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与狂欢:青年网络圈层化生活的情感透视及其调控
2023-05-30赵仁青黄志斌
赵仁青 黄志斌
摘 要:非理性情感驱动下的青年网络生活圈层化已经成为一种色彩鲜明的群体现象,其表征主要体现为部分青年线下孤独,线上狂欢;圈层景观,图像狂欢;圈群栖居,情感消费。放任孤独与狂欢,导致在部分青年群体中发生了情感大于事实的真相危机、快感至上的道德风险、虚无消解信仰的认同困境等一系列消极影响。党的二十大报告郑重提出,要把青年工作作为战略性工作。因此,对青年网络圈层化生活的情感调控,需要全社会力量的协同:家庭情感关怀要持续跟进,学校要补齐情感教育短板,主流媒体要进行情感疏导,政府要破圈治网双管齐下,以此共同引导青年建立正常的自我情感调试机制,参与积极向上的网络生活。
关键词:青年;圈层;情感;影响;调控
中图分类号:C913.5;C912.3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9684(2023)03-0049-09
一、问题提出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始终高度重视青年教育培养工作。党的二十大报告郑重提出:“全党要把青年工作作为战略性工作来抓,用党的科学理论武装青年,用党的初心使命感召青年,做青年朋友的知心人、青年工作的热心人、青年群众的引路人。”[1]71青年在哪里,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就應当跟进到哪里。作为网络世界的原住民,青年的网络生活圈层化已经成为一种色彩鲜明的群体现象。圈层,最早用于区域经济领域,由德国学者冯·杜能提出,他曾提出以城市为中心,不断向外围拓展的“圈层式空间结构理论”,由于其表达意旨生动形象,逐渐被应用到各领域。网络圈层,指以互联网为平台,由网民依据个人喜好自发集结而形成的网络社群。传统社会人群共同体主要依赖于血缘、地缘、业缘等因素,自(智)媒体时代吸引青年网络聚集成圈的主要粘合剂则是情趣和志趣的相吸相投。近年来,青年在网络圈层塑造的虚拟镜像里彰显个性、排解压力、宣泄情绪时,一些严重失范失序的言行对现实造成了消极影响,这警醒我们应当高度重视和妥善应对网络圈层化对青年的潜在风险。
情感缺失和情感异位是当下部分青年精神世界的普遍情况。学界在关注青年群体网络聚集成圈及其影响时,多从客观物质环境维度进行解读,较少从主体情感诉求与物质世界之间矛盾耦合的动态视野来关注他们的情感变化与网络圈层化生活之间的变量关系。情感,是人们在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的过程中,依据自身内在需求的满足程度而产生的主观态度及其体验。“人作为对象性的、感性的存在物,是一个受动的存在物;因为它感到自己是受动的,所以是一个有激情的存在物。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2]211人是肉与灵的复杂集合体,青年群体热衷于网络圈层化生活,与其内在的情感驱动有直接关联。因此,遵从于主体的情感世界与外在物质世界的真实互动关系,梳理青年网络圈层化生活的情感表征及其现实影响,并着力对二者之间的失衡关系进行调控,或是做好青年网络生活引导的一个新尝试。
二、青年网络生活圈层化的主要表征
(一)线下孤独与线上狂欢
青年群体明明生活在真实的人群中,却经常感受不到快乐,孤独感时常萦绕在心头。在高校读书或者参加工作是青年群体可能从事的社会活动,城市是他们开展这两大活动的主要场所。他们离开父母的怀抱,来到陌生的城市求学或工作,蜗居于城市的某个狭小角落,一个人自习、一个人逛超市、一个人坐地铁、一个人吃饭……与父母因为时空阻隔和生活交集的减少,共同话题越来越少,没有特殊情况他们就没有动力主动联系亲人共话家长里短。青年与新环境中的同学或同事,仅限于必要的沟通和交流,大家看起来都很忙,都有自己的核心利益,相互都提不起兴趣建立和经营新的人际关系。城市那么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口那么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可是部分作为个体的青年却不能经常感受到热闹都市带来的欢乐,城市的繁华似乎与自己关系不大。时空高度压缩下的现代化进程是青年线下孤独的总源头。“现代社会‘加速的观念和市场经济的体制驱动了技术的加速,技术的加速在经济全球化的制度框架下进一步驱动了时间结构的改变,进而引发社会结构、人的行为规范结构和认知结构等的变化,从而将现代社会塑造为了一个以加速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即加速社会。”[3]青年群体人生经历有限,尚未经过社会太多的“毒打”和“胖揍”,面对加速的生活、工作、以及学习节奏和不断出现的人生困境,他们中的一些人只能被时代的洪流裹挟前进,消极被动地做出反应,导致身体困顿、精神疲惫,情感需求无暇被关注。压抑与孤独,在人潮涌动的瞬间和夜深人静独处时,都会被原子化生存的青年敏感地捕捉到。
青年群体借助精进的互联网技术,找到了网络圈层中的有缘人,线下迷失的欢乐得以线上补偿。网络圈层选择自由,满足了青年渴望的主导性和自主性诉求。按照尼采对人生阶段的划分,青年群体正处于“骆驼”阶段,忍辱负重,吃苦耐劳,不断爬坡积累,还要时刻听从他人发号指令,不得自由。然而,进入网络世界,青年群体就可以暂时从现实关系带来的强约束中逃逸,完全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自由选择,如什么时候加入、退出什么样的网络社交圈层。夸夸群、电竞圈、古风圈、丧丧群、Lolita圈、饭圈、阅读小组、JK圈、撸猫小队、种草群、躺平大队、宅男宅女群、都市名媛圈……获得选择的主动权,本身就可以为青年带来愉悦感。网络身份的虚拟性可以帮助青年卸下思想防备,释放本性和天性。人的本性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而是灰色。通常,在熟人社会,每个人都会趋利避害,尽量选择展示本性的白色画面,以真善美的良好形象示人。网络圈层是陌生人的社交圈,多数情况下大家并不知晓彼此的真实身份,本性中的灰色可以不用伪饰、毫无顾虑地示人。“这种圈层内部真实的情感互动就是以自我喜好、意愿为基础进行的情感共情,是敞开心扉后的真实性‘本我的释放。”[4]兴趣爱好与价值观相似的青年群体,就共同的兴趣爱好或彼此关注的共同问题与话题进行深入探讨,形成线下沉默寡言,线上侃侃而谈的特点。真实社会中失去的欢乐、认同,都可以从虚拟的圈层交往活动中找补回来,网络盛宴似乎满足了青年的情感需求。
(二)圈层景观与图像狂欢
青年群体通过情绪化表演,完成网络圈层景观构建。景观,是一定时空中呈现的景象。竞争、压力、矛盾、焦虑、挫败等各种消极情绪,窒息着部分青年的青春活力,消耗着他们的情感动力,萎靡着他们的精神状态。线下社会生活遵循的是现实原则和理性原则,线上圈层生活却遵循着快乐原则、理想原则。实事求是的理性和中规中矩的现实,让羽翼尚未丰满的青年在线下真实生活中的“表演”显得笨拙而又难堪,拥有高度敏感性的他们当然能够感受到“演砸了”带给内心的强烈冲击。网络圈层撇除了外界复杂因素的干扰,提供了逃离残酷的现实剧场的理想场所,同一圈层中,大家情投意合、相互支持、配合默契。“现实中孤独的个体在网络中聚集,从‘现实的个人变为‘网络象形符号,共同演绎欢腾的伪现实情境。每一位个体都是表演者,汇聚成一场群戏,共同创建情感景观,供自己和他者交流与观看,并在交互的过程中形成情感共同体。”[5]圈层不同,景观主题不同,景观内容源自于青年的真实社会生活,景观的动态发展由参演青年掌控,景观的最终结局满足了青年情感投射需要。成功的网络圈层景观和精彩的自我表演,会不断强化青年群体欢快的情感记忆,重建自信心与成就感让部分青年痴迷于虚拟生活的表演秀。
青年無法在网络第一现场,只能依靠语言、符号和代码搭建想要的圈层景观,因而,狂欢的台前主角是图像。“缺场交往在一个面部表情、身体动作、社会角色、具体环境都不呈现的隐匿空间中进行,人们在高度流动性和高度开放性的基础上建立起超越现实、跨越时空的互动关系。”[6]青年靠什么来经营和维持这种互动关系呢?表情不够,图像来凑。不同圈层交往主题不同,所使用的图像内容也会有差异,但是颜文字、绘文字、表情包、动态图、短视频等作为他们常用的图像形式,其线条、形状、颜色等构图元素均具有表情达意的功能。但是通常情况下,图像是以整体构建的情景、情境、情形用来传播信息和激发情感的,图像和情感之间的关系并非简单的一一对应,而是存在距离,需要大脑做出正确的阐释和关联。图像会引起观者认知系统中的感觉反应,从其对图像个别特征的反映上升到综合特征的反映再到对过去经历形象的回忆,感性认识中的感觉、知觉、表象在情感的动员下,参与了图像符号的解码和意义再造。“图像的逼真性和在场感往往蕴含着强大的情感能量,理性思考让位于视觉刺激下的‘情感风暴中,启发性认知机制得以激活并起着主导作用。”[7]青年群体借助自由加工、发送图像和随心所欲领悟意象带来的精神欢畅感,释放了现实中积攒的压力,汇聚了继续前行的情感能量。丰富多彩的图像符号构筑了散落在网络各处的圈层景观,景观台前的演员是不断跳动刷屏的图像,它隐喻着青年的狂欢。没有图像就几乎不会网络聊天了,成为躲在圈层景观后台享受图像狂欢的青年的真实写照。
(三)圈群栖居与情感消费
圈群栖居已经成为青年生活的常态。根据最新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到2022年12月,我国网民总规模为10.67亿,其中年龄段在20~29岁、30~39岁的青年群体网民占比合计约33.8%,无网不行的他们,上网时长远高于本次报告显示的全部网民人均每周上网时长26.7个小时[8]。青年群体不但无网不行,而且无圈不行。社会结构变迁对青年群体生存发展空间的挤压,是他们愿意网络聚集成圈的外部客观因素,主观因素是“喜欢”,这种饱含科技创新又富含青春气息的栖居方式,迎合了青年标新立异的个性,怎能不令人心生欢喜?喜欢是主体的一种心理倾向,是根据自身体验做出的正向情感反应。青年在各个圈层自由自在地出入,用自己喜欢的话语言说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所想所感,不用伪装,你说我说大家说,谁都不是权威,谁都可以是权威,只要你足够懂。去中心化的扁平圈层交际,权威不断被解构和建构,尽管现实中的自己可能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在网络圈层中一样可以“用爱发电”,赢得圈中朋友的认可和尊重。在现实世界,所有人都需要在现有的政治经济文化条件下从事生产生活,稍显稚嫩的年青人带着现实的“脚镣”“手镣”扮演自己既定的角色、完成既定的历史使命,于他们而言,有时会让他们觉得格外沉重。数字技术搭建的圈层乌托邦,是青年群体诗意栖居的理想国,已有条件锻造的“脚镣”“手镣”在这里已被虚拟场景砸碎。
情感消费是青年群体网络圈群栖居的主要行为。消费,即交易,通俗地说就是买卖商品。情感消费,具有两重表现,一是为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感体验付出金钱,二是用情感付出获得情感回报。2020年中青校媒曾经面向全国在校青年大学生进行“Z世代圈层文化的消费现象”的主题调查,数据显示,69.72%的被调查者会为自己所在的兴趣圈进行消费,其中,44.43%的受访大学生每年在兴趣爱好上支出几百至千元不等,每年花费超过1 000元的占比35.94%;同时,83.02%的被调查者会因收获喜悦和满足为自己的兴趣爱好进行消费[9]。这代表着青年群体网络栖居的第一种样态——用金钱购买情感体验,获得“一入圈层深似海”的沉浸式愉悦。第二种就是以情换情,其典型例证就是朋友圈的晒生活。把图像自带的视听符号与自身想表达的隐喻符号进行勾连,用大众化的情感叙事与青春化的情感共振,激起在圈好友的热烈回应,付出的情感努力得到积极的情感回馈,情感作为商品被交易,价值规律中的等价交换原则在这里依旧适用。“在五花八门的朋友圈中,‘晒本质上是一种装饰性消费,是展演者通过微信进行的‘完美演出。”[10]但是,需要考虑的是,情感毕竟不是实体产品,用金钱购买情感、用情感交换情感中隐藏的青年群体情感危机和道德风险值得警惕。
三、青年网络生活圈层化的消极影响
(一)真相危机:情感大于事实
圈群传播激化情感,稀释真相。真相,永远只有一个,探寻真相无疑需要理性认知的基本概念、判断和推理的全面介入。相似的信息在各个网络圈群传播,首先需要概念出场,对同类信息的共同本质进行概括归类。信息多了满网飞,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真假假、真假难辨,此时就需要判断出场,借助于已获得的确定性概念,对各类信息之间的关系予以肯定或否定,进行信息的辨伪存真。网络信息不仅量多,还会动态变化,推理是寻找唯一真相的金钥匙,它从已知判断推出未知判断,将最终真相托出水面。但是,同理性认知产生冲突的主观情感,从来不会认输。“前者侧重于运用理性分析还原事实真相,实现谣言证伪;后者侧重于运用情感体验,实施情感影响,进而改变人的认知和判断。”[11]在依赖强关系建立起来的圈群中,圈中好友可能就是线下熟人,不符合三观的异质信息会被成员潜意识地自动过滤,而同质信息的高频率输出会不断强化人们的情感认同,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相对于青年个体而言并没有比自己从中体验到的情感更重要,真相不得不让位于情感。“在圈群内部的社会传播中,信息本身所要表达的真相不再居于中心地位,更加重要的则是情感和立场。”[12]在依赖于弱关系建立起来的圈群中,大家彼此都是熟悉的陌生人,因缘结圈,没有线下真实关系的刚性约束,在对信息的解读中会表现得更加我行我素,依据自我体验到的感觉,有选择地阐释信息,真相被情感稀释,事实被“我认为”曲解。
“后真相”时代的情感膨胀和真相危机的大幕徐徐拉开。从纸媒到智媒,信息传播方式经历了从权威化的官方传播到多元化的大众传播,从尽量客观的事实报道,到尽可能多地附着心理偏好的情感叙事,圈群极化助推了情感膨胀。因为智能算法要按照资本逻辑对人群进行划分,实现人潮就是钱潮的市场盈利,大数据后台为集结成圈的青年精准画像,投其所好地推送他们喜欢的、需要的信息,引诱他们摆脱广场舆论的牵制,偏信茶馆舆情里的道听途说。“智能算法不仅能形成基于个体兴趣或协同过滤的内容推荐,还会形成‘热搜‘话题等集中展示的策展产品。”[13]将事实真相剥离真实的复杂环境,移花接木、涂层表述,造成青年群体认知困惑;去传统媒体中心化,再造网络媒体中心化,圈群“大V”一呼百应,沉默的螺旋为了不被圈群驱逐,只能选择哑语失声,附和极化了的意见,“真是一种仅有的最低限度或者是一个虚幻的理想”[14]153。真假在膨胀的情感世界里失去了判断的客观标准,真相被置于情感之后,显得若有若无,但是各方的诉求在这种情感世界里获得了满足,青年获得了附庸圈群“大V”后的归属感、认同感和安全感,资本获取了经济利益,一切似乎都皆大欢喜。“如果不是从整体上、不是从联系中去掌握事实,如果事实是零碎的和随意挑出来的,那么它们就只能是一种儿戏,或者连儿戏都不如。”[15]364青年圈群生活的情感、情绪积聚而来,又弥散开去,真相的确定性与唯一性丧失,连锁反应引发的道德风险和认同困境接踵而至。
(二)道德风险:快感至上
青年本能地恐惧孤独,追求圈层化生活的快感容易越过公序良俗的底线,道德成为网络生活的奢侈品。“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501青年群体在年龄上已不是孩童,不需要被精心呵護,也不是老者,不需要被特殊善待,他们看起来生机勃勃、充满朝气,因此,被社会寄予厚望。但是他们还未真正成熟强大起来,部分青年心智弱、能力弱、耐心少,他们自嘲是现实社会关系差序格局里的社畜和弱势人群,遭遇社会性死亡的孤独感令他们无力和心塞。与此同时,他们又自信满满地认为网络圈层交际中的社牛非自己莫属。线上线下生活的情感体验落差强烈,快感推动着青年群体蜂拥而至,沉迷于网络虚拟世界,“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①。情感极化模糊了真相的原貌,快感被顶礼膜拜,“人们的快感一定是被压迫者的快感,在此种快感中涵盖了很多消极因素,如抵抗、躲避以及鄙俗等”[16]。凡事过犹则不及,快感使人利令智昏时,人们共同生活的行为准则和规范将会被践踏,打榜倒奶、悲情营销、人肉搜索、色情挑拨、暴力维权等一些触犯法律制度和道德规范的现象屡禁不止、时有发生。追溯源头,青年、圈群、非理性成为关键线索;快乐至上,娱乐至死是罪魁祸首。道德变成网络圈群生活中的稀缺之物,但道德感并不是迷失青年的向往之物。
道德感是人类在实践行为上积极进取与无私奉献而获得的愉悦感受。在中西方美学史上,道德通常与自然和心灵是相通的,有着丰富的涵义,如“观照非凡之物以提高灵魂;对自然的神圣热忱;心灵的振奋、悲怆与释然;高贵的心灵及对之的敬重之情;内心理念的超越能力与心灵的自我提升;敢于较量的勇气与战胜自然的使命”[17]。反观部分青年道德的崇高感被玷污,一方面表现为在心理上贪图享受、怕苦怕累、逃避时代责任,在行为上消解自身崇高的历史使命,漠视公共生活领域的道德规则和社会期望,不愿睁眼看世界、看中国、看自己,人生目标狭隘,前行斗志逐渐枯竭。另一个方面表现就是,部分青年价值观出现偏颇,沉湎于个人的小喜好、小确幸,且只追求低级的简单快乐,在精神上难以建构崇高的道德感。“崇高具有强烈的情感浓度和道德感动,通过激烈的矛盾冲突去实现理性和理智的美学表达,于激烈的情感激荡中传递出强大力量”[18],因此,道德感的获得需要承受压力、消耗精力、付出努力。部分在圈青年营造的狂欢景观,只是虚幻的、简单的、短暂的“自嗨”,庸俗的直播打赏与透支消费后的还款压力表明,贱卖情感并不能维持精神上的持久欢愉。
(三)认同困境:虚无消解信仰
从总体上看,十年来,“网络生态持续向好,意识形态领域形势发生了全局性、根本性转变”[1]10。随着党和国家对主流意识形态建设的大力推进,虚无主义思潮的生存空间不断被挤压,转而狡猾地藏匿于圈群图像之中以逃脱网络审查。“历史虚无主义利用图像空间结构、预设目的和鉴别困难,紧抓社会热点、迎合受众猎奇心理、炮制负载特定政治价值的图像,危害形式更具隐蔽性、过程更具迷惑性、影响更具宽泛性。”[19]2022年10月12日是邱少云烈士牺牲70周年的纪念日,日本索尼公司在其官方微博中发布了一张别有用心的图片,一个黑色的狗头被一片红色的花朵簇拥,并配文“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亵渎民族英雄的意识形态私货就夹杂在这张阴险歹毒的图像之中。而且,这不是这家日本企业第一次利用图像在关键时间节点抹黑重要人物、歪曲重大事件,伤害中国人民感情。图像色彩鲜明,极具吸引力,给人的想象空间大,不同认知水平、价值取向的受众对同一张图像可以做出不同的解读。难以辨认的似是而非、无法确定的模棱两可,给虚无主义留下了可乘之机与传播空间。
虚无主义利用圈群青年非理性的情感,尝试以图像来消解他们的家国情怀和政治认同。索尼公司中国用户众多,其电子产品客户绝大部分都是青年群体,他们的一些人十分忠爱该品牌,成为索尼粉,极为关注其新动态,甚至不假思索地转发其图像信息至粉丝群中进行分享,盲目无知地助推了虚无主义思潮在网络中的传播。直到眼尖心亮的网友指出其居心叵测的政治图谋并进行网络举报,该账号才被禁言,随后官方主流媒体披露详情,部分被蒙在鼓里的青年才恍然大悟。这只是近期各方联手成功处置的一起借图传播虚无主义的案例,还有大量包含错误思潮和亚文化的图像流传于网络,危害青年的思想健康,动摇其政治信念,它们每每得逞皆与圈群青年理性认知不足和感性偏执有余有关。“青年群体网络‘圈层化往往会造成情感交流与文化发展的隔膜、‘标签自我与主流收编的抵抗、渴望入世与向往出世的矛盾。”[20]在这个过程中,部分青年放逐非理性情感随波逐流,只追求浅层的感官快乐。“具有价值观点固化和信息封闭性的虚拟网络社群,面对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往往采取某种抗拒姿态,必然造成人们对主流意识形态的情感疏离。”[21]虚无主义借图使部分青年群体排斥官媒的宏大叙事方式,以表层化戏谑历史和现实来娱乐青年,以碎片化肢解历史和现实来误导青年偏听盲信,以单向度瓦解社会发展的规律性来动摇青年的理想信念,从而收割青年群体。敌对势力试图从内部培养反社会主义者,进而达到其否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与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指导地位,以及延缓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的政治野心。
四、青年网络生活圈层化的现实调控
(一)家庭情感关怀持续跟进
家庭应当给予孩子全面的情感呵护。青年情感世界中孤独与狂欢之间的内在张力,最初源于原生家庭情感生活的不畅。文化水平和经济状况欠佳的弱势阶层父母,大多终日忙于生计,更因不懂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阶段性情感需求而无法兼顾。精英阶层的父母在育儿过程中,可能会把自身求学、求职、事业发展中积累的压力转移到孩子的身上,造成情感焦虑的代际继承。“家庭是人生的第一个课堂,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22]经营好家庭,教育好子女,是一个家庭对未来最好的投资。2022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明确规定了父母作为家庭教育的首要责任人,“应当注重家庭建设,培育积极健康的家庭文化,树立和传承优良家风,弘扬中华民族家庭美德,共同构建文明、和睦的家庭关系,为未成年人健康成长营造良好的家庭环境”[23]。孩子的健康人格是知情意的统一体,宽松有爱的家庭氛围有助于孩子安全感、归属感的建立。大量实证数据表明,孩子的安全感是从父母对待自己的方式中慢慢建立起来的,“若儿童在家庭生活中感受到关爱,将减少孤独感,增加快乐感,从而增加其积极的情感体验”[24]。因此,父母要给予孩子正确的教养方式,增强孩子的积极情感体验,倾听孩子消极情绪的表达,并教会孩子排解孤独、失意、紧张等常见不良情绪的方法。父母与子女之间双声道的信息交流比单声道的批评说教,更能引导孩子心理的健康成长。父母还可以要求孩子参加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邀请孩子参与家庭日常开支与重大开销的讨论,潜移默化地引导孩子树立正确的劳动观与消费观。
家庭应当给予孩子不断的情感能量。很多父母认为孩子上大学了、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都是自己应该逐渐放手不管的节点,这里存在一个重要的家庭教育误区,家庭是孩子一生的情感港湾,如果父母对成年孩子采取“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放任状态,有些孩子的情感能量会逐渐减少,最终情感的平衡状态会被现实的诸多困难打破,在没有新的外部情感支援下,很难通过自我努力重新获得平衡。“亲密是对亲子情感关系的要求,让孩子意识到彼此间的感情不会随环境改变而改变,防止出现疏离感和不安全感。”[25]爱是给予,也是回报。父母应继续给予成年孩子情感能量,帮助孩子走出在社会历练中产生的情感低谷,共情孩子的人生际遇。“哪里有比父母的心这个最仁慈的法官、这个最体贴的至友、这个爱的太阳——它以自己的火焰来温暖我们愿望的最隐秘的中心——更为神圣的珍藏之所!”[26]8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情感之线,因为持续的亲子互动变得越来越结实,孩子摆脱了失意与孤独,父母则获得被需要的价值感。家庭亲情温暖的持续供给,对青年群体正确调适成长成才过程中产生的情感代谢失常将起到重大且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学校补齐情感教育短板
加强情感耐挫教育,引导青年走出“躺平”“佛系”圈群。能力不强,一打就败,心理不强,不打自败。如果不加强在校大学生挫折教育,他们刚走出校门遭遇社会“毒打”“胖揍”时,便可能沉入挫折情绪的黑洞之中,进而采取消极行为转化不良感受。近年来,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带来社会兜底保障增强的同时,外部国际形势变乱交织、疫情伤感情绪相互传染,在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下,部分青年群体产生了颓废哀伤、及时享乐的心理。学校要通过思政课、心理健康课、创新创业课等人文素养类课程的教学,有意识地增加挫折教育的内容,打好青年学生的挫折“预防针”,增强其心理防御能力和挫折应对能力。入学军训、暑期三下乡活动、创新创业大赛、专业实训、课程实验等均是学生体验挫折的实践方式,指导教师要抓住教育时机,强化青年大学生心理素质,培养其团队协作精神,引导他们注重过程淡化结果,正确看待成败得失,学会自我接纳和调节负面情绪。大道至简,要引领青年学生认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绝不是轻轻松松、敲锣打鼓就能实现的”[27]15。同样,个人成长成才之路也不会一帆风顺,唯有经历风雨洗礼才能见到绚烂的彩虹。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带来的是人民群众的幸福生活、社会的繁荣稳定、青年的未来可期。“当代中国青年生逢其时,施展才干的舞台无比广阔,实现梦想的前景无比光明。”[1]71要引导青年群体扎实走好脚下的每一步,内心充满对民族复兴和个人理想的笃定,更加自觉有力地行动起来。
加强道德情感教育,提升青年公共事务参与能力。工具理性长期主导着我国各类各级学校的办学方式,主管部门的量化评估决定了那些更容易被检测和衡量的教育教学指标最终成为学校、学科、教师之间的竞争核心因素,而难以量化的指标,诸如学生社会责任感的激发、远大理想信念的树立、高尚道德情操的培养等同样重要的教育教学软指标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和落实。部分青年群体之所以沉湎于圈群低级快乐难以自拔,出现行为失范、道德失守、言行出格的现象,就是因为缺乏道德情操感,心中没有对公共生活准则的崇尚和敬畏。因此,学校在思政课程与课程思政协同育人的过程中,要重视学生道德情操的培育,引导他们把社会取向与个体取向有机结合,主动地去接受社会道德的约束,让自身的归属欲望和向善的要求得以满足[28]。高校尤其要强化在校大学生家国情怀的崇高体验,增强他们辨别网络虚无主义的能力,对于躲藏在图像中诋毁国家形象、暗讽英雄事迹、消解政治认同的政治诡计,要善于察觉,勇于举报,坚持斗争。“国家认同植根于情感体验,建构国家认同不仅需要重视理性认知的层面,也不可忽视其中的情感面向。”[29]学生道德情感的教育不仅要有理论上的头头是道,还要有日常行为上的积极实践。
(三)主流媒体的情感疏导
主流媒体应利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节日舒缓大众尤其是青年群体的情绪压力。任何一个稳定的社会都应该有符合本国、本地区风俗习惯的情感表达和宣泄方式,传统文化中的节日就给人们提供了周期性的情感舒缓方式。清明折柳踏青、端午包粽插艾、七七牛郎织女相会、中秋做糖馍点火把、九九重阳登高、春节万家团圆……这一个个饱含深情厚意与文化气息的传统佳节为一路风尘仆仆的普通中国大众提供了情感宣泄出口。传统社会为人们情感活动提供的节日安排,契合了人的情感需要,因而才能代代相传,成为当下社会生活的制度性安排。主流媒体应该随着传统节日的文化变迁,深耕细作其文化意涵的时代价值,把传统文化与主流文化进行对接,引导青年积极参与节日中的仪式,以排遣日常生活中的苦役、壓抑、失意、孤独与愤怒等消极情绪,同时体验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与主流文化的朝气蓬勃所传导出的正向感受。“情感判断只能对生存活动本身进行意义赋值,既无法增加任何新的知识,也无法提供任何普遍的知识原则。”[30]主流媒体可以采用青年群体喜闻乐见的方式,生动阐释中国传统节日的丰富情感,比如故宫网红产品经过官媒有厚度、有温度、诗情画意的文化阐释,受到了青年的热捧,继而引起线下的排队参观活动。主流媒体要有主动作为的精神,积极主动地向普通大众,尤其是青年群体诠释好中国传统节日蕴含的多维文化情感的涵义,帮助青年群体感受情感价值、提升情感境界、矫正情感偏颇。
主流媒体还要增强对虚无主义圈群图像的批判力度,引领青年网络生活新时尚。“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2]11主流媒体想要获得青年群体的青睐,就要采用他们喜闻乐见的形式传播思想,满足他们正常合理的情感需求,理解他们生产生活中的所思所想所困。首先要加强主流媒体的内功修炼。已有研究显示,“媒体使用偏好对青年政治信任的影响出现两极分化效应,官方媒体使用偏好越强,青年网民的政治信任程度越高,而社交媒体与海外媒体使用偏好则会带来显著的负面影响”[31]。主流媒体要有“借船出海”的意识,尽快进驻青年群体圈群生活的主要媒体平台,设置官方账号,借人家的“船只”运送自己的“货物”,将主流意识形态主动推送到青年的视野之中。“借船出海”只是应急之策,“筑巢引凤”才是根本之计,主流媒体要尽快适应传播载体的新变化,应势而变,积极构建自身的网媒传播矩阵,将青年群体引流到此矩阵中栖居。其次,要提高主流媒体的外功展练。见招拆招。在虚无主义利用圈群图像蛊惑青年群体时,主流媒体要闻声而动,批判其违背历史事实与客观规律的虚假表象,揭露其移花接木、张冠李戴的卑鄙伎俩,还原事实真相,以正视听。主动出击。“考虑主流媒体图像叙事的特殊性,新媒体运行者和编辑要高度重视截面图像的处理、选配,充分发挥图像的视觉冲击效果,以图像先声夺人的方式吸引受众。”[19]坚持内容为王。紧盯青年群体关注前沿与情感动态变化情况,精心编辑制作能够引起青年群体情感共鸣的优质图文。疏导结合,破立并举。青年喜欢读图,主流媒体就把形式新颖、主题鲜明的图文呈现出来,引领青年主动退出小众小圈,融入主流大圈。
(四)政府破圈治网双管齐下
青年工作是党的战略性工作,政府应当积极创设就业创业的良好社会环境,这是引导青年破圈成长的长远之计。我国改革进入深水区,现代化进程的加速演进,疫情对经济发展的长时间冲击、外部环境的动荡不安等因素的综合作用,对青年的成长与发展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空间挤占,使其负面情绪积聚。随着国内新冠疫情的“乙类甲管”的结束,新生活已经全面开启。就业是最大的民生,政府应当千方百计为青年群体提供就业帮扶;加强各类政策工具的统筹组合,多向度、多时点保障青年就业[32]。政府职能部门应当继续深化户籍制度改革,加大青年群体职业技能培训、消除城市流动青年的社群区隔、保障新业态青年工作者的权益,结合国家乡村振兴战略,鼓励青年到大有可为的广大农村地区施展才华。同时,还要通过政策指导、金融支持、媒介打造,构建青年成长成才的容错机制,纾解失意青年的社会融入,助力他们从头再来。
政府网监部门应优化网络治理方式,提升破圈治网能力。“要真正地认识事物,就必须把握住、研究清楚它的一切方面、一切联系和‘中介。”[33]419大数据技术与智能算法就是青年同气相吸、结圈狂欢的中介,因此要调控青年群体线上线下情感失衡就必须提高政府网监部门的网络技术水平。一是要创新人工智能技术,做好青年圈群情感生活的风险感知与识别。利用主题词和特征抽取技术,精准判断热搜点击量、微博访问量和网络流量之间的关系,判断青年群体当下的核心利益和情感波动方向,推测舆情发展走势。二是要运用区块链技术进行舆情的智能筛查和监测。链式数据结构加密是区块链技术被广泛应用到各领域的原因,将其引用到网络信息管理领域可以建构网络信息生态系统,依据舆情演化的生命周期,实现包括情感、欲望等非理性因素主导下的网络舆情信息筛查和监测的精准化和自动化。三是将技术和人工有机结合,抓住青年群体破圈的潜在期望并顺势破圈。网络信息过载已成为事实,因此利用先进网络监管技术赋能网络治理成为最优选项,同时,传统的人工分析和研判可以弥补技术监测的缺陷。如青年在圈群生活中表现出的“躺平”与奋斗、佛系与不甘、精致与返朴归真等多种对立冲突的情感矛盾,很难用物理性的技术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智能判断。此时,就需要在技术筛查的基础上,融入更为全面的人工分析,对青年圈群生活的复杂情感现象进行透视,引导他们戳破圈群气泡,回归并勇敢面对不完美但仍然可以依赖的现实世界。
依法治网是政府部门进行网络治理、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氛围的保底之策。孤独是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必须面对和承受的,资本与技术合谋无限放大当代中国青年的生存发展与情感困境,引诱青年不合时宜地寄居于网络圈群生活,以获得人潮或钱潮,甚至从内部培植反对派,实现西方国家拖垮苏联式的不战而胜。目前,关于网络治理的相关法律制度已经比较完善,有法可依只是前提,有法必依与执法必严则是关键环节。要以法律刚性约束补位道德的软性约束,严厉打击危害青少年群体的不良网络圈群,给资本进入网络领域设置红绿灯。要通过立法、普法、司法实践,处理不良网络思潮对青少年群体的毒害,以此引导青年主动融入主流圈、正能量圈,积极跨圈层交流互动,齐心合力打造奋发有为的共同圈,将网络最大变量转换成凝聚青年、发展事业的最大增量。全社会各方力量应联合起来,一起鼓舞在圈青年积极响应党和国家对他们的殷切召唤,“让青春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火热实践中绽放绚丽之花”[1]71。
[责任编辑:李小燕]
注释:
① 出自魯迅的古诗词作品《自嘲》第七八句,其全文如下: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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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Yang people 's life in network social community driven by irrational emotion has become a colorful group phenomenon,which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following aspects:some young people's offline loneliness and online carnival,emotional performance of the network social community and image carnival,dwelling in the network social community and emotional consumption.Indulging in loneliness and revelry leads to a series of negative effects in some youth groups,such as the crisis of truth in which emotion is more important than fact,the moral hazard of pleasure supreme,and the identity dilemma that nihilism dispels belief.The report of the 20th National Congress solemnly proposes that the party should take the youth work as a strategic work.Therefore,the emotional regulation of young people's life in the network social community needs the coordination of the whole society.In order to jointly guide the youth to establish a normal selfemotional adjustment mechanism and participate in the positive network life,family emotional care should continue to follow up,schools should make up for the shortcomings of emotional education,mainstream media need to channel emotions and the government should break through the network social community and govern it simultaneously.
Key words:young people;network social community;emotion;influence;regul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