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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威廉 保持野性,保持完整

2023-05-16王海珍

中华儿女 2023年5期
关键词:勇气爷爷文学

王海珍

王威廉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看电视,有译制片字幕飘过时,总有小伙伴大声喊,王威廉,你看那里有个威廉,和你重名。然后小伙伴们就会一起惊呼,好怪啊,外国人也有叫威廉的。长大后,王威廉常会劈面被问,这是你的笔名吗?甚至在他网络群聊的小世界里,也有人不乏打趣,称呼他为威廉王子——他不小心和地球另一端古老王室的英国王子重名了,另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有王子气质——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和别人解释,“这不是笔名,这是我的本名,是我爷爷取的,取自《官箴》中‘公生明,廉生威。”

围绕名字种种场景,仿佛物理学中的参照物,随着环境与时间位移着、投影着,还是那三个字,四十年间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如果有人深入研究,累积时空与文化种种变量,或许可以写一本人类学论文。有意思的是,王威廉也不小心横跨了物理学与人类学学科领域,辗转来到了文学领域,不断变换着视角与参照系,在现实与想象里穿梭,写出了一本本书,创造了一个个人物。小说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带着王威廉自己的气息与片段,去追踪,去标记,以文字的方式,无形中成了这个时代的同位素。

迁徙

1982年出生于青海的王威廉现在是中山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创意写作教研室主任。他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作家,出版了多本小说集和长篇小说,包括《野未来》《内脸》《非法入住》《听盐生长的声音》《倒立生活》《获救者》等;随笔集《无法游牧的悲伤》等;获得的文学奖项也很多,比如首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文学奖等;无数个“等”字覆盖了他世俗意义上的脚印。年过不惑,他更看重的还是每一个瞬间的感受,当时当下的思考。他张开每一个纤维触角,去感知这个时代的巨变。写作,可以像琥珀一样凝固时间,也可以成为社会现象的捕捉器。只是,关于写,他越来越沉着。

虽然年龄为他打上了80后的标签,但是他的作品流露出来的气质总会让人忘记这一签印。他不是一个被形容词和时间限定的作家,正如他在一贯的表达中,总是不喜欢用概括性的字眼,有些词一落地就是桎梏,太明晃晃的地方就有更多的遮蔽,他太明白这一点了。他曾在一个讲座中说过,文学作品是一种液体,一种胶质,一种与外界缓冲的存在。这个隐喻用在王威廉身上也是合适的,他身上就有着某种液体的性质,是一种无法用某种容器打捞完的液体,再大的容器也不行,因为看不到边际。也无法用某种藩篱去阻碍他,他总是可以突破的。他的小说,他的随笔,他的评论性文集,包括他的讲座,都有着这样的液态气息。但如果说是水,那又太单调了,他沉潜而有力,滔滔向前,吸纳着沿途的瞬息所遇,那些所有的遇见都合成了这些液体,有雨雪,也有铁。

这或许与他的迁徙有一些关系。一个人之所以成为现在,是无数个瞬间藕合而成的,有时拆卸一些,有时再粘黏一些。但总有一些东西,是有了再也不会丢掉的。

比如野性。

他出生于青海省海晏县,这里平均海拔三千多米,也是黄河重要支流湟水河的发源地。有湖泊也有大片草原,双眼最先触及的是无遮无拦的天空和大地,这样一个广阔的世界,带给人的心灵意象或许是一辈子都可以反复反刍的。十二岁那年,他随着父母工作调动去了德令哈——以海子的诗而闻名——德令哈依然广袤,只是与海晏又有不同,那里是大片大片的戈壁滩,是荒野,站在空旷的地方,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荒凉,悲壮又会心生无限豪迈。

“在这样的地方,与天地在一起,人当然是渺小的,但却又没有微茫感。”王威廉说。你在大自然里,你参与着,你站立在那里,你与它对峙,又与它在一起。在荒野的现场感与力量感就这样渗入了十几岁少年的血液里。西北的荒凉与野性,那些浩荡苍茫就这样来来回回冲刷着他。有些东西,他有过,他就永远拥有。这不是他的第一次迁徙,他家祖籍陕西,母亲怀有身孕的那一年,举家迁往青海,也就是说,他在还未出生时就经历了一次迁徙。

从陕西到青海的迁徙源于爷爷——爷爷是一名抗战老兵,经历丰富坎坷,在抗大读过书,后来又参与过解放青海的战争,离休后,青海省委省政府颁给他“共和国创立者”勋章。他出生那一年,爷爷正好六十岁,也是那一年,爷爷患了癌症,那个年代得了癌症,术后最乐观的状态是能活五到八年,可是坚韧乐观的爷爷活到96岁。

直到现在,一提及爷爷,王威廉的胸口还是会被重锤一下,喘不上来气,怀念与遗憾来袭,童年的影像更加清晰——酷爱历史又亲历历史的爷爷每天晚上给他讲故事,讲完了历史故事又讲他自己的故事,小威廉在爷爷的讲述中走进了爷爷的故乡关中平原,走进了爷爷的一生,爷爷会带着小少年看望他故去的战友墓碑……那些片段在脑海中蒙太奇般闪回。回望它们,王威廉慢慢感觉到,这些都是他走上写作这条路的重要核源。

长大后最重要的迁徙当然是从青海到广东,18岁,王威廉考入广东中山大学物理系,从西北到东南,从内陆到沿海,地图上正好是一条对角线。大学毕业后,他留在广东工作,户口簿上也成为了广东人。他已经习惯了南方温润的春日晚风和早茶,但是胃还顽强地保留着西北的粗狂,喜欢牛羊肉、臊子面。

同时保留的还有自童年起就根植在骨头里的“野”。他的作品中常有出其不意、不受拘束的想象,比如鹅脸男,带着荒诞的错位和变形,如同毕加索的画。还有着野性催生的力,比如人与鳄鱼的互换与厮杀,极致的对撞和撕裂。还有高科技与人心交织在一起的狂野未来图景,很多画面會让人想起室内高分贝的交响乐演奏,火花飞溅。因为野,写作向度的探索域越来越宽,从最早期的乡土小说,到写都市边缘人的困顿,再到AI时代人类何去何从的思考。因为野,笔触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力,可以反讽,可以诘问,可以隐喻,想象力与思想一起乘着文字或低空盘旋,或高空展翅。

勇气

保持野性,需要勇气。王威廉好像一直不缺乏勇气。考大学时,顶着父母的压力,从父亲期待的军校自作主张改成物理系,因为他的偶像是爱因斯坦,高智商的物理学家。也因为物理学在某些层面是可以解释世界运行规则的,对他充满了莫大诱惑力。父子权力战争中,他获胜,如愿以偿来到中山大学物理系,却发现要在实验室面对具体复杂的电路设备,电线按钮缠缠绕绕,与他想象中的天体运动、能量守恒完全不同。

他咬咬牙,开始艰辛的转系申请——一个被他讲述过无数遍的转系挫折是,他想转入中文系,但被拒之门外,后来去了人类学系。人生兜兜转转,很多年后,他又回来给中文系的学生们上课。人生总是充满戏剧性——歷经很多次沟通,并拿到当年全国重点大学文学大赛中山大学的第一名,他终于获得转系资格,成为中山大学第一个大二转系成功的学生。他至今记得,转系编号是“0001”。学习人类学让他明白,他者的意义是多么重大:没有他者,何来自我?这也让他重新审视写作的意义,他又一次思考海明威谈写作的那句话:“你总得想着别人。”他的写作从表达自我的初衷,到关注更广泛的人群,乃至整个时代。

“人类学是研究那些行将消失的人类活动轨迹,更关注的是那些边缘的人群。”王威廉说。他小说里的人物也常常是在现实困境中无所适从的人,比如《倒立生活》中,想要摆脱重力束缚的人,《辞职》里想逃脱现实的人。那些失意的、失败的人常常吸引着他的目光,他看见他们,写下他们。某些方面,也是在写自己,大学毕业的那几年,他也经历过蜗居、找工作。在谋生的困顿中,他开始写小说,早期的小说中可以看到他的一些愤怒和无力,“最终靠书写失败拯救失败”。多年后,他会这样打趣自己。

29岁时,他考取了公务员,前往广东省作协上班,在世俗生活面上,身心获得了某种安放,他一边上班,一边写作。日常规律的生活并没有压倒想要书写的欲望,按部就班的工作反而催生了肆意的想象,或许这就是逆动力,一方面安定一些,另一方面就要打破一些。在写作题材和人物塑造上,他的探索更大胆了。小说陆陆续续地发表着,随笔集和小说集也开始出版。

“我时时感到,一个年过而立的人,在这个时代还要把写作放置在生命价值的核心位置上,是需要巨大勇气的。”十年前,王威廉在自己的第一本小说集后记中写下这样一段话。他知道,写作是窄门,纯文学写作更是窄门中的窄门,可是那扇门背后还是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他要往前走。他大学时写的第一篇评论随笔,发表在《读书》杂志上,题目是《做乘法的凯尔泰斯》,写的就是凯尔泰斯的勇气,面对苦难,不做减法,甚至不做加法,而是做乘法。他欣赏这种直面苦难的勇气。

这么多年写作道路走下来,王威廉不也是凭着胸腔里的那个“勇”字吗?“我始终觉得,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品质,就是勇气。或许我们觉得勇气始终是有些匮乏的,所以才会更渴望勇气,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很有勇气,就不会有那么多怯懦、自私入侵到我们的生活中。”他说,“我也需要更多的勇气,要继续前行,去与恶对视,穿透它。”他又说,“勇气不仅仅是外在的、对抗的、战场上的,勇气最重要的还是内在。要有守护内在心灵的勇气。”

孤独

在王威廉的小说里,几乎所有的小说背景基调都是孤独,那个躲在仓库里日复一日写信的人,仿佛是他的某种隐喻。这个写信的人,想和这个世界沟通,可是又无所适从,他只有纸和笔,写给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偶然有几封信落在了懂他的人手里,他就会很开心。一个那么苍老又那么天真的人。这是《信男》里的一个人物,也是难得的暖色调结尾——他还是相信文字的。文字可以抵达读者,虽然文字并不能终结孤独,但是能缓释孤独,陪伴孤独。

都市人越来越拥挤,也越来越孤独,所以他要写目光,写理解。《看着我》里那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写诗的仓库管理员,因为被空无一物的眼神“看不见”,感受到了巨大的孤独与痛苦,最后唯有以死亡终结孤独与痛苦。《第二人》中,烧伤的顶着面皮的老同学找人分享孤独还不够,还要“理解”,不惜以最极致的方式让对方遭遇他的痛苦,以此达到感同身受。

王威廉的小说笔触就像小刀,锋利地插进去,然后再转动刀柄,剜一下,有时拔出来,有时并不拔,就放在那里。大部分时间里,他不负责医治,也不救赎,更不治愈。他直面,他呈现,他看到了当下人的苦。但就是在这些一个个刀锋般的刺痛中,读者得到了某种慰藉,因为被作者看到了,被作者理解了。

人工智能时代来临,人们会更孤独,孤独到要找机器人聊天。人也越活越像机器人,被输入指令,生活日复一日地重复,所以,他会写无数次自杀的“老虎”,求死仿佛是某种求活,痛也是活着的感觉,被美触碰的人也会被痛触碰到。

他的小说中充满了许许多多这样的哲学思辨,他善于将生活中观察到的细节往前推进一步,某一种社会性动作背后都有着庞然的系统、共时性的记忆。

他会慨叹,“人工智能时代,时代面临巨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失业,活着不是问题,怎样活下去,怎样让人找到意义感和价值感或许是未来与AI共存的一大课题。”这几年,他一直在思考数字化时代人类的心灵安放与何去何从。还是要有文学这一缓冲带的,文学可以缓释焦虑,抚慰人心。一如他所言:“终究是那看不见的部分、幽暗的部分、沉潜的部分,构成了人类自我理解的深渊。这深渊必须由文学来接近、来表达、来承载。”

所以,王威廉几乎是怀着传道的心情来教大学生们创意写作,即便是坐在他面前的学生若干年后不一定会从事文学写作——当年首届“紫金奖”获得者从事专业写作的人也是极少的,但大部分人会从事与文字相关的工作,感受过文字的魅力,在文字中得到慰藉的人在面临困顿的时候会有个降落伞的——他努力记住每一个学生的名字,学生们在他心中,不是笼统的一个群体,是一个个各具特色的鲜活的人。

他带领学生们分析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茨维塔耶娃,和学生们一起在这些伟大的心灵遨游。经由文学浸润过的心灵,感受力与同理心都会更强一些。当他们走上社会,他们会被生活捶打得更慢一些,如果能写一些就更好了,他对每一个学生都抱持着极大的期望与耐心。他会认真读每一个学生的作业,“创意写作课要有写这个过程的,”他说,“只有不断地写,不断地改,才能出来完整的作品。”有一个学生的作品他一遍遍看、一遍遍提意见,最终那名学生修改了五十多次,终于成形。经历这样一个过程,他认为,对这个学生以后一生的写作都是有意义的。

王威廉日复一日地书写着,给世界写了一封又一封信,慢慢收到了回音。他的小说读者越来越多,文学讲座、作品签售也排满了日程。他总会尽量与读者面对面交流,有的问题会一遍又一遍被问到,他就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回复。他书写了太多的目光、观看、孤独,他知道每个人都需要被看见、被理解。他对他者有着真诚的好奇与关注。

这些年来,因为各种文学活动,他走过全国很多地方,每到一处,他都会把当地的人文地理都梳理一遍。写小说的同时,他也写了很多非虚构文字,包括散文和评论。比如到河北易县,他知道这是荆轲风萧萧易水寒抱着赴死之心出发刺杀秦王的地方,同时也是末代皇帝溥仪的墓地所在,两千年帝制王朝在这里偶然间形成了闭环。比如到了新疆乌鲁木齐,他发现这里是亚洲大陆地理中心。许许多多地方,抵达之后,吹过那里的风,吃过那里的饭,与那里的人交流,才会有一种切切实实的进入与感知。

这类散文随笔陆续发表在《青年文学》杂志上。“城市不可能只作为客体或是客观意象而存在,它与主体的关系是亲密无间的。城市当中看不见的晦暗地带,包括城市的气质、风格,乃至它的欲望与需求,才是滋养写作的源头活水。”在文章《“城市文学”的五帧风景》中,他这样写道。他以城市为容器,放置了许多孤独的灵魂。

他的书也被翻译、进入了不同国度。《听盐生长的声音》被译成韩文,在韩国引起极大的反响,有人在Facebook上写长篇书评,有的大学生以他的文章做毕业论文。他回忆起与韩国译者金宅圭一起在首尔的日子,“一起漫步,一起吃寿司烧烤,很快乐”。

他的科幻小说集《野未来》在意大利译为《行星与记忆》。译者是意大利作家、汉学家雪莲女士。她说:“故事中弥漫着一种持续的怀旧情绪,它们在科幻小说和反乌托邦之间摇摆不定,聚焦于无法逃脱痛苦、恐慌和困惑感的人类灵魂。”一位意大利读者写下读后感:“虽然故事是虚构的,但人及其情感仍然是一切的中心。”语言构建了巴别塔,语言又消解了巴别塔。文学是超语言的,在译者的中介下,文学作品遇到了更多理解它的人。因为他的作品关注的是整个人类的困境,也因此获得了不同族群的共鸣。

守护

爷爷去世那一年,女儿出生,王威廉遗憾于爷爷没能见到曾孙女,遗憾还有那么多想与爷爷一起做的事没有完成。遗憾背后是无尽的悲伤,时隔几年,他写下《地图里的祖父》,写人工智能时代,逝去的人以数字化方式“重现”。深深怀念之余,他又留下一个意象:如果人类都消亡了,地图里的爷爷会看到些什么?谁又能看到爷爷呢?个人情感注入,引出的是对科技与人类关系的思考。有人会追问他,如果真的有数字生命可以让逝去的人复生,你愿意吗?他摇摇头,“这是用一种存在来提醒不存在。我更愿意逝去的人活在我心里。”但是他又会愿意往前探一探,“几十年以后,当我老了,已经坦然接受了亲人逝去这个事实,或许也有可能改变想法。”就像《草原蓝鲸》里,120岁的妈妈与垂垂老矣的儿子隔着屏幕对话,背景色是遥远的连接在一起的草原与大海。

这个场景也仿佛是某种隐喻,荒野和海洋都在王威廉身后,是完整的一大片,没有被打散过。他把自己敲碎了放在无数个小说人物里,但是没有被打散过。他截取了一段又一段情绪放在文字里,没有被打散过。孤独就像一大块无边无际的天鹅绒幕布,在他身后,与他如影随形,都是完整的,没有被打散过。

去年冬天,他在“阳”后有一段时间,极度虚弱——在漫长的三年时间里,他的心总会被揪住,被困住,那么痛,一个作家无法对时代的困难视而不见——他写不了小说。他找来纸和笔,躺在床上,开始写诗。很久以前,他写过诗,中间中断了很多年,这一次又重新开始。“我要保全自己。”他说。诗句是他心底里最深处的袒露,也像是某种宣言。

对于写作,他是有抱负的。“如果作家不能为人们提供一种理解世界的崭新的取景器,只是在故事的机巧方面花心思,那么就算做到极致,也只会成为影视娱乐产业的底端。文学是一切艺术的母体,岂能安于这样的悲惨状况?作家这个古老的职业应该为人类的文明转型提供一种真正宽阔与复杂的视野。”他说,“我试图去关注和想象人类未来某些阶段的变化与困惑,我相信文学叙事依然是最难被技术驯服的。”不被驯服,也是保全,是守护。

新近,王威廉第二次当了父亲,两个孩子相差五岁。“又重新感受了一下软暖糯糯小宝贝的可爱。”他言语间满满的欢喜。他对孩子们的期待只有一个,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脑海中反复回忆着有爷爷陪伴的童年,陪伴那么重要,故事那么重要。他很喜欢给女儿讲故事,和女儿一起读绘本,很多绘本都很好,尤其《灯塔守护人》的故事,他很喜欢,一个孤独的人,在遥远的海边,守护着暗夜里微弱的光。故事的意蕴太丰富了,每一个层面都会有很多意象,每次读,都会心神激荡。

闲暇时,他喜欢听音乐,发呆,长时间散步,有时脑际中会奇迹般地飘来一个画面或是飞绪,他抓住它们,存储起来作为写作灵感,这是他的幸福時刻;与仰慕已久的作家聊天,深谈,也会很幸福。年轻时喜欢的作家库切,现在依然喜欢,有些问题的答案不会随着时间改变,这也是他守护自己的某种方式。

总要有一些恒定的东西在那里,他常常会想起爷爷小时候上学的故事,那时候,上学的路那么远,路上都是虚土,人就走啊走啊,在扬起的漫天虚土里走一天。这个意象他总也忘不掉,有忘不掉的事情存在着,挺好的。

责任编辑 王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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