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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向·非常态”画展前的解析

2023-05-30顾丞峰

秀江南 2023年2期
关键词:非常态工笔画工笔

顾丞峰

2013年,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举办了“水墨艺术:当代中国的今夕与共”大型展览,使中国水墨艺术受到国际艺术界的关注。近年来,水墨艺术的走强显而易见,国内各种形式的水墨展层出不穷,水墨作品在艺术市场的突起让人瞩目,“新水墨”“新工笔”等概念被学术界不断提及,不断出现在各种媒体上。

关于“新水墨”“新工笔”等提法,虽然对其所指代的内涵多有争议,但大量出现的创作不能不受重视,因为它们既是对传统水墨艺术的继承,也是水墨在当代艺术大背景下的自我宣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在国际文化艺术格局中,中国力量寻求崛起的一种呈现,是中国艺术家使用中国传统绘画材料、方法在当下的一种真实的表达。随着水墨高潮的到来,给水墨艺术一个在当今文化中的合理定位,这也是中国的水墨艺术家、艺术从业者、艺术批评家所需要冷静面对和共同努力完成的任务。

这里有必要对“新水墨”“新工笔”等概念做一番分析。

首先来看“新水墨”的概念。2005年开始连续八届举办的“上海新水墨大展”对“新水墨”概念的推广起到了推动作用。关于“新水墨”的内涵,有人曾这样论述:“选用‘新水墨画这一名称,是由于水墨画在本质上仍延续着一个脉络相承的中国文化和精神,并与西画中油画、水彩画、水粉画等画种相区分,形成与西画对话之势,进而推进水墨画的变革意愿,完成水墨画在现代的转型。冠之以‘新更清楚地指明其特性,不仅是时间的现代性和当下性,而且是发展形态的一种,既表明纵向的与传统的传承本质,更强调横向的当代性,突出发展中最具创新意味的多元并存、异彩纷呈的现象。”

“实验水墨”主要推动人之一张羽在其文章中说:“融合,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特征,是这个时代的精神,新水墨能否成大器的契机,更是新水墨能否体现水墨精神的关键,也是能否在今日世界再度创造东方文化辉煌的机遇。”看来“新水墨”也包括了“实验水墨”,就像如今的“中国当代艺术”概念也一定程度涵盖了“中国现代艺术”一样。

“新水墨”的提法已经进入到一种观念层面中,可以这样说,“新水墨”概念走向前台,背景一是狂飙突进的“实验水墨”宣布告一段落,“新水墨”是处于疲惫状态下的现代水墨的替代名称。背景二是在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之中,与国际艺术文化对接、对话甚至试图引导潮流的一种潜在意识,也导致了“水墨”日益成为中国自觉选择的国家文化形象之一。

实际上,目前“新水墨”概念是对自林风眠、刘国松、吴冠中等一直到今天的各种水墨绘画的笼统描述,“新水墨”既不是风格,也不是运动,更不是思潮,它仅是一种权宜之计的描述。与“水墨画”相比,“新水墨”的时间划分更清楚,而且也回避了“笔墨中心”的纠缠,在评判标准上有中西左右逢源的可能。“新水墨”在实践中甚至也包容了某些“学院写实水墨”。这样连同已包括进来的“实验水墨”等,“新水墨”成了除“传统水墨”外中国水墨绘画的集大成者。集大成意味着外延的无限扩大,从逻辑学角度说,外延的扩大意味着内涵的缩小。

以上是我对“新水墨”学术现状的分析。

“新工笔”的提法稍晚于“新水墨”,但大的背景相同。其实,“工笔”与“水墨”有所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工笔”只是“水墨”表达方式中的一种,将“工笔”单独挑出来说,是因为当下“工笔”的创作和展出数量急剧增加。

如果仅说“新”的工笔是相对于传统工笔而言的概念,那么人们甚至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八世纪郎世宁的绘画里,因为郎世宁用西方的写实主义改造了中国传统工笔绘画,当时的工笔对光影的处理确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效果。问题在郎世宁之“新”和我们今天的“新”在观念和内涵上已经完全不同。

二十世纪苏式绘画体系引入中国后,也曾诞生过一种“新”的工筆绘画—工笔写实。工笔写实完全是现实主义文艺观念的产物,但不能否认它相对于中国传统工笔绘画的“新”。

所以,工笔画的价值不在于其新旧,而在于其“新”在何处。

客观地说,今天所说的“新工笔”,在工具、材料上所提供给人们新的东西并不多。我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认同“新工笔”的提法,就在于“新工笔”在图式和观念上还是能给人们提供一些新的内容,虽然这些新的东西不是近年才出现的。杭春晓对此问题的看法有一定的代表性,他认为“非意象抒情、非再现、非形式审美”是“新工笔”的特点所在。他总结出几点:一是“人造场景的描述”,二是画面出现“视觉结构关系的思想资源”,也就是对以往图像资源的挪用。

在我看来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新工笔借鉴了后代绘画的处理,使图像和环境错位,对人与物的关系进行任意裁量组合,安放于不同时空,看似自由实际却是处心积虑的重新组合。此次展览中有徐累的作品,其实徐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用这种方式处理画面,在1986年“江苏青年艺术周”展上,徐累作品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雏形,当时他较多地受到超现实主义的影响。在今天的“新工笔”中也可以看到不少受超现实主义影响的痕迹,加之一些观念的表现方法—这样,“新工笔”就与以往注重写实、注重现实场景还原的传统工笔画和现实主义的工笔画有了明显的区别。问题还在于“新工笔”图像所表达的是当代社会中画家们的所感所思,这样才能将技术处理落实在观念表达上。

新工笔与传统工笔画相比较,除了工具材料上的变化不大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画面中弥漫的寂静气氛,虽然比起传统工笔画,“新工笔”的“冲淡”气氛要少许多,在美学上,工笔画倾向于典雅、阴柔、浓烈、奔放的气氛终究不是工笔画媒介所擅长的。

此次参展的水墨画家,都历经过长期艰苦训练,忍受过寂寞,对水墨艺术、工笔画有着深切感受。展览力图呈现当下水墨绘画领域年轻的水墨绘画一代和新工笔绘画佼佼者们的创作实绩,他们的作品既有对传统的传承,同时也有对当下社会、个人际遇的委婉表达,而且也体现出对他们自己所操持的绘画方式执着的爱和形式上的探索。他们一方面从以往的传统中走出,另一方面也在创造新的传统。

展览名曰“墨向·非常态”,这里需诠释一下。

“墨”—为中国水墨绘画代指。墨中蕴含了“色”,与“水”共同构成了中国水墨绘画的物质外壳,也构成了与西方绘画的天然区别。“技近乎道”是中国水墨绘画的精神指向,无论“水墨”还是“新水墨”皆然。

“向”—有路径、方向、趋向之意。中国水墨绘画发展到当下,形成了又一次新的高潮,本次展览中的作品既是向美术界昭示水墨绘画发展的一个重要趋向,也是一种以集结方式进行的追寻。

“非常态”—在方法上,本次展览所展示的无论技巧还是气息,都对传统绘画有所突破;在思想路径上,以年轻人为主体的艺术家理所当然地对传统趣味有了本质上的超越。“常态”是一种传统,“非常态”是一种姿态。

(作者系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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