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之三

安武林

黄昏的时候，我上了北京地铁2号线，去参加文友们的聚会。一上车，我发现地铁上空空荡荡的，有许多空着的座位，心里大喜。

我的对面坐着一对小夫妻，亲密地依偎着，头挨着头。女的个子比男的个子高，男的比女的矮胖。尤其是男的肚子，像怀孕一样，鼓鼓的。有趣。

女的手里拿着一本小小的书，这本书的封面很熟悉。她把这本书放在大腿上，正好朝向我。在地铁上看见拿书的人，我总是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尤其是看见书，我心里会翻腾不已，好奇心会泛滥成灾。我想知道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我想知道持书人为什么喜欢这本书，我想知道持书人的职业……

但我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人看。如果没有那本书，我很可能会被视为不怀好意的非正经男。趁着小两口睁开眼睛的时候，我马上指着那本书问道：“这本书是不是《左传选译》？是巴蜀书社出的吗？”他们说是《左传选译》，但不知道是哪儿出的。那个男的翻了翻书说：“是的，是巴蜀书社出版的。”

我兴奋地说：“我有这一套书。这套书应该是八九十年代的老书了。”

那个男人说：“是的，是1990年出版的。”

我发现那小两口对于交谈没什么热情，及时刹住了聊天的欲望，但是意犹未尽的感觉像小蟲子在周身乱爬一样，我坐卧不宁。

恰好，一个全副武装的乘务员走到了我的跟前，他好像听到了我们交谈的内容。他来到我的跟前说：“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有人拿这本书了！”

《左传选译》是一套五十本的古代文史名著丛书，小32开，封面很有特色，竖排，底色是白色的，“左传选译”四个字框是蓝色的，“先秦两汉”四个字框是绿色的。设计独特，所以，我一眼就能识别出来。这套书的阅读对象，应该是大学生以及中学生吧。当然还包括古文爱好者以及教师。

我感慨地说：“现在很少有人看这样的书了！”

乘务员说：“没必要，那么多人读这本书，根本没有必要。我觉得，有万分之三的人看，已经很不错了，也就够了！”

我盯着乘务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全身鼓鼓囊囊的样子，很像机器人，或者外星人。说实话，我内心还是小有触动的。

他说得对，世界这么大，不止读书这点事儿。没有人读书，那才是可怕。而万分之三是读书的种子，是阅读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