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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群体文化特征分析

2023-05-21李艳芳刘安定

丝绸 2023年5期
关键词:文化特征

李艳芳 刘安定

摘要: 针对目前中国古代纺织文化研究的缺陷问题,文章运用古文献资料调研与文物考古研究两维印证的方法,从性别视角出发,并结合中国古代社会的文化背景,系统地分析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群体所蕴含的纺织信息,进而阐述该人物群体的文化特征。研究认为:首先,女性纺织人物可分为教育说教型、精神象征型和技艺高超型三种类型,由于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男耕女织的性别分工决定了女性纺织人物要多于男性。其次,男性纺织人物划分为机械创造型、纹样创新型和技术创新型三种类型,而男性的社会地位则决定了男性纺织人物的创新性与技术性高于女性。最后,中国古代纺织文化历史悠久,长久以来纺织被认为是女性的领域,她们利用空闲时间完成纺织,并支撑着传统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中国封建社会的经济发展与繁荣也离不开无数辛勤耕耘在纺织领域的女性。

关键词: 中国古代纺织人物;文化特征;纺织女性;纺织男性;性别分工;男耕女织

中图分类号: TS941.12

文献标志码: B

文章编号: 1001-7003(2023)05-0152-08

引用页码: 051305

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3.05.020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2020BG03720)

作者简介:

李艳芳(1996),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服饰艺术与文化、中国纺织服饰史。通信作者:刘安定,副教授,ada20040705@126.com。

中国古代纺织历史发展悠久,关于中国古代纺织的研究成果也颇多。从蚕神嫘祖开始,中国古代纺织史上不断涌现出许多著名纺织人物,主题也非常丰富,不仅包含有纺织技艺方面,还涉及纺织风俗和习俗、纺织崇拜、纺织爱情等多种主题[1]。由于中国古代纺织人物背后蕴含了大量的中国古代纺织信息,因此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对于研究中国古代纺织文化与纺织技术等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目前,中国纺织史学界大量的研究都建立在纺织技术、纺织文化等方面,其中涉及的纺织人物也主要集中在对某位或某几位纺织人物的研究,如嫘祖、黄道婆等。对于中国古代纺织人物做整体性研究的则较少,其研究方向也较为单一。笔者在查阅了大量古文献资料与调研后发现,中国历史上少有关于纺织人物的详细记载,就连他们所创造的技艺也鲜有提及。其主要原因在于,中国古代社会通常将技术发明称为“奇技淫巧”,这其中也包括古代工匠等,因而这些优秀的技术发明者与工匠群体不被统治阶级和社会重视,具有匿名性与封闭性,在正史里面很难见到关于他们的详细记载[2]。因此,要想对中国古代纺织人物所蕴含的文化特征进行合理的分析,必须站在一个宏观视域下研究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群体。笔者认为,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群体主要是指涉及中国古代纺织技术、纺织文化和纺织机械等人物群体,因而本文在纺织人物样本选取上主要是依据其人物的社会影响力、熟知度及与纺织的关联等。其次,他们对中国古代纺织做出过特殊贡献,从性别视角出发,基于其人物群体中所蕴含的纺织信息进行归纳梳理,进而阐述该人物群体的文化特征,并探究其性别差异的原因。

1 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中的女性群体形象

近年来,女性性别研究成为学界热点之一,这些针对性的研究使人们更加了解历史和当下中国妇女生存状态。从性别视角出发,在中国传统纺织文化当中,女性问题并不孤立,然而在众多以女性为主的研究中,纺织人物中的女性群体形象却被很多人忽视。如表1所示,将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中女性群体形象依据其自身特征和纺织事件,划分为三种不同类型的女性纺织人物,分别为教育说教型的敬姜说织与孟母断织;精神象征型嫘祖始蚕;技艺高超型黄婆教棉、苏蕙织锦、缂丝双杰之朱克柔、陈妻织绫、赵氏三绝、灵芸针神。中国纺织文化历史悠久,凝聚着中国历代女性的智慧、勤劳和汗水。本文尝试通过对传统纺织文化与女性种种关联的分析,进而论述纺织文化与女性的性别认同,以及传统纺织文化对女性的双重塑造[3]。

1.1 教育说教型著名人物

敬姜与孟母均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贤母,其事迹在历史上也有所记载。在中国传统农耕社会中,纺织一直被定义为是女性的基本工作,而“母亲”这一特殊的女性身份则是所有参与纺织的女性中最饱含情感的身份。敬姜和孟母也是如此,她们都是早年失去丈夫,独自抚养其子长大成人。敬姜是春秋时期鲁国权臣文伯之母,莒国人,齐侯之女。这位伟大的母亲不仅勤劳质朴,且擅长纺织博古通今,以“礼”来严格要求自身,孔子更是以“知礼”誉之。最著名的事迹便是敬姜对其子文伯的教育,西汉刘向(约公元前77年—前6年)《列女传·鲁季敬姜》中曾记载,敬姜借织机来教育其子,将深奥复杂的治国之道用织机的纺织原理来解释,形象而又不失哲理,简洁通俗。同时《列女传》也将女性纺织一事提升到了道德的高度,强调了女子勤于纺织是其崇高道德的体现,并可以起到稳定社会秩序为国家富强提供保障。仉氏即孟母,战国时期亚圣孟子之母,曾以断织劝诫孟子勤学。孟子3岁丧父,但他在中国儒家思想界的地位仅次于孔子,对中国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与其母亲提供给他的良好家庭教育有很大关系。西汉韩婴(约公元前200年—前130年)《韩诗外传》中曾记载,孟母因孟子对待学习漫不经心,便将自己所织布匹剪断,孟母用断织来形容学习,以此告诫孟子,学习不能半途而废,使孟子受到很大的刺激,从而勤奋学习,后成为闻名天下的亚圣。

清代诗人蒋士铨(公元1725年—1785年)所做的一篇散文《鸣机夜课图记》也描述了自己年幼时,因父親宦游在外,母亲一边纺纱织布,一边教他读书识字的情形。通过这些描述不难发现,纺织被刻画为一种潜在的道德教育,而这种教育隐藏在身体力行和潜移默化之中,与母性的力量形成呼应[4]。除此之外,在中国汉画研究中,纺织题材的图像十分丰富,这一时期开始,女性题材绘画中女子纺织图像成为了不变的主题。而这些纺织题材图像中母亲则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在时隔两千多年的当今,仅凭已有的资料无法断定孟母断织等是否真有其事[5],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织机旁的贤母形象在此时已经被塑造出来,同时她们还有着贤妻、贞妇、孝媳等多种身份。但无论是孟母还是敬姜,她们必然是常年专注纺织且兢兢业业、心性坚定才能借纺织且道出这样一番道理,借纺织来教育后代,同时也反映了人们对于纺织在塑造人性上所起作用的肯定。

1.2 精神象征型著名人物

任何一个民间传说或神话,都承载着它特别的历史记忆和精神意义。嫘祖是众多中国古代纺织人物中的典型女性代表人物。在中国历史上,有大量的文献资料记载了关于嫘祖的事迹。如战国时期的《国语》和《世本》等文献中均有关于嫘祖事迹的记载,而皇帝之妻成为嫘祖的公认身份,关于嫘祖发明和推广种桑养蚕之法却没有提及。而真正将嫘祖与先蚕这一特殊身份联系起来,大约是在北周时期。汉礼皇后亲采桑、祀蚕神(非嫘祖),到北周开始祭祀嫘祖为先蚕。之后,宋代刘恕(公元1032年—1078年)《通鉴外纪》云:“西陵氏之女,为黄帝之妃,始教民养蚕,治丝茧以供衣服,后世祀为先蚕。”[6]不难看出,后世因为嫘祖发明和推广种桑养蚕之法而尊称其为“蚕神”。

有关嫘祖文化的研究学术界已有大量的专著与论文,而对于“蚕神”的称呼,并不是所有学者都持肯定态度的,有部分学者对嫘祖“蚕神”的身份提出了疑问,认为“嫘祖发明养蚕一说不是事实”。对此问题,笔者赞同郭超[7]在《关于嫘祖及其“蚕神”问题的考辨》中的观点,关于嫘祖没有最基本的材料作支撑,就去否定嫘祖在历史上的伟大贡献,是很难让广大民众认同和接受的,也是没有意义的。笔者认为,对嫘祖文化的研究应跳出这种怪圈,其研究重点应该专注于嫘祖文化所承载的精神内涵。嫘祖是轩辕帝的正妃,也正是因为这一特殊的身份,嫘祖才能够成为当时官方认可的祭典主角,从而受到后世的認同与崇拜,逐渐被尊称为唯一的“蚕神”。将先蚕与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联系起来,通过控制蚕神取得支配权力,于是有了黄帝正妃嫘祖教民养蚕的事迹。时至今日,祭祀嫘祖的热潮在四川、湖北、山东、河南和浙江等各地都有,嫘祖文化不仅是中国农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事迹也被后人传颂,嫘祖个人也成为中华优秀女子的代表。她胸怀天下、无私奉献和勤于思考的精神才是子孙后代所追求的。当今中国乃至世界,女性的社会地位和合法权益得到保障,人们通过祭祀嫘祖来提倡以嫘祖精神为榜样,女性也可以发展事业,为社会进步和文明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1.3 技艺高超型著名人物

早期的中国社会,各个阶层的女性都要学习纺织技艺,即便出身富贵家庭也需要自小学习纺织。古代人认为,女性学习纺织除了可以培养一种谋生手段和生产有价值的物品外,也是对德行的培养。中国纺织历史悠久,不乏这类技艺高超型的著名女性纺织人物,结合当时的社会环境与时代特征,分析政治经济状况所给予这些纺织人物的条件,可以更好地理解个人技艺形成的背景原因等。其代表人物有陈妻、赵氏、薛灵芸、苏若兰、朱克柔和黄道婆。陈宝光妻子,是西汉宣帝时织绫高手,《西京杂记》曾记载:“绫出巨鹿陈宝光家,宝光妻传其法……机用一百二十蹑,六十日成一匹,匹值万钱。”[8]从“值万钱”就可以看出此丝织品的精美与珍贵,以及陈宝光妻子高超的纺织技艺。除此之外,还有三国时期吴国孙权妃赵氏,以及三国时期魏文帝曹丕妃薛灵芸。赵氏也称赵夫人,十六国时期前秦人王嘉(?—390年)《拾遗记》中曾记载,赵氏擅长织锦、刺绣和丝幔,其织锦被称为“机绝”﹑刺绣称为“针绝”﹑丝幔称为“丝绝”,并称“三绝”。薛灵芸心灵手巧,缝制和刺绣技术高超,且新颖美观,夜间在深帏内不用点灯烛,也可以缝制衣服。因薛灵芸有着高超的缝制技艺,宫女们便纷纷称她为“针神”,并向她学习缝制和刺绣技巧。关于赵氏和薛灵芸的事迹在正史当中并未记载,但野史笔记偶尔提及,往往将她们的纺织事迹和爱情故事联系在一起,主要记录在《拾遗记》中。笔者认为,陈妻、赵氏、薛灵芸虽然不是为纺织业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其知名度也无法与嫘祖、黄道婆等相提并论,但自身高超的纺织技艺在当时也为其他从事纺织业的女性树立了学习榜样,她们自身与纺织的故事也是中国古代纺织史上的佳话。

苏若兰、朱克柔和黄道婆同样也拥有高超的纺织技艺,但与陈妻、赵氏和薛灵芸有所不同,其技艺对中国古代纺织具有一定的影响和研究价值。如苏蕙织锦主要记载在梁福义《法门寺记事》当中,苏蕙,字若兰,回文诗之集大成者,传世之作仅一幅《璇玑图》。《璇玑图》共有840个字(一说中间加一个“心”字,共841字),是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绣制而成的织锦。除了歌颂苏若兰寻回真爱的故事,它也是集文学、艺术和丝绸技艺为一体的丝绸珍品,展现了当时的纺织技艺。而关于《璇玑图》到底是采用何种材质、结构和工艺织成的还需要进一步考究。宋代缂丝开创了缂丝画艺术的先河,这一时期以两宋之交缂丝大师朱克柔和沈子蕃为代表。朱克柔为南宋高宗时期缂丝名家,作品题材广泛,除了花草人物等,也会仿缂名人书画,其缂丝技艺被誉为中国缂丝技术的高峰。朱启钤(公元1872年—1964年)作《丝绣笔记》上云“精巧疑鬼工,品价高一时”,可见其缂丝技艺的高超。同时,宋代对女性态度深受唐代影响,程朱理学是在南宋后期才开始传播,在此之前,宋代封建统治者对女性的政策其实较为宽容,从宋代不断涌现的女诗人及女性参与手工业便可以印证这一点,这也为朱克柔缂丝技艺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环境。继宋代之后元代纺织业发展兴盛,同时上海地区的棉花种植也是自元代开始的,而这些成就与元代棉纺织家黄道婆的贡献分不开。黄道婆,松江府乌泥泾(今属上海市)人,宋末元初棉纺织家、技术改革家,世称“先棉”。元代陶宗仪(公元1329年—约1412年)《南村辍耕录》记载:“国初时,有妪黄婆者,从崖州来,乃教以作造杆弹纺织之具……以故织成被褥、带、帨,其上折枝、团凤、棋局、字样,粲然若写。”[9]元代元贞年间,黄道婆从海南崖州回到家乡乌泥泾地区,克服重重困难,将海南黎族与汉族的纺织技艺结合并传授给后人,不仅推动了当时的社会经济,也改变了松江地区平民家庭经济结构,在一定程度上使该地区女性社会地位得到提升,为促进中国棉纺织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从以上女性纺织人物群体反观中国女性社会地位的变迁,除了唐代,中国古代女性在社会上的角色定位几乎一直以家庭为中心。并且当时的社会历史等客观因素限制了女性的发展,对于其历史记载也较少,导致后人对她们所创造的纺织技艺与纺织文化等无法进行深入研究。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古以来,女性既是纺织活动的参与者、承载者与传承者,更是纺织文化的发明者,对推动中国纺织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2 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中的男性群体形象

“男耕女织”一直是中国封建经济结构的重要特征之一,性别分工自原始社会就已经开始,这种分工方式能够更好地发挥男性和女性的体能优势,从而提高劳动效率。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的男性群体主要是指对中国古代纺织技术、文化等有一定贡献的男性,依据古代纺织人物中的男性群体形象特征和其与纺织的联系,将他们划分为机械创造型著名人物马钧、张衡;纹样创新型著名人物窦师纶;技术创新型著名人物沈子蕃。通过以上划分不难看出,男性所从事的与纺织相关的大多具有创新性与技术性,如宋锦、云锦、蜀锦等高级织造业中,男性也占据了主导地位。

2.1 机械创造型著名人物

在传统纺织中,男性与纺织的联系大多建立在纺织工具上。而这一点在原始社会就已经有所体现,如狩猎通常是由男子负责,女子则负责采集,而狩猎优于采集的理由不仅在于它们代表了两种生产,还在于劳动的技术性。如动物并不像植物那样容易获得,它需要速度、体力和耐力,有时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因此狩猎活动对技巧和工具等的要求也很高[10]。在中国封建社会,纺织业亦是如此,也存在两性分工的问题。而这背后的原因与两性的生理条件、社会背景、文化风俗等有着很大关系。由于男性不必承担生育的职能,社会活动等自然不必受到牵制,外出觅食养家的责任是由男性负责,女性因生育职能而更多的从事一些以家庭为中心的劳动。因而中国古代在水利、天文和機械等发明方面男性则更为突出。中国古代纺织技术发展历史悠久,古代纺织技艺发展完备,与纺织技艺进步相对应的是纺织工具的革新。在这个发展过程中也不乏优秀的纺织机械发明者,如马钧和张衡等。马钧(生卒不详),三国时期魏国机械发明家。马钧最大的贡献是改良了新式绫机,用十二个踏板控制五十乃至六十个综片。晋代傅玄(公元217年—278年)在《傅子》中载三国时曾记载“旧绫机,五十综者五十蹑,六十综者六十蹑”,而马博士(马钧)“乃皆易以十二蹑”。未经改造前的织绫机十分笨拙,工匠们在进行操作时效率低且费力,马钧改进新式绫机对进一步推动中国古代纺织业的发展,做出了较大的贡献,造福了当时的纺织匠人,也为中国家庭手工业织布机奠定了基础。而张衡(公元78年—139年)被称为“机神”,东汉时期著名天文学家、机械发明家,因为张衡“机巧聪明”,民间便认为一些纺织机械也是他发明的,故被称为“机神”,至今河南南阳还有机神庙。从性别差异视角来看,前期中国纺织机械的发明者多为男性,后期操纵纺织机械的也大多为男性。一方面纺织机械为大型机器,操作不便且费力,女性从生理条件上就无法胜任这种工作,因而无论是纺织机械的发明研究,还是纺织机械的操作使用,男性的确比女性更为合适。另一方面,古代封建社会女性地位没有男性高,又因生育职能和较长的育儿期等常年以家庭为中心,故接触不到这种发明创新的机会。

2.2 纹样创新型著名人物

服饰不仅承载着一个时代的文化缩影,从古至今,服饰上的图案纹样也能体现该时代和民族的价值取向,同时也是农耕文明下人们内心生活的时代缩影。中国传统服饰图案丰富多彩,是各个历史时期美的体现,历朝历代都有着独具特色的图案纹样,而对于其纹样创作者却少有记载,能够被纳入正史的创作者大多来自官方。唐代是中国服装史上百花争艳的时代,在文化大融合的背景下,经济的快速发展使得唐代服饰纹样也较为多变,服饰纹样在当时成为了阶级的象征。这一时期,纹样方面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为窦师纶,窦师纶因具备很高的艺术造诣,皇帝便命令其重新厘定新王朝服物制度方面的工作。张彦远(公元815年—907年)《历代名画记》中曾记载:“窦师纶,字希言,纳言陈国公抗之子……封陵阳公……凡创瑞锦、宫绫,章彩奇丽,蜀人至今谓之陵阳公样。”[11]“陵阳公样”的基本特征为对称形式结构的纹样,始于初唐,盛唐时期流行,其发展过程更是贯穿于整个唐代。它在吸收外来纹样的同时,又结合中国古代传统的祥瑞禽兽形象,如对雉、斗羊、翔凤等,从而形成固有的图形形制。“陵阳公样”除了具有艺术审美外,还体现了唐代的历史文化和纺织技术,同时它也是中外织锦技艺的交融,体现了唐代对多元文化的包容与开放,通过“陵阳公样”可以感知唐代的历史文化与时代记忆。除此之外,“陵阳公样”也作为唐代最具代表性的经典图式之一,它所承载的文化内涵和人文精神也值得深入探究。作为陵阳公样的创始人,窦师纶不仅对唐代纹样图案的发展做出了贡献,所创纹样还迎合了当时人们的审美,其影响深远,对当代的织物图案设计运用也起到一定的借鉴和启迪。

2.3 技术创新型著名人物

纺织工具、纺织文化、纺织技艺是物化了的民族文化,中国古代传统纺织技术是古代人民在长期的社会劳动生活中积攒的经验,体现了其审美价值观。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无论是哪一种社会生产方式,女性总是与纺织联系在一起[12],在长时间的劳作中,总是不乏技术优秀的女性。因此,人们习惯性地将纺织与女性挂钩,甚至将纺织等同于女性在社会生产中的性别认同。然而将中国古代纺织与其每个历史时期相结合,不难发现,在这一普遍认识中,人们也忽略了男性在纺织技术上的贡献。宋代经济得到高度发展,文化也呈现繁荣的景象,同时这一时期也是中国古代科学技术发展的高峰期。宋代纺织技术在继承唐代的基础上继续创新进步,在织造、印染等技术方面都得到了飞速发展,纺织技术丰富多样,其纺织工具也很发达。缂丝是宋代具有代表性的纺织技术,宋代缂丝技术可谓发展至顶峰,其中以朱克柔和沈子蕃的作品最为著名。朱克柔和沈子蕃虽然都是宋代的缂丝大师,但作品无论是从风格上、还是技法上都有很大的差异。而通过对其作品进行对比分析发现,朱克柔擅长局部、特写的粉本,在作品风格上偏清新艳丽,有一种大家闺秀的美。同时沈子蕃的作品则擅长整体、写意的粉本,在作品风格上则体现一种自然和谐、文人骚客的美[13]。朱克柔作为女性,并不能像男性一样与社会有过多的接触,不同的性别、人生经历和社会地位等造就了其性格上的差异。沈子蕃为男性,性格中具有男性的阳刚和深邃等,因而作品必定受到性别的影响,呈现出与朱克柔不一样的作品风格。而沈子蕃作为纺织技术方面少有的、且载入史册的男性,无论是从其作品风格还是纺织技术方面,都是值得当代人去研究。

3 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性别差异的原因分析

男女之间的劳动分工是自原始社会就已经开始的,而且这种分工在不同人群中具有不少相似之处,关于这种分工模式,人类学家也在不断探索其原因。造成这种差异的主要原因除了两性生理条件以外,与社会环境、风俗文化等各方面原因都有关系。如在中国传统纺织业中,顶级纺织品的织造者大多也为男性,主要原因在于中国古代社会技术的保守性,如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婿。而男耕女织的社会环境则遮盖了古代纺织业男性在官营工场主体的地位,因而各方面的原因最终造成了两性在纺织领域的差异。

3.1 男耕女织的性别分工决定了女性人物数量较多

在古代封建社会制度下,男权统治的建立和男耕女织的提倡,使得古代女性社会地位一度边缘化。而旧时社会通常将女性参与纺织、刺绣、缝纫等工作称为“女红”,甚至将此纳入女子必须遵从的“四德”之中,作为评判女子品格、德行等的标准之一[14]。因此,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参与纺织的人物当中女性占绝大部分。首先,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一直以来都是以“男耕女织”为主的,从某种意义上看,“男耕女织”既是儒家对太平社会的构想,也关系着国家的存亡与安危。中国封建社会统治者为维护其统治,不仅下诏劝课农桑,皇帝亦亲耕籍田以供宗庙粢盛,皇后则亲自蚕桑以奉祭服,此举不仅体现了统治者对农桑生活的重视,也旨在为天下百姓努力从事“男耕女织”做出表率[15]。因此,在中国古代女性从事纺织活动成为她们的基本工作。这种自原始社会便开始的“男耕女织”的性别分工,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女性纺织人物数量要多于男性。其次,汉代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儒家则强调“男耕女织”的分工方式,并且将“男耕女织”定位为儒家体系的重要因素,又因统治者倡导此概念,最终“夫耕妇织”的社会分工渗透到了社会底层的劳动家庭。至此,中国封建社会的统治者就一直倡导“男耕女织”的社会分工与理念,并借此宣扬太平盛世中男耕女织的美好生活。通过系列中国古代著名纺织女性人物也可以发现,女性纺织人物的社会地位、身份等参差不齐。除上述纺织人物外,笔者也将其搜集到的部分其他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古代女性纺织人物进行了统计(表2)。通过表1、表2的描述,可以看到在中国古代社会,从事纺织活动的女性分布在各个阶层,上至宫廷帝后、达官贵妇,下至民间劳动妇女、仆人小婢等,且女性纺织人物的身份大多为贤妻、慈母等。综上,统治者通过倡导“男耕女织”的理念来达到稳定社会,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等作用,进而稳固其统治。甚至为了使这种分工模式更加牢固,自西晋开始,封建统治者将纺织品纳入赋税的征收之列,因而女性从事纺织业不仅对家庭有一定的意义,对社会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男耕女织”的劳动方式使得女性在纺织业领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3.2 男性著名纺织人物的创新性反映男性地位较高

在中国社会发展过程中,男女两性关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期间共经历过两次大的变革。一次是母系氏族社会男女平权经父系社会向父权制社会男尊女卑的转变;另一次是伴随着近代中国大变局女性社会地位逐渐提高的性别关系变化[16]。中原地区在仰韶文化早期就开始进入父系氏族社会,即便此观点学界有不同的态度,但种种迹象已表明。男子在农业生产领域中居于主导地位,女子则退居到家庭中,从事一些以家庭为中心的劳动,如纺织业、或辅助性的劳动和家务劳动等。而男性则主要从事畜牧业、手工业、商业等,这些行业随着时间的发展,分工越来越精细,从而导致机能分裂,职业也开始出现分裂。如狩猎、渔业等不仅需要特别的知识,对从业者的体能、耐力和速度,以及使用的工具等各方面都有要求,這也更进一步促进了工具的发明制造,而这些工具大多掌握在其使用者男性的手中。并且,这种传统的男女分工模式也在日后的生产劳动中有所体现。首先,古代技术的发明创造基本都是以男性为主的,如春秋时期的能工巧匠鲁班、北宋时期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者毕昇和著名科学家、政治家沈括等均为男性。由此可见,女性在技术发明上一直长期处于边缘地位,在纺织领域亦是如此。其次,中国古代纺织业在发展之初其纺织工具较为单一,但随着时间的发展,纺织技术也在不断更新进步,而与其相对应的是纺织工具的革新。在当时社会背景及社会环境下,男性是社会的主要生产力,女性则一直深居家中,接受教育、外出经商、考取功名等各种与社会接触的行业和事情大多与女性无关。因而无论是在纺织工具的发明上还是在纺织技术的创新上,男性显然要比女性所占优势大。最后,男性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参与社会各方面的生产活动,社会地位不断得到提升,而科举制度的出现也深刻影响了传统男女角色关系的生产和再生产,也更加意味着“女织”“女负贩”的行为并不能使女性的社会地位提高。男性通过科举获得统治权利,社会优越感也在不断加强。而当女性逐渐从社会生产劳动中脱离时,女性的社会定位便主要以生育职能为主,从而导致社会地位逐渐下降。除上述男性纺织人物外,笔者将所搜集到的具有代表性的部分男性纺织人物也进行了统计(表3)。结合表1、表3的描述可知,男性参与纺织的时间要晚于女性,但其工作大多具有创新性与技术性,特别是越接近现代,男性在纺织领域的优势就越为突出,如中国近代纺织的发展与转型几乎均为男性主导。因而,通过对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群体进行研究,也可以看到男性在纺织领域的绝对优势,以及中国古代男性社会地位明显高于女性社会地位这一现象。而这一现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古代纺织业的发展与发明创新。

4 结 语

通过对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群体文化特征进行整理研究,可以借此管窥中国古代纺织业的发展。笔者通过分析,认为该人物群体文化特征主要有三:

1) 中国古代著名纺织人物中的女性群体形象较为丰富,其原因主要在于女性参与纺织的时间远早于男性,且封建社会将女性参与纺织一事提高到道德层面,因而纺织也展示了中国封建社会女性的日常生活。

2) 男性群体形象类型偏向实践创造型和创新型,这一现象在中国近代愈发明显,其近代纺织业的发展与转型几乎由男性主导。

3) 从性别视角出发,男性和女性在纺织领域的发展各有不同。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一直奉行的“男耕女织”习俗,决定了女性纺织人物在数量上多于男性,且女性所从事的纺织事业大多以家庭为中心,缺乏创新性,其工作还一直被视为一种比较次要的劳动。而男性参与纺织业的时间虽晚于女性,但古代封建社会男权统治的建立和男耕女织的提倡,使得男性所从事的纺织活动其技术性与创新性要优于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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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Chinese textile culture has a long history, and there are many research results. Since Leizu, the Goddess of Silkworm, many famous textile figures have emerged in the history of ancient Chinese textile, and the themes are also very rich. The development of ancient Chinese textiles also includes the hard work of countless textile figures. Therefore, combing and analyzing th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contained in the famous textile figures in ancient China will help people to further understand the development of ancient Chinese textile industry. This paper systematically and deeply collates and analyzes th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famous textile figures in ancient China, which not only can be used to see the development of ancient Chinese textile industry, but also has very important value for the study of ancient Chinese textile technology and textile culture. At the same time, the division of labor between men and women has always existed in human society. For a long time, spinning and weaving has been regarded as the field of women. They use their free time to complete textiles and support all aspects of the traditional social life. Through the study of ancient Chinese textile figure groups, we hope to draw attention to contemporary social division of labor and female labor.

We used the method of combining ancient literature research and cultural relics archaeological research, selected a certain number of textile figures, combined the cultural background of ancient Chinese socie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ender, and drew four conclusions. (i) Due to the gender division of labor between men and women in ancient Chinese feudal society, the number of female textile figures was more than that of male ones, and the image of female textile figures were rich, being mainly divided into the educational preaching type, the spiritual symbol type and the highly skilled type. (ii) The male textile figure group was mainly divided into the mechanical creation type, the pattern innovation type and th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type, and the male group image type was biased towards practical creation and innovation types. This phenomenon became increasingly obvious in modern China, and the development and transformation of modern textile industry was almost dominated by men. (iii) Women participated in textile earlier than men, but the textile industry was mostly family-centered, being lack of innovation. Besides, such work was alway regarded as secondary labor. In Chinese feudal society, some people even equated spinning and weaving with womens occupation, and the feudal society raised womens participation in spinning and weaving to the moral level, so spinning and weaving also showed the daily life of women in Chinese feudal society. (iv)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ender, the development of men and women in the textile field was different. The textile industry made womens role no longer limited to traditional family life, but more diversified with society, family and self. Although mens participation in textile was later than that of women, the establishment of patriarchal rule in ancient feudal society and the promotion of mens cultivation and womens weaving made mens textile activities more technical and innovative than womens.

Key words: Chinese ancient textile figures;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weaving women; weaving men; gender division of labor; men tilling the farm and women wea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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