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来的“林妹妹”
2023-05-30张逸诗
1
我醒来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家了。她在我书桌上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醒来后就把床铺全部换一遍,别偷懒。我接到你林妹妹后,我们就去聚味轩吃午饭。
我把纸条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忍不住嘟囔:“烦都烦死了。”
是的,自从那个叫林韵儿的香港女孩,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暑假想过来我们家玩几天之后,我妈在我眼里就开始变得很不正常了。
明明家里已经里里外外打扫了两遍,她还觉得不够,又请来一个专业的保洁阿姨整理了一遍。
平日里不爱下厨的她,愣是跟我厨艺很好的小姨学会了做三道大菜。
我的房间,她也劝说我让给林韵儿住几天。
还有我考了班级第一名时,央求她带我去吃,她都没答应的聚味轩餐厅。今天为了欢迎林韵儿的到来,她倒是很爽快地订了座。
因为这些,我对这个从香港来的林妹妹,还没见面就已经印象不佳了。
2
见到林韵儿后,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元气少女”。
她身上具备很多我眼中香港女孩的共同特征:自信,爱笑,特别有朝气。我妈一见到她就喜欢得很,还回头一掌拍了一下我的背,“叫你挺直背你老不听,你看韵儿这样的仪态多好看啊。”
林韵儿住进了我家,霸占了我的房间,虽然她口头婉拒了我妈两次,又跟我说了三次“sorry”,但我还是觉得她假惺惺的。
饭桌上,林韵儿一口一个“晴姨”叫得十分殷勤,她和我妈聊起从前的事,两人一会儿笑,一会儿眼角又突然闪了泪花,我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走以后,我阿爸阿妈又给我找了几个阿姨,但我和她们都亲近不起来。你给我买的那条小被子,我到现在还要抱着它睡觉,虽然它已经很破很旧了。”
“你从小就粘我。”我妈想起往事更是眼泪汪汪,“你刚出生时,你爸妈面临事业上的晋升,两个人忙得基本都不着家的,日常都是我照看你。你小嘛,不认人,总是错认我叫‘妈。”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干妈一样的人啊。”林韵儿伸出手自然地搂住我妈,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
我之前就有听爸爸说过妈妈的经历,她早些年在香港当过一段时间的住家保姆。雇主一家待她不错,所以她到离开香港回到家乡时还恋恋不舍,特别是舍不得雇主家那个小女孩。后来每年她都会去问人家要小女孩的照片来收藏,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下。原来这个小女孩就是林韵儿啊。
她们忙着叙旧,我这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只好低头猛扒碗里的饭。林韵儿终于觉察到了我的情绪有些不对,她似乎想起什么,激动地跑去打开她的行李箱,“悠悠,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我扭头一看,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副眼镜,还是爱心形状的眼镜。天呐,她到底是真幼稚还是假幼稚?!
“这个眼镜,是我从香港迪士尼买来的。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晚上你戴着它上街,看到的所有灯光……”
“谢谢。”我打断林韵儿的话,“虽然这个眼镜在咱们这里的十元店随便都能买到,但我还是非常谢谢你的心意。”
我拿过她的眼镜,没理会我妈和林韵儿会不会感觉尴尬,撇下她们就回了房间。
3
两天以后,我妈去上班了,我爸出差不在家,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林韵儿大眼对小眼。
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听到有人来敲我的房门。
“悠悠——”是林韵儿的声音。
我妈嘱咐过我要好好带林韵儿出去逛逛的,但我决定左耳进右耳出,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后面林韵儿接连来找了我两次,我翻了个身继续睡,没有理会她。等我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发现家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虽然我不喜歡她,但想到她是第一次来广州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妈肯定要骂我了。于是我火速穿好衣服跑出去找她。
我给她打过电话,她说她就在我们小区的便利店买东西,我去到时刚好看到她在收银台结账。她将钱包里的纸币一股脑儿地全部掏出来放在桌面上,很仔细地去挑选合适的面额。可能是她速度有些慢,收银员等得着急了,抱怨道:“拿手机出示付款码不行吗?现在哪有年轻人还随身带纸币的?”
眼看着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林韵儿又急又窘迫,只好把所有的纸币都递给收银员让她帮忙,没想到却换来对方的一声嘲笑:“十几岁的小女孩,手机付款都不会。”
我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冲过去把那叠零散的纸币塞回林韵儿手里,快速地打开微信付了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使用现金付款的人现在还有很多,你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顾客。”我大声地说。
那个收银员忿忿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走出便利店后,林韵儿把她手中两瓶酸奶中的一瓶递给我,“悠悠,刚刚谢谢你,这瓶给你。”
“没事。”我接过她的酸奶。
4
见到林韵儿穿的是一身运动服,马尾高高扎起,脸颊和脖子都渗出了汗,我问:“你刚才是去晨跑了吗?”
“我去爬山了,白云山。”林韵儿已经从有些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的,但你睡得太沉了。”
她大概不知道我是故意装睡,所以我也有一点点心虚,只好顺着问:“怎么样,白云山风景好吗?”
“山顶景色好漂亮,我用拍立得拍了好多照片呢!”她献宝似的从运动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小叠照片递给我看。
“呐,你看这张,虽然我没有赶上日出,但是太阳还是红彤彤的,我赶快和它合了个影。”
“这个是我路上遇到的一个弟弟,他妈妈还处于手术后的康复期,他就陪着妈妈来锻炼。你看,我们三个人一起结伴爬到了山顶。”
“还有这张。”林韵儿越说越激动,“这是白云山的山水豆腐花,听这个摊主婆婆说平时都卖6块钱一碗的,但她听说我是从香港过来的,很爽快地送了我一碗,味道很不错!”
平日里我总吵着要去旅游,要去看好风景。可是没想到在林韵儿的镜头下,我看腻了的风景是如此美好和可爱。每一张照片里的她都笑容灿烂且自带感染力,让我也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明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你可能会喜欢。”
“太好了!”林韵儿听完果然很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林韵儿在广州塔上俯瞰过这个城市的夜色,在永庆坊看过诗意的月亮桥,还在临江东路骑单车,同一片微风拂过我们的脸……那些数不胜数的广州小吃—荔湾艇仔粥、濑粉、钵仔糕、双皮奶……收获了林韵儿无数个“哇塞”的惊叹。
5
我妈也诧异于我和林韵儿的关系,是怎么在短短几天间变得如此亲密熟络的。我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愿意给对方机会去了解自己吧。我能放下本来的偏见去发现她身上的闪光,她也有足够的耐心揭开我冷漠外表下藏着的友善。
到了离别的那天,目送林韵儿回香港的车缓缓开走,我也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坐回家。我把头倚在车窗上,看这座城市的霓虹灯像电影放映般一帧一帧地从我的眼前闪过。
我突然想起背包里放着的那副眼镜,林韵儿说她要在临走前教会我怎么用的,可惜我们都忘了。
我把眼镜拿出来戴上。
窗外满街的灯光此时一个个尽数变成爱心的形状,我的全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爱填满。
我忍不住给林韵儿发短信:林妹妹,我已经在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了。
下一次到香港,就换她来当我的导游吧。
作者简介
张逸诗,常用笔名张爱笛声,90后儿童文学作家。作品散见于《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小星星》等期刊,获第七届“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