵从计分点多点数精确度一般优于少点数的原则,本研究在人际关系困扰方面的数据可能存在误差较大的问题。未来可考虑结合脑科学等学科进行实验研究,增加客观性减少主观性,提升数据信效度。其次,本研究被试仅源于一所院校,全部为大一学生,且多为女性,研究结果的推广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未来可进一步扩大样本范围,提升代表性。最后,研究采用的横断面研究法,虽然研究能揭示变量之间的影响作用,但对变量间的因果关系反应仍旧缺乏一定的准确性。未来可考虑进行纵向研究,对被试进行追踪,以更具权威的数据来探究变量间的因果关系。
总之,本研究结果显示,人际关系困扰可以通过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的单独中介作用及链式中介作用间接影响高职生抑郁水平。该研究构建的链式中介模型,因其总中介效应量只占17.75%,说明影响抑郁的因素是广泛的,后期研究可在其他方面加以探索。根据研究可得,帮助高职生尽快适应校园生活,注重高职生的人际交往问题,开展活动促进高职生发展良好人际关系;对学生心理问题及时开导,引导其形成正确的人际关系认知;多加鼓励和肯定高职生,减少其对自身的学历歧视和自卑,以提高一般自我效能感和领悟社会支持的能力,有助于减轻高职生的抑郁情绪,维持其情绪稳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