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延龄《离骚》英译本中的神话术语翻译策略探析
2023-06-10俞森林雷佳豪
俞森林, 雷佳豪
1879年,《中国评论》(TheChinaReview)发表了署名为V. W. X.的《离骚》英文译文——TheSadnessofSeparation,orLiSao〔1〕。据霍克斯(David Hawkes,1923—2009)考证,该译文为《离骚》的首个英文译本,其译者实为英国汉学家庄延龄(Edward H. Parker,1849—1926)〔2〕。译文约2500词,无相关背景介绍,亦无注释,除最后一节为六行之外,均为四行一节。
《离骚》全诗运用了大量的神话故事和历史传说,借以表达诗人的政治理想和内心情感。如何在译文中将其所蕴含的中国神话意象准确地传递给西方读者是每一位译者必须面对的难题之一。本文拟分析庄延龄《离骚》英文译文中神话术语的翻译策略及其成败得失。
一、《离骚》中的神话术语
鲁迅先生云:“昔者初民,见天地万物,变异不常,其诸现象,又出于人力所能以上,则自造众说以解释之:凡所解释,今谓之神话。”〔3〕神话是原始先民通过原始思维探索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所讲述的故事和传说〔4〕,究其本质而言,神话所反映的是古代先民对自然现象、世界起源及社会生活的原始理解,虽非对现实生活的科学反映,但也表现了人们对自然力的斗争和对理想的追求,对后世宗教、哲学、天文、地理、文学、历史等均产生深远影响。
神话,“大抵以一‘神格’为中枢,又扮演为叙说,而于所叙说之神,之事,又从而信仰敬畏之,于是歌颂其威灵,致美于坛庙,久而愈进,文物遂繁”〔3〕。神话,根据其涉及的内容,可分为神人、神地、神物三类。所谓神人,包括神和被神化的历史人物。神话可以转化做历史,即天上的诸神历史化而为人间的圣主贤臣,历史也可因人民世代的口耳相传而转化为神话,即人间的圣祖贤臣也可能神话化而为天上的诸神〔5〕。所谓神地,即神话中神仙的居所,包括神山、神水与神殿。所谓神物,包括神话中的动物与植物。《离骚》中的神话共有68个,其中神人40个、神地16个、神物12个(参见表1)。
表1 《离骚》汉语原文中的神话术语
二、庄延龄《离骚》英译本中的神话术语英译策略分析
总体而言,庄延龄《离骚》英译本中的神话术语翻译主要以归化为主、异化为辅,多用抽象化、改译、套译、增译,辅以音译、省译等翻译方法。具体情况见表2:
表2 庄延龄英译《离骚》中神话术语英译策略统计(1)庄延龄将“尧舜”合译为two Grand Monarchs,“重华(舜)”译为the tomb of Virtue,“汤禹”合译为T’ang and Yü,“桀纣”合译为two reckless tyrants,“后辛(纣)”译为the monster Chou,“夏桀”译为The tyrant Kieh。为便于统计,合译则算一个,重复出现且译法不一致也单独算一个,因此庄译《离骚》中神话术语总量为68个。
(一)抽象化
所谓抽象化,是指在译文中将原文的外延扩大,内涵缩小,使词义更趋笼统〔6〕。换言之,即在译文中用上义词来代替原文中的下义词。如表2所示,抽象化是庄延龄在处理《离骚》中的神话术语时最常用的翻译方法,涉及神话术语25个,其中神人15个,占神人总数的37%;神地8个,占其总数的50%;神物2个,占其总数的17%。
例如:
(1)原文: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庄译:The Moongoes forward as my precursor, /the Windsbring up the rear.
“望舒”是为月亮驭车之神。王逸《离骚》注云:“望舒,月御也。月体光明,以喻臣清白也。”〔7〕“飞廉”,风伯名,此神原为凤类神禽,能兴风,渐传为形兼禽兽特征,故或云神兽。王逸《离骚》注称:“飞廉,风伯也。风为号令,以喻君名”,洪兴祖补注:“应劭曰:‘飞廉,神禽,能致风气。’晋灼曰:‘飞廉,鹿身,头如雀,有角,而蛇尾豹文。’”〔8〕庄延龄在此处采取抽象化程度较高的翻译方法,用“moon”(月)一词来代替为月亮驭车之神,用“wind”(风)来代替风伯飞廉,虽译文整齐,简洁流畅,也易于英文读者理解,但原文中作为月御者的“望舒”以及作为神禽和风伯的“飞廉”神话形象未能在其译文中得到再现。庄延龄在翻译诸如“雷师”(the thunder雷)、“九疑(诸神)”(the peaks山顶的人)、“吕望”(the fisherman渔夫)、“高辛”(others其他人)、“高阳”(ancient Princes古代的君王)、“有娀”(a friend一个朋友)、“武丁”(high estate有较高的身份、等级)、“三后”(the three Great Kings三位伟大的君主)、“鲧”(a one一个人)这些神人时,亦采用此方法。
(2)原文: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庄译:Aloft shootsthe birdas I give the signal, / mounting by day and night.
“凤鸟”即凤凰,神鸟名,是传说中的瑞鸟。洪兴祖《离骚》补注云:“此云凤鸟,以喻贤人之全德者。”〔8〕《山海经·大荒西经》载:“有五采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另珂案云:“经内五采鸟凡数见,均凤凰,鸾鸟之属也”〔9〕;《逸周书》载:“西申以凤鸟;凤鸟者,戴仁,抱义,掖信,归有德。”孔晁又注曰:“其形似鸡,蛇首鱼尾;戴仁,向仁国;抱义,怀有义;掖信,归有德之君也。”〔10〕可见,凤鸟即凤凰。庄延龄在此处采用抽象化的翻译方法,用其上义词“the bird”(鸟)来代替神鸟“凤凰”,并未向西方读者传达中国文化中凤凰神鸟的形象。庄延龄在翻译“若木”(the magic branch神奇的树枝)、“白水”(the far western river远在西边的河流)、“洧盘”(a placid lake平静的湖泊)、“西海”(a station一个地方)、“阆风”(the hills山川)、“不周”(the hill山川)、“崦嵫”(the west hill top西部的山顶)、“昆仑”(Tartar mountains鞑靼山脉)、“灵琐”(portals门,入口)这些神物、神地时,也采用了类似的翻译方法。
(3)原文: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庄译:I beseechthe sprite who the Sun bestraddles, / to tarry a while on the west hill top.
“羲和”在古代神话中经历了从最初的帝俊之妻到驾驭日车之神这样的演变。珂案《山海经·中次二经》注称:“《大荒南经》载:‘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即此十日。十日,帝俊之子也。’”〔9〕郭璞《山海经·大荒南经》注云:“羲和盖天地始生,主日月者也。”〔9〕王逸《离骚》注称:“羲和,日御也。”洪兴祖补注称:“羲和,天地始生,主日月者也。虞世南引《淮南子》注云:‘日乘车,驾以六龙,羲和御之,日至此而薄于虞渊,羲和至此而回。’”〔8〕著名汉学家霍克斯在其《楚辞》英文译本(TheSongsoftheSouth《南方之歌》)中注释称:“在西方神话中,御车者为女性并非男性。”〔11〕庄延龄将“羲和”形象抽象化,选取“sprite”(鬼怪,小精灵)一词,并用一个定语从句对其修饰限定,一定程度上传达出羲和这一形象,但是并未向西方读者传递此“sprite”在中国文化中具体所指。如能在sprite后增添“羲和”音译则更为清楚。庄延龄在翻译“帝阍”(the man at the gate of Heaven在天门的人)、“桀纣”(two reckless tyrants两位残暴的君主)、“尧舜”(two grand monarch两位伟大的君主)这三位神人时,也采取抽象化的译法。
对神话术语的抽象化,用其上义词代替下义词,虽可使其译文简洁易懂,但会使得原文中的神话意象在译文中不同程度地丧失。如能采用其上义词的同时与音译法相结合,则可在译文中较好地再现中国神话形象,如“尧舜”译为Yao and Shun, two grand monarchs(尧舜,两位伟大的君主)。若需对相关神话进行更为详细地介绍,则可通过添加注释等方式。
(二)改译
所谓改译,是指在翻译中适当增减某些信息,以适应目标语的表达习惯,方便目标语读者理解。从表2可知,庄延龄英译《离骚》中采用改译法的神话术语共有12个,其中,神人4个,占神人总数的10%;神地5个,占神地总数的31%;神物3个,占神物总数的25%。可见,庄延龄在翻译神地时,更倾向采取改译的翻译方法。例如:
(4)原文: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庄译:In the morning I start fromthe sun’s east cradle, / by the evening I come tothe western gate.
“苍梧”,舜葬之地。洪兴祖《离骚》补注称:“《礼记》曰:‘舜葬于苍梧之野。’注云:‘舜征有苗而死,因葬焉。苍梧于周,南越之地,今为郡。’如淳曰:‘舜葬九嶷。九嶷在苍梧冯乘县,故或曰:舜葬苍梧也。’”〔8〕据《山海经·大荒南经》载:“苍梧之野,舜与叔均之所葬也。”郭璞注:“叔均,商均也。”〔9〕“县圃”,传说中的神仙居处,位于昆仑山顶。王逸《离骚》注云:“县圃,神山,在昆仑之上。《淮南子》曰:‘昆仑县圃,维绝,乃通天。言己朝发帝舜之居,夕至县圃之上,受道圣王,而登神明之山。’”〔7〕屈原此行从舜灵所在的苍梧出发,其目的是要由昆仑神山之县圃登上天庭,谒见天帝〔12〕。在其《离骚》英译本中,庄延龄采用改译法,将“苍梧”译为太阳所在地(the sun’s east cradle),“县圃”译为西方的门(the western gate),虽使译文变得通俗易懂,但是对于苍梧为舜之葬所及县圃的神山形象并未向西方读者准确传递。
(5)原文: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庄译:The evening brings me todistant valleys,/ the morn to a placid lake.
“穷石”,相传为夏朝时有穷氏后羿所居。洪兴祖《离骚》补注称:“郭璞注《山海经》云:‘弱水出自穷石,穷石今之西郡删丹,盖其别流之原。’《淮南子》又注云:‘穷石,山名,在张掖也。’”〔8〕《左传》襄公四年载:“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5〕庄延龄根据字面将“穷石”改译为“偏远的山谷”(distant valleys),虽简化了译文,但并未将屈原所引“穷石”之意传达,丧失了其蕴涵的更深层的内容。
(6)原文: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庄译:I refresh my horse atthe western limit, / regrasp my rein where the sun doth rise.
“咸池”,神话传说中日浴之处。王逸《离骚》注云:“咸池,日浴处也”〔7〕。《淮南子·天文训》云:“日出于汤谷,浴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8〕庄延龄将日浴之处改译为“西部边界”(the western limit),并未正确地再现咸池形象,也使得作者所表达的隐含之意丧失。
此外,庄延龄在翻译“琼枝”(some blossoms from Virtue’s tree美德之树的花朵)、“扶桑”(where the sun doth rise太阳升起之地)、“琼爢”(Truth真理)、“赤水”(Yellow River’s source黄河的源头)、“重华”(the tomb of Virtue美德的墓碑)、“丰隆”(vast crowds人群)、“浇”(Ts’oo’s son浞的儿子)、“五子”(his brothers five他的五位兄弟)这些神物、神地和神人时,亦采用改译法。这种翻译方法融入了译者过多的主观性,造成了中国神话形象的丢失甚至误传,对于传播中国文化而言,改译法并未成功再现原文的神话形象。因此,笔者建议可以添加译者注释,阐明原因,同时将其原本所蕴涵的文化意象准确传递给译文读者。
(三)套译
所谓套译法,是指用目的语中的习惯用语来替换原语〔13〕。具体到神话术语的翻译,则是指套用译入语中的神话形象来翻译原文中的神话。庄延龄的《离骚》英译中有多处运用基督教文化形象来套译中国神话形象。从表2统计可知,庄译《离骚》中用套译法翻译的神话术语共有12个,其中神人3个,占神人总数的8%;神地2个,占神地总数的13%;神物7个,占神物总数的58%。
例如:
(7)原文: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
庄译:The Sauriansserve as a living ferry, / tothe GodsI commend my course.
“蛟龙”亦称“交龙”,为神话传说中龙的一种。洪兴祖《离骚》补注称,《广雅》曰:“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8〕;王逸《离骚》注称:“小曰蛟,大曰龙”〔7〕;《说文·虫部》云:“蛟,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笱水中,即蛟去”;段玉裁又注云:“‘龙者,鳞虫之长;蛟,其属,无角,则属而别也。’郭氏《山海经》传曰:‘似蛇,四脚,细颈,颈有白婴(瘿),大者数围,卵生,子如一二斛瓮,能吞人。’”〔14〕屈原在此处援引蛟龙,命它架起浮桥,让西皇帮他涉险过关,前往昆仑为中心的西方。庄延龄采取套译的翻译方法,将“蛟龙”套译为西方读者熟悉的蜥蜴类爬行动物(Saurians)。此译文虽符合西方读者阅读习惯,但并未传递中国文化中“蛟龙”的形象。此外,庄延龄在翻译“凤皇”“鸾皇”“鹥”时,并未区分,均译为phoenix(不死鸟,凤凰),虽均为凤凰之属,但是在中国文化中还是有一定的区别。他还将“玉虬”译为dragon(龙),“飞龙”译为flying dragons(会飞的龙),“八龙”译为the squirming dragons(扭动的龙),也未进行区分,在一定程度上并未将中国文化的丰富性较好地呈现给西方读者。
“西皇”,谓少昊,神名。洪兴祖《离骚》补注称:“‘少皥以金德王,白精之君,故曰西皇。’《远游》注:‘西皇所居,在西海之津。’”〔8〕郭璞《山海经·西次三经》注云:“日西入则反景东照,主司察之。”郝懿行云:“是神,员神,盖即少昊也。”〔9〕曾为百鸟王之少昊,后降而为“司反景”山神,最后的神职是与蓐收共掌管“西方之极”,因此又为西方之天帝。对于这位先为百鸟王、后为卫司反景的山神、最后为与蓐收一同掌管“西方之极”的西皇少昊,庄延龄在翻译时采取了套译法,将其直接译为西方读者熟知的“the Gods”(神,上帝),使得其在中国文化中的西皇形象完全丧失。庄延龄在翻译神人“灵氛”(the prince of Augurs占卜的君主)和“巫咸”(the prince of Wizards男巫)时,也采取了类似的翻译方法。
(8)原文: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庄译:Anon I come tothe eastern heaven, / snatching some blossoms from Virtue’s tree.
“春宫”,即太昊伏羲之宫,五天帝之一,司春之神。王逸《离骚》注称:“春宫,东方青帝舍也。”〔7〕屈原前去是为攀折琼枝以作佩饰。对于“春宫”,庄延龄采用套译的方法,选取带有基督教色彩的“heaven”(天堂)一词,译为“东方的天堂”(the eastern heaven),未将春宫为司春之神的宫殿之义向西方读者准确再现。在翻译神地“阊阖”时,庄延龄也采取了类似的翻译方法,将其译为“the gate of Heaven”(天堂之门)。
采取套译法,即尽量寻找西方读者熟知的术语来翻译中国神话,降低了西方读者的理解难度,却忽视了中西文化意象的不对等问题。在我们倡导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当下,该方法所译中国神话并未准确再现中国神话形象。不妨采用加注的方法,更能将中国神话术语所蕴含的文化意象完整地展现给西方读者。
(四)增译法
所谓增译,是通过在翻译中增添某些词、句或段落,更好地表达原作的思想,或更好地实现翻译目的〔13〕。从表2可以看出,庄译《离骚》中采取增译法的神话形象共有5个,全部为神人,占神人总数的12%。庄延龄在英译时运用增译法,通过直接在文本中增添个别词、同位语或从句,较好地传递出原文中的神话形象,采用增译法翻译神人术语时,既可减少译文阅读的阻碍,具有较高可读性,又可准确再现原文中的神话形象。
例如:
(9)原文: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庄译:The tyrant Kiehwas a rank offender, / retribution followed swift.
“夏桀”为夏朝末代君主。王逸注云:“言夏桀上背于天道,下逆于人理,乃遂以逢殃咎,终为殷汤所诛灭。”〔7〕汉刘向《列女传·夏桀末喜》载:“桀既弃礼义,淫于妇人,求美女,积之于后宫,收倡优侏儒狎徒能为奇伟戏者,聚之于旁。造烂漫之乐,日夜与末喜及宫女饮酒,无有休时。置末喜于膝上,听用其言,昏乱失道,骄奢自恣。为酒池可以运舟,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其头而饮之于酒池,醉而溺死者,末喜笑之,以为乐。”〔15〕对于夏桀这位骄奢淫逸整日沉湎酒色、放纵奢侈、荒淫无度、穷兵黩武的暴君,庄延龄采取增译法,在其姓名音译前,增加“tyrant”(暴君),准确传达了夏桀为暴君的信息。庄延龄译文中,采用类似的翻译方法还有“夏康”(Ha Kang-a voluptuous drone一位奢侈逸乐的懒汉、寄生虫)、“后辛”(the monster Chou残暴的纣)、女媭(2)对于“女嬃”说法不一。笔者参考的是王逸的《楚辞章句》,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第6页。(Sü, my sister我的姐姐)这三位神人。
(10)原文: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庄译:RememberYüeh, the poor humble workman, / who was trusted with high estate.
“说”即傅说,武丁相。王逸《离骚》注称:“‘傅说抱道怀德,而遭遇刑罚,操筑作于傅岩。武丁思想贤者,梦得圣人,以其形象求之,因得傅说,登以为公,道用大兴,为殷高宗也。’《书序》曰:‘高宗梦得说,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傅岩,作《说命》是也。’”〔7〕洪兴祖补注称:“《史记》云:‘说为胥靡,筑于傅险,见于武丁。武丁曰:是也。遂以傅险姓之,号曰傅说。’孔安国曰:‘傅氏之岩,在虞、虢之界,通道所经,有涧水坏道,常使胥靡刑人筑护此道。说贤而隐,代胥靡筑之,以供食也。’”〔8〕对于傅说,庄延龄采取增译法,在其音译名后增添“poor humble workman”(可怜而卑下的工匠),使其形象得以准确再现。
此外,据表2显示,在翻译《离骚》中的神人时,音译和省译法也是庄延龄常用的翻译方法。
庄延龄《离骚》英译本中采取音译法的神话术语共有6个,分别为启(Ki)、羿(Yi)、浞(Ts’oo)、汤禹(T’ang and Yü)、周文(周)(Wên)、宁戚(Ning),全部为神人,占神人总数的15%。但是由于中西文化存在着文化空缺现象,神话形象具有浓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特色,仅靠音译并不能完整地传达其意义及文化内涵。
庄译《离骚》中,将洛水之神宓妃、伏羲氏之臣蹇修、夏后相之子少康、虞氏之二女二姚、汤舜之名臣挚和咎繇、春秋五霸之一齐桓、鮌被囚之地羽山等神话术语省去未译。其中神人7个,占神人总数的18%;神地1个,占其总数的6%。此种处理方式虽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西方读者的阅读负担,但是造成了中国神话形象的缺失,不利于译文读者准确了解中国文化。
三、结语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庄延龄在其《离骚》英文译本中处理神话术语的翻译时,采取归化为主、异化为辅的翻译策略,其翻译方法灵活多变,多采用抽象化、改译法、套译法、增译法及音译、省略等方法。对于神人术语的翻译,庄延龄常用抽象化翻译方法;对于神地术语的翻译多用抽象化和改译法;对于神物术语,则多用套译法。其所用增译法及抽象化方法值得我们在翻译富含中华文化负载词的中国典籍时参考借鉴。但是,庄延龄译文中所采用的套译、改译、音译、省略等方法均不同程度地导致原文神话术语所蕴含的文化内涵的扭曲或流失,如能在此基础上辅以注释,则可以更加准确地再现原文中的文化内涵,使译文读者更为全面准确地了解中国典籍中的文化形象,更好地促进中国文化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