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鳑鲏
2023-05-30梁柱生
梁柱生
这天，市体育局局长梁杰下乡视察钓鱼大赛准备情况，完毕时已临近中午，司机小王建议到他老家吃个便饭，就在附近。梁杰此前只知道小王家是养鱼专业户，小王本人也喜欢钓鱼，没想就在此地，便高兴地前往。
“这次钓鱼大赛，你参加吗？”梁杰随口问。小王自嘲道：'这是全省的大赛，就我那水平，算了。”“重在参与嘛。”梁局长这样说。“那我就报名参加，大力支持局里的工作。”说话间，到了王家。小王的父母看到儿子的领导，既高兴又局促。小王说明来意，父母就去准备饭菜。小王叮嘱“要有农家特色”。
梁杰连忙说：“我也是农村出身，小时候经常到河沟里摸鱼。随便炒个青菜就行。”说完就到附近转转，小王陪同。
王家有好几口养鱼池，明镜一般。梁杰边走边看，发现鱼池里有一群群指头大小的彩色小鱼在游来游去，十分好看，就驻足欣赏。“这是什么鱼苗？”他饶有兴趣地问。
小王介绍，这是鳑鲏，不是鱼苗，是随活水溜进鱼池的野生鱼，只长这么大。鳑鲏体态优美，色彩艳丽，可作观赏鱼，20世纪60年代进入欧洲，被称为“中国彩虹”。
“梁局家里不是有个大鱼缸吗，建议您也养一些。鳑鲏特好养，比菩萨鱼还省事。”末了，小王建议。
梁杰家里那只鱼缸是岳父的。岳父信风水，认为水为财，所以在家里摆个鱼缸养海鱼。海鱼不好养，且成本高，后来岳父就放弃了，要把鱼缸扔掉。梁杰觉得可惜，就把鱼缸搬过来，回老家时到小溪里捉了几条长有七彩花纹的菩萨鱼来养。自从儿子到外地读大学后，家里十分冷寂，鱼儿给家里增加了生气。梁杰渐渐喜欢上了养野生鱼观赏。在养鱼过程中，还增加了知识：“菩萨鱼”原来是普叉鱼的误称。普叉鱼的全称叫普通叉尾斗鱼。小时候捉了那么多菩萨鱼，现在才知道它的真名！妻子也感到十分欣慰：这位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的高才生、人称“铁面局长”的丈夫，终于有了一项业余爱好！
梁杰听司机这么一建议，心动了，因为鳑鲏的确太漂亮了，可以丰富一下家里的鱼缸。“怎么才能把这些小鱼捉上来呢？”他问。
“这个容易。”小王说着在地笼里放了一坨剩饭，之后将地笼沉进鱼池，“等我们离开时再起地笼，要多少有多少。”
“也别捉得太多，有几条就行了。”
“鳑鲏喜群游，少了感到孤单恐惧，会乱闯乱撞易跳缸。您家鱼缸那么大，养十几条没问题。”
厨房那边飘过一阵香气，饭菜准备好了，五颜六色摆了一桌子，都是农家风味。有一种油炸麻辣小鱼，香脆无比，特别好吃。
“这就是鳑鲏，请局长多吃点儿！”小王热情地说道。
“哎呀，这么漂亮的小鱼煎来吃，太可惜了。”梁杰说毕搛来尝了尝，齿颊互芳。
小王的父亲说：“可惜啥哟！对我们养鱼户来说，鳑鲏很不待见：它长不大，繁殖能力强，跟所养之鱼抢东西吃，所以我们经常放地笼捕捞鳑鲏，人吃不了就喂鸡。”
梁杰笑道：“这么好的东西喂鸡，只有你们这些富裕起来的农民才这么奢侈！”
临走时，小王提来一大袋油炸好的鳑鲏放到车上。梁杰习惯道：“不要不要，你们留着吃！”小王说：“梁局您也看到了，这玩意儿我们这里很多，一点儿也不稀奇；再说了，鳑鲏可入药，能治痔疮，是个好东西哩。”
梁杰听后不再说什么，只是心里纳闷：生痔疮一事，自己从未对人说过，小王怎么知道的？可见他观察仔细。
小王去提地笼，捕起很多鳑鲏，倒到一个塑料桶里，内装半桶水。梁杰说要不了这么多。小王说鳑鲏捞起来后不容易存活，运到家，能有十几条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果然，回到家里时，桶内的鳑鲏大多肚皮朝天了，只有十几条仍顽强地活着。放进鱼缸后，一增氧，它们就缓过劲儿来，一圈一圈地畅游，像在表演。
小王从桶里拿出几只河蚌放到鱼缸内。这样，鱼缸里的立体感就更强了：白色沙子上有水草，有河蚌，鳑鲏成群结队地在中部欢快游动，普叉鱼则单独在水面上摇头摆尾。
从此，梁杰闲暇时就站在鱼缸前观赏，有时还拿上高倍放大镜细看。
他吃完那袋油炸鳑鲏后，困扰多时的痔疮奇迹般地好了。
鳑鲏很快進入繁殖期，这时的雄鱼色彩分外鲜丽，即生物学上说的婚姻色，更具吸引力，是名副其实的水中蝴蝶；而雌鱼拖出一条长长的产卵管，在雄鱼的陪伴下更加别具一格。
梁杰发现，鳑鲏沉到水底，将产卵管插入河蚌的入水孔，将长圆形的卵产到河蚌的鳃腔内，在鳃瓣上发育。幼鱼孵出来后，便离开河蚌，自行生活。
更让梁杰惊讶的是，在鳑鲏把卵产给河蚌的同时，河蚌也把大量的钩介幼虫从出水孔排出，钩附到鳑鲏的鳃和鳍上。鳑鲏受到钩介幼虫的刺激，很快形成一个个被囊，把幼虫包裹起来。一个多月后，幼蚌形成，破囊离开鱼体，沉入水底生活。
原来，鳑鲏跟河蚌是相互利用啊！梁杰陷入了沉思。
局里主办的省级钓鱼比赛如期举行。小王力克群雄，夺得了第二名。他打算以此为契机，向局长提出转正的问题。可敲开梁家的门时，发现鱼缸不见了。
梁杰解释说，拖地时不小心，用力过猛，拖把杆撞倒鱼缸，摔烂了。
小王见状，不好开口提转正的事儿，聊了几句闲话，走了。
其实，梁杰把鱼缸移到了杂物间装了大米。缸里的鱼和河蚌，梁杰已提到江边放生。至于那袋收下来的油炸鳑鲏，他折成钱后，打到了小王的工资卡上。
现在，锻炼身体成了梁杰唯一的爱好。身体强壮，工作效率高，免疫力强，苍蝇再怎么叮，也无从下蛆！
（插图/张恩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