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型城市的焦虑
2023-05-30聂阳欣
乌海市废弃的矿山和村落。图/本刊记者聂阳欣
听说我要去已经废弃的煤矿,出租车师傅郭树伟表示不理解,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念叨,“矿区有什么好看的。我们都不去了。”
四十年前,郭树伟的舅舅在乌达煤矿三矿做工,他经常上矿区玩儿。矿区有着跟城区迥异的样貌,相比城区方方正正的房屋布局,矿区的房子排布随意,道路弯曲,有一种潦草但自由的氛围。出乎意料的是,矿区的生活水平比城区更好,有各式各样的商店和餐馆,矿区人多,工人工资高,消费也高。
在煤矿停产后,那片区域的人潮迅速退去,房屋和商店随之凋敝。我看到的就是一片屋顶塌陷、墙体破败的砖瓦房,曾经的矿场布满尘土和碎石,大型机械在原地静静生锈,用砖块修葺的河床早已干涸,除了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再难感受到生命的气息。
这情景展露在我们眼前,郭树偉有一种作为本地人的窘迫,他反复说,“哎呀,怎么变成这样了啊,以前这里可热闹了。”说多了,还生出些许忧愁和怀念。这里曾经的确繁荣,是乌海建市的雏形,然而在资源枯竭以后,整片土地都被抛弃了。
挖煤、运煤、洗煤、炼煤,挣的都是当下的利益,这是资源型城市的优势,也是一种宿命。
上世纪90年代,传统的煤炭、制造、建材等行业的国企效益衰减,为了发展经济,乌海市招商引资了一批煤化工的产业,焦煤厂、化工厂、电石厂的烟囱密集地立了起来,排出滚滚黑烟。
那时候乌海市环境污染非常严重,风沙混着煤灰、废气从矿区一路吹到城区,人们出门都要裹着围巾。直到七八年前在黄河上修建了大坝,蓄起了人工湖,环境才逐渐改善。但在远离城区的地方,污染和尘土依旧很严重。交通管理局的执法人员去运煤通道和超限站巡逻,去一次白鞋就变黑了。
2011年,乌海市被列为国家第三批资源枯竭型城市,2013年后,煤炭价格下行,乌海市又一次加快了经济转型的步伐,关停了一批高能耗、高污染的企业,转变为更高端、更智能的产业。五虎山煤矿外,布满了光伏发电板。
对旅游业的尝试使得绿色环保也成为重要的主题,仅种树一项就投资了70亿。近几年的新能源车的推广也是环保的一个方向,郭树伟开的出租车就是还在试运营阶段的新能源车。
然而,新能源重卡的推广开展并不顺利,高昂的车价和难以折旧的国四货车令拉煤老板们望而却步。治理超限超载的环保考虑也没有打动他们,他们并非不理解,只是抱着煤矿生存太久,难以转变。
他们的理由很充分,他们是整个煤炭行业的底层,拿到的是产业链分配剩下的利益,率先改变的不应该是他们。
(详见本期报道《超载的拉煤司机 土政策与国家标准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