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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树开花”带来了中国小提琴艺术的“又一春”

2023-05-30景作人

音乐爱好者 2023年2期
关键词:克俭铁树演奏家

景作人

最近闲暇之余,我忽然对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产生的一批小提琴作品产生了兴趣,其中有一首乐曲令我感到格外亲切,它的出现改变了我对小提琴这件乐器的认知,并使我对小提琴演奏艺术产生了飞跃式的理解。这就是阿克俭改编自尚德义原作的小提琴独奏曲《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千年的鐵树开了花》原为一首为花腔女高音谱写的歌曲,它的作者尚德义是人们熟知的歌曲作曲家(2020年以八十八岁高龄去世)。他一生佳作连连,其中尤以《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影响最大。这首歌曲创作于1971年,由我国老一辈著名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孙家馨首唱。这首歌曲的成功具有突出意义,它以富有想象力的旋律构思,为中国的花腔女高音作品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提琴独奏曲《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是由作曲家阿克俭改编创作的。阿克俭生于1933年,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儿时在当地的一所音乐学校读书(青木关国立音乐院幼儿班),后在中央音乐学院少年班及大学本科部、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学习,先后师从张季时、谭舒真、马思聪、阿德勒(德裔)学习小提琴,1959年进入上海交响乐团任小提琴演奏员,若干年后成为乐团的专职作曲家。

阿克俭主要创作和改编器乐作品,当年上海交响乐团创作交响音乐《智取威虎山》时,阿克俭是该项目的创作组组长,为作品最终的完成发挥了重要作用。除此之外,他还改编创作了大量的小提琴作品,如小提琴协奏曲《洪湖》、弦乐四重奏《翻身道情》、小提琴齐奏《快乐的女战士》、小乐队合奏《快乐的罗嗦》等,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这首完成于1971年的《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诞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当时西洋乐器的发展遇到了困境,就在此时,北京的中央乐团率先创作出了交响音乐《沙家浜》、钢琴协奏曲《黄河》及钢琴伴唱《红灯记》。这次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受此启发,上海也开始了西洋乐器民族化和革命化的实践。当时的上海交响乐团不仅创作了交响音乐《智取威虎山》,还由阿克俭写出了极具艺术性的小提琴独奏曲《千年的铁树开了花》。这首乐曲由当时的小提琴家潘寅林演奏后,立即在全国引起了广泛的关注,那段时间,广播中几乎每天都在播放这首小提琴曲,而潘寅林也由此成为那一代人心中的偶像演奏家。

小提琴独奏曲《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是依靠原歌曲的体裁、结构、旋律变化等特点发展而来的。在这首乐曲中,作曲家巧妙运用并发挥了小提琴的歌唱性特征及左右手的高难技巧,将这首作品装饰得异常灿烂、生动、辉煌。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是一首成熟的小提琴曲。作曲家在改编时参考、借鉴了许多西方经典小提琴作品的创作方法,以求做到专业上的合理与精致。乐曲既有随想曲的特点,又有变奏曲的风格,同时还时隐时现着奏鸣曲与协奏曲的某些特性。由于是歌曲的改编曲,它在结构上依附了原曲“A—B—C—D—A”的段落特点,并在一定程度上加以变化展开。

乐曲一开始,刚强的引子如呼喊般喷薄而出,独奏小提琴以有力的和弦和干脆的断音将人们带至一种惊讶的气氛里,在G弦上激荡而出的一段上行模进使人们对音乐的期待感骤升。这个具有强烈效果的引子可以说是整首乐曲的灵魂,它开门见山,干净利索,寥寥数句便将“铁树开花,枯藤发芽”的精髓展现了出来,为其后歌唱性旋律的展开进行铺垫。

引子过后是乐曲最主要的旋律呈现。它先是在温暖的中音区深情地“唱出”,之后在上行琶音的引导下,通过激情的高八度演奏彰显音乐情绪上的变化。接下来,独奏小提琴在G弦、D弦上奏出了一段低沉的旋律,给人一种帕格尼尼协奏曲慢板乐章的感觉。

低沉的咏叹段落后,独奏小提琴与钢琴合作了一段二重奏。由钢琴演奏主旋律,小提琴以流畅的分解和弦游离其中,意境优雅。随后出现的乐句,情绪激昂,独奏小提琴以三度、六度双音的上行强奏烘托出该曲的第一个高潮,伴随着高难度的华彩乐句,音乐呈现出强有力的戏剧性,并由此进入第二个发展阶段。

在第二个发展阶段中,首先出现的是一段技巧性变奏,它的主题来自原作中一个幸福欢快的乐段。作曲家利用小提琴宽阔的音域,以十六分音符前连后跳的弓法将主题进行了上下八度的“翻飞”处理,最后以一个上行的分解和弦引出表现“铁树开花”的串串音流,独奏小提琴声部奏出的跑动性乐句将乐曲推入第二高潮。

接下来是一段充满自豪感的乐段,原作的歌词是“歌声化作千层浪,深入东海走天涯”。音乐很有力量,满载着激情和喜悦。阿克俭在改编这一段时构思非常巧妙,他以连续下弓的三音和弦来演奏主题,并将中间的“分解和弦走句”以快速的连顿弓一蹴而就,很好地表现了激昂的情绪。

乐曲进行到此,音乐的呈现已经完成了几个波次的“喷涌”。然而,真正的音乐顶点还需再进行一次铺垫。作曲家仿照协奏曲的写作手法,增加了一段技巧充分、音乐积蓄力强的华彩乐段。这段华彩包含深沉的低音吟唱、华丽的左手高难经过句以及独立的复调乐句,通过反复辗转,最终将音乐自然地“送”到小字四组的D音,为接下来的旋律再现提供了充分的衬托。

乐曲最后是主旋律的再现,它除了拥有与呈示部大致相同的音乐结构及旋律走向外,还增加了一些点缀性的双音及和弦。尾声时,作曲家为了增加气氛,展现演奏家的高超技巧,在一段快速的D大调上行音流之后,干脆地“甩”出了一段难度极大的换指八度音阶。随着音阶时值与力度的延伸,一串奔流而下又快速拉起的十六分音符被强力奏出,并与其后的上行双音、三连音强奏紧密衔接,达到了全曲的最高音——小字四组G音,最终以两个主和弦有力地结束了全曲。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是一首意义非凡的小提琴独奏曲。阿克俭的创编给中国的小提琴事业带来了一股春风。从那以后,陈钢、丁芷诺等优秀的作曲家及演奏家纷纷出现,他们的积极创作效果显著,使后来被称为“红色小提琴曲”的一批作品深入人心,如陈钢的《金色的炉台》(原名《红太阳的光辉把炉台照亮》)、《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我爱我的台湾岛》《苗岭的早晨》,丁芷诺的《家住安源》(与陈钢共同创作)、《细读了全会公报》,陈钢、谭舒真、张振山的《迎来春色换人间》等。这些作品大大振兴了当时处在低潮的我国小提琴演奏事业,令当时的音乐爱好者们爱不释手,在全国掀起了学习小提琴的热潮。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是当时“打头炮”的新型小提琴独奏曲。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涌現的一大批小提琴曲中,《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是极具小提琴化、技巧效果明显、音乐与技巧的结合非常自然的一首。《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改编的成功,在于它紧紧把握住了原作的音乐灵魂和结构特色。以随想曲、狂想曲的形式加之变奏发展的手法,借助小提琴特有的音色,巧妙有效地突出了歌曲中的花腔色彩,使原作的音乐内涵得到了高度升华。

说到《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不得不提到当年首演这部作品的演奏家潘寅林。当时潘寅林只有二十多岁,是上海音乐学院培养的优秀演奏家。他的演奏技术轻巧自然,音乐温馨浓郁、情感深邃,非常具有鲜活性和时代特色。他早年几乎演奏了所有的红色小提琴作品(基本上都是他首演),在我看来,《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是他演奏得最好的一首。有人认为这首乐曲带有炫技性,并不适合普及,但我的观点是,是不是炫技要看其技术的运用是否具有音乐性,且在音乐中技巧是否取得了效果。如果技巧与音乐结合得自然和谐,在运用中起到了强化、深化音乐的作用,那无论技巧用得多难,都不应属于炫技的范围。

相对那个时代其他小提琴作品来说,《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如今很少被搬上音乐会的舞台。原因我认为有两个:一是现代演奏家和听众并不熟悉当年那段历史,不了解其中所表现的内容;二是这首乐曲的问世时间比较早,现在的许多演奏家和听众不太清楚它的存在。无论是哪一种原因,这都是非常遗憾的。

我近年来也听到过一些年轻演奏家演奏此曲,其中不乏知名演奏家。但这些演奏在我听来大多让人较为失望,有的演奏家甚至根本就没有找到作品的“乐魂”,因此在演奏中无从理解,无从下手。我曾看到一位年轻演奏家将曲中的双音连顿弓(准确地说是连跳弓)均改为上下弓演奏的自然顿弓,这样的改动大大减弱了乐曲中对花腔女高音的模仿效果。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是一个时代的艺术标志,它的出现带来了中国小提琴艺术的新繁荣,为中国小提琴作品的创作发展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希望这首为中国小提琴事业带来新生的乐曲能够永远成为当今小提琴家们的必奏曲目,成为音乐爱好者们心中的绝唱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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