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档案中的虎神营

乌云其木格

虎神营是甲午战争时期出现在北京城的一支新队伍。之所以叫虎神营，民间的说法是“虎能食羊，神能治鬼”，而虎神营设立的目的便是抵抗西方列强，因此便将“虎神”冠之营称。那么，历史上真实的虎神营是怎样的？它又在清末北京的历史上留下怎样的足迹？让我们依据档案资料，寻找尘封于历史背后的虎神营真实面貌。

一、虎神营的设立及裁撤

光绪二十年（1894），甲午戰争爆发，八旗劲旅神机营被派往通州及山海关等地防御，京师亟须武力防护。清廷随即加紧操练军队，命端郡王载漪操练兵丁。载漪从各旗营抽调了5086名官兵，并奏报调用健锐营、火器营的两名翼长作为全营翼长，总办练兵事宜。这支临危组建的军队在成立初期借用了健锐营的印信，并借用外火器营驻地临时办公。

清廷在甲午战争中的失利，宣告洋务运动彻底失败。面对西方列强瓜分中国的狂潮，资产阶级维新派为拯救民族危亡力图改革，清廷被迫变法图存。变法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整饬军队，改练新军。清廷上下加练新军，原本载漪所领的练军应在甲午军务大定后回归原旗营，但随着西方列强的逼近，清廷并没有解散这支练军，反而扩大规模并赐名为武胜新队[1]，随后又挑选内务府三旗兵丁，以及外三营和京内八旗精壮兵丁2000名加入训练。[2]

慈禧太后及光绪皇帝对练军期望颇高，曾亲临外火器营教场阅视火器营、健锐营、神机营及武胜新队的操演。慈禧太后看到练军技艺日渐娴熟，武步整齐，甚为满意，大加赏赐以此激励。[3]朝廷对武胜新队和神机营的赏赐比其他营更为丰厚，可见两宫的青睐之高。为提高战斗力，清廷规定练军每年春秋两季移驻南苑操练两个月。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曾多次亲临南苑教场逐一检阅各营演练。

随着清廷内外局势的发展，武胜新队操练日渐完备。光绪二十五年（1899）二月初九日，慈禧太后升武胜新队为营，赐名虎神营。[4]三月九日，启用由礼部颁发的印信。自此，虎神营有了独立的旗营建制。[5]虎神营在原有的步兵队——“振勇”“振利”“振豫”“振耀”的基础上扩充规模，又添内务府三旗兵丁、精捷营幼丁共4415名。其中的2500名练习快枪，分为“振萃”“振升”“振丰”“振有”“振孚”五队；1000名为技艺队；500名为工程队；415名归入亲军练习刀矛等技能。[6]七月，虎神营按神机营编制编为五军，建立了炮队，各队领发木质关防一颗。[7]除此之外，虎神营亦配备军械所、南北官马号、官学及药库。

虎神营作为清廷戊戌变法后，向西方学习军事技术着力打造的新式军队，自创建初期，慈禧太后便对它寄予厚望，从其名字由来便可见一二。“虎”在满族文化中代表着所向无敌，是英勇的代名词，饱含着这支王师所向披靡的美好愿望。

清廷虽引进西方军事技术武装了这支军队，但由于未触动落后的封建制度本身，执政者的美好愿望如泡沫般经不起任何风浪。八国联军攻占北京之时，虎神营官兵与义和团成员英勇抵抗，但最终仍无济于事。不久，清廷与西方列强议和，虎神营与义和团成员成了罪魁祸首，预示着虎神营最终难逃被裁撤的命运。原本兵燹中虎神营公署被焚，旗营印信、旗纛等均被大火付之一炬。再加上，虎神营的15000名官兵的每月津贴银73000两，这样一年下来仅此项费用就高达银80余万两。清廷由于庚子赔款数额甚巨，再无力支撑虎神营的开支。因此，虎神营从最初的练军到裁撤，仅存在了7年。

二、虎神营裁撤后的官地及利用

清廷裁撤虎神营后将其官地全部归神机营管理。虎神营除了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时被烧毁的官署外，还有其自行采买并修造的公所练厂十余处。其中西直门内有振勇、振利、振耀、振萃步队兵厂及北官马号，分别在安成胡同、板桥二条胡同、观音寺、前英房胡同及八王子胡同，五处房共计89间，马棚30间。此外，在祖家街还有虎神营的军械所房193间；太仆寺街有虎神营的南官马号房16间，马棚100间；阜成门内西廊下有振升步队兵厂房19间；安定门内撵儿胡同有振有步队兵厂房18间；法通寺有振豫步队兵厂房12间；德胜门内西绦儿胡同处有振孚步队兵厂房17间；香山红山头有虎神营的官学和药库。这几处官所房间有的虽坍塌破败，有的修葺后仍可利用，因此神机营接管后将上述几处练厂公所统计在册，派兵看守，以待后用。

这些虎神营昔日的房舍地基没有荒废，尤其是在中国教育近代化的进程中仍然发挥着作用，虎神营留下的官房为一些新式学堂提供了场地。例如，京师学堂自开办以来，不断开设新科，为开办预备科而征用了虎神营在太仆寺街的炮厂基地三十余丈，修建宿舍。[8]锐建营为扩充学务，将虎神营的两处房舍地基划归己用。同时，因为开办两翼高等小学堂后地方局促，将虎神营的军械所修葺之后作为学堂使用。[9]此外，虎神营的香山官学学堂更是直接拨为锐建营学堂。[10]

虎神营遗留的官房除了充作学务场地外，还有一部分房屋变成了清廷巡警部的办公之所。例如，原来在三岔口如意门以北至玉带桥如意门以南，建有兵房24座，垫成房基14处。虎神营裁撤后，巡警部在其原有房基上添盖新房，又将旧兵房修葺完整，归为巡警部巡捕屯驻。[11]内城巡警总厅之中分厅，由于房舍不敷办公之用，需要在东院空地添盖十余间房，因此将虎神营在西华门外南池子府迤东的9间空余官房拆卸，木料砖石拆归中分厅添盖办公房舍之用。[12]还有帅府胡同房一所，也被正红旗善后协巡局利用。

三、组建虎神营的积极作用

虎神营相较于清代其他旗营，成立及裁撤如昙花一现，但它在清代历史上发挥的积极作用不容忽视。虎神营是清廷变法图强之际仿照西方组建的一支军队。八国联军进攻北京时，虎神营首当其冲，与义和团并肩作战。据档案记载，在那次兵燹中虎神营死伤无数，是在京各营兵之中阵亡最多的营。虎神营的爱国官兵奋力抵抗西方列强是不争的事实，值得肯定。

虎神营重视人才的培养及任用，是清末八旗军队中的精锐部队，不仅配备西式新型武器，聘请西洋教官，而且大胆参用汉员充当营官。在人才选用上，不再局限于满员，远优于其他八旗营。除此之外，虎神营建立之后积极筹建官学，培养军事人才。

不仅如此，虎神营还组建了清代军营中首个工程部队。在此之前，八旗军队中只有匠人，工程则单独由工部负责。虎神营率先成立了工程队，与其他兵种分离，单独负责紧急军事工程。这支工程队是近代工兵的雏形，加快了近代兵种分离的步伐。凡此种种，都加速了中国军事的近代化进程。

抚今追昔，虽然海螺声不在，但虎神营却在清代军事史及北京城市建设史上留下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本文系中央民族大学博士研究生自主科研项目（BZ？ KY2021051）成果。

注释：

[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为知照练兵处另立武胜新队名目事致内务府衙门，光绪二十四年四月初五日，档案号：05-13-002-000947-0143。

[2]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奏为奉懿旨挑选八旗兵丁归入武胜新队事，光绪二十四年，档案号：03-5761-023。

[3]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为恭录谕旨并将武胜新队操演应得加级赏缎各员衔名开单转饬缎匹库开放俟有放给日期知照以便承领事致内务府，光绪二十四年五月十五日，档案号：05-13-002-000948-0035。

[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为内阁奉上谕武胜新队著赐名虎神营由礼部铸给印信咨行查照事致内务府，光绪二十五年二月二十二日，档案号：05-13-002-000325-0035。

[5]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为前奉上谕武胜新队著赐名虎神营由礼部铸给印信具奏请领印信及开用日期一折相应抄录原奏查照事致内务府等，光绪二十五年四月初六日，档案号：05-13-002-000325-0075。

[6]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奏为虎神营添练兵丁酌定队伍操法等事，光绪二十五年二月十一日，档案号：03-5998-014。

[7]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奏为陈明练军编队设官事，光绪二十一年十二月初三日，档案号：05-13-002-000325-0152。

[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为咨复派员接收太仆寺街虎神营炮厂基地三十余丈及围墙等日期事致神机营，光绪二十八年十二月三十日，档案号：40-00-000-000003-0135。

[9]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为前虎神營学堂军械所拨作健锐营两翼高等小学堂之用请查照即希见复事致神机营，光绪三十二年五月初六日，档案号：40-00-000-000003-0155。

[1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为咨报健锐营接收前虎神营学堂日期事致神机营，光绪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五日，档案号：40-00-000-000003-0157。

[1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为请拨颐和园墙外虎神营原建兵房及垫成房基以备巡警住所事致神机营，光绪三十二年三月二十六日，档案号：40-00-000-000003-0151。

[12]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为西华门外虎神营空房半就倾圮可否将木料砖石拆让内城巡警中分厅作建房之用事致神机营，光绪三十三年三月二十七日，档案号40-00-000-000003-0167。

作者单位：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