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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内文书》中日本文人的对华认识

2023-06-04朱巧婷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3年5期

朱巧婷

内容摘要:宁波是我国重要的现代化港口城市、贸易交通枢纽,古代的宁波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历史上,无数爱好中国的日本学者、文人来到宁波,并记录下了当时宁波的盛况。但是这些日本作品中所包含的对华认识,并不都是友好的、善意的,需要我们去辩证地对待这些日本文人笔下的宁波书写。本文以日本贵族阶级文人大河内辉声所著的《大河内文书》为研究对象,从宁波的地理条件、汉文化在日本的传播的历史背景下展开,介绍宁波对日本的影响和《大河内文书》中对于宁波的书写,并探讨了这部作品中宁波书写带有的负面效应。

关键词:《大河内文书》 宁波书写 对华认识

宁波原名明州,明朝初年,朱元璋改其名为宁波,取“海定则波宁”之义。在中国古代,宁波是重要的海防城市和港口,明代政府为巩固中国沿海区域的戍守在宁波府等府中设立了海防卫所。其次,自唐代起,中国僧人就开始到日本传播佛教,使得日本本土陆续出现不同的佛教学派。1255年,日本京都当地最大的寺院东福寺建成,其开山祖师为圆尔辨圆。公元1235年至1243年,圆尔辨圆曾从日本乘船渡海至宋朝学习佛法,其登陆地就是明州,即今天的宁波。第三,中国古代历朝重视宁波,宁波是浙江省八大水系之一,物产丰富。

综上所述,在古代,宁波是有着提供粮食等物产、海防建设、贸易港口等重要战略意义的沿海城市。

公元前3世纪到2世纪,中国大陆的金属工具、水稻栽培技术经朝鲜半岛传入日本九州,汉语、汉字也随之传入。现存于日本的完全由汉字书写的《古事记》《日本书纪》等史料证明在中国的隋唐以前,日本岛完全借用汉字记录其口头语言。这可以被认为是日本接触中国的开端。

隋唐时期是日本了解中国的重要时期,此时中国国力兴盛,吸引了大批日本人来中国留学。在唐朝,日本政府先后派出遣唐使16批,其中的人员包括学生、僧人等,极大地促进了汉语、汉文化在日本的传播,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开始了解、认识中国。但在两宋时期,中日间的交通往来未得到足够重视,不过两国民间商船来往依旧频繁,中国的各种民间文化也在日本继续传播。

元明时代是中日关系发生变化的一个重要时期。元朝统治者忽必烈多次派遣使者甚至两次东征日本,都未能使日本臣服,因此元代中日之间不交而终。明朝时期,两国之间的外交因“勘合贸易”和“倭寇”问题陷入僵局。明朝末期,因丰臣秀吉两次发动侵略朝鲜的战争使得中日关系趋于恶化。

综上所述,日本从古代就开始了解中国,日本的自然条件不如中国,其资源比较匮乏,因此,这也为近代日本侵略中国埋下了一个原因。

自唐至清,宁波三江口一直是海外到中国的登陆地。明成化三年(1467年),雪舟随第13次日本遣明使团远渡中国,于宁波登陆。一到宁波,雪舟就为明代宁波巍然矗立的城墙所震撼,于是提笔勾绘出了流传至今的《宁波府城图》。此外,古代的宁波商业发达,在唐朝时已经成为了我国对外贸易的中心。宋朝,以王安石为代表的一批大学者使得宁波开始确立“耕读传家、商儒并生”的传统,宁波在经济与文化方面都取得了很大进步。当时的宁波成为了中国对外贸易往来与沟通交流的窗口,承载了大量的对外贸易。繁华富庶的宁波就像一个聚宝盆,吸引了无数日本人慕名而来。因此,日本文人书写宁波,除了宁波优越的港口地理位置,日本人以宁波为着陆点来窥探中国以外,宁波对于日本的影响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宁波对日本文化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建筑文化上,唐宋时期日本派工匠来宁波学习木构架的营造技术,宁波也有许多能工巧匠曾应邀到日本建造寺院、园林。日本的唐招提寺、奈良东大寺等建筑都保留了宁波建筑文化的特征与痕迹。这也揭示了宁波建筑、园林技术和风格在历史上对日本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时至今日,日本还保存着一些与宁波古代建筑和园林相关的历史建筑和遗迹。

综上所述,古代的宁波在日本人的认识中占有重要位置,这也是当时中国的一个缩影,使日本人认为中国繁荣富庶,是一个可以强取豪夺资源的重要地区,是近代日本以中国作为侵略点的思想的萌芽。

《大河内文书》为日本贵族大河内辉声所著,其内容的主要形式是笔谈。1877年,清政府派出以广东大埔人何如璋为正使,浙江慈溪人张斯桂为副使的首次驻日公使团。驻日公使团在与日本人进行交流时,由于双方语言不通,所以多以笔谈进行。笔谈内容包括中日关系、社会问题、风俗民情等,涉及内容十分广泛,可谓包罗万象。正如黄遵宪所言:“舌难传语笔能通,笔舌澜翻意未穷”。

其作者大河内辉声(1848年至1882年),江户(今东京)人,是中国文化的爱好者。从现有资料上看,其祖上皆是中国文化的爱好者,受此影响,大河内辉声对中国文化充满了敬仰之情,热衷于与中国人吟诗笔谈。

大河内辉声的笔谈持续时间为1875年至1880年,记载的笔谈多达667次。笔谈发生的场所包括大河内的私宅、饭店、公使馆以及一些寺院内。《大河内文书》涉及内容十分广泛,是研究明治史与中日关系史有价值的史料,同时也是有趣的文艺作品。

一.《大河内文书》的宁波书写

1.关于宁波的风俗描写

《大河内文书》以笔谈的形式记录了明朝时期宁波的社会风俗,这些风俗包括了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人们的服饰风俗,如“男子皆蓄辫,内着长袍,中有夹层,外着褂子……女子头饰银钗,着花钿、袄裙”等。第二,记载了明朝时期宁波的饮食风俗,如“辅荷叶与豚肉,蒸食,清香四溢”。第三,记载了当时宁波的住宅、寺庙等建筑风貌,如“阿育佛寺东面天童、太白,俯歇鄞江浮卧虹于其前;东西二楼对崎,四明之景,概可睹矣”。第四,记载了宁波的春节、元宵节等民间节日风俗,如“七月七夕。皆卖磨喝乐,乃小塑土偶耳。又以黄蜡铸为凫、膈、鸳鸯、溺鸩、龟、鱼之类,彩画金缕,谓之水上浮”。第五,记载了佛教、道教等宗教文化,如“有佛者,本號释迦文者,译言能仁,谓所传授,多为清国民坊传神,无有不肖”。综上所述,这些风俗描写虽然为日本人展现了明朝时期宁波的表层文化风貌,但是可以看出,日本人观察中国,往往是由表及里的,对于这些表面的中国物质文化的描写,可以让日本人得知当时中国的社会现状。

2.关于宁波的文艺描写

文艺可以理解为文化和艺术。在《大河内文书》中,记载的明朝时期宁波的文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文学方面。其中记载了包括桂彦良、乌斯道、郑真、杨守陈等宁波作家的文学作品,而记载的文学作品的类型则涵盖了戏文、小说、散文、诗歌等多种类型。第二,绘画方面。《大河内文书》中有作者大河内辉生根据笔谈内容而创作的画作,包括宁波的街景、建筑等,除此之外,还记载了赵备、李麟、吕纪、戴进等明朝时期宁波画家的绘画艺术。第三,艺术品方面。在《大河内文书》中,记载了明朝时期宁波民间的艺术品,譬如六舟竹根圆雕盘松杯等摆件、装饰品等。

3.关于宁波的经济描写

《大河内文书》中,描写了晚清时期宁波的经济文化状况,包括了宁波舶司的职能与设置情况,比如晚清政府专门为接待、管理日本贡舶所设立的舶库、码头、安远驿、四明驿等。如“陈暄督海运粮四十九万徐石抢向江浙。二年以海运但抵直沽别用小船转运至京,命于宁波府置舶库、码头、远驿,以广储蓄。四年定海陆兼运。……至是命江南粮一由甬江入宁波府以为常。”其次,记载了中日之间的交易互通,包括日本商品对华的输入以及中国茶叶、丝绸等经济物品对日本的输出,如“宁波府码头交商贾友人,百般有利,茶叶商物遇当时。水路向海轻可得,财从富市易为求。”第三,民间的经济状况,包括宁波民间的商贾、小商贩等商务活动,也包括宁波富人的出行状况等。

4.关于宁波的政治描写

和艺术等精神文化类似,属于制度文化的政治文化是文化中的上层文化。《大河内文书》中记载了明朝时期宁波的政治制度,包括政府的机构、职能、官员设置等情况,除此之外,还包括宁波当时的科举制度、官员选拔制度等。

综上所述,《大河内文书》中记录了明朝时期宁波的各种文化事项,从浅层文化到深层文化都通过笔谈的方式被记录下来,因此,从文化比较的纵向方式来看,《大河内文书》虽然在当今是学者们研究中日关系、浙江地区的历史等的重要史料,但在明朝时期,也是作为日本窥探中国社会的一个工具。当日本人了解到中国的繁荣后,大肆渲染并夸大中国,这也难免激起日本的战争野心分子的狂热情绪,为倭寇、日本侵略中国等埋下了罪恶的种子。此外,其作者大河内辉声是日本的贵族阶级,当时的日本贵族与日本皇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日本贵族的文人从间接的方面来说,也充当了日本皇室傀儡的角色。

二.从《大河内文书》看日本文人的对华认识

1.从个人交好到窥探中国

如前文所述,在中日交往的历史上,不乏有许多同中国交好的日本文人、学者,但其大多数多是集中在隋唐时期,如古代日本著名学者阿倍仲麻吕,其中文名为晁衡,他在唐朝时期来华,并与李白、王维等著名诗人交好,后者更是著有《哭晁卿衡》《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等诗篇,不可置否,这是中日友好交往的见证。但隋唐以后,中日两国的关系便不再亲密友好下去,尤其是在明代,日本倭寇不断侵犯宁波等中国的沿海贸易地区,从这一方面上看,日本文人笔下对宁波的书写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从《大河内文书》作者的出生等级来看,古代日本贵族阶级的生活往往会比下级阶层要好很多,但是日本总体上仍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小国。当日本贵族阶级接触到中国的社会、文化风貌后,会在自己的书写作品中大肆渲染中国的富有,此外,从海洋地理位置上说,宁波距日本位置较近,古代亚洲地区的海上道路比较顺畅,因此,中国便成为了日本侵略扩张的首要目标。日本文人往往以宁波等沿海城市为跳板,通过描写中国沿海贸易的繁荣为日本提供中国的各项社会情报,正因此,在明朝時期,明朝政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来建设中国的海防,防止日本对沿海地区的侵扰,对于中国来说,是一种变相的灾难。

综上所述,日本从隋唐时期与中国的交好发展转变成用文笔手段来窃取中国的信息,这与日本人的侵略思想是分不开的。且除了《大河内文书》以外,还有许多其他日本文人笔下的宁波描写,共同描绘了中国富有但脆弱的形象,这也为近代日本为了夺取中国的资源而不惜发动战争提供了思想基础。

2.从仰慕崇拜到侵略野心

《大河内文书》被部分汉文化学者誉为日本崇拜中国的最后写照,虽然这是一个褒义的评价,但从另一个侧面上讲,《大河内文书》有着助长日本侵略思想的负面作用。首先,明清时期是距离中国近代史较近的一个时期,从纵向方面上看,在中国近代史开端之前,日本人对待中国的思想认识中包含了友好、崇拜等元素,宁波作为中国古代重要的海防、贸易、港口城市,从横向方面看,其发展超过了同一时期的日本。在中日的历史学界,有历史学家认为,在当时很多日本人眼中宁波是明朝最繁华的城市。从日本乘船前往宁波也非常方便,丰臣秀吉因此对宁波非常向往,并且有以后定居宁波的想法。因此,不少日本文人将宁波描绘成他们向往的样貌,从他们作品的思想中,可以看出对宁波、对中国的崇拜、憧憬。其次,到了明清时期,随着日本的发展,其国力、军事、政治力量也比以往强大,作为弹丸之地的日本也因此滋生出侵略中国的野心。此时日本文学作品中描写中国的部分往往不再有许多的崇拜、友好的思想元素包含其中,一方面,他们将中国描写得非常美好,一方面,从书写作品中煽动日本皇室阶层、军事集团的激进情绪,从思想认识上去煽动日本对华发动侵略。因此,诞生于明朝时期的《大河内文书》是一部具有对日本人思想认识“承上启下”的笔谈书籍,从文学形式上看,承接了日本以往历史上的文学风格,而“启下”则表明通过《大河内文书》对中国的描写,其就不再具备维护中日友好交往的功能,更多的是从思想认识层面使日本的激进利益集团了解到中国物产丰富的现状,并且使中国能成为日本的殖民地。因此,《大河内文书》是具有负面效应的,从日本人的思想认识层面上看,这也是从仰慕中国到侵略中国、想占中国为己有、满足日本的狼子野心的一部作品。

3.《大河内文书》中宁波书写的负效应

以本文研究的《大河内文书》为例,其文学形式是笔谈。从笔谈的形式上看,笔谈分为被动笔谈、文化笔谈、情报笔谈。《大河内文书》中的宁波书写涉及到宁波的文化、政治制度等,因此,它充当了当时日本统治阶级的情报笔谈这一角色。

其次,大河内辉声在《大河内文书》中这样将中西方进行了对比:“京畿之商贾、天下之人士,其求名趋利辈,宜交西洋人;高卧幽栖,诗酒自娱之人,宜交清国人也。”他认为与西方人追求“名”相比,中国人通过诗赋文章来行乐雅会,并且善养精神。因此,《大河内文书》中描写得中国人闲、时间多,并且富有,这就给日本方面一个严重的错觉:中国富有,但是中国人无所事事。因此,《大河内文书》和其作者传达出来的思想认识有相当严重的负面效应,如果将中日两国比作两个自然人,日本自然会妒忌中国,并且在日本文人的大肆渲染下,會产生掠夺中国的意图。

宁波作为中国重要的港口城市,是世界认识中国的窗口。自古以来,在汉字文化圈中,就有许多国家的人从宁波登陆来了解中国的概况,因此,宁波具有非常优越的地理条件与政治意义。日本作为中国的海上邻国,从最开始向中国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仰慕、崇拜中国,并与中国交好,到后来的妄图侵占中国,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历史发展过程,同时也体现了日本对华认识的嬗变。不可否认,其中包含了与中国友好的思想文化,但是到了近代,这些日本文人以笔抒发的思想认识潮流带有越来越多的负面效应,对中国来说,这些负效应认识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因此,在研究日本文人笔下的作品时,要去辩证地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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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