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山谷》中的伦理身份与共同体书写研究
2023-05-14张宇
张宇
(阜阳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谭恩美(1952— )是当代世界文坛备受瞩目的美国华裔女作家。《奇幻山谷》是谭恩美的最新力作,小说讲述了中美混血女孩薇奥莱的成长经历。薇奥莱自幼在母亲经营的妓院中长大,她14岁时,由于受人陷害,与母亲走失,不幸沦落风尘。在随后的20年中,薇奥莱经历了太多曲折与屈辱,但她始终没有向命运低头,以不屈与坚韧的毅力克服了重重困难,最终与母亲和女儿重聚。《奇幻山谷》一经出版便受到学界广泛关注。国内外学者研究的视角大多集中于其语言艺术、叙事策略、主题内容的阐释等方面,鲜有学者对小说中混血儿伦理身份的书写进行研究。
身份是个体存在于社会中最核心的内容,并在社会中得以建构、维系与增强。聂珍钊教授指出:“只要是身份都是伦理身份。”[1]265个体的伦理身份具有多重性,既有先天赋予的,亦有后天获得的。伦理身份具有流动性,不同的时空背景下,个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也不相同。谭恩美是华裔移民的后代,身兼中美两种文化背景,不同文化间的碰撞不可避免地使华裔移民产生有关身份归属的不确定性。因此,少数族裔的身份建构问题是谭恩美作品关注的重要母题之一。在《奇幻山谷》中,混血儿薇奥莱在主流话语秩序中经历迷茫、纠结与反抗,因不能正确地认识自身的多重混血伦理身份而陷入伦理囹圄,遭遇了一系列的危机事件与伦理问题,在不断的伦理选择中完成了从沉默的隐忍者到探寻自我的迷茫者再到具有双重文化之心的主动建构者的蜕变,抒写出一首顽强的生命赞歌。本文以伦理身份理论为依托,探析混血女孩薇奥莱的身份构建路径,分析社会边缘群体如何通过伦理选择,消除身份焦虑、积极重构自我认同与族裔共同体等问题,以期挖掘《奇幻山谷》研究的伦理价值,并为混血个体健康成长提供伦理启示。
一、伦理环境与伦理身份迷失
对文学的理解需要回归属于它特定的伦理环境。伦理环境“是文学作品存在的历史空间”[1]256,站在伦理立场上解读文学作品,有助于“寻找文学产生的客观伦理原因并解释其何以成立”[1]7。探析影响薇奥莱人物命运的伦理因素,需返回她成长的伦理现场,从中可以发现家庭对她的深刻影响。薇奥莱的母亲路西亚是美国移民,父亲陆成是中国人。对陆成狂热的迷恋使路西亚不顾家人反对,从旧金山追随陆成来到上海。但在陆成父母与未婚妻的阻挠下,陆成抛下了路西亚。她独自生下了女儿薇奥莱,并将女儿抚养长大。父亲陆成在薇奥莱成长过程中处于“缺场”的状态,小说中很难找到薇奥莱与父亲正面相处的场景。母亲骗她父亲去世,又伪造了和美国人丹纳的结婚证明。这让年幼的薇奥莱感受到了欺骗。建立在不牢固的伦理关系基础上的“纸家庭”不可避免地潜藏了多重伦理危机,给薇奥莱的心灵带来了难以弥合的创伤。在薇奥莱眼中,母亲是“爱的绝缘体”[2]121,既无法感受爱,也无法给予她爱的温暖。路西亚想办理签证带薇奥莱回美国,却发现薇奥莱的出生证明丢失了,她的情人费尔韦瑟利用了其寻子心切的心理,骗走了无法办理签证的薇奥莱,强行将她卖入上海的妓院安宁馆,并告诉已经到达美国的路西亚,薇奥莱已死于车祸。薇奥莱与原生家庭的伦理关系被强行割裂了,作为“女儿”的伦理身份也随即被剥夺。她与母亲的分离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结构彻底破碎,她认为母亲是故意抛弃她,“母亲本应等我而她没有。她本应回来,但她没有”[2]532。家的归属感在薇奥莱心中荡然无存,她独自留在上海漂泊,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
混血儿既体现着文化的杂交,也有着对自身文化身份归属的困惑。在父母指引缺失的复杂家庭环境中成长的薇奥莱无法获得关于自身文化伦理身份的正确认知,她对自我身份的认同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迷失的漩涡中。由于父亲的缺位,7岁以前她始终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美国女孩”[2]1。母亲路西亚经营的高级妓院隐藏于上海租界。租界是“帝国主义列强在中国等国的通商口岸开辟、经营的居留、贸易区域”,其特点是由外国领事等机构来行使当地的行政管理权等[3]。因此,租界是不受本国政府行政管理的国中之国。近代上海的租界具有典型的空间殖民主义特点,其文化表征为殖民主义者在异国他乡,“以殖民空间移植来满足并宣扬自己的生活方式,去表现自己的文化优越感”“从视觉到物质感受上嘲弄地方文化,奴化他国民众的心身”[4]。上海租界文化空间是西方文化想象在东方在地化的产物,租界内的伦理秩序带有极强殖民色彩的差异性和等级性,“绝大多数洋人将华人当作低自己一等的生物”[2]8。在租界长大的薇奥莱也拥有同样的想法。当洋人学校的孩子嘲笑薇奥莱是“中国佬”[2]2后,她极力证明自己纯正美国人的身份。中国文化的断裂使薇奥莱对自己黄种人的身份无法产生认同感,影响了自我身份的认知。但在薇奥莱得知父亲是中国人后,她对自己白种人身份的认知开始动摇,逐渐意识到自己与华人在样貌特征和语言习惯上的相似,这一切使她手足无措,担忧有一半中国血统的女孩是否能得到他人的爱。与母亲分开后,薇奥莱说道:“我本应作为美国人的生命也跟着飘走了,我不再知道自己是谁。”[2]532
由于租界殖民空间的影响,“华人也十分厌恶洋人飞扬跋扈的做派”[2]8。薇奥莱被卖到安宁馆后,为了使她获得华人的青睐,众人极力隐瞒她具有白种人的血统,他们编造薇奥莱的家庭信息,将她具有西方色彩的头发染成黑色,抹去了母亲为她取的具有美国文化特色的名字,并给她重新起了一个具有中国文化特征的名字“紫紫”——中文“紫罗兰”简化而来。名字、妆容与身世这些象征个人身份与社会属性符号的改变,标志着身边人对薇奥莱白人血统的否认,但她对华人的偏见又使她无法完全融入中国文化,这让薇奥莱逐渐边缘化,迷失了自我。作为中美两个世界中的“他者”,薇奥莱就像无根的浮萍,没有任何身份归属感,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属于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二、空间流动与伦理困境
法国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在代表作《空间的诗学》中指出,房屋作为家庭的物质载体代表着温暖和家庭情感。没有房屋,人们就会陷入流离失所的状态[5]。薇奥莱在安宁馆中无法找到归属感,虽然安宁馆中人来人往,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为了对抗边缘人地位对自身心理造成的负面影响和由身份认同造成的困惑,薇奥莱试图逃离安宁馆,找到身份皈依的地方,建构自身家庭与社会文化伦理身份。
商人方忠诚被薇奥莱身上独特的异国风情吸引,花高价与薇奥莱签订了一年期的合约。当薇奥莱提出让方忠诚带她离开安宁馆时,她却遭到方忠诚的拒绝。在方忠诚眼里,二人伦理身份和社会经济地位差距悬殊,身为妓女的混血儿薇奥莱只是可以欣赏、可供玩弄、用来满足人们猎奇心理的消费客体,而他则是愿意出高价的“买主”,他们之间的恋情只不过是一桩生意,二人的情感也仅仅停留在花柳世界中。与方忠诚相处的经历和道德体验让薇奥莱对自己的婚姻伦理逐渐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她渴望有以平等、忠贞不渝的爱情为伦理基础的婚姻。
美国人爱德华深深地爱着薇奥莱,薇奥莱怀孕以后,他将她带出安宁馆,搬进了上海静安寺路的房子里。爱德华带她去美国女孩喜欢去的地方,薇奥莱用英文与爱德华交流,穿西洋服饰,幻想着爱德华能够带她“越过大洋,去往本该在六年前抵达的地方”[2]229——美国。她自以为只要和爱德华在一起,美国主流社会就可以接受她的混血身份。女儿洛芙拉的出生给予了薇奥莱母亲的身份,不但带给她无限的快乐,让她拥有了认同感和安全感,而且使她意识到自己的伦理责任。她“把自己献身于小洛芙拉的未来”[2]262。女儿的存在让她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是安全可靠的。母亲的身份给薇奥莱伦理身份建构带来正面的效应,让她在精神层面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这也为她日后的伦理选择埋下了伏笔。
虽然薇奥莱与爱德华在一起实现了自由和幸福,然而从小说的细节描写中可以发现,她实则陷入了新的伦理身份危机中。爱德华病逝后,婚姻中隐藏的谎言逐渐浮出水面。在美国社会中,“亚裔美国人被分入一列生物学的/法律的类别中。在多数情况下,只要不是白人,就意味着在法律上被剥夺了全部的权利”[6]。由于爱德华在美国的家人对混血身份的薇奥莱并不认可,他无法与原配美国妻子密涅瓦·兰浦离婚,所以从法律角度来说,爱德华的合法妻子仍是密涅瓦。即使薇奥莱与爱德华之间存在真实的感情,并育有女儿,他们也只是情人的身份。爱德华为了将遗产留给女儿洛芙拉,他在洛芙拉的出生证明和他遗嘱中“妻子”一栏写的均是密涅瓦。得知真相后的薇奥莱选择假扮密涅瓦的角色继续照顾女儿,但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假身份暗示着亲子关系的不稳固性,错误的伦理身份选择终将无法带来圆满的结果。3年后,真正的密涅瓦出现了,抢走了洛芙拉。没有合法母亲伦理身份庇护的薇奥莱百口莫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强行带走。
绝望无助的薇奥莱再次回到安宁馆,遇见了第二个将她带出安宁馆的人——常恒。常恒对死去妻子的深厚感情让薇奥莱与之产生共鸣,相似的经历让薇奥莱觉得即使她并不爱他,但他们能够在精神层面进行沟通。当常恒提出带薇奥莱回他的老家——距离上海300英里的一个叫月塘小村子时,薇奥莱欣然答应,她觉得跟常恒回老家既可以让不再年轻的她保住自尊、获得尊重,也可以满足她合法拥有妻子伦理身份的心愿,可谓一举多得。此时的薇奥莱不再渴望美国人的身份。临行前,她让裁缝做了能够让她显得传统端庄的中式服饰,主动让常恒给她选了一个新的名字“细雨”,这个名字出自李商隐的诗句。她还想到如何欺骗常恒的家人以掩饰她西方特点的容貌,即因为她有“满族血统”[2]318。但她跋山涉水地来到常恒老家后,却发现了常恒的虚伪与欺骗。常恒的妻子不仅没有死,而且非常健康,他还有一位名叫香柚的小妾。薇奥莱被安排住在常恒家最偏远、最简陋的北厢,她每周都会被常恒打得遍体鳞伤。他一次次悔过,一次次兽性大发。常恒残忍、奴性、势利的家如同父权制的牢笼,性别伦理秩序在过度膨胀的男性气质中逐渐失衡。女性作为父权统治中最主要的压制和规训对象没有自我空间,女性身体“充当了一种被男性目光凝视的牺牲品”[7]。内心的婚姻伦理道德标准与现实生活状况的相悖使薇奥拉再次陷入了伦理困境之中。从繁华的城市空间到宁静的乡村空间的改变不仅没有化解薇奥莱的身份危机,还使她再次陷入社会的边缘地带。
伦理困境产生往往都同伦理身份相关。它是“文学文本中由于伦理混乱而给人物带来的难以解决的矛盾与冲突”[1]258。谭恩美通过人物不同空间场景的辗转呈现了主人公探寻自我伦理身份的旅程。无可否认,薇奥莱在流动性的空间中有了更多选择和建构新身份的机会,但跨越种族的伦理身份的矛盾性让她陷入了伦理困境中。薇奥莱徘徊挣扎于中美两种文化之间,体验着两种文化碰撞与冲突带来的身份分裂,因不能完全融入其中任何一方,故而不断经受着矛盾与纠结。“对于欧亚裔混血儿来说,两个种族的特征在其身体内既清晰可辨又不可分割。”[8]薇奥莱在感情中的颠沛流离与伦理失衡彰显出她跨族裔混血儿的身体符码是无法掩盖的,想要依赖遮蔽某一种族文化特征而融入主流社会,从而弥合自己与主流群体的身份差异,获取主流社会地位、身份、话语权的选择并非良策,无法使深受多重压迫的“边缘”人物从卑屈、限制、失语的藩篱中解脱出来,相反还加重了其流离失所感。
三、伦理选择与共同体建构
伦理选择与伦理困境的解决紧密相连。“伦理选择一方面指人的道德选择,即通过选择达到道德成熟和完善,另一方面指对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道德选项的选择,选择不同则结果不同。”[1]267伦理选择的过程也是身份建构的过程。薇奥莱伦理困境的内核是欧亚裔混血身份的居间性与渴望和代表主流的血缘身份融合之间的矛盾。面对破碎的过去,薇奥莱立足于社会的文化现实,在自我伦理选择的指引下,接受了自我,重构了多元伦理身份,逐步从伦理困境之中实现突围。
面对常恒的欺辱,在想要寻回女儿的心愿驱使下,受到爱德华赠予她的《草叶集》中“要竭力抗争啊,绝不顺从”诗句的鼓舞,薇奥莱与香柚一起勇敢地奋起抵抗,成功地从常恒家逃脱了。她们以身体行动反击着父权制的凝视,重获自由,实现了自我对主体性的追求。独立之火的点燃也让薇奥莱对自己的身份有了全新的认识,她再次回到上海,回归到她生命的原始起点,去完成其身份的复归,但“身份绝非根植于对过去的纯粹‘恢复’”[9]。薇奥莱拒绝了宝葫芦开高级妓院的建议,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拥有了合理的伦理身份,才有机会找回女儿并保护好她。在方忠诚的帮助下,薇奥莱获得了翻译的职业伦理身份。由于她有着多元语言、文化与生活的经验,思想也更加深邃,她很快就获得了方忠诚的赞扬,成为他商业事务中必不可少的得力助手。自我的独立让具有混血伦理身份的薇奥莱不再纠结,她更新了有关自我身份的认知,真实地展现全部的自我,并通过发挥自身的优势突破了种族和男权话语的桎梏。薇奥莱从形单影只到融入群体,获得了社会价值,成就了更好的自我。自我认同的建立是解放自己的关键一步,也是追求平等和幸福的基础。
“在民族文化形态之间不存在优劣,只存在文化间的交流和互补。”[10]薇奥莱开始真正地尊重与接纳中国的优秀文化传统,不再一味抗拒中国文化,也不再是不顾一切地想要成为得到西方文化认同的女性,她对两个世界有了更为成熟的认识,对自己的混血身份特质也可以泰然处之。她会建议方忠诚“送些上海的纪念品给他的美国客户”[2]498。当方忠诚身患癌症的时候,薇奥莱一边让他接受西方的治疗方法,一边“到中医那里寻根问药,买来大量的灵芝”。中医每天都给方忠诚针灸,薇奥莱让他练习气功,吃阴阳调和的食物[2]502。经过将近2年多的时间,方忠诚痊愈了。薇奥莱的选择,既揭示了她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可与欣赏,也表明了中美文化间和解的可能性。小说的结尾,当母亲想带薇奥莱回美国生活的时候,薇奥莱则选择留在上海。薇奥莱的这一举动再次证明了她对中国文化身份的情感认同与坚守。薇奥莱的身份建构之旅折射出她对混血儿杂糅身份从排斥、否认到认可、适应、调和的动态过程。当薇奥莱直面事实并积极接受与平衡自身多元文化身份后,她也从中获得了归属感与情感的依附。
吉尔伯特“肯定了情感的社会调节剂作用”,指出人与人之间的爱关系到身份认同问题[11]。爱是薇奥莱伦理身份建构中的另一个伦理选择。从常恒家逃出来的路上,香柚受伤了,薇奥莱却没有弃她不顾,爱让她们彼此帮助,缔结了深厚的友情。在方忠诚与薇奥莱重逢后的日子里,薇奥莱既真诚地对待方忠诚,陪伴在他的身边,又保持自身的独立性与自主性。真爱之花跨越了种族在他们二人之间绽放了,她“因为爱嫁给了忠诚”[2]503。爱也让薇奥莱化解了与母亲、女儿间的误会与隔阂,他们知道彼此都深深地爱着对方,即使不能住在一起,但爱能跨越国界将他们的心紧紧相连。因为无私的爱,薇奥莱收获了友情、爱情与亲情,建立了稳固的姐妹、夫妻、代际伦理关系,并使多重伦理身份达到了深层次的和谐。
薇奥莱的文化身份选择跨越了两个种族、两种文化,身份中的混血成分从开始时的二元对立、非此即彼,到逐渐融合,最后形成一个相对和谐的状态。薇奥莱的寻根之旅承载着谭恩美的共同体创作冲动,即“憧憬未来的美好社会,一种超越亲缘和地域的、具有活力和凝聚力的共同体形式”[12]。薇奥莱通过肯定自身多元文化的身份,努力寻求中美文化间的和解,使自己蜕变为一位具有完整自我的独立女性。她杂糅身份的建立标志着不同种族与文化边界的跨越,将女性个体的自我身份强化为集体的凝聚力,体现了作者对不同种族、不同性别的人们消除偏见与歧视、互爱互助、平等和睦相处的“去殖民”社会图景的期盼。谭恩美所建构的伦理共同体是在多元文化背景下不同伦理主体和谐共处的有机生命体,是认同伦理身份多样性的文化实践,是混血族裔流散群体走出生存困境之道,也是强调人与人之间情感关怀的精神追求。族裔共同体这一思想的融合典型的塑造是作家的美好愿望,也是边缘流散群体的迫切呼声。
四、结语
霍米巴巴认为书写“构成一种主体感,一种文本感、社会感的东西。他能够将写作问题带入建构我们的理想、生活世界或社会文本的中心”[13]。《奇幻山谷》以主人公薇奥莱的伦理身份建构为思想脉络,书写了在社会外在因素与个人内在因素的影响下,混血女孩薇奥莱经历的多次人生变故,但她从未停止前进的脚步,在困境与磨砺中直面自己的多元种族文化身份,用独立的人格、自由的精神、无私的爱与不懈的努力打破了族群空间为混血女性设立的规范与束缚,实现了多重伦理身份的融合。谭恩美以宏观的眼光看待多元文化的冲突和对立,将实现家园和谐作为自己的文学理想,努力在文学创作中建构伦理共同体,以消弭种族、性别、阶级之间的不平等,展现其深刻的伦理道德关怀。但不可否认的是,《奇幻山谷》中有关落后中国的描写以及中国人具体形象的刻画存在着一定的文化误读,在一定程度上歪曲了中国的历史与文化。在中西跨文化语境中,华裔作家们应以更为广阔的文化视野,避免对中国历史进行不甚全面的解读,更加努力地成为有助于双方文化沟通的纽带,积极助力中国国际形象的建构。对《奇幻山谷》中混血儿的伦理身份建构进行研究为谭恩美作品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引起了读者反思,也为解决少数族裔的边缘生存境遇开辟了新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