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特征、基本原理和政策要素
2023-05-21程莉莉
[摘 要] 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新时代构建高质量发展教育体系的重要战略选择。2022年,教育部正式提出实施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各地各校积极开展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实践。但当前部分地区在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中存在内涵理解不够深入、政策保障不足等问题。对此,研究立足于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视角,从核心诉求、技术体系和作用机制三个方面阐述了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特征;从基于普适记录的数据沉淀、基于算法模型的全面计算和基于流程再造的制度重塑三个方面分析了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基本原理。在此基础上,提出战略规划、数字领导力、价值赋能、关键创新、数字素养和评估评价六大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要素,以期为各地的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提供参考和启发。
[关键词] 教育数字化转型; 教育新基建; 内涵; 原理; 政策要素
[中图分类号] G434 [文献标志码] A
[作者简介] 程莉莉(1981—),女,浙江东阳人。副研究员,硕士,主要从事教育技术、教育信息化研究。E-mail:30280448@qq.com。
一、引 言
教育数字化转型是世界各国在社会数字化转型背景下教育发展战略的共同选择,是对信息和智能时代教育发展路径的重新定义。教育部等六部门于2021 年7月印发了《关于推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的指导意见》,提出要“推动教育数字转型、智能升级、融合创新,支撑教育高质量发展”[1]。同年8月,教育部批复同意上海成为教育数字化转型试点区,开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实践。2022年,教育部正式提出实施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2],以政策路径加速教育适应数字中国发展的步伐。
二、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特征
数字化转型是工业革命在经历了机械化、电气化和信息化之后的新发展特征,是统筹运用数字技术和数字化思维,以数据要素为基础,通过计算赋能提升认知水平,从而推动社会系统流程再造、制度重构、整体优化的过程。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教育领域适应数字社会发展、推动新时代教育改革创新的重要战略,是数字化转型在教育领域的落地和实践,是推动教育形态从传统教育走向数字教育的路径和策略。教育数字化转型因其特有的社会变迁背景和技术动因,具有和传统教育信息化发展不同的内涵。
(一)从提升效率转向支撑教育的系统性创新和形态重塑
所谓转型,是指事物的结构形态、运转模型和人们观念的根本性转变过程[3],本质上是一个创新的过程。因此,数字化转型与传统信息化有本质的不同。传统信息化是依托信息技术丰富信息表征方式,是对业务、管理的局部技术性改造,主要在于提高效率,且在物理空间中闭环完成。数字化转型则是将物理空间的过程和要素映射到数字空间,通过对数据的计算,进而对物理空间的人、事、物作出诊断和预测,支撑业务创新、组织创新和管理创新。教育数字化转型超越了传统教育信息化阶段的技术性、局部性优化,围绕教育“人人发展,全面发展”的育人本质,顺应信息时代社会发展和人才培养的需求,通过数据赋能,实现教学内容、教學方式、教育供给和教育治理的模式和流程再造,在内涵上直指教育的系统性变革和形态重塑,是教育自身在数字达尔文时代的进化。
(二)从封闭式的技术体系转向以教育新基建为核心的开放性技术体系
技术进步推动了技术架构的升级,移动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促进教育信息化技术体系从原来的传统架构+桌面端走向云网端+人工智能物联网(Alot)。技术架构的转换同时意味着发展机制的转变。传统教育信息化模式下,更多的是一种封闭式的技术体系,区域、学校等单一主体负责软硬件投入和建设。走向教育数字化转型,作为核心技术的云计算构建了集分布式计算、效用计算、并行计算和负载均衡等为一体的超级计算系统,能够在几秒之内完成对数以万计数据的处理,提供强大的网络服务。计算力成为一种商品,就像水、电、煤气一样,使教育机构自主建设转变为专业的社会服务,从而形成生态化、开放性的技术支持机制。
(三)从信息化表征和管理转向数字赋能和激励
在传统教育信息化发展阶段,技术在其中的作用点主要聚焦于优化信息传播的媒介载体和效率,变单一感官为多种感官,变单一媒介为多种媒介,本质上是实现信息记录和表征方式的变化。如多媒体教学推动了教师黑板板书走向电子白板、一体机等媒体化和数字化呈现;各类教育管理信息系统将线下手工管理转向基于数据库的信息化管理。在这些过程中,教育信息化丰富了信息和知识的表征方式,优化了计划和管理的方式与效率,但本质上没有改变教育的组织结构、管理流程、教学模式。在数字化转型中,依托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教育新基建,特别是数字底座、教育大平台和各类在线协同应用,形成了无处不在的连接和数据。而这种连接和数据,为教育组织形态、教育教学方式和教育供给模式的改变带来了赋能和激励。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增加了认知维度。如VR/AR、虚拟现实等技术装备为学生创设了身临其境的学习情境;移动终端、数码显微镜等则能记录学生学习过程的数据,让学习变得可见可感。二是改变了沟通方式。学生通过线上学习平台、虚拟社区等,不仅是知识的消费者,更成为知识的创造者,让“互动”这个教学活动中的核心要素更大限度地发挥作用,从而促进学习的多样化和个性化;教育管理的各类应用,通过不同系统之间的数据融通和业务协同,变原来的层级、线性管理为在线、柔性的扁平管理,进而变革教育的组织结构。简言之,数字化转型带给教育的,不仅仅是信息化的表征和管理,更多的是通过认知维度和沟通方式的改变,构建起共享、协同、灵活的组织机制,从而有效激活和赋能师生潜能。
三、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基本原理
数字化的本质是实现“人与物、人与信息、人与人”之间的“连接”[4],推动教育教学的全流程、全要素的数字化和双向在线①。围绕这一本质,从内在逻辑的原理上分析,教育数字化改革就是如何通过数字技术,将物理世界的教育要素、现象和问题等数字化,实现物理空间与数字空间的数字孪生,并依托数字工具再造教育教学组织结构和业务流程,从而创新教育教学的形态。简言之,即“普适记录、全面计算、制度重塑”。
(一)基于普适记录的数据沉淀
数据是教育数字化转型中的核心驱动要素,是推动教育创新的关键变量。在教育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数据的记录一直在发生,如学生个人信息、学业评价信息等,但数据的沉淀和利用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传统的教育数据具有三个方面的特征:一是数据形态的静态化,数据孤立、静态存储于各类应用系统中;二是数据内容以身份标签为主,更多的是教育机构组织和师生的身份类数据;三是数据沉淀的零散性,数据的采集和沉淀以系统填报或人工采集为主,不具备连续性。教育数字化转型要求通过数据化将物理世界的教育教学现象映射到数字世界,对一切教育的过程和要素以数字化标识,全过程记录师生教与学中的行为数据。因此,在教育数字化转型中,教育数据有着新的特征:一是从零散记录转向普适记录;二是从身份标签转向行为标签;三是从静态采集转向伴随式采集;四是从各自为阵转向标准规范。
(二)基于算法模型的全面计算
互联网提升了数据的沉淀速度和能力。但数据本身没有价值,只有经过数字化和计算,才能对教育教学带来价值创造。教育数字化转型在沉淀大规模的教育数据的基础上,必须运用数学原理和计算技术,通过构建符合教育规律和学生成长规律的教学分析、教育评价、教育治理决策等各类计算模型,实现对数据的聚类和相关性分析,才能发挥数据对教育教学过程的跟踪、分析和诊断等生产要素作用,从而支撑教师学情特征分析、教学过程优化和教育精准评价,支持教育决策的预警预测。全面计算需要满足三个条件:一是数据,即教与学、教育管理的行为数据;二是算法,即数据价值挖掘体系和能力,是计算的核心,如基于知识图谱的学生学业水平评价模型、基于人脸识别的校园安全管理模型等;三是算力,算力的支撑需要各类教育机构构建起混合云,充分依托公共计算服务。
(三)基于流程再造的制度重塑
数字技术不仅是一种以大数据、人工智能为表征形态的技术工具,背后还隐含了技术“自我创造的过程”和特定共同体所持有的信念价值与行为方式[5]。教育的数字化转型,其技术创新和政策价值从一开始就指向教育的系统性变革。以数据、连接和计算为核心的新一轮数字技术,可以对教育管理和教学流程实现要素重组,以组织在线和业务在线实现教育管理和教学流程再造。流程再造的典型方法是浙江省近年来在数字化改革中推行的V字模型①,通过下行的业务协同模型和上行的数据共享模型两个子模型,对每一项数字化转型业务开展核心业务梳理、业务单元拆解、业务流程确定、指标体系建立、数据共享清单梳理、业务事项集成、业务模块集成、业务系统形成等八个方面的工作,实现核心业务的数字化再造。制度重塑的基本策略则是场景化,即基于教育教学中的具体问题打造应用场景。
四、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要素
作为战略选择,教育数字化转型必将自上而下成为各国教育改革发展的政策。科学的界定和明确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要素,需要基于对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原理进行深刻理解和深入把握。基于以上分析,笔者认为,各地各校在制定教育数字化转型政策中需要把握以下六大要素:
(一)战略规划
作为教育系统性变革的重要引擎,教育数字化转型必须要有顶层设计和战略意识。教育数字化转型战略规劃需要跳出技术和传统教育信息化的要素视角,以系统观、整体观理念,站在区域和学校教育改革发展的全局,谋划教育供给方式、教育治理模式和教与学方式的新形态,强调的是数字思维引领下的数字技术应用和融合。例如:从国际上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电信联盟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于2020年联合发布了《教育数字化转型:学校联通,学生赋能》,关注教育的数字化联通,关注学生发展[6];欧盟于2020年发布了《数字教育行动计划(2021—2027)》,提出“发展高绩效数字教育生态系统和提高数字化转型的数字技能和能力”两大战略及十三项行动计划[7];法国于2021年推出“教育数字领地”(Les Territoires Numeriques Educatifs)项目,其战略目标为普遍提高数字化水平和实现更大的社会正义。
(二)数字领导力
根据美国领导学家哈格斯、吉纳特和柯菲的研究,领导是领导者、追随者及其所处情境的交集,是这三个因素互动的产物[8]。数字技术的发展应用和国家数字化战略部署根本性地改变了教育管理者的情境,也深刻地影响了教育管理的对象和领域,亟须领导者具备相应的数字领导力,以数字技术为中介影响自身行为、下属行为、团队与组织绩效[9]。作为新一轮教育改革发展的战略性路径,教育的数字化改革必须有强有力的数字领导力支撑,重点突出两个方面:一是“一把手”工程。各地各校要把教育数字化转型作为“一把手”工程,以“云与互联网思维、大数据与用户思维、物联网与跨界思维、生命信息与生态思维”等数字思维来计划、组织、指挥、协调和控制教育资源、人员、制度等各方面条件和要素。二是建立专门机构。教育行政部门要有专门机构负责区域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研究、规划和组织实施。各级各类中小学校要设立首席信息官(CIO),负责学校数字化转型的规划、统筹、协调、指导和推进工作。例如:浙江大学信息技术中心专门引入和设立总工程师,浙江省衢州市自2020年起在中小学校全面推行CIO,苏州市在全市教育系统构建首席数据官制度体系。
(三)价值赋能
价值赋能,即在制定教育数字化转型政策时,要思考和明确数字技术为教育提供什么样的价值。在数字化转型情境下,依托数字技术和数据资源,传统教学管理流程、教学内容、教学过程的编排和组织方式得以重构,并根据管理和教学需求重新输出数字化服务,从而变以教师为中心为以学生为中心,变标准化教育为个性化教育,实现端到端的价值赋能。从政策制定角度看,教育数字化转型要跳出传统教育信息化的“重建设”的思路,注重从教育改革发展的战略层面,从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和教育的育人本质出发,明确转型目标和任务。例如:浙江大学近年来以人才培养模式的转变为目标,通过网上浙大、智云学堂在线教学平台和智慧教室建设,变传统的线下教学为师生混合式教学;学校人文学院王彦君教授在“学在浙大”平台上构建专属的“我的教学”网络空间,与学生开展线上实时交互,及时开展学情分析,通过作业不断吸收学生提供的素材与案例,收集教学过程中的数据,动态丰富课程资源,并反哺到教学活动中以实现分层教学和个性化教学,激活“教学相长”和“因材施教”。
(四)关键创新
教育數字化转型的核心是以业务为牵引的流程再造。因此,以关键创新明确任务,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政策内容。关键创新要坚持三个原则:一是需求导向原则。从教育教学改革发展中的重点和难点问题切入,找准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突破口。二是场景策略原则。即针对教学和教育治理中的某一具体问题开展数字化改革。场景是创新的具体表现,也是实现变革和创新的具体载体。重大应用、重要场景是教育数字化转型落地的主要抓手。三是跨界融合原则。跨界是互联网思维的基本特征之一,也是这一轮技术革命带来的重要创新机遇。通过跨系统、跨部门、跨层级、跨地域、跨业务的融通和协作,实现技术融合、数据融合和业务融合,是推动教育数字化转型关键创新的基本思路和重要原则。例如:浙江省教育考试院依托大数据接口,建成快速入场核验系统,实现考生入场核验中的健康码、行程码、疫苗接种、核酸检测、体温测量和考场考点信息“六码合一、一屏通览”;浙江省湖州市爱山小学依托钉钉建成“安心接”课后延时托管应用,在破解学校放学接送难点的基础上,实现与交警、公安、交通、城管等部门信息互通,构建起“警力‘三见—电台预警—公交班次提升”的多方联动治理机制。
(五)数字素养
数字化转型的关键在人。教育数字化转型必须提升师生数字素养。数字素养包括数字意识、计算思维、数字化学习与创新、数字社会责任四个方面。各地各校要通过培训、课程融合、教师研修、比赛活动等多种方式和载体,着力提升师生数字思维和技能。特别是要将数字素养纳入教师专业发展、高校师范专业建设等范畴,不仅注重提升教师应用信息技术的技能,更注重对教师数字化教学能力、数字化内容创造、数字化交流协作和数字伦理意识等数字化实践思维和能力的培训。例如:欧盟于2015年和2017年先后发布了《欧盟教育组织数字素养框架》和《欧盟教育者数字素养框架》,芬兰面向所有学校遴选和培训“数字化教学培训师”[10]。
(六)评估评价
面对教育数字化转型这一教育改革蓝海,教育行政管理部门和高校、科研单位、第三方专业评估机构等要积极发挥作用,研究编制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评价评估指标,建设开发评估评价信息化管理系统,组织开展区域、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测量和分析,以专业化、科学化的评估评价建立起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发展性评价。如欧盟在《数字教育行动计划(2021—2027)》实施中就提出建立“欧洲数字教育中心”,承担促进各成员国数字教育经验交流、开展监测和评估等工作。
[参考文献]
[1] 教育部,中央网信办,国家发展改革委,等.教育部等六部门关于推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的指导意见[EB/OL].(2021-07-01)[2022-01-19].http://www.moe.gov.cn/srcsite/ A16/s3342/202107/t20210720_545783.html.
[2] 教育部.加快教育高质量发展 2022 年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召开[EB/OL].(2022-01-17)[2022-01-19].http://www.moe.gov.cn/jyb_ xwfb/gzdt_gzdt/moe_1485/202201/t20220117_594937.html.
[3] 转型.百度百科[EB/OL].[2023-02-28].https://baike.baidu.com/item/%E8%BD%AC%E5%9E%8B/9590423?fr=aladdin.
[4] 陈雪频.一本书读懂数字化转型[M].机械工业出版社.2021:187.
[5] 朱德全,熊晴.数字化转型如何重塑职业教育新生态[J].现代远程教育研究,2022,34(4):12-20.
[6] UNESCO.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connecting schools, empowering learers[EB/OL].[2023-02-27].https://www.broadbandcommission.org/publication/the-digital-transform.ation-of-education/.2020.
[7] European Commission. Digital education action plan(2021—2027): resetting education and training for the digital age [R/OL]. [2023-02-27].https://education.ec.europa.eu/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library-docs/deap-communication-sept2020_en.pdf.2020.
[8] 哈格斯,吉纳特,柯菲.领导学[M].4版.朱舟,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76.
[9] 段柯.数字时代领导力的维度特征与提升路径[J].领导科学,2020(16):60-62.
[10] 王素,袁野.国际教育数字化转型经验与策略分析[J].人民教育,2022(15-16):50-53.
Connotative Characteristics, Basic Principles and Policy Element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CHENG Lili
(Zhejiang Education Examination Institute, Hangzhou Zhejiang 310012)
[Abstract]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is an important strategic choice for building a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education system in the new era. In 2022, the Ministry of Education officially proposed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national education digitalization strategy initiative, and schools around the country actively have carried out the practice of educati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However, there are some problems in the current practice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in some regions, such as inadequate understanding of connotation and insufficient policy guarantee. In this regard, based on the policy perspective, this paper expounds the connotative characteristic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from core appeal, technical system and functional mechanism, and analyzes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from data precipitation based on universal records, comprehensive computing based on algorithmic models, and institutional remodeling based on process reengineering. On this basis, six policy element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are proposed, namely, strategic planning, digital leadership, value empowerment, key innovation, digital literacy, assessment and evaluation, with a view to providing reference and inspiration for the practice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in various regions.
[Keyword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New Infrastructure of Education; Connotation; Principle; Policy Ele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