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发行视角下的晚清《图画日报》研究

2023-06-06李进

北京档案 2023年1期

摘要：出现于晚清时期的《图画日报》，作为近代中国第一份日刊画报，其出版发行呈现出图文并茂、时事性与通俗性并存、出版数量与栏目众多、经营模式先进等特点。《图画日报》的出版，不仅开创了近代中国日刊画报之先河，培养了早期画报出版人才，推动了中国出版事业的发展与繁荣，而且刊载内容丰富，为研究晚清社会提供了珍贵的文献资料。

关键词：晚清《图画日报》出版发行

晚清时期，在西学东渐、洋务运动和维新变法等浪潮推动下，西方先进科学技术传入中国，画报在此期间也传入了中国。《图画日报》是近代中国最早的日刊画报，在中国出版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引起学界普遍关注。当前学界对《图画日报》的探讨多从历史学、设计学、文学、社会学等角度展开，而以出版发行为视角的研究略显单薄。本文将从出版发行视角对《图画日报》进行研究，梳理《图画日报》的出版发行概况，并重点考察其出版发行特点及历史影响，以期深化相关研究。

一、晚清《图画日报》的出版发行概况

早先中国画报多由外国传教士创办，《点石斋画报》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窘境，出版主体转为中国精英知识分子，实现了国人自主创办画报的愿望。《图画日报》是继《点石斋画报》后又一代表性画报，是晚清两大画报之一，其前身为《舆论日报图画》《图画旬报》。它继承《图画旬报》的内容与风格，但改变了报刊的发行周期。《图画日报》正式创刊于1909年8月，停刊于1910年8月，每日一期，每期固定为12页，以油光纸或连史纸印制，共出版404期。创办者为孙家振，上海环球社编辑部出版，社址设在上海四马路中和里对门568号。

早期畫报多为时事类画报，如《点石斋画报》《启蒙画报》之类。《图画日报》设有十余个栏目，也多与社会时事有关。《申报》曾登载了《图画日报》的创刊启事，对其办刊宗旨进行了阐述：“本社同人以增长国民智识、开通民社风气为己任，纠合同志数十人分任编辑、调查、摄影、绘画诸事，期组织一文明有益之事业，贡献于社会”[1]。晚清时期，列强入侵，官僚阶层贪污腐败，民族危机空前严重，报刊亦成为重要的社会启蒙工具，承担着开启民智，救亡图存之责任，《图画日报》亦有此类功能。正如《图画日报第二年出版纪言》进一步明确的办刊宗旨，“图存以自捍，保菁磷而自强”[2]。虽然《图画日报》仅刊行一年左右时间，但出版的内容却涉及西方文明及晚清中国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构建了一种新的媒介景观，国人可以通过画报认识自身、认清国家现实、认识世界。[3]

二、晚清《图画日报》的出版发行特点

晚清政局动荡，社会转型加剧，中国社会正站在一个新旧交替的转折点。该时期画报属初创阶段，出版发行不可避免地呈现出复杂的特点。与一般报刊的出版发行相比，因历史环境、刊物定位等差异，《图画日报》在体例、编排、经营等方面极具特色，其出版发行具有以下特点。

（一）图文并茂

画报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以图画为主体，辅以文字加以说明，图文并茂。《图画日报》所刊载内容涉及社会生活各方面，图画的留白处也配有相应文字。如《图画日报》的“大陆之景物”栏目，主要展示风景名胜、历史建筑等，第21号“大陆之景物·江宁莫愁湖”[4]，刊载了一幅湖景图，并配有文字。这则报道中湖景图约占据版面的三分之二，文字占三分之一，以图画为主，图画内容变得更加突出，而配文则对莫愁湖历史作一简单介绍。同期“上海之建筑”栏目刊登了“万云桥”的图画，同样占据三分之二版面，吸引读者目光，图画叙事功能显著加强，留白处亦是简要介绍该桥历史。

即便是不识字的读者，也能通过读图了解诸多信息，由此扩大了读者群体，《图画日报》成为晚清时期的畅销刊物。图画占据画报的主要版面，成为信息传播的主体对象，留白文字则相对精简，起着辅助作用。这一画报语言叙事功能虽不是重点，却也发挥了一定作用，使报刊内容传达的信息变得更为清晰，增进了受众对报刊内容的理解。图画描绘与文字书写相辅相成，已然成为《图画日报》出版发行的最基本特点，也是最为显著的特征。

（二）时事性与通俗性并存

时事新闻占据了《图画日报》的主要版面“，本埠新闻画”“时事新闻画”等栏目均有报道热点新闻，每日一期，保证新闻传播的速度，迎合着变化激烈的晚清社会。刊载内容不仅揭露晚清官场腐败、列强入侵等现象，满足读者对时事信息的需求，而且对家庭伦理、愚昧迷信、奇闻逸事等进行报道，除时事性强之外，通俗性亦强，符合大众阅读口味。

时值西方列强入侵，社会环境复杂，报刊一度成为政治舆论的阵地。列强通过在华办报，文化入侵，其创办报刊的新闻报道之中，多是反映列强利益的内容。如英商在华创办的《北华捷报》，在小刀会起义爆发后，主张武力镇压，极力维护列强在华利益。[5]中国独立发行的《图画日报》在时事新闻报道中，则力图维护中国利益，揭露西方列强罪行，成为晚清民众了解时事的重要渠道。“庚子国耻纪念画”栏目，直接反映时事形势，相继刊登多篇时事报道，迎合国人高涨的政治热情。如第217号“庚子国耻纪念画·英俄日三国暂设都统衙门”，揭露庚子事变时侵华联军攻占天津，并设都统衙门管辖天津的强盗行径。[6]第215号“新智识之杂货店·时画”，以漫画形式展现列强瓜分中国之场景，谴责之心显而易见。[7]《图画日报》意在通过报道相关时事新闻，批判列强侵占中国，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的无耻行径，批判现实色彩浓厚。

《图画日报》亦贴近日常生活，图画一目了然，内容浅显易懂，阅读门槛较低，通俗性强，为读者喜闻乐见。如第177号“墨西哥矿炸肇祸”绘制有矿难图，并配文：“上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伦敦电云：墨西哥拉爱斯配郎柴司煤矿爆炸，矿丁罹灾者共六十八名。以墨西哥及日人居多。其致灾缘由，系因矿丁吸食纸烟所致。”[8]简要叙述了墨西哥煤矿爆炸事件的时间、地点、伤亡情况及事故原因。即使是普通读者，通过该报道展示的图画与配文，也完全可以理解报道内容。它不仅报道国内外时事新闻，表现出很强的时事性，而且许多新闻报道取材于世俗生活，降低阅读难度，内容多样化，通俗易懂，兼具时事性与通俗性，既满足了晚清民众了解时事的愿望，又满足了民众通过报刊获取新鲜、刺激的社会新闻的目的。

（三）出版数量与栏目众多

《图画日报》自创办到停刊仅一年左右时间，但每日一期的发行周期，保证了出版数量。当时许多报刊发行时间、发行数量有限，即便依托上海申报馆发行的《点石斋画报》，历经十四年之久，作为中国持续时间最长、发行量最大的画报，其出版数量及承载信息量比《图画日报》也并未多出多少，十余年间仅发行528期，而《图画日报》一年内就发行了404期，“每期印数近万册”，“凡公卿士大夫及绅商学界，无不手揽一编”，出版数量可观[9]。第75号“营业写真·卖报人”言：“各式各种新闻纸，买张看看天下事。近来报纸喜渐多，越多越是开民智。图画日报图画精，分门别类眉目清。”[10]除了出版数量之多，栏目亦多。如以反映时事新闻为主的“时事新闻画”，描绘风景名胜的“大陆之景物”，反映社会生活习俗的“营业写真”，刊载文学作品的“社会小说”等。除常设栏目外，还在出版过程中不断调整，增设许多新栏目，如“鸦片烟毒之现象”“上海曲院之现象”等。栏目设置充实，既有报道时事的栏目，又有刊载小说、戏剧等内容的栏目，迎合了读者多元阅读兴趣，存续期间非常畅销，出版数量也随之增加。

（四）经营模式先进

晚清出版行业已相当发达，为了争夺市场份额，各大报刊不得不通过各种途径扩大刊物销量。《图画日报》作为一种民营性质的报刊，更需保证收入，维持日常运营，故尤为重视报刊经营。《图画日报》每日一期的出版周期，比之旬刊、月刊、季刊、年刊等有一定优势，有利于增加销量。通过设置多种栏目，注重报道内容的选择，关注读者需求，其获得了较好的市场口碑。同时，关注广告业务，不仅在自家报刊刊登促销广告，而且在《申报》《时报》《舆论时事报》等多家报刊轮番刊登促销广告[11]，让更多读者认识《图画日报》，从而增加销量。如第52号“本社特别广告”[12]，向社会各界征稿，并给予酬劳，丰富稿源。通过广告，发布购买渠道、促销活动、奖励措施等信息，方便读者购买，并采取打折、赠送刊物等方式，减少订户购买成本，稳定和吸引客源，增加销售收入。另外，《图画日报》的广告宣传方式较为成熟，除向读者推销本报外，也帮助商家投放广告，广告数量可观，占据版面较多，包括医药广告、食品广告等，这部分属于直接收入，不需要读者买报就能产生收入。这不仅是扩大报刊社会影响力的重要方式，也是报刊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报刊经营者和商家是双赢。《图画日报》通过优化报刊主题内容，缩短出版周期，提高了出版质量和数量。在努力拓展传统业务经营渠道的同时，利用当时先进的经营模式，以广告竞争、营销宣传竞争等手段，充分发挥市场多元化经营方式，开拓读者群体，丰富报刊销售渠道并寻找其他创收渠道，提高了市场份额，增加了营业收入。

三、晚清《图画日报》出版发行的历史影响

《图画日报》的出版发行与近代中国画报事业发展密切相关，在出版业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促进了画报在近代中国的广泛传播及画报出版业的发展，并留下了可资借鉴的精神财富，彰显出重要的历史影响。

（一）开创了近代中国日刊画报之先河

中国早期画报多为周刊、旬刊或月刊，发行周期相对较长。如洋人在中国创办的《小孩月报》《寰瀛画报》，均为月刊。国人创办的《点石斋画报》，为每月三期的旬刊，后来的《飞影阁画报》《时事画报》等也是旬刊。直到《图画日报》出版，才出现了第一份日刊形式的画报，开创了近代中国日刊画报的先河，为日刊类画报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每日一期的办刊模式，有效地缩短了报刊发行周期，使报刊新闻的时效性变得更强，信息容量也变得更大。这一模式，后被其他画报所效仿，《醒世画报》《天津商报画刊》等也选择了以日刊形式发行。许多报刊随报赠阅的画报附刊，亦采用该模式，如《时事新报》赠送的画报附刊《时事新报图画》等。《图画日报》经营者也重视出版人才的培养，形成了一支专业化的出版队伍，为中国培养了一批早期画报出版人才。尽管后来《图画日报》停刊，但这批有着丰富画报从业经验的出版人才，依然推动着中国出版事业的发展与繁荣。

（二）为研究晚清社会提供了珍贵的文献资料

《图画日报》涵盖晚清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内容，见证并记录了历史发展轨迹。它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刊载大量国内外时事、建筑写真、小说与戏剧等内容，所刊登图画与文字有着类似价值的史料，留下大量珍贵的历史镜头，包含很多可以分析的内容。如以图画形式叙述上海市民生活场景，这些都是研究晚清上海城市生活史的重要史料。又如，“营业写真”栏目的“卖朝报”“卖报人”等，提供了中国出版史最缺的发行史料。[13]再如，“世界新剧”“三十年来伶界之拿手戏”栏目所刊载的戏剧资料，对当时戏曲演出、伶人佚闻等记录详细，反映了晚清上海戏剧生态，作为戏剧史料价值较高。[14]因此，《图画日报》无疑丰富了晚清史料宝库，为研究晚清社会提供了珍贵文献资料。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批准号：2016ZDA239）；河北大学研究生创新资助项目（项目编号：HBU2022bs019）

注释及参考文献：

[1]图画日报定期出版[N].申报，1909-8-6.

[2]图画日报第二年出版纪言[J].图画日报，1910（173）：1.

[3]贾芳芳.媒介环境建构及影响——以清末《图画日报》为例[J].哈尔滨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9（3）：162—166.

[4]江宁莫愁湖[J].图画日报，1909（21）：1.

[5]李进.晚清时政类报刊浅析[J].山东图书馆学刊，2021（1）：36-38+49.

[6]英俄日三国暂设都统衙门[J].图画日报，1910（217）：2.

[7]时画[J].图画日报，1910（215）：9.

[8]墨西哥矿炸肇祸[J].图画日报，1910（177）：11.

[9]吴果中，夏亮.媒介的社会批判：清末《图画日报》的文本特色——以“新闻画”为中心[J].国际新闻界，2011（12）：107-111.

[10]卖报人[J].圖画日报，1909（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