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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转型与农村商业银行主动风险承担
——基于文本挖掘法的实证研究

2023-06-05张正平纪环宇董晶

武汉金融 2023年4期
关键词:商行被动意愿

■张正平 纪环宇 董晶

一、引言

防控风险是商业银行经营管理的重要内容。农村商业银行(以下简称“农商行”)作为服务“三农”、支持乡村振兴的金融主力军,其风险防控任务格外艰巨。一方面,由于农业经营主体信息不易获取,农户金融素养较低,农业具有天然的弱质性;另一方面,国有大行、金融科技企业纷纷进入农村市场,加剧了农村金融市场竞争,导致农商行面临较大的经营压力。与此同时,在金融数字化转型的背景下,不少农商行也加大金融科技应用力度,加速数字化转型。2022年1月,银保监会印发《关于银行业保险业数字化转型的指导意见》,提出“到2025 年,银行业保险业数字化转型取得明显成效”的发展目标,并从战略规划与组织流程建设、业务经营管理数字化、数据能力建设等方面给出了指导意见。2021 年2 月,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明确提出“发展农村数字普惠金融”。2021年7月,中国人民银行等八部委联合颁布《关于深入开展中小微企业金融服务能力提升工程的通知》,强调“为提升中小微企业金融服务的便利度,应鼓励地方法人银行业金融机构使用数字信息技术”。由此可见,数字化转型已成为包括农商行在内的中小银行提升综合实力、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1]。然而,有研究表明,在前期阶段电子化会给农商行带来新的风险[2]。那么,农商行数字化转型会对其风险承担产生影响吗?尤其是数字化转型会影响农商行的主动风险承担吗?进一步地,农商行数字化转型会影响其被动风险承担吗?这些正是本文试图回答的问题。

从已有文献来看,关于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与风险承担关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领域:

一是探究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及其影响。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为数字化转型提供了技术支撑[3],加快了数字化转型的进程。金融科技通过优化商业银行外部环境和提高商业银行内部能力进而驱动其数字化战略转型[4],数字技术在数字金融领域的应用改变了商业银行的经营效率与风险偏好,进而对商业银行的经营模式进行了创新[5]。此外,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着力于技术思维与技术构建、金融生态思维与金融生态场景构建、数据思维与数据能力构建、互联网思维与新商业文明构建等思维和能力的转变[1]。Standaert 等[6]通过与来自大型银行、金融科技公司的专家谈话,确定了数字技术与信息数据的应用作为银行决策者制定未来战略方向的依据之一。Kellner 等[7]研究发现,数字技术在商业银行中的应用能够使银行在竞争中取得优势。熊健等[8]认为,金融科技的发展能够通过技术溢出效应达到降低商业银行运营成本和提升工作效率的目的。此外,银行数字化转型也意味着银行面临着大数据处理、网络安全风险方面的局限性[9]。就农商行数字化转型而言,由于农户、小微企业存在信息不透明、抗风险能力较弱、缺乏抵押物等特点,农商行发放涉农贷款时将承担更多经营风险[10]。农村金融供给侧改革可以通过技术创新改进金融服务[11],农商行的数字化转型也能够通过降低经营成本改善其盈利能力[12]。

二是探究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因素。商业银行风险承担分为主动风险承担和被动风险承担,前者为银行事前风险承担意愿的反映,后者则是银行风险的事后衡量[13,14]。从宏观来看,Dias[15]认为,资本监管与银行风险承担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显著提升了商业银行主动风险承担水平,同时降低了商业银行被动风险承担水平[16]。互联网金融[17]、数字金融[18]与普惠金融[12]的发展则有效降低了商业银行被动风险承担水平。从微观来看,Kasman 等[19]认为,企业文化相对稳健的银行其风险承担水平较低。Nguyen 等[20]发现,企业文化偏激进的银行则更倾向于选择高风险信贷项目。银行治理过度也会加大银行面临的风险[21],但可以通过改善运营效率来降低银行风险水平[22,23]。就农商行而言,资本水平的变动与其风险承担水平之间呈现负向关系[24],价格竞争则加剧了农商行风险承担水平[25],利率市场化放大了农商行这种被动风险承担[26];相比于股份制银行与城商行,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对农商行主动和被动风险承担的抑制作用更强[16]。

由上述文献梳理可知,有关银行数字化转型与风险承担关系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仍存在需要改进的地方:(1)现有文献对农商行数字化转型特点和运行环境关注较多,少有关注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带来的影响;(2)有关农商行风险承担的研究并没有清晰阐明主动风险承担与被动风险承担的关系;(3)鲜有文献关注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风险承担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因此,本文基于文本挖掘法构建了农商行数字化转型指数,检验了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风险承担意愿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并进一步讨论了农商行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主动风险承担与被动风险承担的关系。

具体而言,本文的主要创新点为:(1)以农商行为研究对象,实证检验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的影响,丰富了有关农商行数字化转型的研究;(2)探讨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主动风险承担的影响,并分析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与被动风险承担的关系,拓展了银行风险承担问题的研究范围;(3)揭示了农商行数字化转型通过改善运营效率提升其主动风险承担的作用机制,并考察了不同资产规模、不同省联社干预强度下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的异质性影响,深化了对二者关系的理解。

二、理论分析与假说提出

(一)数字化转型对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的影响

农商行数字化转型主要通过缓解银行竞争压力和强化金融科技应用来促进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一方面,数字化转型可以缓解国有银行、股份制银行对城商行造成的竞争压力,进而增加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意愿。Marcus[27]指出,存款市场竞争加剧会压缩银行存贷利差,进而降低银行特许权价值。数字化转型能帮助银行识别客户需求差异,扩展稳定资金的来源,进而增加银行存款[28],缓解存款市场竞争压力。而且,为了提升银行特许权价值,银行主动承担风险的意愿也会随之增加[29,30]。同样,商业银行的竞争行为对农商行的稳健运营也产生了重要影响[25],数字化转型可以降低农商行的经营成本[12],从而缓解银行竞争带来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会更强烈。另一方面,数字化转型可以促使农商行加大金融科技的应用,从而进一步增加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农商行可利用网络技术、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手段,提升金融服务效率及风险识别能力[31],进一步缓解信息不对称带来的困扰[12],从而增加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据此,本文提出假说1。

H1:农商行数字化转型会提升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

(二)数字化转型影响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的机制分析

数字化转型通过提高农商行运营效率,进而增加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庄雷等[32]发现,科技企业与传统银行在长期博弈过程中最终实现互利共赢。换言之,金融与科技相结合能帮助银行降低运营成本,提升运营效率。从农商行的角度看,数字金融的发展使金融和科技融合得更深,加速了业务转型,进而提高了其运营效率[33]。同样的,数字化转型促进了金融资源的定价与配置[34],有助于缓解农村金融中交易成本高、信息不对称等问题[35],还可以提高农商行业务办理速度,降低运营成本[12],最终提升农商行的运营效率。进一步地,农商行运营效率的提高可以增加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田雅群等[36]从市场势力的角度研究发现,农商行成本效率的降低使其抵御风险的能力下降。换言之,如果农商行成本效率提高,其风险控制能力也会随之提高。当制定有效的风险控制措施后,商业银行更愿意主动承担风险[37]。因此,随着农商行运营效率的提升,其应对风险的能力会提高[2],风险承担意愿也随之增加。据此,本文提出假说2。

H2:农商行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升其运营效率,进而增加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

(三)数字化转型对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的异质性影响

资本是银行抵御风险的重要防线,银行自身的资本闲置将影响其盈利,为了弥补利润损失,银行具有较高的风险投资激励[38]。相对于资产规模较小的农商行,资产规模较大的农商行人才储备和技术储备更充足,有更多的资源可投入到数字化转型上[1]。并且,在数字化转型提升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的过程中,资产规模较大的农商行凭借其优质客户资源降低经营成本,提升运营效率[39],其结果可能是增加了农商行的主动风险承担意愿。此外,资产规模较大的农商行还可以利用其规模优势进行分散化投资,这也有助于提升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因此,在资产规模较大的农商行中,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的影响可能更大。

省联社一直承担着对辖内农商行的管理、指导、协调、服务等职能。尽管省联社的这种干预会制约农商行的运营和发展[41],但在农商行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省联社的作用不可忽视[42]。具体而言,省联社对农商行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间接调配农商行的金融资源或直接插手农商行的经营行为[40]。例如,在数字化转型前期,省联社可以协调整合辖内外农商行的资源,促进农商行间的交流合作,以助推数字化转型[1];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省联社可以发挥其“平台优势”,通过集中进行人才招聘、升级核心业务系统等方式,发挥规模经济,降低辖内农信机构在数字化转型中的投入成本,提升转型效率[42]。这些都可能会增加农商行的主动风险承担水平。二是直接干预,为农商行提供必要的风险管理服务,提升其风险控制能力[43],从而增加其主动风险承担的意愿。据此,本文提出假说3。

H3a:在资产规模较高的农商行中,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的影响更大。

H3b:在省联社干预较强的省份中,数字化转型对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意愿的影响更大。

(四)进一步分析:对被动风险承担的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数字化转型可以抑制农商行的被动风险承担。一方面,数字化转型能够强化商业银行对客户行为数据的捕捉能力[44],缓解信息不对称,进而提升商业银行的风险控制能力[45,46],减少客户的违约行为,从而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另一方面,商业银行的数字化转型能够优化传统业务流程降低风险转嫁的动机[47],进而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就农商行而言,可借助线上化和电子化等途径,拓展金融服务渠道,提升运营效率[2],从而进一步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

值得注意的是,提高农商行的主动风险承担意愿有利于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金洪飞等[48]发现,在商业银行战略转型过程中,应用金融科技能够改善其风险承受能力,同时降低风险承担水平。在政策不确定性增加的情况下,商业银行的主动风险承担意愿下降,而不良贷款率和破产风险增加[16]。就农商行而言,当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水平增加后,势必引起其风险资产的扩张,由此可能倒逼银行计提更多的风险准备金以应对潜在的风险累积[49]。在数字化转型框架下,农商行进一步重塑其业务流程和风控制度,从而提升其风控水平[1],最终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据此,本文提出假说4。

H4:农商行数字化转型会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并通过提升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降低农商行的被动风险承担水平。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手工整理了2015—2020年207家农商行的数据。数据来源于各银行的官网、中国债券信息网和中国货币网披露的年报,部分财务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此外,宏观变量数据来源于相应年份的《中国统计年鉴》。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

已有文献中,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衡量指标主要包括不良贷款率、加权风险资产、资本充足率、Z值、资产收益率波动性、β系数和贷款损失准备金[50,51]。由于资产收益率波动性、β系数一般度量的是上市公司的风险情况,需要时间序列较长且完整的数据集,而农商行大多没有上市,因此无法用这些指标来衡量。此外,农商行一般处在政府隐性担保之下,几乎不存在破产风险[52],因此Z 值也不适用。综合考虑,本文借鉴顾海峰等[16]的做法,分别以加权风险资产和不良贷款率来衡量农商行的主动风险承担水平和被动风险承担水平。主动风险承担水平是银行事前风险承担意愿的体现。加权风险资产指标值越高,代表银行风险承担偏好和意愿越强,因此能够较为全面地反映银行的主动风险承担行为和水平。被动风险承担水平是银行因已发放的贷款出现违约所被动承担的风险。不良贷款率是对银行事后风险的度量指标[30],能够评估银行贷款质量,度量贷款违约风险的变化。

2.核心解释变量

参考吴非等[53]的做法,本文采用文本挖掘法测算农商行数字化水平,衡量其数字化转型情况。参考《2021农商行转型趋势报告》《金融业数字化转型发展报告》《2021 中国银行业数字化转型研究报告》,筛选出适合农商行的数字化转型词库。同时,考虑到农商行也属于企业,因此参考《企业数字化转型蓝皮书》,总结数字化转型词汇加入其中。具体的关键词词库见表1。

表1 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关键词库

3.控制变量

为精准识别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风险承担的影响,本文引入了微观和宏观层面的控制变量。其中,微观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农商行的资产规模[54]、资产利润率[50]、资本充足率[55]和存贷比[56]。宏观层面的控制变量为所在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36,2]。

4.机制变量

为识别数字化转型对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的作用机制,本文引入运营效率作为机制变量,并参考张正平等[33]的做法,以总资产周转率作为运营效率的代理变量。具体变量定义见表2。

表2 变量定义

(三)模型设定

参考张正平等[33]的做法,本文设定如下计量模型对农商行数字化转型与主动风险承担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

其中,被解释变量Yit为第i家农商行t年的主动风险承担指标;核心解释变量DIit为第i 家农商行t年的数字化水平指标;Xijt为控制变量(包含机制变量),j为第j个控制变量;μi和γt分别表示个体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扰动项。

参考董晓林等[57]的做法,构建如下模型识别数字化转型通过提高运营效率促进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的作用机制:

其中,TOTCit为农商行运营效率,DIit×TOTCit为数字化转型与农商行运营效率的交互项。若β2系数显著且符号符合预期,则表明农商行数字化转型通过改善其运营效率提高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

四、基准回归及其分析

(一)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3 为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结果表明,农商行数字化水平的最大值为92,最小值为0,均值为3.88,可见样本农商行数字化转型仍处于初级阶段,不同农商行之间数字化水平差异较大。加权风险资产取对数之前的最大值为7839.24 亿元,最小值为0.47亿元,均值为888.58亿元,这表明不同农商行的主动风险承担有很大的差别。不良贷款率的均值为2.51%,远高于商业银行平均水平;标准差为1.71%,表明农商行被动风险承担的差异并不大。此外,存贷比、经济发展水平等控制变量的标准差相对较大,表明不同农商行在这些方面的表现存在显著差异,符合计量回归的需要。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二)基准回归分析

首先,由于本文的平衡面板数据的时间长度小于面板个体数,趋势性的影响较小,属于短而宽的面板数据,因此可不必进行单位根检验。其次,采用方差膨胀因子(VIF)对面板数据的所有解释变量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表明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多重共线性问题。最后,在进行基准回归前,需要在混合回归、随机效应和固定效应模型中选择合适的模型,通过检验,结果表明固定效应模型优于混合效应模型。进一步进行Hausman 检验,P 值为0.000,结果拒绝随机效应模型,因此本文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基准回归。

表4报告了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影响的基准回归结果。结果显示,未加入控制变量时,农商行数字化的系数显著为正,加入控制变量后,农商行数字化的系数仍显著为正,表明数字化转型显著提升了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水平。假说1得到验证。这可能是由于农商行数字化转型重塑了其业务流程,有助于提高其经营效率,降低其经营成本[12],进而刺激农商行主动承担风险的意愿。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就控制变量来看,资产规模、资本充足率、存贷比和总资产周转率的估计结果是符合预期的。资产利润率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与预期不一致。可能的原因是,资产利润率衡量的是银行的盈利能力[58],在农商行资本监管相对薄弱、内部风险治理水平较低[59]的情况下,即使盈利能力较低也可能激励农商行采取更冒险的经营策略(增加主动风险承担)以获取较高收益。这与徐明东等[55]发现“较低的盈利性可能促使银行为改善盈利指标而采取高风险策略”的结论是一致的。经济发展水平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与预期也不相符。其原因可能在于,在经济发展水平较好的地区,银行的密集程度较高,各类型银行的布局也较为完善,企业信贷资金来源更加广泛[60],农商行因此面临着更加严峻的外部竞争环境,倾向于采取更加保守的经营策略,从而降低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

(三)内生性分析与稳健性检验

1.内生性分析

(1)工具变量法

由于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也会对其自身数字化转型程度产生一定影响,即变量间可能存在一定的反向因果关系。因此,本文借鉴邱晗等[61]的做法,选择互联网普及率作为数字化转型程度的工具变量。其计算方法为当地互联网宽带接入用户数×100/年末当地总人口数,并使用2SLS 进行回归,以缓解计量识别中的内生性问题。一方面,互联网普及作为商业银行数字化转型的必备基础建设,与数字化转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满足相关性原则。另一方面,在控制商业银行微观层面以及宏观经济层面的相关变量后,互联网普及率不会对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造成直接的影响,满足外生性原则,因此,互联网普及率应是一个较为有效的工具变量。本文将农商行数字化转型程度对互联网普及率以及其他控制变量做一阶段回归,并通过了名义显著性水平为5%的Wald检验,表明工具变量有效。

采用工具变量进行回归后的结果见表5,数字化水平的估计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在考虑内生性问题后,农商行数字化转型仍能显著地提高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

表5 工具变量法的回归结果

(2)系统广义矩估计(SYS-GMM)

考虑到农商行上一期风险承担水平与本期风险承担水平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的相关性,本文引入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运用动态面板模型进行系统广义矩估计。由表6报告的回归结果可知,数字化水平的估计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AR(2)检验结果表明,扰动项差分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Wald 检验结果和Hansen 检验结果说明工具变量选取有效。这表明在考虑变量内生性因素后,基准回归的结论依然成立。

表6 系统广义矩法(SYS-GMM)的回归结果

2.稳健性检验

(1)替换解释变量

考虑到农商行正从电子化阶段向数字化阶段转型,包含电子化的词频可能导致对农商行数字化水平的衡量产生偏差,因此,去除文本挖掘词频中关于农商行电子化相关词频(手机银行、网上银行和互联网),重新构建农商行数字化转型指标进行回归分析。表7(1)列的结果表明,数字化水平的系数仍显著为正,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

表7 稳健性检验的结果

(2)替换被解释变量

借鉴金洪飞等[48]的做法,选择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作为银行主动风险承担的代理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越大,表明银行风险承担能力越强。表7(2)列的结果显示,替换被解释变量后,数字化水平的系数仍显著为正,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

(3)增加控制变量

考虑到市场竞争可能带来的影响,本文借鉴戴美虹[62]的做法,使用单位面积内银行网点数量来衡量当地银行业竞争水平。通常而言,单位面积内银行网点数量越多,当地的竞争水平越高。表7(3)列的回归结果显示,增加当地银行竞争水平这个控制变量后,数字化水平的系数仍显著为正,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

五、作用机制与异质性分析

(一)作用机制分析

表4 结果表明,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其作用机制仍有待分析。表8 的回归结果显示,农商行总资产周转率与数字化水平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农商行运营效率显著增加了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的正向影响。其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数字化转型促进金融资源的定价与配置[34],有助于解决农村金融中交易成本高、信息不对称等问题[35],还可以提高农商行业务办理水平、降低运营成本[12],最终达到提升农商行运营效率的效果;另一方面,随着农商行运营效率的提升,其应对风险的能力也会提高[2],主动承担风险的意愿也随之提升。由此,假说2得到验证。

表8 作用机制的回归结果

进一步地,借鉴周利等[63]的做法,采用分组回归的方式检验上述作用机制的稳健性。根据总资产周转率将样本划分为低运营效率组与高运营效率组,如果高运营效率组的数字化水平的系数更显著并且绝对值更大,则表明该机制是成立的。由表8可知,组间系数差异显著,两组估计结果具有可比性。在高运营效率组中,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主动风险承担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在低运营效率组中并不存在正向影响。假说2得到了支持。

(二)异质性分析

1.资产规模的异质性

根据农商行资产规模大小,将样本划分为高资产规模组与低资产规模组,采取分组回归的方式进一步识别不同资产规模的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的异质性影响。由表9(1)和(2)列P 值的结果可知,分组回归后,数字化转型估计系数间的差异是显著的。在高资产规模组中,农商行数字化水平的系数显著为正;在低资产规模组中,农商行数字化水平的系数则为不显著的负值。这表明,相比于低资产规模的农商行,高资产规模的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的影响更强。假说3得到部分验证。

表9 数字化转型对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的异质性影响

2.省联社干预的异质性

采用张正平等[40]测算的省联社信贷业务关注指数来衡量各地省联社干预水平,将样本划分为强省联社干预组和弱省联社干预组,采用分组回归检验异质性影响。由表9(3)和(4)列P值的结果可知,分组回归后,数字化转型估计系数之间的差异是显著的。在强省联社干预组中,农商行数字化水平的系数显著为正;在弱省联社干预组中,农商行数字化水平的系数则不显著。这表明,相比于弱省联社干预组,强省联社干预组的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的影响更强。假说3得到验证。

六、进一步分析

为验证假说4,本文参照江艇[64]的建议①,借鉴赵健宇等[65]的做法,建立如下模型进一步验证数字化转型对农商行被动风险承担的影响以及主动风险承担的机制作用:

其中,Yit为农商行的被动风险承担水平,Mit为机制变量主动风险承担水平。若系数α1显著,且Mit在理论上是影响被动风险承担的,则表明Mit的机制是成立的。

从表10的回归结果来看,对于农商行被动风险承担,数字化水平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农商行数字化转型有效降低了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假说4得到部分验证。其可能的原因在于,农商行借助线上化和电子化,拓展了金融服务方式渠道,提高了运营效率,以解决金融对接困难等问题[2]。从主动风险承担的机制作用可知,农商行数字化水平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数字化转型显著提升了农商行的主动风险承担。进一步地,当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水平增加后,势必会引起其风险资产的扩张,由此可能倒逼银行计提更多的风险准备金以应对潜在的风险累积[49],并在数字化转型框架下进一步重塑其业务流程和风控制度,提升农商行的风控水平[1],最终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

表10 数字化转型对农商行被动风险承担的影响及主动风险承担的机制作用

综上,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可通过提升其主动风险承担,进而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至此,假说4得到验证。

七、研究结论及政策启示

本文使用文本挖掘法测算出农商行数字化水平,并利用2015—2020 年207 家农商行的数据作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农商行数字化转型对其风险承担的影响及其机制,主要的结论有:(1)农商行数字化转型能够有效提升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同时有效抑制其被动风险承担意愿,即农商行数字化转型既能增加事前的风险承担意愿,也能降低其事后的风险承担水平,并且,数字化转型通过提升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水平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2)农商行数字化转型水平的提升可提升其运营效率,进而提高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3)在资产规模更大和省联社干预更强的农商行中,数字化转型对其主动风险承担有更强烈的正向影响。

上述研究结论对我国农商行加快数字化转型和强化风险治理具有重要的政策启示。

首先,农商行应积极推进数字化转型,借力数字化转型提升其风险承担水平。遵循银保监会发布的《关于银行业保险业数字化转型的指导意见》中的相关精神:一方面,农商行应积极探索适合自身情况的数字化转型模式,通过与金融科技合作、借助省联社平台优势等方式提升金融科技应用水平,探索线上与线下的适宜匹配方式,加大数字人才引进、培养的投入力度,加快物理网点的升级改造,积极推进数字化转型。另一方面,农商行应在数字化转型中加强数据治理,着力完善业务流程,提升信息获取和处理能力,打造智能化风控系统,逐步消除信贷业务中的信息不对称、交易成本高等痛点,提升农商行主动风险承担的意愿和能力。

其次,农商行应着力改善运营效率,结合内外特征稳妥推进数字化转型。一方面,农商行积极运用数字技术创新业务流程,提升业务处理能力,降低运营成本,提高运营效率。另一方面,农商行应结合内外特征稳妥推进数字化转型。具体而言,对于资产规模较小的农商行,应遵循“先战略、组织,后技术、运营”的顺序稳妥推进数字化转型,确保农商行有更坚实的基础应对数字化转型带来的新风险。对于省联社干预较强的农商行,不仅可依靠省联社的管理作用,也可以与其他农商行“抱团取暖”,打造数字化转型的行业协同机制,合力推动数字化转型。

最后,在数字化助力的基础上,农商行应合理增加风险承担水平。研究表明,农商行数字化转型会增加其主动风险承担水平,并通过增加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降低其被动风险承担水平。这意味着,一方面,农商行可利用数字化转型带来的“正向效应”提升其主动风险承担意愿,从而加大对风险资产(项目)的配置比例,扩大其盈利能力。另一方面,农商行还可以进一步借助数字化转型实现银行战略、业务、流程、系统、产品等方面的全面再造,在进一步推动降本增效的同时提升风险控制能力,降低被动风险承担水平。

注 释

①本文放弃中介效应的逐步回归,不再估计间接效应,重点关注X 对Y 影响的因果关系识别,对X 与中介变量进行回归检验,而从理论上或基于已有文献论述中介变量对Y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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