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心裁的共识变迁

2023-05-30

智族GQ 2023年1期

裁剪（Tailoring），一直在男士服装发展进程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一件好的男士服装必定是精美的剪裁，上乘的面料加上体现穿着者风格的考究设计。裁剪这个词来自法语单词“ tailler ”，原意是裁缝、缝制的意思，现在多特指裁剪风格和裁剪工艺。

裁剪是时装史上的重要发明，它“雕刻”了身体线条，为高度多样化的各色人群创造三维不对称的服装，同时还允许穿着者在日常活动中自由、优雅地移动。优良的裁剪是对穿着者最佳的塑形方式，可以巧妙地突显人体优点和弱化个体差异，同时增添服装的创造性和提供穿着者表达自我个性。对于男装来说，裁剪代表着格调和品位，是着装得体的男士衣橱里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对于制作工艺最为繁复的男士西服，裁剪工艺是否优异可以决定西服成败。而历史上裁剪并非一成不变的，工艺的优异伴随服装的潮流审美在发生变化，在不同时代背景和社会因素下，甚至自然蕴含着一系列相应的社会和文化功能。裁剪亦可被视为一种动态变化的社会着装规范共识。

Early Tailoring in Europe裁剪文化起源

最初的裁剪工艺诞生于战乱黑暗的中世纪早期，欧洲城镇的人们开始缝合亚麻衬垫内衣，用于保护盔甲与皮肤接触的内部。比起当时传统的两片式服装，紧贴人体的衬里更加讲究曲线、贴合性。人们对于服装的认知开始有了立体的变化。到了文艺复兴时期，男女穿着的传统宽松长袍开始被缩短、收拢、收紧并缝合在一起，形成类似于实际人体框架的形状。人们开始渴望拥有特定款式、适合不同体形或独特图案的服装。专业裁缝开始出现，效力制作彼时的潮流服饰。

巴洛克时期开始后，法国作为其文化艺术发展中心，掌握了服饰流行的领导权。值得一提的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他为自己和朝臣们提出了最高标准的服装要求，制定了严格的着装规范，并为其他欧洲宫廷贵族所普遍效仿，凭一己之力奠定了近代欧洲男装的基本造型和着装国际惯例。路易十四时期男装的曲线繁复感和装饰性明显增加：长及臀部或腰部、下摆开岔、袖子膨大、强调男性强壮的上衣外罩（Justaucorps），搭配灯笼裤及紧身裤袜，崭露出三角形的体态，同时还佩戴一块细布打褶“领饰”，也就是领带、领结的前身。路易十四这些夸张造型中充满着打褶和填充以及以立体几何结构观念裁割布片的裁剪工艺，与之前的平布平裁平缝式的服装形成了质的区别。

18世纪末《裁剪艺术（L'art du Tailleur）》出版，其中包含大量服装测量、剪裁、试穿和整体构造的书面说明。书中提到当时不完美或不对称的身体形状可以用羊毛或棉垫子来平衡，还出现绸缎或毛皮的内衬用以保持穿着者的温暖。为裁剪文化留下丰富文献资料。裁剪也开始被看作设计、试衣、缝制制作和整理服装的重要工艺环节。

然而随着法国大革命爆发，路易王朝的传统服饰以其代表的皇家阶级属性开始变得不受欢迎，男装的改变迫在眉睫。19世纪，隔海相望的英格兰大陆充斥爱好民主自由的风气，加上工业革命迅速发展了国力，资产阶级开始掌握男装流行的话语权。当时的英格兰第一绅士布鲁梅尔（BeauBrummell），也被认为是丹迪（Dandy）风格的鼻祖，主张好品位不在铺张，而在于细节与剪裁的讲究。他摒弃路易十四时期男装繁复的装饰和色彩，去掉男士上衣多余的量，退去宽大的斗篷造型，将紧束的腰身改为贴合身体线条的流线型剪裁。布鲁梅尔的男装风格受到当时中产新贵们的大力推崇和效仿，合身简约的西服定制风潮发散开，男装典雅和严谨的基调得到诠释和传播，引发了一轮去繁从简的审美变革。这种传统裹身型的简约便服在随后诞生的夫拉克外套（Frock Coat）上也可以瞥见其身影，不久后更是转变成包含了燕尾服、骑马服和晨礼服等样式，为我们今天所熟知的现代西装奠定了基础。

这股19世纪英格兰土地上对定制西服需求的空前火热让整个时装行业迅速发展。伦敦裁缝业跨越了整个阶级范围，从拥有皇家授权的裁缝到在东区仓库工作的移民。不少裁缝们开始为大量的裁剪发明、手册、测量系统等申请专利或自行归档成册，逐渐形成良性竞争的产业氛围。在当时的出版物《裁缝与剪裁（Tailor and Cutter ）》和《西区公报（West-End Gazette ）》都能找到许多当时的相关记录。男装裁剪在向着更加理性、流线型和技术创新的方向发展。1889年E. B. Giles的《裁剪艺术史（History of the Art ofCutting）》出版，里面也详尽纪录了诸多当时的裁缝大师对19 世纪裁剪技术的深刻见解。在一系列关于裁剪工艺的记录文献和当时工业革命的浪潮下，英国男装长久不衰的绅士风潮走向了全世界。

英格兰土地上的萨维尔街（Savile Row）被公认是全定制西服（Bespoke）的发源地，时至今日仍然凭借顶级工艺典范在时装文化里占据重要地位，引来各路时装爱好者朝圣。Bespoke全定制西服，就是从头到尾的量身定制。Bespoke关注定制者本身，每名顾客都有自己的版型。不会使用基础版型或者在基础版型的基础上进行修正，全部制作过程皆由手工完成。全定制Bespoke这个词来源于bespeak词根，起初含义就是“下命令让它被制造（to giveorder for it to be made ）”。19世纪中以前的大部分服装都是定制品，可能是个人手工制作的，也可能是向裁缝订购的。只是从20世纪开始，随着成衣行业流水线制衣工业的出现，才开始区别概念和行业分类了。

身着定制服装也可以被认为体验自中世纪以来的古老工艺和裁剪技艺。除了萨维尔街，意大利男装和一些高级时装屋也有非凡的男装全定制服务。这些工坊裁缝至今仍是非凡技艺的保管者和实践者。这些兢兢业业的手工艺人在共同承载起这份厚重的时装史美学遗产，确保重要的裁剪文化能够传承下去。他们对于布料裁剪、省道转移、褶裥的收法和装饰性都反复考究斟酌，将时装的装饰性、美观性结合功能性进行造型设计和精准裁剪，举重若轻地在穿着者身上呈现出服装最精准的比例。

老裁缝们常说如果能真正地把男士西服定制工艺掌握到手，那就是掌握了服装全部制作工艺。从萨维尔街传承至今的西服定制流程和工序中，我们可以对以往欧洲大陆各地的定制裁剪窥见一斑。男装全定制服装的手工上肩，手工上袖可以在修身的西服版型下仍然给肩部和胳膊保留充分的活动空间。特殊手针针法缝制的每片里布的接缝处，则可以根据人的活动而有少量的伸缩余量。这些细节都是机器制衣难以达到的。而手工裁剪最核心的精髓就在于有经验的裁缝的观察力和手，这是任何系统和理论知识都无法取代的。在测量制版阶段，裁缝会根据穿着者的个体差异的身型和姿势习惯进行适宜的调整。在裁剪缝制阶段，会为相关的细微差别进行衬里、腰线、扣位、省道等位置比例方向的处理。垫肩、胸棉、胸衬等辅料会像盔甲般撑起整个西服的骨架，重新塑造身型。而优良裁剪造就的宽肩、阔胸、蜂腰等视觉效果的美化，几乎可以让男士体态发生重生般的变化。

而随着三次工业革命与纺织业有关的一系列机械发明和化学工业的发展，服装制作也在从传统的定制方式向工业规模性转变。20世纪中期成衣（Garments ）开始出现。它是按照一定统一的规格、号型标准批量而被生产出来，更便宜、更容易被大众获得。同时半定制服务（Made-tomeasure）和高级成衣（Ready-to-wear）也在20世纪应运而生。前者是在原有版型基础上进行符合穿着者尺码的调整，仍然采取手工缝制；后者则是先进流水线设备和工坊手工艺人剪裁的应用组合。全定制、半定制、高级成衣和大众成衣都各自集结着有着共识的穿着个体。在多元审美和選择的时代，相互包容创新共存，以现代化着装视角演绎更多可能性。

多种不同场景的新生活方式和瞬息万变的服装潮流审美，使人们也更加开阔性地审视他们的服装。随着近几年运动休闲风的兴起和当下后疫情时代的新社交场景，穿着休闲、追求舒适的风格更加深入人心。西服开始不再被定义为只是正式场所的服装，而是全年可穿的更具灵活性的时尚单品。对于西服的审美共识也向着更具有流动态、包容性转变。新颖有趣，舒适剪裁的摩登西服正受到追捧。

迪奥男装Oblique就通过一颗纽扣突破性传统双排扣西服造型，保留挺括肩部和手缝细节，通过精准剪裁重构传统经典正装。同时用斜裁展现良好垂坠感，用更轻柔的半衬里实现并适应更多的休闲场景。整体廓形看起来细腻优雅，干净利落，在传承精准裁剪的同时进行巧妙创新，使男士西服焕发当代摩登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