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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重理性视角下传统渔猎体育绿色发展的内在逻辑与实践路径

2023-05-30王炫力杨慧馨徐飞

哈尔滨体育学院学报 2023年3期
关键词:价值理性工具理性

王炫力 杨慧馨 徐飞

摘 要:采用田野调查法和深度访谈法,以黑龙江省密山市兴凯湖冬捕为案例,从二重理性视角下探究传统渔猎活动绿色发展的内在逻辑与实践路径。研究表明,兴凯湖冬捕经历了由价值理性开端到工具理性弥漫再到价值理性复归的历程。在此过程中,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之间的博弈形成了二维向度的“钟摆现象”。研究认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都是社会发展规律的正常映射,二者的协调统一才是关键。权力规训与主体建构是调适两种理性的外推与内生力量,旨在为传统渔猎体育绿色发展建构一种政府部门引领和渔民自觉参与相结合的路径。

关键词:传统渔猎体育;冬捕;工具理性;价值理性;权力规训;主体建构

中图分类号:G8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808(2023)03-0039-06

Abstract:By using fieldwork and depth interview methods and taking Khanka Lake winter fishing in Mishan, Heilongjiang as an example, the paper studied on the internal logic and practice approach of green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fishing sport based on dual rationality perspective. This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Khanka Lake winter fishing has experienced three stages that are the start of value rationality, the diffusion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the return of value rationality. In this process, the change between dual rationality forms two-dimension pendulum phenomenon. It can be concluded that the two rationality both reflect social regularity and the key lies in constructing the regulatory mechanism between two rationality. The construction of power and subjectivity as the main approaches to balance two rationality, aims at building the approach of authority guide and fishermen participation, which is beneficial to the green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fishing sport.

Key words:Traditional fishing sport; Winter fishing;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Value rationality; Power discipline; Subject construction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把发展体育事业同促进生态文明建设结合起来,让体育同自然景观和谐相容”[1]。传统渔猎体育作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智慧结晶,是在渔猎经济基础上通过对渔猎动作的模仿与加工而形成的身体活动,具体的表现形式有叉草球、冬捕等。传统渔猎体育文化源远流长,其发展与生存环境、民风民俗、宗教信仰以及文化沉淀息息相关[2]。作为传统渔猎体育的典型代表,兴凯湖冬捕的流变历程是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探索之路,折射出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间的博弈与平衡。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是韦伯用来阐释社会行为的两个重要向度。工具理性只由追求功利的动机所驱使,而淡漠内在情感与精神价值。价值理性虽然不回避功利目的,但并不以其为最高追求,而是行动者内在的纯粹的信念,看重行为过程而非结果。运用韦伯的二重理性探究体育的研究成果颇丰。学者多是从具体个案的田野考察和口述历史的话语解构这样的微观层面进行分析,如万义在考察湘西村落女性体育活动参与时认为妇女体育行为是在国家权力促动下带有功利性的工具理性行为,并呼吁体育行为应由工具理性向价值理性转变[3],刘合智提出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承应由工具理性凸显向价值理性回归[4]。但是,多数学者只倡导工具理性向价值理性转变的应然,而未深刻探讨二者之间关系的实然。鉴于此,本研究基于二重理性的视角,通过深描兴凯湖冬捕的流变历程,论证传统渔猎体育绿色发展的内在逻辑并提出实践路径,以期对体育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参考。本研究的材料均为2020年11—12月和2021年1—2月对兴凯湖冬捕进行的田野考察以及对当地冬捕渔把头X(65岁,兴凯湖冬捕技艺第三代传承人)、渔民R(59岁,长林子捕鱼组,渔龄44年)、渔民C(46岁,白泡子捕鱼组,渔龄30年)和白鱼湾镇Y(40岁,白鱼湾镇政府工作人员)的深度访谈。

1 兴凯湖冬捕的流变过程

1.1 认同与规范:多元崇拜促使下的价值理性开端  早期的兴凯湖冬捕是当地渔民冬季谋生的主要手段。虽然人们为了维持生计而向自然索取,呈现出工具理性的目的,但传统的图腾崇拜和神灵崇拜也使得兴凯湖冬捕折射出更多价值理性的光芒。兴凯湖地区存在着萨满崇拜和龙崇拜两种崇拜信仰,二者的叠合认同是兴凯湖冬捕价值理性的渊薮,共同对人的心理与行为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具体体现在早期冬捕的祭祀儀式及其衍生的渔猎禁忌中。

X说:“以前的祭拜仪式都是村民自行组织,下湖捕鱼前要先去龙王庙里烧香祈福。到了湖边还要在村里萨满的主持下祭湖神。萨满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们本事可大哩,我们就在他的指挥下,上香磕头,然后以酒祭湖,希望能打鱼顺利,网网见鱼。祭拜完后萨满就开始“萨满跳神”,就是请湖神和龙王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平安归来。”R说:“以前捕鱼的时候规矩很多,下湖捕鱼前是一定要祭拜龙王和湖神的。而且平常也有很多忌讳,比如平常不能背着手经过捕鱼的地方,背的意思是走背运,不吉利。捕鱼的时候也不能贪,老祖宗的话叫‘抓大放小‘猎而不绝,意思就是要留点根儿。捕到鱼的时候还要请村里的萨满进行还愿。”

正如费尔巴哈所言,“人们并不是崇拜石头、动物、树木、河流本身,而只是崇拜它们里面的神灵[5]。”龙,作为华夏的图腾,是能兴云布雨、禳灾纳吉的祥物,冬捕前的祭龙仪式象征着渔民对风调雨顺的美好愿景。作为北方民族的原始宗教信仰,萨滿不仅是村屯祭祀的祭司,更是通晓百事的智者,沟通人神之间的信使。基于万物有灵的原始信仰,渔民将“网网见鱼”“平安归来”的生活期盼寄托于萨满,通过萨满主持的祭湖仪式将神圣与凡俗连接起来,以期获得神灵庇佑。可以说,萨满崇拜与龙崇拜都是人在“心存自然之魅”的认识下形成的朴素的认知,是人们对生存世界所作的一种“诗意的变形”,这种“附魅”使人意识到既要利用自然,也要尊重自然,由此悟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存之道,形成绿色发展的古老渔猎智慧。对自然秩序意象的认同心理也投射进人们的实践经验的层面,构建出一套祭祀龙王和湖神的仪式活动和规范自身行为的禁忌,在渔民中间引发了强大的认同意识。这种基于混沌自然意识的祭祀仪轨通过营造一种“情境性”体验,将隐匿在凡俗世界里的天人秩序释放于仪式展演中,通过一系列娱神的身体实践来表征自然秩序,强化循环观念,建构集体记忆。正如格尔茨所说,“仪式表演本身就是引导人们接受权威,而权威是宗教观点的基础[6]。”通过反复举行祭祀仪轨,人们逐渐将这种天人秩序及生存智慧内化为人们必须遵守的规范,并形成一套独特的渔猎禁忌用来模塑人的行为,这样使自然生活获得了一种普遍认同的行为规范和道德准则。

1.2 游离与失范:文化资本再生产推动下的工具理性弥漫  如今,随着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旅游经济这个新业态开始在兴凯湖地区勃兴。

2020年第五届“兴凯湖冬捕旅游文化节”,节日庆典由密山市政府和兴凯湖乡镇府联合举办,庆典只保留了传统的祭湖仪式,并且增加了很多商业的歌舞表演。在冬捕旅游节上,游客除了观看壮观的仪式外,还能参与抽冰嘎、冰上摩托、狗拉爬犁等娱乐项目,品尝炖湖鱼、烤麻鲢等特色美食。可以看出兴凯湖冬捕旅游已初具规模,政府的支持以及资本的融入与推动对其产生巨大的影响,传统渔猎活动借助资本得以发展[7]。这种以“冰雪为媒、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冬捕节将兴凯湖地区的旅游“冷资源”变成增收“热效应”,成为当地一张亮丽的名片。然而,在文化资本的再生产推动下,本应是由渔民自发的、基于文化认同而生发的祭祀仪式,现在却与生产实践的关系发生断裂[8],沦为国家在场包办下的纯粹的商业表演。节日庆典虽然保留了祭湖神仪式,但意涵却与传统大相径庭。传统的文化坐标开始游离,多元崇拜的叠合认同对人的统摄性日渐式微,对自然的“附魅”也走向“祛魅”。R说:“兴凯湖自1952年开始施行禁渔期,到现在已经有60多年了,但效果不是很好。好些人为了多赚点钱,全然不顾以前的规矩。尤其是俺们这里的名产大白鱼,成为很多不法分子垂涎的目标。”X说:“冬捕成了非遗,但为了迎合游客很多传统的东西也扔掉了。而且现在绝大多数人都不干这行了,但我会一直干下去,因为我是冬捕技艺的第三代传人,我希望能将我们这的渔猎文明和智慧传给更多人。”虽然以利益为导向的工具理性已经在兴凯湖地区弥漫,但其中也依然有价值理性的光辉,有着本地渔民对乡土的眷恋和传统文化的固守。

1.3 重构与重塑:国家在场和文化审视推动下的价值理性复归1.3.1 规范的重构:国家在场推动下的渔猎治理 “国家在场”是米格代尔根据布迪厄的“场域”理论所构建的,认为“国家是一个权力的场域[9]”。国家在场是指国家体制性权力和国家符号向社会场域的渗透和延伸,以此实现对社会秩序的重塑与再造。换句话说,国家在场就是国家对社会的一种治理逻辑和手段。本研究所言的“国家在场”及“国家权力”指的是作为国家具体形态的政府。在国家“不在场”或“悬置”时期,兴凯湖冬捕工具理性的弥漫导致了失范行为的频发。但是,近年来国家积极践行新发展理念,通过自身权力的形塑对兴凯湖渔猎活动进行系统化治理。

2011年11月鸡西市政府出台了《黑龙江兴凯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保护规定》,要求加强保护区渔政管理,对捕捞渔具网目进行整改,保护区东北泡子核心区和龙王庙核心区全面禁渔。2019年2月鸡西市政府出台了《兴凯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综合整治实施方案》,要求清理整治违规渔具渔法,重点打击持证渔民越界捕捞,禁渔期、禁渔区非法捕捞行为。通过象征国家权力的文本符号的在场,使得国家介入兴凯湖地区渔猎活动的治理,重构兴凯湖地区的渔业秩序。Y表示:“我们积极贯彻新发展理念,落实市政府下达的关于整治兴凯湖保护区的方案和措施,做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坚定信仰者和忠实践行者。对于非法越境捕捞,我们联合执法部门采取机动巡查、设卡封堵、雷达监控、湖上拦截抓捕等手段加大执勤力度,还发放宣传单提醒村民树立遵守边境法规的意识。”

从兴凯湖渔猎活动的治理过程中可以看出,国家与民间社会的关系是一种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的共生关系。面对兴凯湖生态危机,国家为了展示其强制性、权威性的一面,通过各种条例、规定的出台,积极主动介入渔猎治理的过程中,重构渔猎活动的秩序规范,显示了国家在场的不可违背性。而民间社会为了绿色发展以及对国家资源的参与分享等[10],也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主动把国家符号纳入渔猎治理中来,重塑渔民的行为规范。国家权力在场并非像米格代尔所认为的“其标志是使用暴力和威胁使用暴力[9]”,而是强调善治。兴凯湖冬捕成为省级非遗,国家通过冬捕旅游等利益输送的形式介入到渔猎治理中,并将新发展理念灌输给渔民,使得人们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再造社会秩序与行为规范。

1.3.2 认同的重塑:传统渔猎文化的重新审视 弗洛伊德认为,认同是一种思维模式,是指个人与他人、群体或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趋同的过程[11]。这种趋同过程是一种文化意义的建构过程,个体或群体在交流交往交融的过程中使自我与他人、我族与他族的边界变得模糊,并对彼此的文化产生共识,构建出一套共同遵守的文化符号、价值观念和行为准则,并形成集体记忆。可以说认同本质上是一种文化的认同,它的形成是群体基于相同或相似的自然和社会环境,在长期调适的过程中对由此产生的共同的文化符号的认可,并内化为深层的心理积淀。兴凯湖地区的文化认同是根植于肃慎和汉族先民相似的生存场域,即天主人从的生存场域,由此产生了膜拜自然、遵从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文化共识,并构建出一套要求人们“循理而行”的行为规范。但是现代社会改变了人们传统的生活方式和价值理念,不仅使“我们”必须不断直接地面对越来越多的“他们”,而且“我”与“我们”也不再天然地重合[12]。在新时代,面对绿色发展的诉求及国家在場推动下的渔猎治理,兴凯湖地区的人们也开始重新审视传统的渔猎文化,重塑价值理性认同。

R说:“现在政府加大力度整治乱捕、非法越境捕捞,对兴凯湖的生态环境进行治理,这是件好事儿,这是保护自然环境,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千年大计,俺们都应该积极响应。”C表示:“真的应该下大力气管管滥捕、越境捕捞这种违法行为了,老祖宗的‘猎而不绝‘抓大放小这些规矩现在都没了。现在政府对兴凯湖生态环境加大了治理力度,向这些不法行为‘亮剑‘开刀,我是一百个支持,我们村几个渔龄大的老人也自发成立宣传队帮着宣传。”

文化认同作为一种特殊的情感叙事,是人们对于文化的倾向性共识与认可,是支配人们行为的思维准则与价值取向[13]。传统渔猎文化是兴凯湖渔民共同的集体记忆,它把“流动性的个体”纳入共同的“情感结构”当中,激起人们强烈的文化向心力和认同感。面对工具理性的弥漫,当地渔民基于乡土情怀,开始自觉审视传统渔猎文化的价值意义。兴凯湖地区“猎而不绝”“抓大放小”的生存智慧是传统渔猎文化的基础和依托,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其核心和奥义,这种古老的循环观和天人观正契合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它们融于人们日常的生产生活实践,为文化认同提供了一种规范性的行为准则。面对兴凯湖生态危机,人们进行了反思,认为人作为自然的一员,不应该片面追求工具理性所带来的利益,而是应坚守乡土文化之根,自觉恪守先民的生存智慧,重塑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价值理性。重塑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价值理性,由对自然的“祛魅”复归“返魅”,这不仅是兴凯湖冬捕绿色发展的现实诉求,也是新时期新发展理念的实践要求。这种“自知者明”的文化自觉意识使得兴凯湖地区传统渔猎活动开始由工具理性向价值理性回归。

2 二重理性视角下传统渔猎体育绿色发展的内在逻辑2.1 钟摆现象: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间的博弈

钟摆现象是指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像钟摆一样围绕着一个中心点在两极之间作有规律摇摆和震荡的现象。通过兴凯湖冬捕的田野考察和访谈语料的解构,发现在其发展过程中存在着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博弈,二者之间的摇摆和震荡形成了二维向度的钟摆现象(见图1)。兴凯湖冬捕中的工具理性是渔民为了维持生计或者攫取利益,以金钱追求作为价值取向,利用商业化发展或滥捕、越境捕捞等违法手段,以期实现个人利益的目的。而兴凯湖冬捕中的价值理性则是渔民基于乡土情结产生的一种文化认同,是一种以道德追求为取向的文化归属感,是基于乡土文化认同所形塑的理性自觉。可以说,兴凯湖冬捕中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博弈实质上就是对传统渔猎体育保护与发展、文化变通与文化固守的审视与思考。

2.2 相互交织: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逻辑关系

从历时性角度看,兴凯湖冬捕经历了从价值理性萌芽到工具理性弥漫再到价值理性复归的发展历程,每一个阶段主导和支配行为的理性都有所不同。早期的兴凯湖冬捕闪烁着更多价值理性的光芒。这种价值理性体现在人们基于混沌的自然意识形成的多元崇拜,以及由此建构出的一系列祭祀仪式和行为禁忌。这种自发、自愿的行为是人们基于萨满崇拜与龙崇拜的叠合认同所形塑的“价值合理性行为”。在“心存自然之魅”的感召下,人们的身体行为同自然秩序之间形成“明确的象征对应关系”,从而衍生出特殊的身体实践,且内化为人们必须遵守的权威和规范。但随着冬捕旅游的兴起,以盈利为导向的“目的合理性行为”开始成为主流,这种“前台”由“文化唱戏”的商业发展模式确实为当地经济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但在经济利益驱使下的“后台”则出现了过度追求工具理性的失范行为。面对新时期高质量发展的时代诉求,兴凯湖冬捕开始复归以绿色发展为主导的“价值合理性行为”,当地政府和渔民对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了重新审视与思考。为了整治违法行为,保护兴凯湖生态文明,政府以积极主动的在场姿态介入渔猎治理,重构渔猎活动的秩序规范,当地渔民也因乡土文化认同而自觉找寻传统的集体记忆,兴凯湖冬捕开始复归以绿色发展为主导的价值理性。

从共时性角度看,兴凯湖冬捕在每一个发展阶段又都存在着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交织。虽然人们为了维持生计呈现出工具理性的目的,但并非无节制地向自然索取,而是懂得“猎而不绝”“抓大放小”,形成“恐尽鱼类”的绿色发展观念,可见工具理性是裹挟在价值理性中的,是价值理性萌芽的基础。尽管现在的兴凯湖冬捕发展成为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展演,但无形中也依然有价值理性的光辉,有着当地技艺传承人对乡土的眷恋和对渔猎文明的固守,有着保护与传承集体记忆的责任与使命。为了打击滥捕、越境捕捞等违法行为,治理兴凯湖地区生态环境,当地政府和人民积极作为,用绿色发展为取向的价值理性来制约工具理性的弥漫。

可以说,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二者并非决然区隔,而是呈现出相互交织、相互约束的动态关系。工具理性是价值理性的现实支撑,价值理性是工具理性的精神动力。二者之间的互动转换,要求我们要转变简单性思维,用复杂性思维来审视这种钟摆现象。工具理性在社会行为研究中一直饱受争议,很多学者认为工具理性偏离了人的本真,但其实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都是社会发展规律的正常映射。兴凯湖冬捕是乡土社会转型与发展的镜像,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博弈并非是简单的动态循环,而是蕴含着“新观念”与“旧传统”的碰撞以及结构功能上的更迭与超越。换言之,传统渔猎体育旅游的发展并非意味着传统信仰文化的瓦解冰消,对乡土文化的固守与保护也并非意味着不能通时达变。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共同服务于传统渔猎活动的发展,虽然偶尔会出现偏态现象,但是二者的协调统一却是新时代传统渔猎活动绿色、可持续发展的诉求。

3 二重理性视角下传统渔猎体育绿色发展的实践路径3.1 权力规训:加强政府部门的引领

正如福柯所言,“在任何一个社会里,人体都受到严厉的权力控制,权力强加给它各种压力、限制或义务。通过规训手段永久地排除肉体的种种异己力量,可以确保权力的持久运行[14]。”权力是福柯谱系学中的重要概念,是一种行为对另一种行为的作用。权力的运行是一种“行为引导”,从本质上讲,权力并非两个人的针锋相对,而是针对他人行为的“治理”和“规训”。政府就是以一种“链状的结构”运行的“权力场”。兴凯湖冬捕以前只是人们生产生活的方式,未曾进入到政府的“权力场”。但随着旅游经济的勃兴,政府权力的施展将兴凯湖冬捕纳入它的羽翼之下,打造兴凯湖冬捕旅游节,引导文化资本的再生产,以期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实现乡村振兴,这也使价值理性逐步让位于工具理性。但兴凯湖冬捕在利益的驱使下,曾几度出现捕捞乱象,为了保护兴凯湖地区的生态环境,政府部门几次出台了管理条例和整治方案。这些规定和条例可以看作是伯恩斯坦所言的象征“权力和权力的控制关系”的符码,政府部门借助这些符码,以一种强制性的、权威性地形象介入到渔猎治理中,对当地渔民的行为进行引领和规训。通过政府权力在场这种引领力量的介入,使得传统渔猎活动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得以调适。这种权力的引领与规训并非是令人窒息的“宰制”和“抹杀”,也不是主体性的褫夺,而是产出、矫正和造就[15],换言之,权力在制造行为规范。

3.2 主体建构:激发渔民的自觉参与

权力的支配技术只有借助于“自我技术”才能发挥效用[15],换句话说,我们不仅要关注个体如何被治理,更重要的是要关注个体如何进行自我治理。所谓“自我技术”,即是个体把自己建构成为自身行动的道德主体。早期,兴凯湖地区的渔民是通过身体技术,即仪式活动来规训自身行为。兴凯湖冬捕的祭祀仪式给予人们身体一种“情境性”体验,通过身体技术使身体与自然有了知觉的粘连,此时身体不仅仅是客体化的肉身,更是主体化的身体在场。正是在仪式中,传统的信仰激发了渔民共同的情感,使他们获得一种归属感和安全感。同时这种情感也影响了社会,使得先验的自然秩序得到加强。正如涂尔干所言,“宗教仪式是社会团结的表现,它的功能是重塑社会或社会秩序[16]。”仪式不仅加强了渔民之间的社会纽带,维持了群体的社会结构,还引导他们接受权威,内化为自我规训的力量。如今,面对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生动实践,渔民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知由“祛魅”转向“返魅”,对于身体行为的规训也由以前的身体技术向自我技术转变。政府部门的引领与规训激发了渔民的主体意识,他们意识到自己不仅是渔猎生态资源的享有者,同时也是守护者。因此,当地渔民一方面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主动把国家符号纳入到自身渔猎行为的治理中,另一方面人们基于乡土记忆,开始重新追忆和审视古老的生存智慧,重塑乡土文化认同。这种反求诸己的内向自觉,也使工具理性开始向价值理性复归。

综上所述,面对传统渔猎活动中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博弈,权力规训与主体建构是调适二者的外推与内生路径。权力规训以其强制性和权威性对社会行为进行引导和治理,同时权力又激发出个体的主体意识。个体通过自我技术建构自身的道德主体,形成理性自觉,反过来又确保权力规训的施展。这种上下互动的共治才能激活渔猎体育绿色转型的活力[17]。总之,二者相互配合共同实现传统渔猎活动的绿色发展,使不断摇摆的指针恢复平衡与稳定。

4 结 语

兴凯湖冬捕作为传统的渔猎活动,深深根植于传统的渔猎经济,是渔猎文明的象征符号,饱含着东北古老的生存智慧与族群信仰。通过梳理兴凯湖冬捕的流变过程,发现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博弈始终贯穿其中,二者之间的摇摆与震荡形成了二维向度的钟摆现象。从历时性角度看,兴凯湖冬捕经历了价值理性萌芽到工具理性弥漫再到价值理性复归的发展历程。从共时性角度看,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是相互交织、相互约束的动态关系,二者共同服务于传统渔猎活动的发展。处理好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这对关系并且使其保持协调与稳定,不仅成为传统渔猎活动绿色发展的主要趋势,也是新发展理念的价值诉求,而政府权力规训与主体意识建构是调适二者的主要路径。因此,加强政府部门的引领以及激发渔民的自觉参与才是传统渔猎活动绿色发展的可行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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