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市凉州区乡村地名文化浅析
2023-05-30李元辉
【摘要】 甘肃省武威市凉州区乡村地名既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又显示出独特而鲜明的地域特色。从宏观而言,凉州区乡村地名具有农耕文化、游牧文化、军旅文化、交通文化、历史文化、姓氏文化等特征。加大凉州乡村地名文化的挖掘、保护、宣传力度,保护文化遗产,助力乡村振兴。
【关键词】武威市凉州区;乡村地名;文化
【中图分类号】G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01-011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1.038
武威市凉州区拥有丰富的乡村地名文化资源,有的地名描写所处的地理位置和独特鲜明的自然景象,有的地名记叙厚重的人文历史和重要的交通标志,有的地名展示重要的军事防御设施,有的地名寄托当时当地人们的思想感情、勾起人们的生活回忆等等。梳理凉州区乡镇村组地名,研究这些地名形成的自然环境、制约因素、内在规律、文化成因等,考证这些地名背后的历史文化,讲好地名故事,分析总结各个乡镇的历史变迁、命名规律探究、精彩地名故事挖掘等,对于增强文化自信,助推乡村振兴,彰显凉州文化魅力,推动武威文化旅游名市建设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凉州区乡村地名文化的历史渊源
凉州乡村地名文化千姿百态,丰富多彩。凉州区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相互碰撞、中西方文化相互交流、中原传统文化与西域外来文化兼收并蓄,使得凉州区乡村地名既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又显示出独特而鲜明的地域特色。
从宏观方面而言,凉州区乡村地名的特征鲜明独特。凉州区位于河西走廊的东端,是丝绸之路的黄金节点城市,农牧业发达,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凉州区乡村地名文化中保存着大量的农耕文化、游牧文化、军旅文化、交通文化、历史文化、姓氏文化等的痕迹。又因为凉州区自古为多民族聚集之地,各民族因文化传统、宗教信仰、经济水平的不同,而形成了本民族独特的地名文化体系①。
二、凉州区乡村地名文化中的文化特征
(一)农耕文化特征
早在西汉初年,随着河西四郡的设立,中原农耕文化开始进入凉州,并与当地游牧文化进行交流。汉武帝时期,农业成为河西的主要产业。五凉、盛唐时期,统治者一直十分重视农业发展。明代为维护统治,实行移民屯田的战略。明清时期,河西地区的农业生产水平得到进一步发展,农作物品种更加丰富。②所有这些,为凉州区地名文化奠定了农耕文化的积淀。
武威磨嘴子汉代出土文物铭旌有“西乡”“北乡”“东乡”“渠门里”“阉导里”“利居里”“西夜里”等文字,显示当时的凉州区已按照中原农耕文化的“乡”“里”的规制进行命名,现在汉代其他地名早已消失,但“西乡”“北乡”“东乡”之名还在民间沿用。
明初,移民来到凉州,设置有管理机关,负责发放、安置移民。凉州区现存的“发放”“安置”这些地名,实际就是当时移民屯田管理机关所在地。移民垦种土地称为“民屯”或“军屯”,所居之地便有叫“屯庄”的,如凉州区发放镇的屯庄,韩佐镇的屯地庄、田家屯沟、马家屯庄,凉州区谢河镇的茹家屯庄等等。明代在凉州兴修水利,出现了一些以农田灌溉水系命名的地名,如黄羊渠、杂木渠、大七渠、金塔渠、怀安渠等,每渠分为十坝,形成了完备的渠、坝、沟、畦系统。随之凉州区就出现了头坝、二坝、高坝、中坝、四坝,上沟、东沟、西沟、三沟、四沟,阳畦、二畦庄、头畦、六畦等依水利系统建设的地名。
凉州区地名中展示的这些反映农耕文化的历史或场面,仅仅读其地名,一股农耕文化气息就扑面而来。
(二)游牧文化特征
凉州区在祁连山冰川融水滋养下,形成了许多水草丰茂的天然牧场,自古以来畜牧业极为发达,在汉代就有“凉州之畜为天下饶”的民谚流传。五凉时期,随着草原民族不断移驻河西,开辟出新的牧场,形成了大规模的畜牧业生产格局。唐代中期吐蕃、回鹘、党项、蒙古等游牧民族先后占据凉州,进一步促进了畜牧业的发展。畜牧业的发达,丰富了河西经济区内人们的生产生活,凉州地名中游牧文化痕迹大量存在,游牧文化的影子映射在地名上。
历史上占据凉州区的乌孙、匈奴族、羌族、鲜卑族,生活在谷水(今石羊河)流域,是影响较大、地域最广、持续时间最长的几个民族。③因此凉州区留下了大量与这几个民族有关的地名。西汉时期,河西走廊一带生活着乌孙、月氏等游牧民族,乌孙人最早在此修筑了聚居地——赤乌镇。《元和郡县图志》:“赤水军,在凉州城内,本赤乌镇,有赤青泉,名焉。”可见直至唐代这个地名还在被使用。后来匈奴击败月氏,驱赶了乌孙、月氏部落,占领了整个河西。匈奴人将赤乌镇重新进行了扩建整修,称为盖臧城,汉人依其发音讹称为姑臧。据考证,“姑臧”二字来源于武威姑臧山,而姑臧山是西戎、月氏和匈奴部落的生活和游牧场所,其名来自匈奴语,匈奴语已无可考。《晋书·张轨传》引王隐《晋书》说:“凉州有龙形,故曰卧龙城,南北七里,东西三里,本匈奴所筑也。”
东汉时期,凉州区长期由羌族占据,因此凉州区也留下了大量羌语地名。如凉州区金羊鎮、羊下坝镇、武威城东的黑羌塘(今大河驿西盛家庄),城北的羊同(今永昌镇)、红羌(今洪祥乡)等。凉州区长城镇的羊桥子湾、羊圈壕。
历史上鲜卑族在凉州区的活动,也可以从至今流传的地名得到证实。如土弥干川,在武威城西50里,即今西营一带。《五凉全志·武威县志》记载:“土弥干川,县西南五十里。” ④《太平寰宇记》记载:“土弥干川,鲜卑语称为土弥干,言此川土肥美……”又如凉州区永丰镇有朵浪村,旧名朵浪坪,也与鲜卑族有关。西营河流经此地名为朵澜水。朵澜一名,来自鲜卑部落“多兰部帅”。所以上述地名就是因为魏晋南北朝时期鲜卑族在此驻牧而得名。
(三)军旅文化特征
凉州区乡村具有军旅文化特征的地名,主要集中在明代。明初,朱元璋派大将军冯胜西征,占领凉州之后设立凉州卫,配置军力5600人。明廷十分重视对作为西北边镇重要城市的武威地区的经略,明朝从地区军事行政建制、修筑长城、养殖军马等方面有效地对武威地区进行管理,巩固了国防,安定了边境,武威的战略地位与作用也从中凸显。
为了牢固掌握武威这一军事要地,明代除了在武威修筑长城、修建城池之外,还根据军事斗争和屯田需要,发动民工修筑堡塞,设立保甲制度,联防自卫。堡、寨、塔、墩、营之名至今犹存,以堡、寨命名的村庄遍布武威全境⑤,如凉州区黄羊镇的阎家堡、七里堡、李宽寨、满家寨子、土塔、大墩、杨家墩墩、土塔墩;凉州区高坝镇的杨房堡、高家寨子、张家寨子、查家寨子;凉州区清源镇的曾家堡、蔡家寨、刘广寨、唐家营、东营;凉州区谢河镇的李府寨、武家寨、张家大墩、黄家墩、何家墩台庄;凉州区河东镇的河东堡、乐安堡、达家寨、汪家寨、六坝墩、下腰墩;凉州区金河镇的王景寨、李家寨、范家寨、西寨、王家墩;凉州区韩佐镇的韩佐寨、金家寨、田家四个墩、严家墩;凉州区长城镇的高沟堡、马家寨、十二墩、李家大壕、五墩、接腰墩、苏家台子、前营、上营、二营;凉州区四坝镇的三岔堡、马家墩、薛家寨;凉州区丰乐镇的丰乐堡、怀西堡、昌隆堡、翟家墩、魏家新墩、杨家寨子;凉州区永昌镇的永昌堡、和寨、前寨、后寨、梧桐寨子、光头寨子;凉州区大柳镇的大柳树堡、王城堡、蔺家寨子;凉州区松树镇的中堡、中截堡、花寨子、冯良寨;凉州区下双镇的下双寨、魏佐寨、七墩、宁家墩等等。
(四)交通文化特征
凉州区乡村好多古地名与交通有关。这是因为古代凉州区不仅是重要的军事通道,也是商旅必经之地。
凉州区古代驿站主要分布在绿洲地带的交通要道之处,平坦广阔的地域设置驿站不但有助于驿站的管理和运行,而且能够更加有效地控制整个区域通行关键地点。清代,武威地区的陆路交通主要是依靠和借助驿道实现的。陕甘新大驿道在近代成为清政府统治西北地区的重要的交通线,也成为维护国家统一的重要通道,甚至关系到西北战事的成败。这条路线对陕、甘、新交通和经济的繁荣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武威地区的驿站是陕甘新大驿道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大清会典则例》称:“四十里凉州大河驿,三十里武威县武威驿,五十里武威县怀安驿。又西四十里有柔远堡,有柔远驿。”可见,凉州区古代著名驿站有今凉州区武南镇大河村附近的大河驿、武威城东门附近的武威驿、凉州区怀安镇的怀安驿、今丰乐镇附近的柔远驿等等。
与驿站相辅相成的是,凉州乡村出现了大量反映与城市距离远近的地名,如东路十三里铺、七里铺、二十里铺、三十里铺、四十里铺等等。这些铺舍,是驿站沿途有益的补充。
明清时期,由于凉州区水系河道密集,遍布乡村的桥梁较多,编撰于乾隆十四年(1749年)的《五凉全志·武威县志》就记载了凉州乡村的许多桥梁名称。例如城东有安澜桥、迎恩桥;城南有济坎桥、卧波桥、联济桥、夹山桥、庄严桥;城西有永安桥、小溪桥、怀安桥、利涉桥;城北有润济桥、小石桥、济舆桥、官桥、北济桥、石羊桥、大石桥;城东北有利川桥、双桥;城西北有海藏大桥、普渡桥;城东南有靖边桥等等⑥。
(五)歷史文化特征
凉州区乡村好多地名与历史文化、历史古迹有关。这是因为古代凉州区曾经是著名的“丝绸之路”要冲,是中原与西域的交通咽喉,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成为历代中原王朝锐意进取的战略要地。这里曾经发生过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好多地名就与历史事件、历史遗迹有关。
凉州区永昌镇历史文化底蕴深厚,有高昌王碑、西宁王碑、永昌府古城遗址等元代遗存,清代建有北溟书院,还有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永昌滚灯舞等。永昌镇地名来源于元代“永昌府”。1253年,西凉王阔端病逝,其第三子只必帖木儿世袭镇守西凉府。在永昌(今永昌镇)筑起了新城,于元世祖至元九年(1272)十一月建成,元世祖皇帝忽必烈赐名“永昌府”,由此人们称只必帖木儿为“永昌王”。次年,忽必烈以永昌王新城所在地“省西凉府入永昌路”,设立永昌路,降西凉府为西凉州。元朝在武威的统治中心由西凉府转移到了永昌府,永昌府成了管辖永登、民勤、古浪、天祝、凉州等县州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永昌镇由此得名。再如发放镇,是因为境内有古代的发放亭而得名,而发放亭则来源于明代移民实边。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后,即派大将冯胜挥师西征,先后平定河西诸路,设立凉州卫。由于武威战略地位十分重要,长期的战乱,西北边防一带人口锐减,大量田地荒芜,严重影响了生产的发展和边防的巩固。明王朝为维护统治,决定实行移民屯田的战略。移民来到凉州,设置有管理机关,负责发放、安置移民。“发放”“安置”,这些地名实际就是当时移民管理机关所在地。
(六)姓氏文化特征
凉州区各个乡村,以同姓宗亲聚居为主的村落名称较多。一方面固然是深受我国家族文化、宗族观念的长期影响,但从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凉州源远流长的姓氏文化。凉州姓氏文化得天独厚,如《敦煌遗书·凉州六姓》中的索、石、贾、安、廖、阴及康、安、曹、石、米、何、史、穆、毕等“昭武九姓”,以及段、张、金、达等世家大族,其郡望堂号(祖庭)均在凉州。明代大移民又为姓氏文化增添了许多内容,所有这些为凉州乡村地名文化异彩纷呈增加了许多内涵。
基于此,凉州乡村地名中有很多直接以姓氏命名的村庄,如凉州区张义镇的申家庄、史家庄、孙家庄、窦家磨、张庄、王庄、康庄;凉州区和平镇的祁家庄、罗家大庄、秦家庄、胡家庄、吴家庄、达家庄、查家庄、龚家下庄、管家庄、臧家庄、腾家乱庄、石家庄;凉州区金塔镇的宋家庄、吉家庄、文家庄、孔家庄、尹家庄、凌家庄、蔡家庄、葛家庄;凉州区松树镇的任家大庄子、唐家庄、杜家庄、俞家庄、曹家寨子、花寨子;凉州区发放镇的贾家墩、蒲家庄、祁家老庄、梁家台子、白家沙滩、张府、黄家庄、潘家庄;凉州区清源镇的侯家庄、盛家庄、曾家堡、宣家庄、汤家庄、甘家庄;凉州区金羊镇的安家庄、郝家庄、于家槽子、邵家庄等等⑦,虽然上述村庄反映的只是凉州区乡村以姓氏形成的村庄聚落,但背后映射的其实是姓氏文化。
(七)其他命名特征
还有一些乡镇及村庄命名,直接以水源、地势、文化遗址或者田地树木、农村作坊命名。如凉州区清源镇的清源、蔡家磨庄、柏树庄、沟口子、宿家崖子、许家车院、下台子、上台子、边槽、东槽等;凉州区谢河镇的沿田地、樱桃沟、茹家屯庄、赵家旱庄、水磨庄、叶家磨、四坝河水、五坝河、六坝河、谢家河滩等;凉州区河东镇的河东、六坝墩、李家烧房、张家油坊、头坝村等;凉州区金河镇的东河、红寺儿、陈家牌楼、王家墩等;凉州区武南镇百塔、田家药铺、大河、杨家油坊庄、郝家磨窝子、油坊庄、郭家槽子等;凉州区韩佐镇李家园子、宏化、禅树庄、罗家河湾等;凉州区古城镇校尉村的叶家磨庄、榆树沟、汪家磨庄子、神树庄、河沿庄等;凉州区长城镇的长城、三官庙、苏家台子、前营庙台子、李家塌洼、沙坡子、白疙瘩、西湖等;凉州区清水镇的高家杞树庄、张家花庄、菖蒲沟、白马庙、张家牌楼庄、油坊庄、谢家咀子、杨家台子、刘家沿沟、杨家湾湾等⑧。
三、结语
武威市凉州区乡村地名文化是一座蕴藏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是彰显历史文化名城的一张极有分量的“名片”,是向外界展示凉州区乡村历史文脉、风俗民情的重要载体。随着社会的变迁,赖以生存的乡土环境在不断发生着不可逆的变化,一些老地名逐渐消失,地名文化的保护和传承面临着日益严峻的形势,知道老地名的人越来越少,讲述老地名故事的人也越来越少。但作为一种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乡村地名文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要充分发挥市凉州文化研究院、政协文史、档案方志等机构和社會组织作用,组织相关专家学者,加大乡村地名文化资源的挖掘、整理和研究力度,尤其是民族民俗文化中与乡村地名文化密切相关的农耕文化、民俗文化、饮食文化、非遗文化等等。不仅如此,还要加大凉州乡村地名文化的宣传力度,既要采用出版书籍、撰写文章等传统手段保护传承,又可采用微视频、纪录片、宣传片等新传媒手段,让乡村地名文化一直传承下去,从而保护文化遗产,助力乡村振兴。
注释:
①武威市凉州文化研究院:《凉州文化概览》,宁夏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年版,第1-2页。
②武威市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武威地区志》,北京方志出版社2016年版,第6-7页。
③武威市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武威地区志》,北京方志出版社2016年版,第17页。
④张克复等:《五凉全志校注》,甘肃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2页。
⑤郭承录:《武威史话》,甘肃文化出版社2005年版,第77页。
⑥张克复等:《五凉全志校注》,甘肃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7页。
⑦⑧武威县人民政府:《甘肃省武威县地名资料汇编》,武威县印刷厂(内部资料)1981年版。
作者简介:
李元辉,男,汉族,甘肃武威人,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河西历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