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先生谈及的弟子们

尧育飞

在《红蕖留梦——叶嘉莹谈诗忆》一书的娓娓讲述中，叶先生不经意间透露了自己一生大致的弟子状况。

叶先生早年毕业于辅仁大学，在1949年以前，多在中学教书，1948年底赴台湾后，始在大学任教。在台湾教书期间，叶先生的弟子有柯庆明、施淑女、陈万益、林玫仪、吴宏一、陈槐安等人。这其中，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弟子是陈槐安，这位台南的学子视叶嘉莹为母亲。他常在风雨大作的夜晚跑到叶先生家里守护，也曾在公共汽车上预先为叶先生占座，多年以后，叶先生从海外重返台湾，陈槐安还特地前去探望，一如既往地喊叶先生“妈妈”。叶先生晚年十分感慨地说：“虽然我的学生都对我很好，但是真正把我当作母亲看待的就是陈槐安。”说起这些，叶先生忍不住回味起《论语》中孔子所言：“回也视予犹父，予不得视犹子也。”对不能将陈槐安看作儿子，叶先生深感遗憾。叶先生此番表态，不难理解。

当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叶先生赴北美高校以后，她的学问真正地在域外开枝散叶。在加拿大英属哥伦毕业大学（UBC），叶先生首先招生到两位学生，一位是施吉瑞（Jerry D·Schmidt），另一位是白瑞德（Daniel Bryant）。这两位弟子原是从美国加州大学逃避越战征兵来到加拿大，他们随叶先生读书，真正传承了叶先生的诗学一脉。白瑞德写下《盛唐诗人孟浩然：传记和版本史研究》一书，而施吉瑞的硕士论文研究韩愈，博士论文研究杨万里，最终转向清代诗歌，先后撰写了关于袁枚等人诗歌研究的专著，前几年出版的中译本《诗人郑珍和中国现代性的崛起》颇受好評。叶嘉莹先生对施吉瑞评价很高，她说“施吉瑞比较专一，只教中国古典诗。从唐宋直到明清的诗人他都有研究的兴趣。他的中文很好，勤于做研究。一个美国人，能教中国古典诗，实在很难得”。后来，叶先生退休之后，她在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教席就由施吉瑞接替。几年前，我曾在上海拜会过施吉瑞先生，谈起早年在大学从叶先生问学，施吉瑞深情回忆，对老师的风采赞不绝口。至于白瑞德，毕业后则在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任教，此后研究过南唐词和明初高启的诗歌，并且兴趣延伸到中国当代小说。

而在词学方面，叶嘉莹先生在北美有一位学生十分优秀。此人名为方秀洁，她的博士论文是《吴文英与南宋词艺术》，现在加拿大麦吉尔大学东亚系任教授，近年在明清女性文学研究领域成就卓著。叶先生说方秀洁是她的学生中“对词的感受能力最好的一个”。此外，叶先生在北美绛帐授徒的词学一脉，尚有梁丽芬及余绮华，一位曾研究柳永词，一位则研究过欧阳修的词。

除以上四人之外，叶先生在加拿大还有两位较为特别的弟子，一位是陈山木，后来在温哥华协助创立孔子学院，并任加拿大中文教师学会会长；另一位则是蔡宝珠，后来出家，法号恒贵，叶先生曾赠诗四首给她，其中有“大千劫刹几微尘，遇合从知有胜因”等数句，述说她们的师生缘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叶先生回归国内，最终常驻南开大学，她在中国大陆的学生就越来越多了。从《红蕖留梦》一书可见，这份名单有安易、徐晓莉、杨爱娣、迟宝东、舒娟、姚白芳、张静等人。这批学生是往往是叶先生学问的传承人，又是叶先生的生活助理。学生们对她都相当尊敬，她住院时，安易和张静轮流陪同，故叶先生评价安易是“终身秘书”，而评价姚白芳是“很负责任，也很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