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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黄泥岗

2023-05-30贾鸿彬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23年1期
关键词:罗炳辉铜匠拐子

贾鸿彬

黄泥岗地处津浦铁路的东面,距铁路十几里路,和铁路上毗邻的滁县沙河集站、嘉山县张八岭站呈三角形。这里丘陵起伏,北高南低,东西两面是两条河湾,地势有几分险要。

日军占领皖东后,利用黄泥岗有利地形,修筑碉堡,挖围河,建造日伪混合据点,一保铁路,二作为向淮南抗日根据地嘉山、来安进行蚕食“扫荡”的桥头堡,阻碍我路东、路西部队从小王营车站到滁县段来往交通。它的西北面牛市高地建有日军驻守的碉堡,有一个日本小队,由木村小队长带领;另有伪独立大队长蒲金龙率第一、三中队和大队部共80余人驻在东园。这里筑有一大一小两个碉堡,而蒲金龙的第二中队30多人则驻守在西北高地和东园之间,即黄泥岗北头小街口的碉堡里。这三处碉堡以鼎足之势居高临下,互相呼应,易守难攻。

驻守黄泥岗的伪军大队长蒲金龙,原是国民党来安县屯仓区区长。新四军五支队到达路东后,曾将他争取过来,还让他当区长。但这家伙反动本性难改,不久便在屯仓、余家圩子发动反革命暴动,叛变投敌,杀害区乡干部和共产党员陈志凡、牛致远、侯静波等人,双手沾满了人民的鲜血,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刽子手。为达到飞黄腾达的梦想,后来他投靠到滁县伪大队长黄石山门下,死心塌地为敌伪卖命,得到黄石山重用,被调到重要据点黄泥岗任独立大队队长。当地群众对他恨之入骨。

1945年初夏时节,黄泥岗镇上来了个铜匠,是个瘸腿的拐子。有认得他的人说,铜匠家是张八岭车站上的,有人到张八岭赶集,曾请他配过钥匙。张八岭的人都喊他铜匠拐子。铜匠拐子会修锁配钥匙,手艺奇好。更神奇的是,他还会修枪支、改子弹。无论长枪、短枪、机关枪,要是坏了,经他三摸两摸,就修好了。传说在他手里,长枪子弹能变盒子枪子弹,盒子枪子弹能变成手枪子弹。津浦线上的伪军和日本兵在张八岭都找他修。这回到了黄泥岗,他在菜市口摆摊子,配了钥匙,修了铜壶,老百姓都说好。还有两个猎户,家中装散火药的猎枪撞针坏了,拿到他那里,也修好了。

这一来,铜匠拐子名声大噪。北头小街口的碉堡里二中队长是宿县人,黄泥岗人都称他葛侉子。他不久前搞到一支六子连的左轮手枪,崭新的,就是没有子弹,玩不起来。听说铜匠拐子会改子弹,他可高兴了,叫人拿了几颗短枪子弹,要铜匠拐子把它改成手枪子弹。铜匠拐子说自己不行,只改过20响快慢机、马牌撸子的子弹,没有改过左轮手枪的子弹。葛侉子说:“原理还不都是一样的,你能改撸子的,也一定能改左轮的。”铜匠拐子现在名声大噪,推不掉,只好说:“我试试看吧!”过了几天,铜匠拐子真的把子弹改好了,一颗不少,送到葛侉子的碉堡里。抓了两颗,递给葛侉子说:“试试看,打得响不?”

“不会打瞎火吧?”

铜匠拐子把胸脯一拍:“要打了瞎火,找我!”

葛侉子把子弹接过去,塞进枪瞠,朝天“呯”“呯”两枪,声音飞脆,好呢!他拍拍铜匠拐子肩膀,连说:“有本事,有本事!”

铜匠拐子的名气更大了,东园大碉堡的大队长蒲金龙派人来请他了。铜匠拐子挑着那副铜匠担子,晃晃悠悠地走进大碉堡,原来,大队长蒲金龙要找他修枪。铜匠拐子一看,有好几支步枪,还有一挺机枪呢!心想,怪不得这些天他们缩在乌龟壳里不敢出来,要修好了,又出去行凶作恶。不修吧,又走不脱。念头一转,就对伪大队长说:“我家在张八岭呢,這么多枪,一天两天修不好,等我回家料理料理再来。”

蒲金龙一听,说得有道理,就让铜匠拐子回去了。

铜匠拐子是谁?他原是抗大八分校的学员靳明义,没入学前是嘉山县罗家港民兵中队副,和徐征发8名民兵干部一起进的抗大八分校。毕业后,他被分配至新四军二师五旅十三团当侦察员,在1943年8月的桂子山战斗中左腿负伤,伤好后,腿瘸了。这样,他又回到嘉山老家休整了一阵,利用原先的手艺,来到张八岭,以做铜匠活为掩护,探听敌人的情报。

靳明义没有回张八岭,而是来到了张浦郢。在这里,他和师部侦察队队长柴庭凯接上了头。他先把黄泥岗镇上几个碉堡的兵力布置对柴庭凯说了,又把葛侉子改子弹的事说了,说到后来,情不自禁地笑道:“就看他葛侉子的造化了。”柴庭凯想问什么造化,靳明义连忙把蒲金龙让修枪的事说了。柴庭凯对他说:“长枪不怕他,给他修好了。瞧有机会,就把他机枪彻底搞坏!”靳明义念头一转,说:“有法子,横竖蒲金龙也不懂,给他玩一个‘活马当作死马医’!”

“有法子就好!”

靳明义是接到柴庭凯的指令到黄泥岗侦察的。原来,抗大八分校的学员队长许午阳从淮南党校学习结束后,调任嘉山县任县委书记兼嘉山县支队政委。到嘉山不久,他就和支队司令员李占彪考虑夺取黄泥岗。因为这是罗炳辉师长的命令。罗炳辉往来路东、路西很频繁,好几次遇见蒲金龙在铁路边制造麻烦。他了解到蒲金龙是当年屯仓叛乱的骨干,一心要拔掉黄泥岗上的这颗钉子,活捉蒲金龙。去年以来,罗炳辉曾有两次带部队路过,想顺便打掉它,但均因情况不明,计划仓促,加上时机选择不当,忍住没有动手。这样一来,蒲金龙的气焰愈加嚣张,到处吹牛:“别说是罗炳辉,就是罗成来,我也不在乎!”罗炳辉得知情况,很是生气,就给许午阳下了命令,并让柴庭凯配合侦察。

第二天,靳明义又挑着那副铜匠担子,晃晃悠悠来到黄泥岗,帮着蒲金龙修枪。

三天下来,靳明义把长枪修好了。第四天,要修机枪了,靳明义抬头一望,蒲金龙也站在边上望着呢,心想:“好啊,请也请不到。”一边拆,一边皱眉头:“这老爷机枪,还修它做什么,白费劲!”

“怎么啦?”

“瘟神下凡——浑身全是病!”

“修不好了吗?”

“旁的倒好将就,就是这弹簧,你看看,软了,子弹顶不上去,又是外来货,配也配不到!”

其实,弹簧一点毛病都没有,靳明义哄他的。蒲金龙根本不懂,有些急了!

“死马还能当活马医呢,机枪坏了就修不好了吗?想想办法吧。”

“没旁的法子,要就拿出来淬火试试看!”

蒲金龙一听有法子修,高兴了,说:“好啊,好啊,只要能打,随你怎么修!”

磨蹭了几天,机枪修好了。才修好,蒲金龙来了,要试枪。靳明义一想,坏了,眼看就要砸锅了,灵机一动说:“大队长,有话在先,这机枪只能打慢机,不能打快。要打快机,再坏了,没法修,不能怪我!”

“我晓得。打不起来,我找你说话。要打快机打坏,我自己认账!”才说完,就拿出去打了。

蒲金龙开头倒还听话,“咔!咔!咔!咔!”就像老母鸡生蛋一样,一下一个,打的慢机。打着,打着,打出劲来了,“咔咔咔咔”,打快机了。才打两梭子,“咔拉”一声,机枪不响了。靳明义在一边看得清爽,把脚一蹬:“叫你不能打快机,偏要打,这下好了,一定又打坏了。”拆开来一望,一点不错,弹簧断了。

你想,好好的弹簧,给铜匠拐子拿出来用火烧红透了,往冷水里一丢,淬了火,变脆了,一打快,还能不断吗?

此时,蒲金龙又是气,又是急,哪个都怪不到,只好把靳明义拉到一边,对他说:“不许你到外头去讲我们的机枪坏了,要让新四军晓得,我杀你的头!”

靳明义小心地说:“大队长,你再借我三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啊!要是新四军知道我给你们修枪,我不得死定了!”蒲金龙一听,以为靳明义真的怕游击队呢,直点头說:“好,好,我们大家都不说,不让新四军晓得!”说罢就放靳明义回张八岭了。

根据靳明义的情报,许午阳和李占彪共同拟定攻打黄泥岗的战斗计划。此时,罗炳辉带着学兵连过铁路,经嘉山县,见到许午阳和李占彪。一见面,罗炳辉就问:“黄泥岗这个日伪据点,你们能不能把它打掉?你们能活捉蒲金龙吗?”许午阳、李占彪斩钉截铁地说:“能!”许午阳把靳明义侦察的情况向罗炳辉作了汇报,罗炳辉很满意,下令他带来的学兵连也留下来,配合嘉山支队攻打黄泥岗。

6月29日下午,许午阳在自来桥西南苗韩营进行了战斗动员。傍晚,嘉山支队和学兵连指战员们,在许午阳、李占彪的率领下,向屯仓、张浦郢、独山方向出发,夜间12时左右部队悄悄进到黄泥岗东边木耳张、铁耳张两大村庄。李占彪按照事先拟定的战斗计划,命令支队独立营打援。一二连负责阻击黄泥岗西南滁县来援之敌,三连到黄泥岗西北阻击张八岭方向来犯之敌。学兵连先攻黄泥岗北头葛侉子驻守的碉堡。只要攻克这个碉堡,就截断了日军驻守西北碉堡和蒲金龙驻守东园碉堡的联系,全歼日伪军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零点三十分,两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攻坚战斗开始了。学兵连主攻,许午阳指挥嘉山支队警卫连和便衣大队做第二梯队。学兵连先用一个排堵住西北角日军的碉堡,另两个排进行强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炮声、枪声四起。睡梦中惊醒的葛侉子挥动左轮枪高叫:“弟兄们,给我瞄准了打!”说着,他举起左轮枪,对外瞄着,“啪!啪!”开了两枪,“啪!”第三枪刚响,他便惨叫一声。旁边的勤务兵一看,左轮手枪被炸得只剩一个枪把子,葛侉子的二拇指也炸飞了:“妈的,这个铜匠拐子,老子上他当了!”

勤务兵说:“铜匠拐子说,不会打瞎火。这子弹没打瞎火,怪不到他。可能是枪有问题,得找卖枪的!”他一边饶舌,一边给葛侉子包扎。

“放屁!老子是一支新枪!”

勤务兵说:“正是因为新枪,才靠不住。老枪都是练过多少遍了,心里有底,新枪就不好说了,也许就是胎里带的残疾!”

葛侉子痛得捂着手直打哼哼。小兵望见头子受了伤,哪还有心思打?

凌晨3点多,北头小碉堡内一个中队的守敌全部被解决。此时,便衣大队包围了蒲金龙亲自带领两个分队驻守的东园大碉堡,并开始攻击。而敌人凭借坚固的工事进行顽抗。不料,此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部队连续两次冲锋都因雨大路滑未能突破铁丝网和护城河。当时,部队就用罗炳辉调来的两门炮进行轰击。关于这两门炮还有个小插曲,炮是二师兵工厂才试制出来的,弹头是真的,而弹壳却是用硬纸卷的。许午阳、李占彪对战士说,今晚算是试炮啦。战士们把炮拉到离碉堡很近的地方往里轰,打了几炮,声音不小,爆炸力也较强,但是没能炸掉碉堡。此时,东方渐白,能见度增强,为减少伤亡,许午阳与李占彪商量,暂时撤下部队。

吃完早饭后,雨还在沥沥地下着。西北碉堡里的日军出来向东园大碉堡增援,早已埋伏的学兵连那个排利用有利地形给增援日军迎头痛击。一阵枪响,击毙两名日军,剩下的又缩了回去。

下午,学兵连突然接到新的任务,要跟罗炳辉到路西去。许午阳、李占彪认真分析制定了“中间突破、各个消灭”的作战方案,决定晚上由警卫连主攻蒲金龙驻守的东园大碉堡,便衣大队改做第二梯队并负责监视日军碉堡动静。许午阳指挥二梯队,李占彪指挥主攻连。在机枪、六〇炮等火力掩护下,警卫连发起攻击,第一排很快接近敌人碉堡外围。由于敌人铁丝网牢固,河宽水深,一排两次攻击都未上去,伤亡很大。李占彪命令二排集中火力从大门直接攻击。在4挺机枪的掩护下,先用爆破筒炸开大门,拉下吊桥,再用3人爆破小组顶起“土坦克”(大桌上面蒙四层湿透的棉被),带上炸药包,冲到碉堡前,将炸药包靠上碉堡墙,拉响导火索,3人顶着大桌迅速返回大门口水濠边。只听一声巨响,碉堡被炸出像窑门一样大的缺口,顿时,枪声、炮声交织在一起。许午阳组织战士展开政治攻势,“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不多时,碉堡里传出敌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要打啦,我们投降啦!”接着步枪、子弹袋直往外扔,伪军一个个灰溜溜地举着双手走出碉堡。

天亮了,东方彩霞映红了半边天。许午阳、李占彪带领战士们打扫战场,并在俘虏中找蒲金龙。可是战士们将战场搜寻几遍,就是没找到,伪军的死尸里也没有,问其他俘虏,谁也未看见。奇怪,难道蒲金龙还能插翅飞了?在进一步审问俘虏时,据跟蒲金龙较近的俘虏交代,蒲金龙腿部受伤,碉堡炸开后人就不知去向。许午阳分析,他受伤了不会跑远的,让战士们加强搜索力度。

这时,担架队从祝郢东凹里上来,准备抬伤员下去,有个担架队员一不小心失足掉到塘里,只听扑通一声,随之落水人就喊:“有人,有人!”原来是他正好掉在一个人的身上。真是冤家路窄,这家伙竟是蒲金龙,他用荷叶顶在头上,藏在水里呢!

紧接着,许午阳、李占彪召集便衣大队,要求他们立即打掉日军小队。日军早上出来被打死两个后,其余龟缩在碉堡内。李占彪要求先用火力侦察一下。便衣大队向碉堡一阵射击后,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一直攻到碉堡前面,也没有发现敌人还一枪。碉堡已经空了,原来日军乘狂风暴雨,早已从西北边山沟里逃跑了。便衣大队搬走了敌人留下的弹药等物品,然后放火烧掉炮楼。这一仗,除打死打伤日伪军30余人外,还俘虏了独立大队队长蒲金龙及其下属80余人。

嘉山支队完成任务后押着蒲金龙撤回根据地自来桥。到了自来桥,当即召开公审大会,蒲金龙被公审处决。

〔责任编辑  李 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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