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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破壁?同行: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化转向的现实审思与路径探析

2023-05-30王梦蝶张曼

理论导刊 2023年3期

王梦蝶 张曼

摘 要:网络青年亚文化是在主流文化占主导地位的社会背景下,以青年为主要群体,以网络为传播载体的文化形态。近年来,随着网络媒介的发展,网络青年亚文化历经对主流文化的反叛弱化、碰撞催化、交融强化等阶段,呈现出主流化转向之态势。基于社会、青年、亚文化自身三重维度,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化转向因于社会发展的切实成就与困境、青年思想与价值观念的变迁及文化传播机制与形式的拓展。新时代,推进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化转向的良性发展,需明确青年主体性发展的多元诉求、认可包容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存在发展、引导规制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消极因素,以确保网络青年亚文化在主流文化引导下实现理性回归。

关键词: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文化;互动转向

中图分类号:G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3)03-0099-08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新时代高校党建育人机制研究”(22YJA710018);重庆市教委人文社会科学重点项目“统筹推进重庆市大中小学思政课一体化建设研究”(21SKSZ005);重庆市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守正与创新——新时代共青团仪式育人的内在机理与实践进路研究”(CYB22149);西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筑梦工程”重点培育项目“制度与温度:新时代高校共青团全面从严治团的机制建构与实践转化研究”(MZ2022332001)。

作者简介:王梦蝶(1996—),女,云南个旧人,西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基本理论与人的全面发展;张曼(1999—),女,江西抚州人,西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基本理论与人的全面发展。

一、问题的提出与研究缘起

随着技术赋权与媒介延伸,网络日益改变着青年的生存样态及话语结构。第50次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为1051亿,其中10-39岁的网民共占比51%[1]。可见,我国网民规模中青少年、青年占据较大比重。青年网民在网络空间中借助虚拟身份、网络语言及传播媒介表达自我、彰显个性,衍生出网络粉丝文化、锦鲤文化、佛系文化、“二次元”文化等标新立异的网络青年亚文化,充分享受着其在现实世界中所缺失的表达权与价值感。网络青年亚文化在发展之初兼具“忧”与“优”的二重性,因带有与主流文化相区隔、相排斥的反向意涵而“忧”,同时因承载着青年趣缘群体在网络空间中的集体认同与自我实现而“优”。总的说来,学界前期对网络青年亚文化的研究多侧重于网络青年亚文化中理想信念缺失、泛娱乐化叙事、与主流文化之间的“仪式抵抗”等消极影响之“忧”,落脚在如何规避青年亚文化对青年的消极影响、加强对青年亚文化的包容与引领。而现有研究呈现出从聚焦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本身内涵、特征、形态及影响等方面的个体叙事向关注网络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之间关系的宏观叙事的视域转向。具体而言,有学者认为网络青年亚文化作为一种非主流的、边缘化的文化形态,必然具有抵抗的、反传统的亚文化特质,但同时也关注到网络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之间存在着依附、融入的一面[2]。概言之,探寻网络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间的和睦相处之道日益成为学界的研究热点。网络青年亚文化作为青年思想与形象的展现之窗,反映了青年文化的多样性及社会生活的变迁。本文在借鉴学界现有研究的基础上,将网络青年亚文化界定为在主流文化占主导地位的社会文化背景下,以青年为主要群体,以网络为传播载体的独具特色的多元文化形态。因此,遵循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化转向“是何——为何——如何”的逻辑主线,探讨网络青年亚文化在与主流文化的“出圈”与“破壁”的过程中,如何避“忧”扬“优”,向地扎根、向阳生长,与“正能量”同行,实现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主流化转向,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

二、抵抗与破壁: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化转向的演进历程

网络青年亚文化是青年得以在快节奏的学习生活之余放松身心、消除疲惫、享受精神之旅的文化形态。目前,网络青年亚文化之所以呈现出主流化转向的趋势,一方面在于网络青年亚文化对主流文化抵抗力度的削弱,另一方面在于主流文化对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包容与收编。具体来讲,网络青年亚文化要实现与主流文化由疏离到互动的转变,需要经历反叛弱化——碰撞催化——交融强化三个阶段。

(一)反叛弱化: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价值冲突缓解

芝加哥学派是青年亚文化的理论之源。在研究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关系方面,芝加哥学派从社会学的角度出发,基于青年亚文化的异质性和越轨性,“不仅强调青年文化与社会主流文化之间是有差异性的,而且主张两者是对抗性的”[3]。这一理論主张被英国伯明翰学派所继承。伯明翰学派创造了青年亚文化的理论高峰,认为青年亚文化是一种对主流文化、主流意识形态进行风格抵抗的“反文化”,“过分强调亚文化风格的抵抗功能”[4]。“抵抗”成为伯明翰学派青年亚文化理论的核心价值取向和学术诉求,也使得青年亚文化以激进的方式对主流文化造成一定程度的挑战。

但随着网络媒介的发展以及主流文化的强化,青年正以前所未有的活跃姿态积极投身于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主流价值建构之中,推动了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在价值层面上日渐破壁、互动。同时,青年也在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主流化转向中找到自身的归属感、安全感和价值感。具体来讲,一方面,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核心价值日渐靠拢主流文化中的主流价值,激励青年积极向上、砥砺前行。青年通过网络赋权的方式对青年亚文化进行主题化、审美化、叙事化的再造,以青年亚文化接地气、生动性之“形”承载主流文化政治性、规范性之“核”,使网络青年亚文化在演变过程中对主流文化的抵抗性与娱乐性弱化,建构性与互动性强化。如《那年那兔那些事儿》作为一部国产网络爱国主义动画,就是新时代青年爱国主义实践创新的生动呈现。《那年那兔那些事儿》通过对“兔”这一萌物进行拟人化的处理,以诙谐有趣的动漫故事诠释中国近现代史中政治和军事重大事件,高扬爱国主义、民族主义主旋律。另一方面,主流文化借助政治收编,加强了对青年亚文化的价值引领。伯明翰学派在对亚文化的研究中指出,政治收编和商业收编加速了青年亚文化边缘性和去中心性的消解,其中政治收编指主流文化对非主流文化以柔性的方式进行引导、解构、整合。有研究者指出:“主导文化在分众化、参与性新媒介和多样化文化形态的前提下,更多的是通过主流媒介的融入来影响和操纵亚文化的走向。”[5]但是,网络青年亚文化在被主流文化收编后是诞生出一种新的文化形态还是就此消亡于主流文化中,仍是学界尚待研究之点。

(二)碰撞催化:青年亚文化在主流文化语境中实现个性化表达

尽管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无论在精神内核还是在文化外观上均有较大差异,但随着技术赋权和政府监管的系统强化,青年亚文化在网络空间中高度重视与主流文化的交融与互动。在网络空间中,青年的表达欲望被公开放大,尽情享受现实空间未能赋予的实现感,积极抒发自我主张和自我思想。具体而言,青年以网络为阵地,紧贴时代特色与时政热点,不断调整青年亚文化的传播语态及传播形式,成为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建构者与参与者,使网络青年亚文化在转向主流文化的同时“绽放”自身个性。

一是青年以网络青年亚文化的特有表达方式表述自身政治诉求。新时代青年作为与祖国共同成长、与网络共同发展的一代,既具有快速捕捉新事物的感知力和创新力,亦具有快速应用网络的能动性与操控力,能以高涨的社会责任感与政治热情投身于网络青年亚文化的生产与传播之中。作为网络青年亚文化的生产者,青年以图文动漫、VLOG、说唱MV等网络青年亚文化的生产方式,结合时政热点,创造注入主流文化思想内核的亚文化。作为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传播者,青年在主流文化、主流媒体的引导下,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借助网络弹幕文化、网络评论文化等青年亚文化引导舆论导向、传递主流声音,确保网络青年亚文化实现正面宣传和广域传播,为更多青年所乐于接受和易于理解。随着5G技术、大数据、人工智能的发展,时政热点的传播速度加快,当代青年群体的政治参与诉求以青年亚文化的方式得以充分展现。

二是青年以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个性化叙事参与社会公共事件。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青年参与社会公共议题的门槛降低,不断以零散的、碎片化的微叙事参与社会公共事务。2020年11月,四川甘孜的藏族小伙丁真以其淳朴真挚的笑容“出圈”,在微博、抖音等各大平台迅速走红。但成为“新晋顶流”的丁真打破了传统网红与网红公司签约、进行流量包装的发展之路,而是在理塘县委、文旅等官方的引导下签约成为理塘县的旅游大使,推介家乡丰富的旅游资源和优质的农特产品,为自己家乡的发展贡献力量。可见,“丁真现象”并未仅仅停留在网红层面,而是从线上宣传走向线下实践,借助直播文化、短视频文化等网络青年亚文化在呈现《丁真的世界》的同时以个性化的传播方式展示理塘特色和乡村文化,助力理塘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为其他地方的乡村振兴带来了新的模式和案例。

(三)交融强化: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情感互渗共融

从情感社会学的角度来看,情感是社会建构过程的产物,既能表达个体的心理状态又能驱动个体的实践行动,能在参与社会公共事件和政治动员中激荡出个体的情感力量。而情感亦是青年亚文化演变、转向和认同的重要动力。青年群体在现实空间中难以实现的情感需求,因在网络青年亚文化中具有共同的文化语境和文化表达,通过建立以情感和信任为基石的强关系而得以充分地体验和释放。也因此,不同的青年亚文化聚拢不同的趣缘群体,呈现出不同的情感归因。但在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交融中,趣缘群体遵循家国一体、情理交融的互动逻辑,借助主流媒介的引导与政治权威产生互动,形成“情感共同体”,实现了网络青年亚文化中的个体情感向政治情感、公共情感的主流化转向。

一是青年在网络青年亚文化中实现个体情感与政治情感的交流与转换。新时代青年网民不断打破媒介的使用壁垒,以全新的感触体验和算法赋权为自身建构新的身份和角色,形成新的情感圈层。同时,网络青年亚文化中的趣缘群体兼具个体情感与集体情感的双重属性。在网络青年亚文化中,青年群体一方面迸发出对政治议题的高昂激情和对国家认同的内心恪守,另一方面又以青年亚文化的娱乐性、多元性解构参与政治的严肃性和规范性,实现了个体情感与政治情感的互动与共享。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主流媒体通过设置共同战疫等微博话题,鼓舞士气,凝聚力量,将抗疫的星星之火汇聚成燎原之势。青年爱国者纷纷在社交媒介平台上有力发声,通过纪录片“武汉日记”“战疫vlog”等方式不断为“阿中哥哥打Call”,极大程度地将个体情感与政治情感相衔接。

二是青年在网络青年亚文化中实现个体情感纾解与宣泄。随着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网络青年亚文化日益多元多样。同时,网络青年亚文化借助网络的即时性、隐匿性、互动性而得以快速传播与演变,在“只言片语”的话语表达中实现较大的情绪爆发和情感共鸣。如“夸夸群”青年亚文化的盛行使青年得以实现心灵抚慰和情感宣泄。2019年3月,“只能夸人、不能嘲讽”的“夸夸群”在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及西安交通大学等知名高校迅速走红。基于青年面对竞争压力、就业压力所产生的自卑感与挫败感,青年们通过在“夸夸群”中主动求夸、互相夸奖获得积极正面的反馈,进而实现情感支撑和自我认同。

三、问诊与审思: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化转向的原因探析

美國社会学学者阿尔伯特·科恩指出,所有导致亚文化问题的各种因素和环境,或者源于行动者的“参照系”即主流社会标准,或者源于行动者所面临的“处境”即现实生活境遇,而亚文化正是个体通过改变价值参照系来“想象性解决问题”的方法[6]。因此,从本质上看,青年亚文化是青年在面对急剧的社会变迁时的一种应激反应和对主流文化的防范性适应。当前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主流化转向受到社会和个体层面的交互作用和综合影响,具体可从社会文化变迁、青年群体发展、新媒体技术变革等多重因素进行分析。

(一)环境奠基:社会发展的切实成就和困境

根据历史唯物主义所揭示的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青年亚文化是适应特定历史阶段的社会物质生产方式变革的结果,其生成与演变受到经济发展与社会转型的深刻影响。新时代,随着我国社会经济的创新性发展,青年群体在解决自身困惑、寻求身份认同、彰显个性特征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生活模式,建立在社会文化土壤之上的青年亚文化也随之不断裂变和转向。

一是社会发展的切实成就消解了青年亚文化的抵抗性。对青年亚文化研究进行溯源,我们可以发现青年亚文化是青年群体面对社会规训和现实难题的一种文化性抵抗。如泰迪男孩、光头党、朋克、嬉皮士等青年亚文化现象通常与传统社会中的阶级、地位、种族、境遇等相关联,带有明显的阶层冲突、代际抗衡、地位抗争等特征。进入新时代,我国的经济结构不断优化升级、利益格局深刻调整、社会文化形态深刻变化,尤其是我国脱贫攻坚战的全面胜利,全面小康社会的如期建成,为青年的成长发展创造了更加优越的物质条件、更加富足的精神生活。不断增长的物质财富及愈发多元的文化生产使传统青年亚文化所依附的反叛性社会基础逐渐弱化。青年的社会态度、文化理念从传统意义上激进的、显性的、暴力的抵抗向委婉的、渐进的、温和的抵抗形式转化。

二是社会发展的阻生困境保留了青年亚文化的独特性。新时代“党和国家各项事业取得历史性成就,发生历史性变革”[7],但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前进道路上仍有如阶层固化问题等不少困难亟须解决。目前,草根阶层与精英阶层的流动性日趋固化等现象在现实社会中仍然存在。社会急剧变革过程中大量的不确定性和变动给青年的生存带来巨大压力和焦虑,部分青年渴望更多的上升渠道与发展空间而不得,价值虚无、意义丧失成为部分青年的生存写照。当青年的理想认知与社会现实存在较大差距、社会矛盾转嫁的压力无法得到及时释放时,青年群体往往选择通过特异的行为模式来表达自我、表达个人及群体的思想诉求,以吸引社会关注、寻求价值认同。由此产生的青年亚文化底色不变,仍然是对我国社会发展中存在的结构性矛盾的映射。如“丧文化”“佛系文化”反映了青年对于社会阶层固化的消极和无力,“内卷”“躺平”反映了青年对社会竞争的过度紧张或拒斥。

(二)价值衍化:青年思想和价值观念的变迁

当代青年所处的社会环境与时代背景使得他们在价值取向和人生理想上有了新的思考,在价值判断与思想观念上形成了独特多元的风格。人民论坛问卷调查中心在对网络亚文化 “疏离倾向”的调查中发现,在网络亚文化的传播下,青年人的价值观与主流价值观有所偏离,有超过两成的受访者展现出价值观的非理想状态[8]。可见,青年亚文化的价值观内核中呈现多种价值观并存的现象。

一是青年思想立场中叛逆抵抗的意义式微,认同建构的力量加强。青年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对象。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对青年的思想引领和人文关怀,始终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青年进行教育,增强青年群体的国家认同和社会认同,使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抵抗、对峙、冲突逐渐淡化。秉承与主流价值观相契合的价值理念,青年通过亚文化的表达形式建构家国认同。他们往往利用拼贴、挪用等方式将数字、文字、图像等杂糅到一起,形成了图文动漫、说唱音乐等亚文化景观。以青年人居多的短视频平台B站为例,在2019年新中国成立70周年庆典期间,B站以“我和我的祖国”为主题的视频数量多达上千条,包含影视剧、动画、音乐、舞蹈、记录片等各种形式。其中网友自制的短片《诸君,且听这龙吟》,展现了我国在原子弹研制过程中涌现的英雄事迹,歌颂了老一辈科学家的奉献精神,视频播放量高达793萬,弹幕评论3万条,饱含青年网友的爱国之情。

二是青年群体的价值诉求由斗争抵抗向彰显个性转变。在青年亚文化的初期建构阶段,共有风格掩盖了个体风格,全景化风格超越了个性化风格[9]。但随着时代的发展,阶级意识不断削弱,青年亚文化的主要目标不再是社会,而是更多关注自身。因此,斗争和抵抗也不再是亚文化群体的主要诉求。彰显自我主体性和寻求外界认可成为青年群体的鲜明主张。随着社会的发展,青年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愈发受到尊重,青年个体内在需求日益个性化、多样化。青年人充分发挥爱好优势、标榜个性,积极进行自我展示、自我表达,试图打造属于自己的风格样式。尤其是在移动互联网世界,人人都有麦克风。青年亚文化更多成为了青年表达存在感、宣示话语权的一种方式,表达形式日益多样,呈现出个性化、细散化的趋势,抵抗意味也逐渐消减分散。

(三)技术赋能:文化传播机制与形式的拓展

移动互联网的诞生、数字时代的崛起,把我们带入了万物互联的时代。互联网成为文化内容创作与传播的独特文化场域和主要空间。主流媒体与青年亚文化之间的互动融合日益频繁。在主流意识形态的引导下,青年亚文化呈现出从小众向大众、从边缘向普泛、从另类向共商共享的变化趋势,推动了青年亚文化向主流文化的融汇。

一是媒体传播机制的改变使亚文化与主流文化之间的关系变得缓和。传统青年亚文化由于激烈冲突的抵抗形式受到过去主流社会的遏制和抵制。面对奇装异服、行为怪异等各种非主流文化,人们往往采取排斥和抵触的态度。但社会化媒体平台的广泛使用为内容创作和传播提供了天然渠道。文化环境的开放和多元使得人们对青年亚文化的排斥相对减轻,逐渐接纳和包容其存在和发展。青年亚文化获得了呼吸生长的空间,从激进走向从容。同时,随着媒介融合纵深发展,主流文化与青年亚文化之间关于传播渠道、传播资源的竞争减小,打破了亚文化和主流文化之间传统的二元对立关系,使这两类文化在网络空间中不断互动、融合,共同发展。网络青年亚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主流文化的引导,主流媒体则在网络青年亚文化中汲取营养,借助网络青年亚文化不断创新,以增强自身的传播力、影响力。

二是现代信息技术的出现为青年主体身份的建构打造全新的空间。青年在新媒介空间的聚合及其亚文化实践是现代化进程中青年文化变迁的必然。新媒介技术为青年群体提供了转移和释放负面情绪的空间和途径,削弱了其强烈的反抗意识。在网络空间形成的文化系统中,青年可以摒弃一成不变的现实身份进行自由交往,以微博、微信、短视频等为载体,青年亚文化在青年中形成新的价值空间,来躲避现实的规训和压力。同时,伴随着计算机和信息技术的发展,互联网的去中心化、强互动性等特征拓展了空间和时间的维度,打破了区隔化、鼓励封闭的传统社群机制,改变了圈层群体的外部和内部结构,人们对于某一特定社群的身份认同感逐渐模糊。通过各种各样的新媒体形式,如文字、语言、图片、音频、视频以及即时互动弹幕等,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青年可以在网络空间中实现共鸣。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圈群性消减而游移性增强,为其受到主流文化的引导和转向创造了条件。

四、祛魅与重构: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化转向的实践引领

网络青年亚文化是在网络及新媒介的发展中催生的一种新型文化,它既是青年自主创造的自由文化空间,也扮演着形塑青年价值观的重要角色,深刻影响着青年的成长与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建设。在持续推进青年健康发展的实践中,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化转向的主要桎梏并不是其发展模式或者载体的阻滞,而是因认同差异与主流文化产生的鸿沟使其二者尚未达成互嵌融合。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主流化转向是充分发挥主流文化引导力、弱化双方冲突、强化社会认同的重要趋势。如何在坚守主流文化与发展网络青年亚文化的过程中寻得一个文化互动与融合的“榫卯点”,引导网络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互建重构、发挥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正面“优化效应”,是其主流化转向的关键任务。对于主流文化的嵌入,唯有“刚柔并济”,以青年的主体性发展需求为切入点,正视青年亚文化的存在意义,理性规制“越轨”“消极”因素,才能实现主流文化的“青年化”,才利于青年主流意识形态的表达,将网络青年亚文化由“变量”转为“增量”。

(一)主体定位:明确青年群体主体性发展的多元诉求

数字化时代,科技的发展在完成“祛魅”的同时也冲击着人的主体意识,经济的变革和文化的革新使人的主体性和主体能力不断提升,人渐渐冲破束缚具备了现代特性。青年一代在现代社会的更迭中逐步获得了不依附、不隶属于某种特定关系,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支配和约束自己的行为,并拥有自主选择决定权的能力。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青年在现代开放的环境中能够支配自己的思想、管控自身行为,同时还能自由选择和自我塑造。网络青年亚文化是社会现实和时代困境的反映,折射着社会与个体的冲突与矛盾,是青年在面对社会矛盾时凭借网络作出的价值判断呈现,蕴藏着青年群体的多元发展诉求。但是,网络青年亚文化是现代性多重特征综合作用的结果,现代性在激发青年创造潜力的同时又使青年陷入数字符号的囹圄中,存在于多种虚拟场景中的网络青年亚文化呈现出“碎片化”“异质化”“抵抗性”等多种矛盾结构。因此,要正确引领网络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融荣共生”,归根结底必须回归到青年的本质发展问题,即明确青年的主体性发展需求,寻回青年群体的价值理性。

一是建构青年自身主体性,加强青年群体文化自信建设。青年是时代发展最具生命力的群体,也是文化创造过程中最为活跃的主体。在新媒介和新技术赋权的数字风暴时代,网络的多层次动态演进颠覆了传统意义上的主体与客体。与传统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受制于时空束缚存在显著差异的是,青年在新媒介技术的刺激作用下表现出对网络亚文化的积极创作性。他们利用网络超越时空的传播方式成为信息的生产者和传播者,并在不断的探索活动中寻找新的生存方式和新的身份定位,拓展了新的青年亚文化生长空间。但在技术和资本的裹挟下,人反而成为资本的附庸,青年的主体性被数字符号消解,个体的独立性丧失,人成为抛弃社会的单向度孤本,逐渐走向异化。因而,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持续健康发展首要在于建构青年自身的主体性,彰显青年在创造文化时的自觉主动性,以现实的主体需求回应虚拟“数字人”的空心化现象。要明确青年在虚拟化网络空间与现实经济政治环境中的交叉复杂需求,准确分析青年亚文化生产、传播的具体流程及主要归因,清晰界定青年在网络空间中的身份认同,培養青年的文化自信。在媒介技术的加持下,激发青年在亚文化发展中的能动性,强化青年的自主化和个性化,使青年成为亚文化的组织者、参与者、受益者和反馈者。

二是关注青年内在需要,激发青年群体创新潜能。英格尔斯在描述现代人的特征时指出:“现代人准备和乐于接受他未经历过的新的生活经验、新的思想观念、新的行为方式。”[10]善于接受新的事物和观念,并对此作出积极的回应和保持乐观的态度是现代青年的一个重要特征。在开放的环境和多元文化的塑造和影响下,实现亚文化向主流文化的转向融合要关注青年的具体需要和尊重其创造特质,积极吸纳青年的新想法、新思维、新方式。通过了解青年的个性特点与现实关系拉近二者距离,深化主流文化与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互动融合。以激发青年群体创新潜能为目的,拓宽亚文化完善发展新空间,推动青年亚文化创意产业如网络语言、网络文学等特色文化蓬勃发展,根本在于重视青年发展本质、关注青年亚文化本身的逻辑结构,尊重青年文化形态的多样性和差异性。

三是发挥网络青年亚文化映照与反哺效用,搭建青年价值观与主流意识形态沟通中介。“作为青少年群体与主流意识形态在网络空间的重要交集场域,网络青年亚文化发挥着载体功能。”[11]网络青年亚文化作为一种文化实践活动,富有文化符号创新能力,是优化社会关系和文化结构的推动力量之一,能够反哺主流文化进行调整与改革。重视与发挥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映照与反哺功效,是有效促进二者融合共生的重要途径。凭借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创造力与生命力,加上网络技术赋能便能在网络青年群体与主流文化之间搭建沟通交流的平台,推进网络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互动发展。合理利用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优化反哺效用,以网络空间青年的话语表达和身份认同稳固主流文化的传播,提高其传播效率,以诙谐生动的网络话语、故事提升主流文化的传播魅力。

(二)标签去除:认可包容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存在发展

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发展是社会矛盾相互作用的综合性、客观性结果,其与主流文化一样,都是社会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所以,对于网络青年亚文化我们不能采取“一棒子打死”“限制封杀”的简单粗暴态度,而是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理论矛盾分析法为指导,利用对立与统一的思维方式实现两者“握手言和”。同时,因为青年个体情感诉求的差异和多元观点的碰撞,主流文化与网络青年亚文化的融合转向呈现出复杂性、长期性等多样特征。在此情况下,只有认可与包容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存在发展,改变将青年亚文化等同于越轨行为、离经叛道的标签化认知,才能化解冲突,完成双向融合。

一是正确认识与判断网络青年亚文化。“青年发展的不安全感有时来自主流意识形态对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偏见,并在亚文化的发展中不断体现出来。”[12]摒弃偏见是打造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互嵌融合、并蒂开花良好局面的首要任务。只有摒弃偏见才能打破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二元对立的文化壁垒,才能营造兼收并蓄、宽容对话的开放场景和互动氛围。在此基础上,要对网络青年亚文化形成系统化、精准化的认知,正确辨识其与错误思潮的差异,正确认知其正面效用与负面影响,明晰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源起与发展。同时,在主流文化与网络青年亚文化进行融合构建的过程中,要保持求同存异的态度,以包容性的态度合理接纳网络青年亚文化中的积极元素,扬弃网络异质文化。

二是尊重与肯定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存在意义。主流文化在对网络青年亚文化进行引导与整合的过程中要合理包容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个性表达,不能随意给青年亚文化贴上标签。要正确审视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存在意义,对青年群体给予肯定与鼓励,引导青年群体积极向上,适时调节青年心理状态与精神状态。在尊重与肯定的前提下,建立合理的沟通机制,主动倾听青年内心的真实声音。以培养意见领袖的手段和方式,打通与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沟通桥梁,在平等的交流互动中交换意见、收集反馈,积极走进青年内心真实世界,全面了解和掌握青年亚文化发展动态,以不断更新和完善的态度搭建二者互动交流平台。

三是补位与强化网络青年社会认同与个体关怀。青年“筑圈”“圈地”的初始目的在于得到群体的认可,从而获得良好的人际关系和提升自我效能、丰盈精神世界。因此,在网络青年亚文化向主流文化转向的过程中,要积极关注影响网络青年亚文化的个体行为和小众文化,以亚文化的外衣包裹主流文化的内核,将亚文化的个体素材与主流文化的宏大叙事结合,打破次元壁,实现主流化转向。同时,还要补位对青年的个体关怀,明确青年“负能量”的产生缘由,以思想引导和心理疏导解决青年付出与收获之间的不平衡困境,建构积极正向的社会心态,增强其社会认同。

(三)理性寻回:引导规制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消极因素

与新媒介不断变化完善相呼应的是,网络青年亚文化也在变化与演进过程中不断重构与融合,具有双重特性。一方面,网络青年亚文化作为青年思维观点呈现、情感倾诉的重要渠道,具有“文化价值传承、主体人格培育、心理调适补偿、情感凝聚熏陶”[13]的重要功能;另一方面,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泛娱乐化”“低俗化”“去中心化”等一些非理性因素弱化了主流文化的传播与推进,消解了主流文化的思想引领功能。为此,警惕青年亚文化中非理性化的成分、引导其向合理规范的方向发展,要充分发挥主流文化的价值引领作用,规制与消除网络青年亚文化的消极因素,实现网络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辩证统一。

一是治理网络青年亚文化的疑难症结,打造良性发展秩序。作为青年亚文化的重要载体,网络空间因其实时交流沟通的便利性成为青年的主要聚集地。但网络的开放性和信息的低门槛性使得一些不合规、不合法、不利于青年成长的消极内容肆意滋生。依法加强网络空间治理,剔除、改造网络青年亚文化中“低俗化”“暴力性”“滞后性”“亚健康”的文化内容是营造积极健康网络青年亚文化的当务之急。在治理网络青年亚文化的疑难症结时,不仅要利用法律和行政手段进行整治,构建完善合理的法律体系,还要根据青年的个体认知、情感需求辅之以心理疏导,构建以引导为主、惩戒为辅、制度完善与内在健康相统一的网络青年亚文化治理框架。

二是掌握与利用新媒介传播规律,打破技术理性束缚提升情感认同。习近平指出:“用主流价值导向驾驭‘算法,全面提高舆论引导能力。”[14]网络青年亚文化容易受到智能算法的影响而产生信息茧房效应,陷入被“信息投喂”的陷阱,受锢于技术理性。为打破这一桎梏,主流媒体和主流文化的宣传要掌握与利用传播学规律,结合文字符号和图片视频符号等象征载体引导青年群体的价值认同和情感认同。与此同时,要合理匡正智能算法运行逻辑,充分发挥大数据、云计算和互联网技术的积极功能,准确把握青年群体的关注重点和矛盾焦点,打破“信息回音壁”等技术性隔阂,在算法推荐中输入健康的价值理念和多元化的情感态度,营造“共融、共享”的网络环境,提升青年对主流文化的情感认同。

三是推进与提升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创新能力,实现主流文化价值引领。网络青年亚文化虽然存在抵抗和叛逆因素,但在主流文化的引领下,亦能实现正向发展。主流文化应该抓住这一契机,进行积极的形象建构,主动收编话语权。要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网络文化建设,将主流价值观内化于青年群体内心以引导亚文化向主流文化靠拢。为使主流文化积极嵌入网络青年亚文化,主流意识形态和文化的传播要力争突破传统的传播方式,充分利用青年受众喜闻乐见的媒介傳播形式,丰富主流文化的传播形式与手段,推进话语创新,打造主流诉求与大众需求相结合的潜力市场。要结合重大纪念活动、课堂理论宣讲、传统文化和时代文化等对青年进行主流价值培养,通过营造良好的文化生态,强化主流意识形态的引导与感化,主动获取亚文化群体的信任,在积极健康的双向情感互动中引领青年亚文化回归理性。

结语

互联网和新媒体的赋权使网络青年亚文化在多元化的社会背景下成为推动主流文化创新发展越来越不可忽视的一股重要文化力量。新时代,网络技术为青年亚文化的发展提供了动力支持和交流平台,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其与主流文化之间的对抗与冲突。与此同时,新媒体的助力使青年亚文化群体积极参与到主流文化的生产中,不同文化的交流碰撞打破了亚文化的圈层壁垒,形成了多样态文化相融合的景象。未来,网络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将会在多方探索中走向融合。当然,如何引领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跨圈融合,把握主流的同时坚守边界与底线,仍是我们需要继续深入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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