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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之际北方少数民族内迁问题探究

2023-05-31李奕璇

今古文创 2023年15期

【摘要】魏晋南北朝时期以匈奴、鲜卑、羯、氐、羌为主的北方少數民族向中原迁徙,掀起了中国历史上一场空前的民族迁徙浪潮。从东汉时期起,各少数民族便已开始向内地迁徙。到了魏晋之际,由于自然灾害多发、战乱频繁、少数民族统治者建立政权等多重因素的作用,各少数民族人民大量涌入中原,在中原北部发展农耕经济,各民族共同生存,形成了以汉族为主体的民族交融局面,促进各民族经济、文化不断交流,为后来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魏晋之际;北方民族内迁;民族交融

【中图分类号】K2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2096-8264(2023)15-0079-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5.025

中原北部边境地区主要生存着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少数民族,东汉初年,便已开始向内地迁徙,东汉末年,魏、蜀、吴的统治者们为了满足其对士兵、生产力的需要,强制各少数民族内迁,征少数民族为其兵或使其服徭役,内迁各族迁至中原后,与汉族杂居,由从事渔猎逐渐转向从事农业生产。魏晋南北朝时期,各少数民族进一步南迁,西晋末期,由于政治黑暗、腐败,同时统治者对各民族的剥削与压迫加重,导致了西晋统治阶级内部的“八王之乱”,激化了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削弱了统治阶级力量。北方少数民族大量涌入中原北部,各少数民族在北方纷纷建立政权。各少数民族的内迁促进了民族的相互交融,使中原民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联结加深。

一、北方各族情况概述

北部各族主要居住在蒙古高原及西北的内陆干旱、半干旱地区,各族仍以氏族部落为主,过着较为原始的部落聚居生活。干旱、半干旱地区土地贫瘠不利耕种,少数民族以游牧生产为主,受环境的影响较大,东汉至魏晋时期,气候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温度降低,北方少数民族“从东汉以来,纷纷从寒冷的塞外举旗南下,一泻千里,势如破竹”[1]。北方少数民族向中原北部迁徙,接触到了中原先进的农耕文明,感受到了中原文明强大的影响力,并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封建文化的影响。北方少数民族迁至中原后,由于生产环境发生了变化,于是生产方式也相应发生了变化,由传统的游牧经济向农耕经济转变,打破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的隔阂,为民族交融提供了外部条件。

东汉初,蒙古高原遭遇了严重的旱灾,居住在此的匈奴人“人畜饥疫,死耗大半”[2],于是匈奴分裂为南匈奴和北匈奴,南匈奴归附东汉,北匈奴继续向西迁移。南、北匈奴的分裂,削弱了匈奴的势力,此后,南、北匈奴之间纷争不断,北匈奴最终被鲜卑击败,“北庭大乱”[3]。北匈奴被打败后,鲜卑大规模迁至匈奴故地。魏晋时,鲜卑族大规模向中原迁徙,居于今山西和河北的太行山一带。氐族原分布在秦陇、巴蜀之间,后被强制迁徙被安置在关中。羌族先居于今青海、甘肃一带,东汉末年不断内迁,迁至以关中最为集中。魏晋时期仍有很多羌人内迁,迁居地主要以关中为主。羯族原属匈奴的一部分。原“分布在并州上党郡的武乡羯室及新乡郡一带”[4],内迁后主要聚居于山西、河南、河北、陕西、甘肃以及内蒙古河套一带。

二、魏晋之际北方少数民族内迁的原因

(一)经济因素

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是影响北方少数民族迁徙的条件之一。一方面,中原王朝的强盛吸引着各少数民族的归附。北方少数民族形成以草原为基础的游牧经济,汉族形成以土地为基础精耕细作的农耕经济,中原地区作为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有着利于农业发展的自然环境与先进的农耕文明,对于北方少数民族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生产要素的剩余是影响北方少数民族迁徙的条件之一。魏晋时期,各少数民族仍以氏族部落聚居为主,随着北方草原游牧经济的发展,草原人口不断增多,但生产资料十分短缺,于是各部落对生产资料进行争夺,胜利的部落获得领地和人口,失败的部族就要徙至别地,这促使其向南迁徙寻找出路。

(二)社会政治因素

中原统治者民族政策是北方少数民族内迁的原因之一。一方面,统治者实行招降的政策。东汉末年,较为稳定的局面结束,各地军阀混战,频繁的战乱使中原人口锐减,统治者采取吸纳少数民族流民并实行招抚的政策,吸收了一批少数民族进入中原继续从事生产。为了拉拢他们,对肯归附的少数民族领导者封官赐爵,让他们继续维持其统治地区稳定。例如,咸宁五年三月,“匈奴都督拔弈虚帅部落归化”[5],曹操在长安置护西戎校尉,管理中原氐、羌等事务,并派汉人加以监督。另一方面,对于一些不肯归降的少数民族,统治者实行强制迁移的政策。各统治者为了政治、经济、军事的需要通过强制迁移的方式将少数民族迁至都城、无主荒地以及军事重镇。曹魏时期,“单于恭顺,名王稽颡,部曲服事供职,同于编户”[6],梁习将匈奴王稽颡及其部族编入中原户籍,从事农业生产。

少数民族建立政权推动了北方少数民族内迁。西晋末年,统治阶级内部矛盾激化,皇室为了争夺政权引发了“八王之乱”,西晋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进一步激化。各少数民族趁乱在北方建立政权,各统治者率领部众向中原迁徙,此时,北方少数民族内迁达到高潮。

人口掠卖是北方少数民族迁居中原的原因。魏晋时期,战乱频繁,战争中存在对少数民族的掳掠,促使了大量人口买卖现象的出现。另外,这一时期土地兼并严重,全国大量的土地都集中在世家豪族的手中,他们为了弥补不足的劳动力,购买少数民族为奴婢,“京邑贵人,多寄宝货,因泰市奴婢”[7]。十六国的刘宣说:“晋为无道,奴隶御我。”[8]展示其对这一现象的愤怒。

(三)自然环境因素

自然环境因素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从东汉开始至魏晋时期,是中国史上第二个寒冷期,气候开始变冷并加剧。”[9]游牧民族对草原自然环境有着较强的依赖性,气温的波动以及降水量的变化对游牧业的影响较大,以草原为基础的生存空间范围缩小,生产、生活环境受到了影响,导致了大规模的饥荒。此外,魏晋时期自然灾害频繁,于是,各少数民族为了生存选择向南迁徙。

(四)军事因素

战乱是北方民族内迁的原因之一。一方面,外族入侵使北方少数民族不断迁徙,各民族为争夺土地、人口而发动战争,战胜的部族获得土地、人口,而战败的一方就要远徙,寻找生存的地方。东汉末年,北匈奴被鲜卑击败,“东汉章和元年,鲜卑入左地击北匈奴,大破之”[10]。鲜卑迁至匈奴故地,北匈奴便向西迁移。另一方面,各民族间的频繁的战乱也会使少数民族不断迁徙,西晋永嘉之乱后,北方少数民族纷纷南迁。各少数民族政权之间纷争不断,部分少数民族人民为躲避战乱,选择向南方迁徙。

三、北方少数民族内迁带来的影响

(一)政治方面

北方各族内迁一定程度上维持了稳定的统治。十六国时期,各少数民族统治者受到了中原王朝的政治制度的影响。例如,前秦的苻坚灭前燕统一北方后,在少数民族中推行汉官制,“大宛诸国虽通贡献,然城节未纯,请乞依汉置都护故事,若王师出关,请为乡导”[11]。这种“羁縻”的政策对于缓和各民族矛盾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北魏时期,统一北方,社会相对安定,内迁民族接触到了汉族的文化,统治者通过进行一系列的改革来维护统治,稳定政权,实现政治基础的统一。另一方面,各民族政权间的纷争使社会动荡,战乱频繁。八王之乱后,西晋统治阶级力量削弱,永嘉之乱后,各少数民族在中原北部地区建立了一系列的国家政权,各少数民族政权交替频繁,北方陷入了长期的战乱,农民起义和流民起义频繁,加深了社会的动荡。

(二)经济方面

各少数民族主要生产方式向精耕细作的农业生产转变。早期各民族多过着“逐水草而居,无城郭常居耕田之业”[12]的生活,鲜卑、匈奴、乌桓、氐、羌等族内迁后,与汉族杂居,各族统治者采取了大力发展农业的措施,如羌族首领“招掠流人,众至七万,分置守宰,劝课农桑”[13],氐族苻坚“亲耕籍田,其妻苟氏亲蚕于近郊”[14]使他们由原来的以畜牧业为主的经济,向发展农业经济上转变,改变了原来较为落后的社会生产状况,生产发展水平进一步的提高。

北方各族政权频繁的混战破坏了土地耕作,给各族人民带来了灾难。十六国时期,后赵石勒初期大量屠杀汉族人民,横征暴敛,大兴土木,破坏了生产,“百姓穷窘,鬻子以充军制,犹不能赴,自经于道路死者相望,而求发无已”[15]。社会的动荡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经济的发展。

北方少数民族内迁推动了北民南移,促进了南方的开发。西晋末年,匈奴刘渊起兵,洛阳、长安相继失守,晋室南移,司马睿建康称帝,大批世家大族跟随晋室移居江南。大量汉人随东晋王朝南迁,进一步促进了汉族与南方少数民族的交流与沟通,加强汉族对南方诸族的了解,拓展了汉人的视野。北方汉族向南迁徙使南方地广人稀的问题有所改善。江南地区社会较为稳定,精耕细作与铁犁牛耕在南方的推广,使南方的大量土地得以开发。江南的经济发展较快,尤其是南朝都城建康及东南沿海地区。以三吴为中心的长江三角洲是富庶的鱼米之乡,这里水源充足,土壤肥沃,开垦的农田产量高。南方与北方的差距缩小。

(三)文化方面

北方少数民族的内迁丰富了汉族的文化,少数民族尚武勇健、粗犷豪放的气质传入中原地区,改变了魏晋时期中原地区清谈的社会风气,呈现了慷慨、激越、豪放的气质。同时,语言、文学、音乐、饮食以及服装等方面也深受少数民族的影响并为之后隋唐盛世的出现以及文化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各少数民族也吸收了汉文化,主要体现在外在和内在层面,外在层面主要表现为语言、服饰、饮食、风俗等方面。语言方面,中原地区诸族语言差异的逐渐消失。北魏统一后,孝文帝易汉服、讲汉语、改汉姓等行为,使其进一步汉化,中原地区通用的便只有汉语和鲜卑语。“不得以北俗之语于朝廷,若有违者,免所居官。”[16]服饰方面,早期北方各族的服饰大体都是“衣其皮革,被旃裘”[17],各族进入中原后,逐步效仿汉族服饰,“整法服,冠通天,佩玉玺,玄衣纁裳”[18]。在风俗方面,婚俗是其主要的表现,早期流行收继婚,“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19]。内迁至中原后,受到了中原伦理观的影响。内在表现在思想观念、文化价值观等方面,随着与汉族的政治、经济、文化日趋一致,民族观念也随之淡薄。诸少数民族政权建立以儒学为内容的教育系统,发扬汉人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重礼法,重教化。“宜于此时导以德义。可下诸州,党里之内,推贤而长者,教其里人父慈、子孝、兄友、地顺、夫和、妻柔。”[20]经过北魏时期孝文帝的改革,进一步促进了民族文化意识层面的融合。

当然,这个时期,除了民族交融,各民族间的矛盾也是不可避免的。魏晋时期,各少数民族徙至中原,诸民族各种习俗与思想上的差异,必然会带来摩擦与冲突。西晋时,各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存在矛盾,江统提出的《徙戎论》,就强调汉族与少数民族不同的“夷狄”观念,并要将少数民族迁回塞外,西晋并没有处理好与少数民族的关系。十六国时期,少数民族意识到了与汉族的矛盾,主动采取措施缓解与汉族的矛盾,如当時的后赵政权“续订九品,典定氏族”[21],尊重并借鉴汉族传统。所以,在此时,突出的矛盾是各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之间的矛盾,各民族为了争夺利益而进行战争。

(四)军事方面

少数民族的内迁使得各族军队中民族成分多样,缺乏凝聚力。东汉末年,各军阀军队中就存在着少数民族士兵, 如董卓军中有“并、凉之人,乃匈奴、屠各、湟中义从、西羌八种”[22]。十六国时期,各少数民族在北方建立政权,各政权之间的关系复杂,各政权内的民族成分也复杂,前秦的苻坚重用鲜卑及羌的降将,淝水之战中,苻坚所任用“前秦诸将中,慕容垂是鲜卑族,姚萇是羌族”[23]。苻坚是氐族人,而作为其他族的前秦诸将在战争中各怀异心,“群臣皆反对,独有慕容垂、姚萇及良家子同意”[24]。尽管他们支持苻坚南伐战争,但他们并不希望苻坚获胜,内部缺乏向心力,很难取得战争的胜利,最终苻坚战败,前秦灭国,鲜卑族的慕容垂复国后燕,羌族的姚萇建立了后秦。其他政权内部也会存在这种现象,由于各民族间矛盾的尖锐,各政权内部民族成分复杂,一旦发生战争,内部便离心离德。

四、结语

魏晋时期,匈奴、鲜卑、氐、羌、羯等少数民族加速内迁。西晋末,矛盾激化,各少数民族奋起反抗,在中原北部建立政权,民族内迁给中原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带来了积极影响。尽管内迁过程中各民族间存在一些隔阂,但随着各少数民族统治者的促进、各族人民聚居生活,各民族间的隔阂逐渐消弭,民族交融仍旧是时代主流,总体上的趋势仍然是统一的。总的来说,魏晋时期民族迁徙的原因多样,调整民族分布格局,促进民族交融,为民族共同体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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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奕璇,女,汉族,牡丹江师范学院,历史学专业(指导教师:关荣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