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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盻胸臆爽

2023-05-30万新华

收藏家 2023年1期

万新华

关键词:高士奇 禹之鼎 雪山归马图 元世祖出猎图

食肉韝鹰使马能,固宜朱十让飞腾。

如何史局伤心地,物论翻归祖孝征。

曾见西陂鱼麦图,承平墨妙未云徂。

我今把此销魂极,江曲山庄亦已芜。

——费树蔚(1883~1935)题《雪山归马图》

康熙三十三年(1694)十月末,谪居平湖五年的高士奇(1645~1704)奉旨还京,就任《政治典训》副总裁,综理明史局,并入值南书房。

当时,经过一番政治波磔的他几乎看淡了一切。原本为了自证清白,他一直耿耿于怀,精心谋划复出。如今声名已经得以恢复,他反而如释重负,越发感慨“宦情久淡形骸单”1,厌倦之心也愈来愈烈。

康熙三十四年(1695),噶尔丹(1644~1697)二次南犯。皇帝玄烨(1654~1722)雷霆大怒,下诏亲征,分中、西、东三路进兵。次年二月三十日,皇帝御驾讨伐,高士奇主动请缨随行,征途茫茫,一连数月,甚为艰苦。一路上,他赋诗吟叹,凡五十八首,记录所见所感。对于这次随扈,同行人也即高士奇的政治盟友陈元龙(1652~1736)数年后有详细记述:

康熙三十四年乙亥,厄鲁特噶尔丹负固逆命,侵扰外藩,先皇帝赫然震怒,是冬下诏亲征。廷臣以穷荒绝漠、险阻苦寒交章劝阻。睿谋已定,独断不允。祃牙祷马,诹吉遄征,分中路、西路、东路,三路进兵。次年丙子正月,亲统六师,由中路前发。故事,凡车驾巡行,阁臣及讲官司起居注者列名请随侍。先皇帝以汉文臣不谙军旅,不令随行。越二日复谕,翰林掌院张公英曰:记注不可无汉人,可令尔子侍讲学士张廷瓒及侍读陈元龙随行。时大学士张公玉书、内廷詹事高公士奇皆自请随行,督捕胡公会恩亦请行,汉文臣同时扈从者五人。先皇帝御戎衣启行,元龙等载甲胄,佩櫜鞬,乘马随豹尾后。出德胜门,由居庸关出独石口,口外一望砂碛,皆平冈烂石,无林木鸟兽。行十余日,沙深,车不能进。有旨:留米车贮此,以马驼□粮而行。圣心虑行粮不继,令军中日止一餐,御膳亦止进一次,俯同甘共苦。凌晨拔营,不举爨,日暮下营。辎重厮养皆按旗随大营后,辄漏下方,至设行帐,觅水以革囊汲负,拾马矢为薪,恒至夜分,方食。行月余,道左有白石小阜,高可二丈,宽广如之。就石平正处,随其高下镌字曰:瀚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胡尘,永清沙漠,永乐某年月日御驾北征至此。盖明成祖勒石班师之处,金幼孜《扈從北征录》所云“回看北斗已在南”者此也。先皇帝命录其文呈览。自此而北过瀚海,又行千余里,会西路兵大败噶尔丹。捷书既布,六驭凯旋。是行也,出塞三千余里,往返十旬有余。时余年四十有五,筋力尚强,意气颇壮,忘其况瘁。归而禹鸿胪之鼎为余写戎装小照,王山人翚补画边关景象。余兄香泉题曰《北征扈从图》,馆师桐城相国、座主云间大司农暨泽州相国、长洲大宗伯,各宠以诗,今三十三年矣。同行及赐题作画诸老无复存者,而余以衰朽之躯,尚留人世。幸侍先皇帝山陵,回忆跨马从征,珥笔陪游,受恩眷者,四十余年,恍如昨梦。因备记于卷末,永志先皇帝神武廓清之烈,而老臣亦与有荣施也。2

同年九月六日,高士奇再次奉命从征噶尔丹,至岁暮方归,赋诗三十九首。康熙三十六年(1697)二月六日,高士奇第三次扈从出征,经宁夏一路西行,深入荒漠,噶尔丹兵败自尽,朝廷大捷。五月十六日,班师回朝。行军途中,高士奇又作诗九十七首,一路抒情言志。就在此时,高士奇萌生退意,发出“玉门今日仍生入,不愿封侯只愿闲”3之叹。六月,也即刚回京,他拟想具疏请归,吟咏感怀:

塞远经三涉,言归伏已交。马劳多露骨,鸟倦识投巢。山果垂青实,池莲破紫苞,林泉志早决,不用测羲爻将具疏请养。4

六月二十五日,皇帝赐御制诗“廿年载笔近螭头,心慕江湖难再留。忽忆当时论左国,依稀又是十三秋”,5表达了惋惜之情。七月初一,高士奇具疏奉母乞养,毅然求去,皇帝特授詹事府詹事,准回。八月,他陛辞,皇帝大加恩赐并以御笔“云窗”大字首宠行。八月三十日,他从潞河出发,一路南下,在朝同人、友朋赋诗赠行,依依惜别。

就在回京思谋求退的七月、八月间,高士奇邀请“每逢佳士必写真”的禹之鼎(1647~1716)画像纪事,记录两年三次随扈出征的西行经历,名曰《雪山归马图》(图1)。禹之鼎题云:

雪山归马图。少詹学士江村高老大人屡奉扈从塞外,归来,属绘纪事,漫拟胡瓌《射雁图》笔意。时丁丑秋月,后学禹之鼎谨志。

画幅不着背景,高士奇身着青袍红披风白裤,头戴风帽,脚穿布靴,侧身横跨黑白相间骏马,手执缰绳,俨然一副行军打扮。他脸庞清矍,浓眉长髯,目光炯炯,面带微笑,可谓神采奕奕。马匹注重结构的体积感与皮质感,以延绵遒劲的线条勾勒轮廓,造型准确,比例恰当,强调雄壮之体格与健劲之筋肉,络红缨,一派雄健飒爽之姿,颇有宋元鞍马古朴雅致之趣,又不失装饰之风。无论用笔与赋色,都追求写实作风,特别是马鬃之渲染、马身花斑之处理,层层渲染,极尽工细温润,栩栩如生。

在第一次扈从归途中,高士奇途径龙门峡谷赋《龙门》抒怀:

龙门屹中断,截嵲不可上。何年五丁手,铁壁划成两。塞水东南奔,七派争滉瀁。汇流双崖下,浩浩风霆响。朝宗识所归,胜势俨扼吭。裂地藏蛟龙,摩天辟夔魍。我来策归马,顾盻胸臆爽。疏凿古未经,谁谓禹迹广。6

龙门峡谷,位于今河北满城县城北,自龙门湖东南侧蜿蜒向南,长四公里,宽处两百米,窄处仅八米,深处三十米,两岸石壁陡峭,怪石嶙峋,高处瀑布跌落,悬珠挂翠绿;谷底山泉四溢,飞瀑流银,波涛堆雪。面对两岸石壁与浩荡河水,已届知天命之年的高士奇仍不禁意气风发。“龙门屹中断”“铁壁划成两”等写出龙门壮观,而“我来策归马,顾盻胸臆爽”道尽了自己凌云壮志,也比较完美地呈现了《雪山归马图》的巍然气象。

核查文献,所谓胡瓌《射雁图》,大概是纳兰性德(1655~1685)题画诗中所及胡瓌《射雁图》,五绝诗云:

人马一时静,只听哀雁音。

塞垣无事日,聊欲耗雄心。7

胡瓌系辽代契丹族画家,世居范阳(今河北涿县),擅画人物、鞍马,长于描绘北方游牧民族牧马、驰猎生活,曲尽塞外不毛风景之趣。所作往往用笔清劲,构图巧密,刻画细致,人物形象各异,气质犷悍,尤工画马,骨骼体状生动有神。

目睹《射雁图》,纳兰性德心领神会,借景抒情。他入值宿卫,常随驾扈从,想是见过画面所绘塞外大漠荒寒之景、番兵张弦射猎之事,情不自禁。前两句写景,“只听哀雁音”以有声之想象赋予无声之画以听觉感受,可谓绘形绘声,动静相宜;后两句明志,以白描法将思想意境充分揭示:战事消弭,兵士百无聊赖,以射猎来打发时日,虚度光阴。他似乎暗喻自己,鉴赏中引发情感共鸣。他早年肆力经济之学,文武兼备,二十二岁中进士,意于翰林院为词臣或任地方亲民之官,未料竟跻身虎贲侍卫之列,却无横戈跃马,逐渐耗尽修身立行、建功立业之雄心,着一“耗”字而感慨万千。

可以推测,禹之鼎或是在纳兰家族见过纳兰性德笔下的胡瓌《射雁图》。早先,他通过曾为纳兰性德馆师的徐乾学(1631~1694)所荐为之画像(图2):纳兰性德身着侍卫官服,腰佩璧环,头戴纬帽,坐于方床;面庞丰润,微带笑容,左手持茗碗,右手放于胸前,身体自然略向前倾,举止儒雅,一派倜傥风流;背景构图雅致,烘托出纳兰身处高门却“闭门扫轨,萧然若寒素……弹琴咏诗,自娱悦而已”8的风范。

如今,所谓胡瓌《射雁图》不知确指为何,但可以从传为刘贯道所作《元世祖出猎图》中想象一二。《元世祖出猎图》(图3)属于全景式大尺幅作品,远景画黄沙浩瀚,朔漠无垠,商旅行驼于茫茫大漠中,一派北国风光;近景、中景描绘忽必烈率队行猎情景,或驾鹰纵犬,或弯弓搭箭,或执旗挥麾,人物聚散布置,错落有致,又互相呼应,层次分明。人物、马骑无论衣着、装备皆刻画精细繁缛,线条细劲流畅,设色浓丽庄重,而结构姿态,自然生动,转侧俯仰,富有变化。

有趣的是,《元世祖出猎图》原先无款,明代时被称为《藩王出猎图》,还曾误作《元裕宗御容》,著录于清初顾复《平生壮观》,后添款“刘贯道”。陈晓伟的研究表明,《元世祖出猎图》画名得自于纳兰性德之弟纳兰揆叙(1674~1717)。9康熙末年,他赋长诗歌咏,并名曰《题元世祖出猎图》,诗云:

至元天子英武姿,校猎每以秋冬期。

我今展图如见之,沙漠惨淡移于斯。

星斿蔽野虹作旗,廄马既秣车既脂。

至尊前行后阏氏,茸帽压顶裘反披。

名王部长络绎随,臂弓腰箭千夫驰。

北风似弩雪似簁,踆乌匿影顽云痴。

鸿鹄纷拏苍隼饥,雉飞入草鹰在枝。

银麞缟鹿熊豹麋,狡兔封豕狐与狸。

洞胸饮羽血淋漓,焚林捣穴靡孑遗。

就中射虎者为谁,引满一发穿其颐。

目光?磹怒未弛,懦怯乍睹犹惊疑。

归来穹庐帟幕施,酪浆湩乳倾金巵。

燎毛燔肉土锉炊,琵琶发声羌苗吹。

酒酣耳热欢融怡,寒气忽转春迟迟。

厥初穷兵辟坤维,乘胜直抵西海湄。

于阗乞降迨龟兹,角端示警殊不知。

从畋已寓阵法奇,止齐步伐皆得宜。

月来日往绵岁时,此画完整无缺亏。

偶然流览浑忘疲,便觉满室生凉飔。

壮观咫尺慰所思,何待振策游边陲。10

巧合的是,康熙三十一年(1692),徐乾学为顾复《平生壮观》作序。或许就是因为徐乾学的关系,纳兰性德、纳兰揆叙昆仲先后曾目睹当时还未曾添款的《元世祖出猎图》,抑或是顾复也因此得见而著录并称为“元裕宗御容”。种种蛛丝马迹或能表明,纳兰性德所言的胡瓌《射雁图》或许便是被纳兰揆叙重新命名的《元世祖出猎图》。故有人认为,《元世祖出猎图》后由纳兰家进入到清内府,藏于钟粹宫。11

通过比对发现,《雪山归马图》无论是风格技巧,还是马匹造型,抑或是马鞍装饰元素,都与《元世祖出猎图》存在着某种若即若离的内在关联。但是,禹之鼎只是在意摹,即有“漫拟”之谓。

其实,高士奇曾在苏州购藏传为胡瓌所作《卓歇图》卷(图4),南归后鉴定连作二跋,著录于《江村书画目》,称曰“真迹神品”12,题跋云:

胡瓌,范阳人,工画番马,铺叙巧密。而用笔清劲,至于穹庐什器、射猎部属,纤悉备尽。凡画槖驼及马,必以狼毫制笔疏染,取其生意,亦善体物者也。梅尧臣尝题瓌画云:“毡庐鼎列帐幕围,鼓角未吹惊塞鸿。”又云:“素纨六幅笔何巧,胡瓌妙画谁能通。”则尧臣之所与瓌,定非浅浅人也。按宣和御府所藏《番部卓歇图》,凡七。此卷得自吴门,绢素碎裂,几不可辨,命名手装之,洗涤缀补,两月余乃就,则精彩灿然,朱粉毕见。余屡扈跸,巡行沙漠,所至番部情景,摹画曲尽,笔法超轶,又非宋人所可望也。后有元人王时跋语,图记为王氏本中,一曰霞川,《元史》多阙漏,未载其人。萨天锡《雁门集》中有和王本中《灯夕观梅诗》,又《寄中台王本中》云:“王郎楚楚金闺彦,五凤楼前看斗鸡。花外漏传银箭午,日边班退紫宫西。吟诗月白倾瑶露,归马春红踏锦泥。应念栖迟江海客,破窗灯火雨凄凄。”观诗中之意,本中在元,必官禁近,以文才风流著者,并识之。康熙戊寅九月廿二日,晓阴初霁,虽节逾霜降,尚未萧飒,简静斋列菊数十本,秋英可餐,涤宋砚,用小华道人墨作书,江村竹窗高士奇。

今岁仲冬久晴,气候暄和,纸窗昼朗,山茶烂开,虽两旬不往北墅,亦有静坐之乐。偶从架上再取此卷观之,用笔设色,远非近代可及。跋此时,游蜂来绕笔端,知阳和之将动矣。时戊寅嘉平七日,江村。13

《卓歇图》卷大致可分为三段,第一、第二段主要画狩猎归来、人马嘈杂的场面及骑士们滚马下鞍牵马准备休息时互相交谈的场景,或席地而坐,或整理马鞍,或伫立交谈,形态各异;第三段描绘首领端坐,宴饮观舞之景,服饰华丽,神态悠闲。

想必,禹之鼎是有机会得见《卓歇图》卷的。就在创作《雪山归马图》的前一年,他应扈从西征的汉族文官陈元龙、张廷瓒(1655~1702)分别绘制《扈从图》卷(图5)以为纪念,前者由王翚为之补雪景。两卷《扈从图》,构图、风格大同小异,师法胡瓌,人物、鞍马、骆驼行进丘陵山路上,穹庐什器隐于山谷间,人物形象逼真,动物造型生动,刻画细腻,赋色艳丽,集工笔人物、鞍马、小青绿山水于一体,可谓笔端造化,炫烂夺目,具有非同一般的艺术魅力。《扈从图》卷,可以说是《雪山归马图》的创作先声。

《图绘宝鉴续纂》谓禹之鼎“工善写照,一时称绝”,能融会江南画法与墨骨画法而得心应手。由于江南画法是以色彩堆叠为主,在一定程度上能提高彩度,而墨骨法的优点则是结构清晰、坚实,富立体感。他善于墨骨、色晕并重,穿插并用,既有淡墨渲染的骨骼结构起伏,又有重色晕罩的明润肌肤色泽,所作形貌逼肖,立体感强,又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达到了形神兼备之境。高士奇面部以细线勾勒,淡墨微晕,脂赭烘染,色彩鲜润,富有立体感;衣纹线条兼取多家之长,有飘洒流畅的兰叶描,也有顿挫有法的钉头鼠尾描,既富变化,又有质感,颇具表现力。禹之鼎成功地再现了中年像主面部特征,肤色滋润,而眉骨与鼻梁的T形部位颜色略浅,眼睑、脸颊、笑纹等深处则因赭石晕染较深,所有的颜色巧妙地交融成自然的气色,正所谓“晕者四面无痕迹,察其深浅亦层层积出为妙”14,“娟媚古雅”15。

不仅如此,禹之鼎擅长将人物置于特定的情节、环境之中,展现像主身处的具体活动和生活环境,力求如实地反映其行动举止和思绪心态,因此所作富有真实性和亲切感,而少人为雕琢或理想化、概念化的痕迹。《雪山归马图》虽无山川背景,但禹之鼎设置于拟定的“我来策归马,顾盻胸臆爽”的情境中,通过神态刻画诗意呈现,给予人无尽遐想的空间。故从一定程度上说,《雪山归马图》实乃《扈从图》的局部特写,咫尺而有千里之势。

诚然,高士奇一生画像并不太多,见于图像传世或史料记载的大约有吴门画家周道作《江村垂钓图》(1678)16,禹之鼎画像、杭州画家蓝深补景《云林同调图》(1684)(图6),浙江省博物馆藏),海宁画家俞培为作系列小影《将车图》《抱瓮图》《读书图》《课子图》(1690)17,佚名《乘槎图》(1690)18。所謂“图成行乐”,这些小像大多是高士奇谪居家乡时的文化扮装游戏。与上述不同的是,《雪山归马图》则乃纪实言志,具有某种意义上书写历史、记录瞬间之特质,因而对于高士奇来说,显得比较特别且相对重要。

康熙三十七年(1698)九月,高士奇携带着《雪山归马图》回到了故乡,继续过起了“江村销夏”式的乡居生活,山水林泉相伴,烟云雾霭作侣,吟诗赋词,鉴书赏画,好不逍遥自在。

康熙三十八年(1699)三月,皇帝第三次南巡,下旨命高士奇在杭州西溪接驾,赐御书“忠孝节义”四字、御制诗“久别偶相逢,俱疑是梦中。即今欢乐事,放盏又成空”;同年闰七月十六日,御赐对联“忠为表,孝为里;言有物,行有恒”;康熙四十年(1700)八月,皇帝赐书“文词赡蔚”四字、御咏诗联“闻国政讲易见天心,凌白雪六翮向青云”。康熙四十一年(1702)四月,皇帝颁旨擢升高士奇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加正一品,且敕封四代,赐御书“莱衣昼锦”四字。康熙四十二年(1703),皇帝第四次南巡,召令高士奇接驾淮安扈从江南,四月初一御赐“栖心”大字,19后随驾北上并以退休之身入值大内;月余南归,皇帝“令备皇太子自骑走骡送至通州”20,六月高士奇回乡后病逝,九月皇帝特赐全葬。康熙四十三年(1704)正月,皇帝御书悼联“勉学承先志,存诚报国思”,并派遣浙江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加三级郎廷极(1663~1715)代天子御祭,立谕祭碑,一年后赐谥“文恪”。被皇帝私尊为老师的高士奇享尽恩宠,荣华一路,光耀门楣(图7)。因此,《雪山归马图》承载着皇帝与高士奇亦君亦臣、亦师亦友的真挚情感,成为他们君臣之间念念不忘、情意绵绵的生动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