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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中叶的鸟枪竹铳与猎兔打雀

2023-05-30常建华

寻根 2023年1期
关键词:民间

清朝刑科题本档案中载有是否禁止民间持有鸟枪的讨论,并涉及打雀,故而草就小文。

鸟枪政策与民间弋猎雉兔

《历史档案》2019年第1、2两期,公布了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整理的《乾隆朝整饬民间鸟枪档案》,详细记载了乾隆皇帝君臣就是否禁止鸟枪的讨论,反映出许多地区民间狩猎的情形。

民间能否拥有武器,清朝律例有所规定。《总理兵部事务鄂尔泰为密请酌宽民间鸟枪之例事题本》,是讨论原署理兵部侍郎事务王士俊奏请酌宽民间鸟枪之例的文件,记载了清朝的鸟枪管理与实践问题。据王士俊称:“律载民间私有应禁军器者,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又定例,私造鸟枪发卖者,杖一百。商民有必欲用鸟枪者,预先呈明该管官验明,止许长一尺五寸,上刻姓名、地方。如无姓名、越尺寸者,照私造例治罪。”(《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

实际生活中,官府对于民间持有武器認识不一。百姓防身御兽需要武器,也会有人用武器伤人,甚至反叛。雍正末年,根据现实情况,兵部曾因地制宜,出台了不同规定。一是雍正十二年(1734年)十一月,议复正黄旗满洲掌关防参领马起条奏禁止鸟枪一案,因鸟枪系火器营紧要器械,若听民间私造私藏,恐其转卖外地,并借此为匪,行令直省地方官查缴。这是严禁鸟枪。此后于雍正十三年(1735年)五月初二,议复署理西宁总兵官范时捷题请沿边土司及熟番民堡之鸟枪,免其查缴。作为特例处理。同年五月十二日,又议复署奉天将军觉罗柏修题请盛京所属十四城,俱系山谷地方,野兽最多,实不可无鸟枪。也作为特例处理。同年十二月十五日,还议复陕西兴汉总兵官张杰题请兴汉一镇路径率皆穷谷野峪,虎豹出没无常,镇属人民鸟枪似未可与平川之地一概严禁。(《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同样得到允许。可见当时民间一般禁止鸟枪,在西北沿边、东北盛京山区,为了防止虎豹等野兽,准予民间持有鸟枪。

雍正末年有关禁止民间私造私藏鸟枪的讨论持续到乾隆朝。当时兵部侍郎王士俊上奏,陈说禁止鸟枪对于社会民生的不利。他首先指出禁止鸟枪不利维护社会秩序:“鸟枪一项,利于致远,民间防守盗贼,并山僻之区捍御虎患,尤在所必需。今因禁例森严,不许私蓄,即欲制造亦止许长一尺五寸,制度短小,不足利用。其旧存长大堪用者,例应交官销毁,以致民间绝无鸟枪,猝遇盗贼,弓箭枪弩之属不能及远,每致束手无策。即如贵州黔南之地,苗民杂处,向时城乡居民之家皆藏有鸟枪,近因遵奉禁例,旧存者悉皆缴官,此外不敢私造。上年逆苗蠢动,乡民彷徨无措,坐受侵害。倘使家有一具鸟枪,合一村乡之众,鸟枪数十百杆,团练乡勇设寨固守,倘遇逆苗窃发,集众放枪,火器所攻,追风逐电,自必惊惧鼠窜,断不致任其抢掠往来自如。虽今率土升平,宵小匿迹,无有如黔省逆苗不靖之事,而强窃贼盗不能尽无,守望所需,亦不可不预为防范。”(《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黔南苗乱乡民不能自卫是其弛禁的主要例证。接着,王士俊以家乡为例说明山区因虎患需要持枪,“臣在河东,如怀庆府所属之济源、温县及陕、汝二直隶州,所属地方丛山险峻,每有虎患,非鸟枪不足除害”。最后建议:“宜请特颁谕旨,令直省督抚通查所属地方,如有商民必须用鸟枪以资防御者,许令照营兵鸟枪尺寸制造,具呈报明该管官,上刻姓名、地方,编号登册,以备稽查。如有不报官私造者,照例治罪。倘有因争斗擅将鸟枪私放伤人者,照执持金刃连戳伤人例,不论旗民,发宁古塔。”(《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乾隆元年(1736年)六月初三,兵部讨论王士俊的奏请后,建议:“应如该侍郎所请,行文直省督抚确查,各州县乡村有应用鸟枪地方,令民人照营兵鸟枪尺寸制造,具呈该地方官编号登册,以备稽查。如有不报官私造者,照例治罪。倘有因争斗擅将鸟枪私放伤人者,照执持金刃连戳伤人例,不论旗民,俱发宁古塔。遵照乾隆元年五月初六题定之例系旗人仍发宁古塔,系民人酌发云南、贵州、四川、广西、广东烟瘴少轻地方,交该地方官严加管束。”(《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得到皇帝的首肯。

福建的情况有点特殊。闽浙总督郝玉麟细查福建地方情形,《闽浙总督郝玉麟为议复福建陆路提督苏明良请仍沿旧例勿许民间制造鸟枪事奏折》认为,福建内地上游延平、建宁、邵武、汀州四府属及福宁府属,民情尚属稍淳,绝少械斗,地多崇山峻岭,虎狼猛兽最多,是非鸟枪不足防御。福州、兴化二府虽属下游,民情亦称刁悍,而械斗之案亦少。唯泉州、漳州二府属并永春、龙岩二州属民情最悍。因此,他提出:“上游之延、建、邵、汀以及福宁、福州、兴化七府属应仍准设鸟枪,报官制造,为民间防御盗贼猛兽之具。其泉州、漳州二府属并永春、龙岩二州属,民情最悍,械斗最多,况泉、漳二府紧接台湾,台地现在民间不许私造鸟枪禁止最严,泉、漳二府,永春、龙岩二州似应一体严禁,以安地方。”皇帝朱批:“着照所议行。”(《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

除民间持枪防范虎狼猛兽之外,其实还可以猎取野兔、野鸡、麻雀等小动物以谋生计。署理马兰口总兵官布兰泰驻兵京畿的清东陵附近,他为了保持皇陵风水,则奏请严鸟枪之禁。《署理马兰口总兵官布兰泰为请严鸟枪之禁以慎陵寝风水事奏折》透漏出当地民间用鸟枪打猎野鸡、野兔的情形,“直省地方广远,不乏穷谷野峪虎豹出没无常之区,其商民编号鸟枪所当仍准存留防御无庸纷更外,惟是陵寝后龙一带,环绕三百余里,红桩之内俱关风水,一草一木均为紧要,因地情形,则附近居住旗民凡有防御鸟枪,似难比别处一概酌宽其禁。况近奉定例,距红桩统留火道二十丈以外即听民自便,则往来樵采之民人既广,防御虎患之鸟枪必多,诚恐贤愚不一,奸良莫辨,倘有藉防御虎患为名,乘隙潜入风水禁内弋猎雉兔,误遗火种,殊多未便”。(《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看来直隶山区也有虎豹出没,陵区附近难免有百姓弋猎雉兔的情形。总兵官布兰泰为了安全要求禁止鸟枪,但是皇帝认为“此事行不得”。

不过清中叶虎、狼等猛兽也是难得一见的动物了。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广东按察使来朝就说过:“我朝重熙累洽,教养生成,百有余年,凡海隅日出之区,无不声教暨讫,生聚日广,在昔日所谓深林密箐者,今已成为农桑耕凿之所矣,鲜有虎狼潜伏,为害民间。”(《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来朝也是主张禁止私造鸟枪者。

值得注意的是,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军机大臣舒赫德为请严民间制造私藏鸟枪事奏折。他指出:“鸟枪一项,乡落村民往往托为御侮获禽之用,而商贾保镖护货尤不能不藉以自卫,民间所制遂尔日多。遇有好勇斗狠之徒不知例禁,小则斗殴细故动致火器伤人,大则施击逞凶尤得肆无忌惮,其流弊不可不防。”他建议:“所有商民防御盗贼猛兽应用鸟枪呈明制造之例,请永行停止,其竹铳、铁铳之类亦概不许私自制造。其民间现在存藏在家者,请立定限期交地方官查收。如有逾限不缴及地方官不能查察者,并请皇上敕部严定科条,以示惩儆。”(《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舒赫德所说鸟枪用于村民御侮获禽、商贾保镖护货,不谈防御猛兽,反映了民间更一般性的用途,猎获飞禽是重要的一途。对于舒赫德的禁枪建议,乾隆帝翌年颁布谕旨,命令内地毋庸办理查禁民间鸟枪。他说:“即如深山防虎,村庄防盗,民间制枪备用亦不可无。若一旦概行收禁,则闾阎顿失自卫之资,殊多未便。且地方官奉行,原亦不过有名无实,恐办理不善,胥吏因缘为奸,需索滋扰,弊且百出。是欲安民而适以累民,更何足取乎?况去岁山东逆犯王伦聚众不法,并未挟有鸟枪,是小民之守分与否,更不在鸟枪之有无,又何必因此而施之禁乎?”(《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乾隆皇帝关于民间持有鸟枪与反乱关系的看法,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国家治理的自信与对民间社会的宽容。

不过,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十一月十一日上谕,再次禁止造卖鸟枪,并要求官员年终汇奏:

民间私铸鸟枪,向有明禁,嗣因口外蒙古地方及内地民人防御盗贼、打取牲畜需用,是以降旨免其交官销毁。乃近闻各省抬册及题奏案件,常有火器伤人、鸟枪拒捕之案,皆因各省督抚平日不能饬属实力查办,致任民间私行制造,而不逞之徒得以藉端滋事。民间防夜打牲可用器械甚多,至鸟枪乃军行利器,若听其公然铸造私用,殊非戢暴安良之道。嗣后务须饬属严查,毋许私行铸造售卖。并令道府州县因公巡察之便,留心稽查,如有私藏者即可随时邀销。总须不动声色,设法办理。此即不禁而自禁之法。并将如何设法查办之处,于每岁年终汇奏一次。钦此。(《历史档案》2019年第1期)

鸟枪又被作为军行利器看待,禁止铸造私用,防止不逞之徒借端滋事,以求戢暴安良。

乾隆帝熟谙鸟枪。他针对江苏巡抚闵鹗元复奏查禁鸟枪一折所称:“江南风气柔懦,鸟枪本稀,惟猎户有用以打牲者,枪细而长,火眼亦小,而力能及远,名为线枪,亦应一体饬禁。”指出:“民间鸟枪伤人,自应实力禁止。据所称线枪一项,虽较为细小,但线枪即系鸟枪,装铁砂已能伤人,若改装铅锭,力量更大,并非仅可施之打鸟雀。此朕于行围时御用素所深悉者。”(《历史档案》2019年第2期)鸟枪装铁砂或铅锭,杀伤力大。前面所引军机大臣舒赫德所说“其竹铳、铁铳之类亦概不许私自制造”,是将竹铳等视同鸟枪,实际上民间“打鸟雀”虽然也有用鸟枪的,但主要还是使用竹铳。

民间使用竹铳、鸟枪打雀

(一)鲁豫的鸟枪打雀

杜家骥先生主编《清嘉庆朝刑科题本社会史料辑刊》(以下简称《辑刊》)一书中,载有山东、河南两起鸟枪打雀者伤人案件,借此可以了解到鸟枪打雀的情形。

关于鸟枪,《乾隆朝整饬民间鸟枪档案》的编选者哈恩忠先生所作《按语》指出:“鸟枪又称鸟嘴铳、鸟铳,是依靠火绳点火击发的火绳枪。一般认为是欧洲人发明,明嘉靖年间传入中国,因其发击处龙头翘起形似鸟首而得名。”有助于我们认识鸟枪。

山东青州府昌乐县民郝尚元施放鸟枪打伤徐殿元身死一案。嘉庆十九年(1814年)十月案发,据郝尚元供词:“昌乐县人,年五十一岁。父母都故,余无别属。一向打雀为生。”(《辑刊》)山东巡抚的审案意见是:

郝尚元除私藏鸟枪轻罪不议外,合依因争斗擅将鸟枪施放杀人者议故杀论,故杀者斩律,拟斩监候,照例刺字。卖枪之不知姓名人,应免查究。徐殿元送给该犯京钱二千,讯系徐殿元情愿酬谢,并免著追。所有失察鸟枪一次职名系昌乐县知县窦琛,失察所属私藏鸟枪一次职名系青州府知府钱俊。相应附参,理合具题。(《辑刊》)

可见官府对于擅放鸟枪、卖枪、失察私藏鸟枪都有专门的禁令与相应的处罚规定。

河南嵩县民人李幅枪伤叔祖李泳范身死案。据凶犯李幅供:家有祖遗公共房屋五所,地二百八十三亩零,祭田七亩,都是李泳范经管。李泳范又续置房屋二所,地五十八亩零,祭田三亩。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七月二十三日,李泳范要与李幅父亲李文魁分家,续置房地自己独得,父亲不依。李泳范连日吵骂,李文魁出外躲避。八月初三早,李幅携带旧存鸟枪装放火药枪子赴山打雀,李泳范遇见李幅,骂其藏匿李文魁不肯分家。李幅“点放鸟枪吓唬,适伤他左胳膊、左手腕、胸腔、心坎、肚腹,倒地,不多一会死了。并非有心致死。这鸟枪是经官编号留存、防备虎狼使用。”(《辑刊》)河南巡抚审案认为:“李幅家存鸟枪系乾隆四十七年奏明官编字号留存防备虎狼,所有失察职名应予免开。”(《辑刊》)家藏鸟枪需要奏明官府,编定字号登记,用于防备虎狼。

(二)川赣粤闽的竹铳打雀

《辑刊》与《分省辑刊》还辑有福建、广东、江西、四川不少竹铳打雀的事例,在此分享给读者。

四川的两个事例中,口供记载较为详细,保留了对于竹铳的描述。大竹县民罗年耀用竹铳击毙欠钱不还之胞兄罗年照案,据凶犯罗年耀供:

小的大竹县人,年二十九岁,死的罗年照是小的二胞兄,向来和好,并没嫌隙。罗年映是小的五胞兄,小的行六,同居分爨。嘉庆二十一年,小的因与前妻度氏不睦,把他嫁卖张姓,得了财礼钱十六千文。二哥子把钱借去,原说等小的娶亲归还。后来讨要,被二哥子骂过几次,总没还给。二十四年二月间,小的续娶张氏,又向二哥子讨要,仍是没还,小的就在外面借钱使用。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小的因债账催逼,向二哥子商量要把公共山地出卖还账。二哥子也不见许。小的与他争论,二哥子就抓住小的打骂,是五哥子拢来劝散的。小的就拿一把装就防夜竹铳出外打雀,走到屋旁竹林边,二哥又在后叫骂,赶来殴打。小的想起二哥子欠钱不还,又屡次把小的欺凌,一时气忿,起意把他致死,就转身点放竹铳,沙子打伤二哥子左太阳、左腮颊、咽喉近左倒地。那时,五哥子赶来,同把二哥子抬回,不一会因伤死了。并没预谋致死的事,竹銃已经烧毁了。(《辑刊》)

可见竹铳如同名称是用竹子所制,填装沙子,点放伤人。

綦江县客民穆仕品因索讨欠钱误伤族叔穆恒伟身死案。据凶犯穆仕品供:他是贵州仁怀县人,年四十三岁,父母俱故,弟兄二人。娶妻已死,生有子女。嘉庆二十二年五月初四,穆恒伟把地土一段向其押借钱六十千文,屡讨没还。二十四年四月初九,“小的把家里旧存竹铳装好,邀素识的余茂超、余茂维赴山打雀,余茂超们各带尖刀木棍防身。路过穆恒伟山坡,见穆恒伟同他儿子穆锡贵,并他雇工马保在地工作,小的就向穆恒伟父子讨要欠钱。穆恒伟推缓,小的不依,穆锡贵就说小的不该逼讨,小的斥他骗赖。……那时穆恒伟拿了铁锄赶拢,扑向小的殴打,小的就把竹铳背在肩上往坡下跑逃。穆恒伟在后追赶,拾起石块掷来,小的情急慌忙跑走,失足坐跌,震动竹铳火机,药燃铳发。穆恒伟喊叫,小的起身查看,不料轰出沙子误伤穆恒伟左右膝、左右臁倒地”。(《辑刊》)竹铳装有火机,震动导致“药燃铳发”,轰出沙子。

江西也有一个事例。上饶县民杨世能等因田租纠纷致伤曹帼熊等身死案,发生在嘉庆十六年(1812年)七月初七,“适杨世有三兄杨世高携带竹铳赴山打雀,路经该处,见曹维岳追殴势凶,将铳点放,冀图吓退,致伤曹维岳胸膛连左肋”。(常建华主编:《清嘉庆朝刑科题本社会史料分省辑刊·上》,天津古籍出版社,2019年。以下简称《分省辑刊》)

广东的两起械斗,都有赴山打雀者介入其中,都因擅将竹铳释放杀人判刑。龙门县谢、刘两家族争田械斗殴毙人命案,“缘刘亚彭族内有祖遗税田二十一亩三分,坐落鸟石冈地方,与谢耕火、谢五复族人谢亚田往村毗连,向给谢亚田耕种,嗣谢亚田希图阴占,捏称鸟石冈田亩系伊税业,抗租不交。嘉庆二十年九月间,控县讯明,断回刘姓管业,另召族人刘亚彭佃种。谢亚田心怀不甘,二十二年四月十八日,谢亚田走至刘亚彭田内,将禾苗拔毁数株。刘亚彭看见斥阻,各散。”二十日午候,争闹又起,“适谢耕火、谢五复各携装就砂药竹铳香火赴山打雀经见,亦赶拢帮护。……谢耕火向刘亚彭点放竹铳,沙子致伤刘亚彭左腋、胸膛左边倒地”。广东巡抚认为:“谢耕火依因争斗擅将竹铳释放杀人以故杀论,故杀者斩律,拟斩监候,先行刺字。”(《辑刊》)

广东卢姓与沈、叶杂姓挟嫌互斗先后傷毙卢阿嵩、沈阿桶等十二人命案。事情发生在嘉庆十六年六月,发案时沈阿举在附近打雀救护,顺用竹铳打伤卢两合左眉尾、心坎左倒地殒命。又卢阿正因与吴阿厚索欠嗔闹,有吴潮岭在附近打雀,上前劝阻,被卢阿正斥骂,吴潮岭点放竹铳打伤卢阿正心坎左,倒地殒命。刑部尚书同意广东巡抚所题建议:“沈阿典、吴潮岭均合依因斗擅将竹铳施放杀人律,拟斩监候。”(《辑刊》)

闽南有较多纠纷中使用竹铳伤人致死的案件,持有竹铳者声称往山上打雀,而无意中伤人。虽然口供如此说可能存在避重就轻减轻惩罚的考量,但是当地山区打雀确也是正常的生计。

泉州府有二个事例。同安县民李得赐铳伤李琢身死一案,据凶犯李得赐供:

年二十七岁,同安县人,父亲已故,母亲周氏,现年七十五岁,兄弟四人。李琢是小的五服族兄,素好无嫌。李琢和他堂叔李果有公共土名东坂社后祀田一段。嘉庆十二年冬间,李果私把祀田向族人李安宅押借番银十二元,立有字据。十三年春间,李果病故,李安宅因没处索讨欠项,三月十四日,雇同李俨到田翻犁,要管耕抵欠。李琢闻知往阻,李安宅告知前情,李琢不依混骂,两相争闹。适小的携带装便竹铳到山打雀,路过劝阻,李琢骂小的帮护,就夺过李俨铁锄打来,小的闪避,顺点竹铳吓放,致伤李琢左肩胛、肚腹、左胁倒地。经李叹看见,同李俨喝阻不及,李叹路遇陈肖告知情由,陈肖报知他弟即李梧,赶往扶回,医治无效,旋即身死。小的害怕,逃往各处躲避,今蒙拿获,实因向劝被打,点铳吓放,致伤身死,并没在场帮殴的人,火药是花炮内剥取,竹铳已经烧毁。(《分省辑刊》)

凶犯除了讲事情的偶然性“携带装便竹铳到山打雀路过”,还强调“火药是花炮内剥取”,意即不是武器用的火药。

安溪县民王桧铳伤族兄王湿身死案,据凶犯王桧供:

年二十九岁,安溪县人。父亲王甫,母亲胡氏。兄弟四人,小的居长,娶妻陈氏,生有一子已死。王湿是小的共祖大功堂兄,向来和睦,并无嫌隙。小的族内有公共祭田一丘,向系各房分年轮耕管祭。嘉庆十九年,轮应堂弟王锐耕种。王锐的母亲苏氏因王锐年轻多病,要把田亩付给小的佃耕,尚未议定。堂兄王湿闻知,私向苏氏求允承佃。闰二月初五,小的携带竹铳赴山打雀,路由田边经过,见王湿在田耕作。小的上前阻止,王湿不服分辩,并拾石块掷打。小的闪过,顺点装便竹铳吓放,适伤王湿额颅透过偏右倒地。经林水路过喝阻无及,王湿旋即身死。(《辑刊》)

凶犯也是说“携带竹铳赴山打雀”路过,吓放装便竹铳。

漳州府也有一个事例。南靖县民高靴铳伤高秃身死一案,据高靴供:

年四十六岁,南靖县人,父亲已故,母亲郑氏,兄弟四人。小的第二,娶妻谢氏,生有二子。高秃是小的缌麻服侄,兼好无嫌。嘉庆十一年七月初十,小的有荔枝树两株,要在高秃空地栽种,高秃因恐有碍住屋,翻悔阻止。小的斥他不应先允后翻,高秃言出混骂。小的回骂,并把他推倒,跑走。高秃爬起,拾取柴棍追殴。小的跑至门首,适弟郎高志要往山打雀,有装便竹铳、火绳放在门边。小的被追情急,举起竹铳吓放,适伤高秃左手腕、左肋,倒地。弟郎赶出,同高反喝阻无及。小的当即跑走。不料高秃至次日身死。小的实系被追情急,举铳吓放致伤,并非有心致死。(《分省辑刊》)

与泉州事例不同的是,凶犯所用    是弟弟“往山打雀”用的。

闽西的汀州府也有类似事例。长汀县民李在山因租佃纠纷伤官赞元身死案,据尸亲官绍荣供:“时有李在山族人李四妹打雀路过,用竹打伤官赞元。”(《辑刊》,又,疑原文“竹”后脱一“铳”字)

行文至此,就要结束,笔者不无感慨:随着我国自然环境的不断改善,周围的鸟类越来越多,其中不乏麻雀。人们与鸟类友善,麻雀见人也不太害怕,不同于笔者幼时,麻雀见人即飞,警惕性非常高。据说是1958年全国的打麻雀运动,导致麻雀对人的恐惧而变得敏感。当时人认为麻雀吃粮食,是害鸟,要消灭麻雀。我们幼时称麻雀为“家雀儿”,认为其“忒贼”。不过,通过本文的考察,我们获知,清人就有较为频繁的打雀活动,是一种谋生行为。

作者单位:南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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