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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主体视域下的生态危机探微

2023-05-30姚云王汉卿

关东学刊 2023年2期
关键词:生产者消费者

姚云 王汉卿

[摘 要]目前人类面临着严重的生态危机,生產者和消费者均应对此负责。首先,生态危机是由资本主义工业化生产导致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生产和生活资料的消费都远居于世界榜首,所以它们是生态责任的首要主体。其次,发展中国家在生产过程中也对生态环境造成了破坏,但是,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生态殖民造成的,所以发展中国家的生产者是次要主体。现代社会处于消费异化阶段,人们的异化消费既造成了极大的浪费,也在蚕食着地球。因此,发展中国家的消费者也要承担生态责任。具体而言,生产者和消费者可以通过如下方式承担生态责任:由工业现代化向“生态现代化”转型;由异化消费向自由消费转型。

[关键词]生态责任;生产者;消费者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态伦理研究”(19AZX016)。

[作者简介]姚云(1979-),女,哲学博士,河北经贸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河北经贸大学“伦理与社会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员;王汉卿(1997-),男,河北经贸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石家庄 050061)。

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人类一直在为应对生态危机而共同努力,并成立了一些环保机构或组织,如国际自然和自然资源保护联合会、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国际环境情报网、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世界自然基金会等。纵然如此,生态危机依然存在,我们只有揭示出这一问题产生以及持续存在的根源,才能更好地解决这一危机。如果我们把人类主体分为生产者和消费者,显然这两个类型的群体对生态环境都有不同程度的破坏,都应承担生态责任。生产者在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内对环境的影响包括:产品材料选择的上游影响、制造商生产过程的影响以及产品使用和处置的下游影响。当生产商在设计产品时,应尽量减少产品生命周期对环境的影响;当他们的产品对环境产生无法消除的影响时,就要承担法律、伦理或经济责任。【Knut F.Kroepelien,“Extended Producer Responsibility-New Legal Structures for Improved Ecological Self-Organization in Europe?”,RECIEL,vol.9,no.2(Sep.2000),p.166.】产品只有拿到市场上出售,商品价值才能实现,企业才能获利,那么,购买并使用商品的人就成了消费者。消费者如果使用了无法降解的、由动物毛皮制成的或来自不可再生自然资源的物品,或者消费无度,他们就对生态环境造成了破坏,同样需要承担生态责任。

一、生产者是生态责任主体

没有资本主义工业化的生产,就没有生态危机产生。资本逐利的本性驱使资本家最大限度地开采自然资源,加工制造成商品,源源不断地实现资本积累。同时,资本家也通过各种途径刺激人们的消费,形成消费社会,以实现商品的持续销售;而消费者又进一步向自然界排放各种形式的污染物。资本主义工业化最先发生在欧美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因此,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生产者是生态破坏的主力军。发展中国家在生产中也存在着严重的生态污染,一方面这同样是由资本逐利的本性导致的,另一方面是由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生态殖民引发的。

(一)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生产者是生态责任的首要主体

“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6页。】资本主义生产力的高速发展,虽然极大程度上提高了人类社会的文明程度,改善了人类社会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但同时也伴随着人类对生态的破坏。因为资本主义的高速发展依赖于资本主义工业化进程,而工业化至今都是生态危机最主要的根源。全球变暖、资源枯竭、土壤沙漠化、雾霾、水污染等,无不是根源于三大工业革命所带来的高科技手段的使用。

追溯历史,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工业化起步最早,自然环境污染最为严重。“自18世纪下半叶起到20世纪初,英、法等欧洲国家、美国、日本等就相继实现了工业革命,形成了以煤炭、冶金、化工等为基础的工业生产体系。然而,在随后的三四十年里,这些享受了工业文明成果的西方发达国家遭受了严重的环境污染,环境公害事件频频发生,甚至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张玥、姚扬、乔琦、郭静:《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生态文明建设基础对比分析》,《中国环境科学学会学术年会论文集(2013)》,北京: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491页。】这主要是由资本主义生产的唯一目的——资本积累的肓目性导致的。资本家把资本投入市场,经过一轮资本循环后,再反复进行资本周转,以最大限度地赚取利润。换句话说,资本必须动起来,才能不断地实现价值增殖。而资本周转的唯一目的也是实现价值增殖,为此目的,人类会不惜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资本主义的目的不是满足人类的需求和保护环境,它只有一个目的和推动力——最终导致了经济的动态性、危机和长期的缓慢增长(停滞)——那就是无止境的资本积累。【Fred Magdoff,“Harmony and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Beyond the Capitalist Alienation of Nature,”Monthly Review,vol.64,no.2(June 2012),pp.1-2.】

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使资本主义市场开始向国外扩张,导致了资本主义市场的世界化。现代大工业的产生是资本主义世界化的前提。“大工业建立了由美洲的发现所准备好的世界市场。”【《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第32页。】

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及对世界市场的占有使其不惜一切代价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扩大对物质材料和能源的使用,如此一来,环境和经济势必出现二律背反。如马克思所言:“鱼的‘本质是它的‘存在,即水。河鱼的‘本质是河水。但是,一旦这条河归工业支配,一旦它被染料和其他废料污染,成为轮船行驶的航道,一旦河水被引入水渠,而水渠的水只要简单地排放出去就会使鱼失去生存环境,那么这条河的水就不再是鱼的‘本质了,对鱼来说它将不再是适合生存的环境了。”【《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50页。】

以工业对大气的污染为例,工业生产中对天然气、煤、石油的使用,向大氣排放大量的固体颗粒和二氧化碳,导致全球气候巨变,即常说的温室效应。而地球平均温度升高3℃,就会达到约300万年前的上新世中期的气温水平,那时全球气温比现在高出大概2-3℃。此外,据《斯特恩评论》(the Stern Review)的解释,这样的增加可能足以引发海洋温盐环流的关闭,使西欧变暖,造成气候突变,从而使西欧陷入类似西伯利亚的状况。其他研究表明,如果全球平均气温上升3℃,到2100年,印度河的水流可能会下降90%,影响数亿人。气候学家的研究表明,二氧化碳当量为550ppm时,全球平均气温上升超过8℃(14.4°F)的可能性超过5%。所有这些都表明,二氧化碳当量达到550ppm对我们的地球和人类来说都可能是灾难性的。【John Bellamy Foster,Brett Clark,and Richard York,“Ecology:The Moment of Truth-An Introduction,”Monthly Review,

vol.60,no.3(July-Aug.2008),p.4.】

资本主义对经济利益无条件的追求,使资本主义制度呈现出这样的内在逻辑:为了资产阶级的利益和资本积累而不断地推动经济扩张,自然界和人类劳动被充分利用,以推动这一强大的力量。因此,资本主义系统具有强大的创造力和巨大的毁灭力。从好的方面来看,创造性的驱动力与人类可以从自然界中得到的使用价值有关;从消极的一面来看,破坏性的驱动力最大程度上影响着大自然对强加在它身上的各种需求的反应能力。当然,这两种驱动力迟早会相互矛盾、互不相容。资本主义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发和资本主义造成的废物沉积,最终产生了两方面的负面效应,首先是对大地的破坏,然后是对世界甚至整个星球的破坏(影响气候本身)。要严肃地解决环境危机,需要逆转过去几个世纪的潜在趋势,而不仅仅是减缓。然而,如果不改变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这是不可能实现的。【John Bellamy Foster,Brett Clark,and Richard York,“Ecology:The Moment of Truth-An Introduction,”Monthly Review,

vol.60,no.3(July-Aug.2008),p.6.】

所以,资本主义的绝对增长是人类与环境和谐相处的主要障碍之一。无止境的积累意味着无休止地使用越来越多的资源——即使我们找到了更有效的利用资源的方法。一个以每年1%的微弱速度增长的经济体将在大约72年后翻一番,但一个以每年2%的速度增长的经济体(仍然是一个较低的速度)将在36年后扩大一倍。当经济以3%和4%的速度增长时,经济将分别在24年后和18年后翻一番。然而,我们已经在以太快的速度消耗地球上的资源——迅速耗尽了不可再生资源的储备,并误用和过度使用了理论上“可再生”的资源。如果世界经济在未来二三十年内翻一番,这只会加速生态的恶化,可能还有社会的混乱和被破坏。【Fred Magdoff,“Harmony and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Beyond the Capitalist Alienation of Nature,”Monthly Review,

vol.64,no.2(June 2012),p.3.】

资本主义的发展历程告诉我们,目前最为发达的欧美地区是资本主义全球扩张的发起者。资本主义最初是通过资本原始积累发展起来的,所采用的手段是“羊吃人”的圈地运动和欧洲海外殖民。英国通过圈地运动把大量的农民从土地上赶走,使其变成一无所有只能靠出卖劳动力为生的自由人,并且政府颁布法律,不允许他们流浪,他们只能被逼着进入工厂,成为廉价的劳动工人。另一方面,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后,打开了西方列强进行海外殖民的大门,葡萄牙、西班牙、法国、英国等欧洲国家通过这一方式掠夺了大量的金银财富。19世纪前期英国率先完成工业革命,成为资本主义头号强国。1840年,英国和法国等帝国主义国家对中国发动了鸦片战争,从此帝国主义又打开了中国的市场。20世纪90年代,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推动了经济全球化的形成,资本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流动,它不断促使各种生产要素在全球市场上进行统一流动。近几百年间,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全球范围内大肆进行资源开采和掠夺,并在发展中国家建立工厂,转嫁污染。因此,它们是今天全球生态危机的主要推手,而今天这些活动仍然在以不断革新的形式加速进行着。

可见,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和扩张是以生态失衡和环境恶化为代价的,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毫无疑问是生态危机的“第一责任人”。

(二)发展中国家的生产者是生态责任的次主体

经济全球化时代,发展中国家同样也存在着工业生产,它们在一定程度上也对生态环境造成了破坏,所以,也应当承担相应的生态责任。

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发展中急功近利,要么过度开采自然资源或能源,要么使用对空气污染比较严重的燃料,要么使用排放有害气体或固体颗粒物的落后的机器,要么在生产过程中排放废水,要么向自然界倾倒大量的生产垃圾,等等。这主要是由如下三种原因造成的:一是发达国家变相的生态殖民;二是自身资本有限;三是人口爆炸导致对物质生活及生产资料的需求暴增。因此,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方式相对传统落后。

马来西亚自1957年独立后,政府于1965年至1975年先后制定两个马来西亚计划,并于1976-1980年实施了第三个马来西亚计划。前两个计划的实施实现了新经济政策目标,第三个计划又超额完成了经济目标,极大地推进了马来西亚经济的发展,但是也在较大程度上破坏了生态环境。“马来西亚的工业发展,使水质遭受较为严重的污染。水质污染的主要因素是有机污染物的排放,主要来源于橡胶厂、棕榈油加工厂等的污水。有一些河流被工厂所排放的废水中的汞、镐、铅、铬等重金属污染。大气污染也日益加剧,特别是槟榔屿、吉隆坡和佩塔林查亚等地。大气污染物来源于工厂和机动车辆排放的废气。主要污染物质是粉尘、硫氧化物、碳氧化物等。”【肖隆安:《东南亚发展中国家的环境问题与环境立法》,《法学评论》1983年第Z1期。】

菲律宾过度开采自然资源,乱砍乱伐,致使其森林资源遭到严重破坏。除此之外,工业对大气造成的污染也较为严重。20世纪80年代的菲律宾,“作为首都的马尼拉市区的大气污染几乎达到了不可忍受的程度。其大气污染来自机动车辆,它的陆地运输量竟占全国的90%。”【肖隆安:《东南亚发展中国家的环境问题与环境立法》,《法学评论》1983年第Z1期。】

印度作为世界人口排名第二的国家,截止到2022年7月其人口已达到14.12亿。【如无特殊说明,本文引用的国际人口数据均来源于《世界人口展望2022》。

落后的经济远远不能满足它的人均需求,粗放式的生产方式及对水等自然资源的过度开采,为其带来了严重的生态危机。“印度南部由于受煤烟和灰尘影响,天空常常‘乌云蔽日导致水稻由于缺乏足够的阳光而大幅度减产。”【张玥、姚扬、乔琦、郭静:《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生态文明建设基础对比分析》,《中国环境科学学会学术年会论文集》,第492页。】

印度尼西亚作为一个多岛屿的小国,大量超级原油轮船在其境内航行,严重污染了海洋。巴西虽然面积不大,却是世界上大气污染最严重的10个国家之一。对森林资源的破坏导致巴西森林火灾频发,火灾释放的二氧化碳严重污染了大气。泰国工业污染较为严重。在泰国的龙仔厝府,大量塑料回收加工厂在生产的过程中经常浓烟滚滚,严重污染了当地的大气和水资源。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生态殖民是发展中国家生态危机的一个重要的原因。20世纪中期以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采用文化价值观、意识形态等软实力渗透手段,或采用不正义的军事入侵以及不公正的国际经济贸易等硬实力手段,把发展中国家变成其永久的廉价原料产地和廉价劳动力来源,向发展中国家转移污染性生产企业,或把它们变成永久的廉价能源来源地,无条件地掘取发展中国家的能源,为发展中国家带来了严重的生态危机。因此,在不公正的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下,发展中国家也是生态危机的严重受害者。

二、消费者是生态责任主体

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个环节依次更替,完成一个周期,才能构成一个正常的市场经济体系。“生产制造出适合需要的对象;分配依照社会规律把它们分配;交换依照个人需要把已经分配的东西再分配;最后,在消费中,产品脱离这种社会运动,直接变成个人需要的对象和仆役,供个人享受而满足个人需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2-13页。】由此可见,先有生产,再有分配和交换,最后才有消费。但是,在马克思看来,生产和消费是对立统一的关系。生产也是消费,一方面会消费劳动者的体力和脑力,另一方面会消费掉生产资料。而消费也是生产,“例如,在吃喝这一种消费形式中,人生产自己的身体,这是明显的事。而对于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从某一方面来生产人的其他任何消费方式也都可以这样说。”【《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第14页。】没有生产就没有消费,它为消费者创造消费对象。同理,没有消费也没有生产,它是生产的目的。一方面,消费为生产创造生产主体(劳动者);另一方面,它使生产出来的产品现实化,一种产品如果不被人消费,它永远只是一种可能。那么,消费者消费什么、如何消费、消费多少,这就会涉及到它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因此,消费者必须也要像生产者一样承担生态责任。

当今人类处于资本主义工业化带来的消费异化阶段,消费不仅仅只是为了生存或满足物质、精神、社会需要,更大程度上是一种象征意义。如鲍德里亚所言,商品在工业化时代已成为一种意义符号,人们受各种虚幻广告的引诱,受意识形态的导向或控制,被迫消费他们并不是真正需要的东西。此外,商家在生产过程中,也会尽量降低商品的寿命,使消费者较快地更换产品,这样就能保证商家源源不断地销售出更多的产品,赚取更多的利润。再者,工业化使人口大量集中在城市,导致人口爆炸,人口对自然资源的需求过大,已然接近了地球的承载力。每当一個地域能够容纳人口增长需求的狭窄界限被越过,便会遭遇生态崩溃。【John Bellamy Foster,The Vulnerable Plant:A Short Economic history of the Environment,New York:Monthly Review Press,1999,

p.36.】当人口不断增长时,生产足够多的粮食变得越来越困难,大量的水利灌溉会导致土壤遭到严重破坏,随之而来的是土壤退化,森林砍伐以及农业危机的出现。此外,工业性企业也必须生产出更多的产品,以供生产领域和消费领域的人消费;而人们在消费掉这些产品后,残留物或垃圾又回流到自然界。这样,既造成了物质资源的巨大浪费,又给地球或生态环境带来了灾难性的压力或破坏。

那么,哪一类的消费者应该承担的生态责任更大呢?相对而言,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消费者应该承担主要的生态责任,发展中国家的消费者应该承担次要的生态责任,因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消费水平最高。

(一)消费者是生态责任主体的原因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满足欲望的对象的道路上,进入资本主义现代化以来,更是如此。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对物、商品或金钱的崇拜极其过分,达到了拜物教的程度。约翰·格拉夫将之称为物欲症,它是一种具有传染性的社会病,“由于人们不断渴望占有更多物质,从而导致心理负担过大、个人债务沉重,并引发强烈的焦虑感。它还会对社会资源造成极大的浪费。”【[美]约翰·格拉夫、[美]大卫·瓦恩、[美]托马斯·内勒:《流行性物欲症》,闾佳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页。】鲍德里亚将此称之为消费异化,他认为,在现代社会中,商品成为一种有着社会等级意义的符号,控制、奴役着消费者。事实上,这种情况不仅仅对资本主义社会或资本家如此,在被资本支配的全球化的今天,它是一个普遍的现象。人们在物欲的支配下,不仅消费必要的商品,而且消费远远超过自己真实需要的商品。这在造成极大浪费的同时,也悄无声息地蚕食着我们的地球。

1.当代消费者被物奴役。

资本主义国际垄断产生后,绝大多数国家都进入了市场经济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商人唯一的目的是实现资本增殖。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商人必须把手中的资本运转起来。而资本要实现周而复始源源不断地周转,它在商品资本阶段必须回归到市场上。换句话说,资本家必须把商品销售出去,才能实现持续的资本积累。商品能不能销售出去,取决于它能否迎合消费者的需求;进一步而言,取决于它的性能、市场供应量、消费者的兴趣和欲求心理等。因此,商人一方面提高劳动生产率,生产更多的产品;另一方面又不断激发消费者的购买欲,使产品更快更好地销售出去,实现商品的价值。

商人刺激消费者购买欲的方式通常是在媒体上投放广告,或在全社会塑造消费意识形态或价值观。我们每天在任何一个媒体、交通工具上或公共空间中,随时都能看到生动形象的广告。新媒体和自媒体时代,广告更是以多种多样的形式铺天盖地地席卷我们。在电视上插播广告,费用以秒计算且高到令人咂舌。那么,为何企业还要争先恐后地花费巨资去投放广告呢?因为广告通过夸张的语言、生动的画面、绚丽的色彩、激动的氛围,或者通过明星效应渲染产品的高质量、高性能、高级别,刺激我们的感官和心理,使我们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像中了魔咒一样被对商品的消费欲控制,自动去抢购商品。我们的钱就这样不自觉地被消费掉,进入了商人的腰包。比如,奔驰汽车的一个广告写道:“没有一位女人,不管她如何挑剔,在得到一辆梅塞德斯-奔驰的时候仍然感到不能满足自己个性的欲望和品味……至于男人,尽管他考虑的主要是汽车完美的技术性能,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去满足他妻子的欲望,因为他会因为听到妻子称赞他的好品味而感到自豪。”【[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金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69頁。】这则广告通过夸张的手法,暗示奔驰车是能满足人们的各种欲望和品味的汽车,吸引人们去购买它。事实上,开奔驰车成了成功人士和中高级别社会地位的象征。因此,鲍德里亚说,广告的本质是“象征和幻相功能”,“它想方设法地让人把那仅仅属于魔术幻灯的东西当成幻象,它通过虚假的象征,使个体陷入到所谓个体无意识的神话中,以促使他们对其做出投资而完成消费功能”【[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金志钢译,第142页。】。

企业通过广告或者通过产品的稀缺性以及对市场的全球垄断,形成一种消费文化,让商品具有社会等级的意义,消费不同级别的商品象征着具有不同的社会等级地位。比如,人们根据官职的大小、资产的多少,配以不同价位的汽车;拿爱马仕、香奈儿、迪奥、LV品牌的包包,成为有钱有地位的人的标志。为何会有这样的品牌效应?虽然这与它们上乘的质量和悠久的历史有关,但也与它们对国际市场的垄断以及所表达的文化价值观有关。高昂的价格显然来自于品牌的溢价以及它们的限量出售。背几十元的包与背几百万的包,虽然功能相同,却彰显了不同的身价或社会地位。人们并不是真的需要这些奢侈品牌,而是出于虚荣心不惜斥巨资购买它们。

总之,资产阶级出于追求最大利润的目的,宣扬享乐主义;而在资本主义经济形式下,人人又都在追求金钱或物质利益,无论是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资本家购买工人劳动力和生产资料是为了投入生产,赚取超额利润;而工人出卖劳动力是为了赚取更多的工资,这样就产生了人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的“拜物教”。纵欲、享乐、拜物造成了对物质生活资料巨大的消费,而这些产品是被企业生产出来的。企业为了卖出更多的商品,也会加大投资,提高劳动生产率。但是,如果供大于求或产品质量不好,产品在市场上占有量不高,就会卖不出去,这样又会造成生产资料和商品的较大浪费。  因此,在这种消费文化的鼓舞下,人人皆成为物的奴隶,不分贵贱高低。超额消费带来的是对自然资源的巨大浪费以及对生态环境的巨大破坏。

2.过度消费严重破坏地球。

现代化和后现代化交织的时代,消费的所有物品几乎都来自于生产,而科学技术的巨大进步又发明并生产出形色各异的新产品,从而进一步催生了各种新型的消费观念和消费方式。在经济效益的驱动下,商家、社会卖力宣传新型消费观念,使纵欲主义盛行,致使人们被消费欲或物欲控制,造成了消费异化。自从人类进入资本主义社会以来,不仅资本主义国家如此,全人类几乎都是如此。“把公众的希望导向不断扩大的商品市场也是这些社会主义制度下的现有政权政治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些‘有管理的社会主义社会似乎已经接受了源于现代资本主义的高强度市场结构,把它视为要以另一种手段达到的目标。”【[加]威廉·莱斯:《满足的限度》,李永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7页。】事实上,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发展经济都是首要目标,而发展经济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提高科技水平,从而进一步提高劳动生产率,生产出更多的产品。产品必须要卖出去,才能实现经济效益。那么,要实现这一目的,就得有人购买产品,因此,就需要不断扩大内需。社会通过各种消费价值观的宣传鼓励人们消费,则是扩大内需的一种重要方式,只不过这种宣传多以隐性的方式进行,比如社会舆论、广告市场效应或网络营销等,从心理上鼓动、引导或扩大人们的消费欲。

事实上,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和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商家、组织或政府从心理上刺激人们进行消费,正是对人们消费欲的把握。而人们无休止地满足自己的消费欲,过度的生活消费严重破坏了生态环境。因为我们生活中所有的消费都取之于自然界,虽然有些是人造物,但它的原材料依然来自自然界,而人们在消费掉生活资料后,消费过的残余物又回归自然界。

饮食上,人类不仅仅只食用人造产品,山珍海味、飞鸟走兽都成了人类餐桌上的饕餮盛宴,致使大量野生物灭亡,也导致了一些世界性传染疾病的产生。衣物上,人类过度消费各种衣服、包包、鞋袜、首饰等,这些物品由各种天然材料、化工材料或合成材料制成。试想人类每天需要砍伐多少棵树木,杀害多少只动物,使用多少化工原料,才能满足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80亿人口的需求啊!更有甚者,一些国家采用各种动物尸体或皮毛制成价格昂贵的顶级奢侈品销往全球,这些动物包括貂、狐狸、鳄鱼、蟒蛇等各种野生物。此外,在资本化的今天,很多人大量购买房屋、黄金、珠宝、古董等,囤积居奇。

就居住空间而言,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对房屋的人均占有量远远超过他本该需要的居住空间。“马希斯和自己的加拿大同事威廉·瑞斯(William Rees)将整个星球能够孕育生物的土地和海洋除以地球总人口,得出的结果是人均5.5英亩。这还是在抛开其他所有物种不计的前提下计算的。‘可供对照的是,马希斯·威克那格说,‘1996年的实际人均使用面积达到了7英亩”。【[美]约翰·格拉夫、[美]大卫·瓦恩、[美]托马斯·内勒:《流行性物欲症》,闾佳译,第100页。】他们将之称做“生态足迹”(ecological foot-print),认为“这比自然的再生能力高出30%。或者换句话说,人类一年所使用的资源,地球要花1.3年才能生产出来”【[美]约翰·格拉夫、[美]大卫·瓦恩、[美]托马斯·内勒:《流行性物欲症》,闾佳译,第100页。】。而美国人的“生态足迹”平均为12公顷,如果世界上每个人的“生态足迹”都这么多的话,人类还需要5个地球才能继续生活下去。除此之外,每一间房子在建筑过程中又消费掉大量的钢筋、水泥、石头、木材等,太多的山被铲平,太多的河流和湖泊被填平,用来建成高楼大厦或别墅。“每一幢郊区‘庞然大屋至少要吞噬30英亩的农田和开阔地。每修一幢这种房子,都需要至少一英亩的木材,而制造所需混凝土、钢材和其他建筑材料的矿石,足足可以填满房子那样大的地洞。”【[美]约翰·格拉夫、[美]大卫·瓦恩、[美]托马斯·内勒:《流行性物欲症》,闾佳译,第94页。】

就出行而言,现在地铁、高铁、飞机、轮船、汽车已成为主要交通工具,人们不仅在生产汽车的过程中制造大量的污染物,在开车时排放的二氧化碳对大气的污染也是惊人的。“在制造过程中,你的车向空气中排放出318公斤污染物,以及4吨碳物质。它每年至少需要燃烧450加仑汽油,至少得去加油站加35次油。”【[美]约翰·格拉夫、[美]大卫·瓦恩、[美]托马斯·内勒:《流行性物欲症》,閭佳译,第97页。】

就生活用品而言,比如手机和电脑,一部手机的寿命至少是三四年,一部电脑的寿命至少是五六年,可是,人们常常一至两年就会把它们淘汰掉,而且很少思考生产它们需要耗费多少材料,而这些被淘汰掉的产品又是如何回归自然界成为电子垃圾的。“人们桌子上摆放的每一台这种圆润的彩色机器,会在制造过程中产生64公斤固体有毒废料和7000加仑废水……。每一年,人们要抛弃1200多万台电脑——总计为30多万吨电子垃圾。”【[美]约翰·格拉夫、[美]大卫·瓦恩、[美]托马斯·内勒:《流行性物欲症》,闾佳译,第96页。】这还是近20年前的数据,现在人们每年制造的电子垃圾远远高于这个数据。

事实上,人们在生活中消费的远远不只是上述产品,人们每天必须使用的电、必须喝的水以及医疗用品、家电家具、厨具等,可以说,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无不一边在消耗着自然资源,一边制造着垃圾;而过度消费则为生态环境带来更大的压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消费者都应该承担生态责任,都是生态责任的主体。

(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消费者应该承担主要的生态责任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最先进入工业化,他们在生产中消耗的生产资料最多;此外,他们对生活资料的消费也远居于世界榜首。所以,在消费中所产生的垃圾最多,对能源及其他自然资源的消耗也最为严重。

现代社会,在市场经济的催生下,商品种类繁多,数量剧增。市场上日益增长的产品供应量使产品价格持续下跌,而随着经济的发展,无论是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的收入都有所增加。以英国为例,“从1801年到1851年,英国的国民生产总值扣除物价因素增长了3.5倍。与之相对应的是英国的财富和国民收入已经大大提高。人均实际收入从1801年到1851年之间从13英镑增加了24英镑,几乎翻了一番。”【[美]约翰·巴克勒、[美]贝内特·希尔、[美]约翰·麦凯:《西方社会史》第二卷,霍文利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390页。】人均收入的增加带来的是人们消费能力的提升,从而催生了消费社会。另外,科技的发达促使电讯业和交通的发展,“大大缩短了时空的距离,加速了经济信息的交流和工商业的发展,促进了城乡间及国家间的经济交流,整个世界经济连成一体。”【杨魁、董雅丽:《消费文化理论研究:基于全球化的视野和历史的维度》,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5页。】马克思总结道:“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第35页。】工业的民族基础被资产阶级彻底推倒,古老的民族工业逐渐被资本主义现代工业取代。原料产地已经外移到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产品不仅被销往国内而且被销往世界各地,消费成为世界性消费。比如,汽车行业被德系、日系、美系车垄断,计算机行业被美国微软、苹果公司垄断,日用奢侈品行业被法国、意大利、瑞士公司垄断。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人口占世界人口的比重最小,但其对世界总产品的消费占比却最高。“工业发达国家的人口只占世界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但却占用了全部资源产量的90%。美国人口占世界人口总数的5%,却占用了所有开采出的矿物的27%。”【[加]威廉·莱斯:《满足的限度》,李永学译,第4页。】显然这是由不公平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导致的不公平的社会财富分配。欧美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由于最先完成了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制度及生产关系的建构,在世界上也就成为经济、科技、军事、文化最为发达的国家。它们利用强大的软硬实力掌控了世界话语权,在经济、贸易、能源、政治等世界性的交流、交易或交换中处于绝对优势地位,在财富分配中占有了世界上绝大多数财富。以美国为例,美国官方在2000年的需求规划中,对矿物资源和能源的消耗惊人。“该国的3亿居民仅此一年中就需要2.4亿美吨铁、2640万美吨铝、1000万美吨铜和350万美吨锌,还有223亿立方英尺森林产品和相当于60亿公吨煤的能源。”【[加]威廉·莱斯:《满足的限度》,李永学译,第4-5页。】除此之外,奢侈品、高档汽车等产品的消费人群大多来自于美国、法国、意大利、新加坡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学家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Frank)指出,美国的奢侈品消费陡然增多,别说是15000美元的钱包、10000美元的表,甚至6500万美元的私人喷气式飞机也不愁没销路。”【[美]约翰·格拉夫、[美]大卫·瓦恩、[美]托马斯·内勒:《流行性物欲症》,闾佳译,第20页。】众所周知,能源是不可再生的,这就加剧了能源的枯竭。矿物资源和能源的消耗对空气的污染最大。一些奢侈品大量使用动物毛皮,导致对动物的大量猎杀。飞机在被制造过程中使用大量钢材等不可再生金属,人们在使用飞机的过程中排放出的有害气体,都对生态环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在这样一个物欲横行的世界和时代,资本家过度乐观,把世界当成一个物质充分繁荣的世界,对自然界能够为人类提供的居住空间及物质供应过于乐观。“因此从流行文化和等级森严的工作场合等传染病高发地带,我们的新‘邻居——有意或无意地——传播着物欲症病菌,把我们的期待值带入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然后——用物质把我们塞得满满的。”【[美]约翰·格拉夫、[美]大卫·瓦恩、[美]托马斯·内勒:《流行性物欲症》,闾佳译,第20页。】

三、缓解生态危机的有效途径

生产者和消费者如何承担生态责任,以化解生态危机呢?关于这个问题,众多学者从不同角度论证过,或诉诸驾驭资本逻辑,或诉诸发展循环经济,或诉诸采取绿色生产及绿色消费。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生态手段。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尝试转变生产和消费方式。

(一)由工业现代化向“生态现代化”转型

现代生产方式的典型特征是工业化,它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但也同时带来了生态危机。因此,要想从源头上缓解这一危机,人类必须转变生产方式;而以保护生态环境为前提的生产方式被称为“生态现代化”的生产方式。那么,人类应该如何从工业现代化转向“生态现代化”?

针对这一问题,西方有学者提出延伸的生产者责任(EPR)观念,是对这一问题的一种解决方式。它寻求将工业生产中的某些关注点与随后的技术创新激励措施结合起来。这可以被视为“生态现代化”方法的一部分,或者是一种新兴的“生态发展”阶段。无论如何,EPR假设现代社会有能力在技术知识所及的范围内调整生产模式,从而减少与垃圾有关的环境问题。然而,它比过去的策略更精细化,因为它要求在生产过程中全盘考虑,并把对生命周期的思考付诸实施。人们越来越关注“物质之间的联系和环境生态系统的内外流动”。【Knut F.Kroepelien,“Extended Producer Responsibility-New Legal Structures for Improved Ecological Self-Organization in Europe?”RECIEL

,vol.9,no.2(September 2000),p.168.】换句话说,生产者责任不仅包括社会责任还包括生态责任。社会生产要由被资本逻辑和权力逻辑主导下的粗放型、污染型、高耗能型、唯GDP型或唯资本积累型,转向低碳减排型、低消耗转型以及产品的经久耐用型、可消解型、可循环型,即发展绿色经济、循环经济、高科技经济、文化产业经济。

事实上,“资本由经济领域向文化、生态、社会等领域的扩张也是资本逻辑遭遇自身界限后进行具体扬弃的结果。”【秦慧源:《“美丽中国”何以可能?——基于資本逻辑语境的阐释》,《东南学术》2021年第2期。】资本要实现最大限度的积累,但是它所引起的生态危机则限制甚至降低自身的积累。人类既然已经意识到生态危机,就会趋于选择使用环保型产品,联合国和一些国家也出台了相应的环保法律,有些地区的环保人士也举行过保护环境、动物的游行活动。显然,这些迫使企业承担生态责任,实现生产方式的转型。此外,企业觉察到环保领域的经济利益,也会把一部分资本投放在环保产品的研发和生产中,从而实现更大的资本积累。也有学者称资本的这种自我扬弃为“资本的生态逻辑”。

要采用生态现代化的生产方式或驾驭资本的生态逻辑,既要在生产过程中下功夫,又要在生产资料的选择、产品的设计和包装等方面下功夫,还要采用一定的激励措施,引导企业将生态现代化内化成生产动机。具体可以通过媒介宣传,刺激生产者反思如下问题,引导他们转变生产方式:在生产过程中减排治污要耗费巨额成本,产品因高耗能的原材料或不能降解或采用不可循环利用的包装不被消费者接受等。在生态现代化的生产中,必须进行成本/效益分析,以便设定最佳的环境保护水平。只要成本与效益之间比例的变化趋于实现更大的资本积累,生产者一般会愿意采用生态现代化的生产方式。尽管从眼前利益看,企业可能需要在环保方面投入的资本的更多,但从长远的利益来看,则获得的收益更大。

“自十七世纪以来,最强大的思想潮流之一就是坚信:人类应该而且将会通过现代科技的进步‘征服自然……征服自然不仅限于考究的数学、物理公式,而且还有经过验证的对自然环境的实际掌控。科学、技术和工程并非孤军奋战,而是紧密合作。”【[加]威廉·莱斯:《满足的限度》,李永学译,第43页。】科技和工程紧密合作,征服自然,使自然变成了纯粹对人有效用的物品,进而引发了生态危机。虽然科技本身是中性的,但科学工作者的三观会影响甚至决定科技趋于善或恶。此外,具有不同三观的人在使用科技为自身服务的过程中,也会造成同样的问题。因此,必须要培养科研工作者正确的三观,还要对他们的研究过程进行道德和法律的限制。对于科技被使用的领域、方式和对象也要进行同样的约束或规范。

此外,发展环保产业和文化产业也是生态现代化的一个趋势,前者是驾驭生态资本逻辑的表现,后者是通过发展精神产品,减少对自然界的开采和污染。我们不能消灭资本逻辑,作为客观的经济规律,我们只能利用它。生产环保产品既能使生产者和经销商营利,又能减少对环境的破坏。生产优秀的文化产品,同样既能营利,又能培养人们的美感和道德感,使人们从满足物欲转向满足精神享受,从而减少对自然物的消耗。

最后,我们还要通过建立人类生态命运共同体或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制约或规范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污染性生产的转移,以解决环境正义问题。旧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宰的世界秩序,它存在着严重的全球政治经济不公正和环境不公正现象。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凭借其强大的国际地位掠夺发展中国家的自然资源,或向发展中国家倾销商品,转移污染性企业等,从而造成或加重了发展中国家的环境污染。人类命运休戚与共,人类对生态持续的破坏,只会引起自然界对人类愈加疯狂的报复。因此,从生产者方面应对生态危机,还要建构人类生态命运共同体或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

(二)由异化消费向自由消费转型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市场竞争使人变成只知道物质消费的“残废的怪物”,使人处于充斥着物欲的“奴役人的异己存在物王国”中。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每个人都指望使别人产生某种新的需要,以便迫使他作出新的牺牲,以便使他处于一种新的依赖地位并且诱使他追求一种新的享受,从而陷人一种新的经济破产。每个人都力图创造出一种支配他人的、异己的本质力量,以便从这里面获得他自己的利己需要的满足。”【《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223页。】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人都是自私利己的,都想诱使别人多消费从而使自己获利。所以,“工业的宦官迎合他人的最下流的念头,充当他和他的需要之间的牵线人,激起他的病态的欲望,默默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弱点,然后要求对这种殷勤服务支付酬金。”【《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224-225页。】资本主义社会使人沉沦于物欲中,万物皆源于自然界,最终又回归自然界,这必然导致对生态平衡的破坏。“20世纪下半叶,地球上的这一代人所消费掉的东西,即向自然界索取的东西,比所有的前辈所消费、所索取的东西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陈学明:《论建设生态文明必须克服的难题》,《马克思主义研究》2008年第5期。】

鉴于异化消费对生态环境的巨大破坏,人类必须要由异化消费向自由消费转变。与异化消费相对,自由消费是消费者自觉自愿选择的消费方式,而不是被生产者、市场、政府、社会环境、媒体、经销商等引导、绑架、支配、奴役的消费。进一步而言,自由消费应该是轻松自在的、简单的、素朴的、原生态的、美善的、文明的消费方式。

那么,消费者如何采用自由的消费和生活方式呢?

首先,消费者要提升自身的自由消费能力。消费是对欲望满足的方式,但在消费主义时代,人们常常超越物质生活欲望,去消费自己根本不需要的物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控自己的欲望,只消费基本需求的对象;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环保意识和较高的文化精神需求。因此,我们需要通过教育和营造相關的社会环境,培养人们的自由消费能力。“根据商品的数量、种类和相对重要性,定期重新安排自己所期待获得的满足的分配方式,具有这种能力的人处于正常的消费行为状态。”【[加]威廉·莱斯:《满足的限度》,李永学译,第27页。】这种正常的消费行为也即自由消费行为,能合理安排满足自身需要的分配方式的能力即自由的消费能力。

其次,消费者要重视精神文化生活,过简朴的物质生活。人们除了物质需要之外,还有精神需求以及审美需求。这些需求具体包括:“感受到纯粹的生活愉悦;运用我们身体的力量去享受;与阳光、微风和细雨相嬉戏;在满足人类本能的适当的身体欲望中得到欢乐,而不必担心环境退化或做错事的感觉……欣赏世界的自然美。”【戴维·佩珀:《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刘颖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82页。】除此之外,这些需求还包括对教育、旅游、良好的工作环境和令人愉悦的、丰富的、美丽的物质环境的需求。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能提升人们的精神文化素养,树立人们良好的价值观,从而降低人们的物欲,减少对生态的破坏。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催生了享乐主义、拜金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等价值观,这些价值观与异化消费相一致。人们秉持这些价值观,过着纵欲的生活,消费名目纷繁多样,导致了对自然资源巨大的浪费和对生态环境的较大破坏。而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则能够使人们认识到这些价值观的问题,认识到天人合一,从而愿意过简朴、健康、绿色、环保的物质生活。

结论

总之,生产和消费作为市场经济运转的两大环节,彼此既对立又互为前提,二者是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就生产而言,无论是工业还是农业,皆对生态有较大的破坏,

农业生产过程中对农药和化肥的使用,极大地破坏了土壤结构。工业,无论是重工业还是轻工业,在生产过程中都产生了大量的工业垃圾,从重金属颗粒到废水废气,加之对不可再生能源的巨大消耗,是造成温室效应、雾霾、水污染、资源枯竭的主要原因。就消费而言,人类自进入消费主义时代,纵欲式铺张浪费就成了主流消费观,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在耗费着自然资源,同时又在产生着各种垃圾。经济越发达,科技越进步;人类社会越文明,物品越丰富;人们的生活方式越多元,消费也就越多样化,消费掉的物品也就越多,对生态的破坏也就越严重。因此,我们在确定生态责任主体以及他们应当承担的生态责任时,必须从生产和消费两个领域同时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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