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
2023-06-04崔向珍
崔向珍
嗅闻着故乡土地亲切的味道,看着母亲佝偻的身影,年年回家是我在外漂泊时的最大梦想。
坐了一夜绿皮火车,又坐了3个多小时汽车,我终于到了家乡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汽车站。
我已两年多没有回家了。在外打工,身不由己,如果不是父亲写信说派出所催了好几个月,年满18周岁必须办身份证,我也很难能请假回来。
黄河滩边的风很大。背着沉重的行李袋,我摇摇晃晃地走出车站,茫然四顾,感觉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却分明听见了母亲在唤我的乳名。呼啸的冷风里,瘦小的母亲躲在一个背风的大草垛下面,等我看清楚时,她已站在了我面前。还不到46岁的母亲头发竟然白了一半,我扔下行李袋,使劲地喊了一声:“娘!”平生第一次,我紧紧地搂住了母亲。母亲的骨头怎么那么硬呢?把我的心硌得生疼。
我努力仰头看天时,忽然觉得脸上一阵温热,我慌忙低头,几滴没有憋住的热泪随风而落。趁着母亲解笼布的空当,我随手偷偷拭干了泪水,笑眯眯地接过热乎乎的水煎包,大口地吞咽着。母亲说,刚才在镇上包子铺买的,害怕凉了,捂怀里半天了,你光顾着赶车,肯定没吃饭。我不知该跟母亲说什么,只能把还带着母亲体温的水煎包放在嘴里拼命地吃。
最后一个包子还没吃完,母亲已经把家里新买的自行车推了过来。她说,这是用你寄回来的钱买的新车子,昨天是星期天,你爹骑着车来接你没接着,今天他上班去了,我推来了,这样咱娘俩回去能快一些。就为了能回去快一些,顶着那么大的风,不会骑自行车,硬是推着车子走了那么多路,我想也只有我娘會这么傻了。
想着母亲一路上推着车子趔趔趄趄的样子,我没有责怪母亲,也不忍责怪母亲。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我赶紧打开行李袋,把新买的围巾给母亲系上,骑上车子带着母亲就往家飞奔。还是那条熟悉的路,还是那些熟悉的味道。母亲一路上都很开心,问我的工作,问我的朋友,不停地絮叨着家里的人和家乡的事。
以往在城里平坦的马路上骑自行车,我带个人都感到费劲,可那天带着母亲,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我骑得非常轻松。母亲生怕我累,几次要下来走一段,我说风推着咱走呢,一点也不累。走到我家的麦地边了,我把车子停下来,跟着母亲在地里看了半天。青油油的麦苗,还是那么富有生机。母亲说,你走的那年,麦子都熟了,这一块地,咱娘俩整整割了3天才拾掇完,拾掇完你就走了,这都四年多了,你才回来两回。
嗅闻着故乡土地亲切的味道,看着母亲佝偻的身影,我明知我当时根本做不到,但我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娘,以后我年年回来。”
年年回家是我在外漂泊时的最大梦想。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熬了几年后辞掉了工作,回到家乡小城,成了一名辛辛苦苦“三班倒”的工人。虽然工作比之前苦累,但我节假日都可以回家。如今,我和80多岁的父母仅隔着一碗汤的距离。我每天都可以回家去陪伴他们,给他们读书、读报、洗衣、做饭,听他们絮叨那些絮叨了无数遍的陈年往事。
(一米阳光摘自《今日文摘》,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