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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基莫夫小说《治疗之夜》中的人道主义思想浅析

2023-05-14晨,邓

关键词:莫夫战争作家

王 晨,邓 雨

(1.天津外国语大学欧洲语言文化学院,天津 300204;2.吉林大学东北亚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一、叶基莫夫及其作品概述

谈及在俄罗斯文坛上享有极高声誉且从事农村题材创作的作家,鲍里斯·叶基莫夫(Борис Екимов)绝对是值得关注的一位。在创作中,叶基莫夫兼顾了俄国文学传统和俄国农村题材文学的创作特点,但不同于其他进行农村题材创作的作家,叶基莫夫在其作品中经常不设定结局,力求对社会现实进行真实反映,呼吁回归道德传统,这便使其文学创作具有独特的风格和艺术价值。

1938年11月19日,叶基莫夫出生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北部的伊加尔卡。叶基莫夫自幼就喜欢书籍,幼年时,他几乎阅读了所有能接触到的儿童读物,也阅读了大量俄罗斯经典文学名著。可以说,叶基莫夫从事文学创作的基础正是在幼年时期形成的良好阅读习惯及通过阅读所积累的广博知识。但相较于其他俄罗斯作家,叶基莫夫走上文学创作之路的时间较晚。

1965年,叶基莫夫在《青年近卫军》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作品,但真正让其享誉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以下简称“苏联”)文坛,并为他带来极高声誉的作品却是在近10年后刊发在《星》《我们同时代人》等文学杂志上的一系列小说作品。叶基莫夫是一位高产作家,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在长达40年的创作生涯中,他先后发表了小说150余篇、小说集20部,与苏联/俄罗斯著名文学杂志《新世界》合作长达20余年。在其创作的诸多作品中,《穿红大衣的姑娘》(Девушка в красном пальто)、《极刑》(Высшая мера)、《治疗之夜》(Ночь исцеления)被认为是其代表作。叶基莫夫的文学创作得到了俄罗斯文学界的高度认可,在众多作品中,短篇小说《牧人之星》(Пастушья звезда)以独特的创作手法广受好评,并入选俄联邦总统丛书。丰富的社会经历给了作家无尽的创作灵感,叶基莫夫非常擅长描绘顿河流域农村生活中的点滴小事,借助文学作品抒发个人对于农村生活的所思所感,分析问题鞭辟入里。同时,对社会、民族、国家抱有真切的人文主义关怀,对社会问题和道德问题有独到的见解。

叶基莫夫创作中所表现出的人道主义思想,其核心在于“人”,关注人的生命、内心世界和外部生存环境,重视人的价值,倡导人与人之间的关爱和互助,强调人性中至真至善的美好品格。借由文学作品彰显人性的可贵是叶基莫夫文学创作的主要动机,在1984年发表的短篇小说《治疗之夜》中,叶基莫夫对战争的残酷、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诉求以及人道主义思想都给予了细致的刻画。

二、 《治疗之夜》中的人道主义思想

1.人道主义关怀下的道德评判

高尔基曾对文学作出过“文学即人学”的评论,即文学是研究社会关系中“人”的学问。在对人与人性的社会定义中,“道德”是衡量人性的基本准则。纵览整个西方文学发展史,道德是文学创作中永恒的主题之一[1]。真正的文学创作正是要以人为本,赞颂人性中积极光辉的一面,揭露并批判消极阴暗的一面。

拉丁语中“mores”一词被学者们认为是“道德”一词的最初形式,意为“风俗”“习惯”。道德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被广泛接受,是人们在长期共同生产和生活中形成的统一的行为规范或准则,虽不具有法律效力,但道德是人们的普世价值取向和遵从的基本规范,具有教育感化作用[2]。基本道德准则在人类社会活动中具有判断行为谬误的功能。不同文化视域下的道德评判标准各有不同,受社会、历史、思想等多重因素影响,道德的评价标准会有细微变化,“由此可见,人心向上的正面标准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道德评判标准,而是相对在传统意义上善与恶两个极端之间,来回游走的动态指标”[1]。

文学中的道德主题历来备受关注。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提出了“模仿德行高尚的人”,古罗马修辞学家朗加纳斯认为崇高是“伟大心灵的回声”,英国文豪莎士比亚在其文学创作中歌颂人性的道德之美,称其为“人伦雅范”,法国启蒙思想家狄德罗认为道德是“泪水与心灵的交融”,俄国作家果戈里在创作讽刺喜剧时认为道德可以通过“笑的力量”彰显[3]。诚如狄德罗所言,道德的沦丧必然导致审美趣味的堕落,真理与美德是艺术创作的好朋友,文学作品应当指引人们崇尚道德、憎恶罪恶。在文学创作中,许多俄国作家一直秉持着关注人性、反映社会现实的创作原则。

美国学者克里斯多夫·道森(Christopher Dawson)指出,社会危机和精神危机是现代西方人不得不面临的社会问题,产生危机的原因正是西方文化历经数百年的片面理性与世俗化的结果。兴起的理性崇拜、科学崇拜、物质崇拜取代基督教的上帝信仰,但是这一切没有成为西方社会内在的精神动力源泉。相反地,西方文化深层的宗教根基却被猛烈地撼动了,这使现代人面临着空前的信仰危机和价值取向的混乱。20世纪中后期,苏联也同样面临着严峻的社会问题,从而引发了一系列有关社会道德的讨论。这一时期的作家们在作品中力求批判冷漠的社会现实,批评道德缺失,将道德主题视为各自创作的核心。

叶基莫夫擅长借用农村题材反映自己的道德追求。作家不仅关注在二战结束后社会经济发展的大时代背景下苏联农村的现实生活状况,同时借作品揭示了当时全社会所凸显的道德问题和社会矛盾。20世纪七八十年代,战争结束多年,苏联社会不仅在物质生活方面需要全面复苏,民众的精神层面也需要关怀,但是在追求高度发达的物质生活过程中,民众原有的价值观发生了变化,人与人之间关系疏离,追求财富和个人享受的思想使得一部分民众失去了原本的道德信仰,这种情况也曾出现于欧洲其他国家[4]。20世纪80年代,随着苏联经济的复苏,大量年轻劳动力进入城市,大量老人留守农村,人与人之间日渐缺乏深层次的情感交流,家庭关系松散,人情冷漠。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叶基莫夫的短篇小说《治疗之夜》就成为其倡导回归传统道德观念,关照人性,用真情消弭人与人之间冷漠与隔阂的重要作品。俄罗斯作家瓦连京·格里戈里耶维奇·拉斯普京(Валентн Григрьевич Расптин)在谈及文学发展时说:“文学面临的一切任务之中重要的是情感道德教育。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恰恰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缺乏的。”[5]叶基莫夫在创作活动中坚持文学的教育功能,与拉斯普京一样,叶基莫夫也注重从道德方面研究人性,作家认为善良、怀有良知、有责任感和使命感、不爱慕虚荣、坦然面对错误并心怀愧疚,这些都是人性中最为可贵的品质[5]。

进入20世纪,苏联文学逐渐形成了“道德赞扬”与“道德批判”这两种表现道德主题的创作方式。道德赞扬是给读者树立积极正面的形象,宣扬传统的道德准则,产生较强的道德教育意义,正如高尔基所说的,“一般而言,文学的义务和艺术的义务究竟是什么?简单地说就是把美好、优美、诚实这些人身上最优良的品质,人性中高贵的东西用丰富的颜色、优美的词句、悦耳的声音等不同形式表现出来”[3]。而道德批判则是以基本道德准则为评判依据,对社会问题进行揭露和批评,从而引发社会共鸣。

从小说《治疗之夜》中可以看出,叶基莫夫兼顾了“道德赞扬”和“道德批判”两种表现道德主题的方式,明确表达了其文学创作所遵循的道德标准,令读者产生了深刻的内心共鸣。作家对杜妮娅奶奶和格里沙祖孙两人之间真挚的亲情进行了着重刻画,对人性中的至情至性给予了“道德赞扬”,通过小孙子格里沙的形象宣扬传统的道德观念,呼吁人与人之间深层次的情感交流,呼吁伦理亲情,借由格里沙倾听杜妮娅奶奶的心事、帮助奶奶治疗心病来表现亲情的可贵,以此呼吁当时社会民众的道德回归,重塑家庭观念,重视亲情交流。与此同时,作家在作品中借由典型的人物形象,对当时社会存在的道德缺失、情感冷漠与自私的利己主义进行了“道德批判”,通过格里沙的父母对老母亲夜里呓语所表现出的无动于衷,抨击了当时社会亲情的冷漠。

2.不可忘却的战争之殇

《治疗之夜》作为叶基莫夫农村题材小说的代表作之一,集中反映了作家对当时社会生活的敏锐洞察力及其所秉持的道德观念。作品对苏联社会生活中存在的道德问题进行了如实反映,引发了读者的深思与共鸣。学者季耶[6]撰文指出:“叶基莫夫对农村生活再熟悉不过,但是他熟悉的并不是俄罗斯中部地区的农村生活,而是顿河流域的风土人情。描写农村题材的作品在叶基莫夫的创作中占有相当大的比例。家乡的土地、家乡的草木让作家牵挂不已,充满一片眷恋之情。叶基莫夫用亲切的语言与柔和的色调来描绘这片他生长的土地,描绘在这块土地上劳动生息的人们,塑造了众多勤劳朴实的农民形象。”

小说的情节以小孙子格里沙利用寒假来看望杜妮娅奶奶为故事主线。奶奶常年生活在顿河流域的一个小村庄里,由于儿女都生活在大城市,老人没有亲人陪伴,生活对于老人而言平淡且无聊。小孙子格里沙的到来如同向平静的湖面掷入一颗石子泛起了涟漪,打破了原本单调无趣的乡村生活,杜妮娅奶奶对这生活上的变化充满了期待。在奶奶家生活的日子里,格里沙发现杜妮娅奶奶每天夜里都会在梦中哭喊,喋喋不休地说梦话,这令他感到异常惊讶。而奶奶知道自己有夜里呓语的毛病,为了不吓到孩子,不影响孙子休息,随后的几夜奶奶宁愿不眠不休。格里沙心疼奶奶,祖孙之间的亲情让他决定尝试治愈奶奶在夜里的怪异行为。在治疗的过程中,格里沙渐渐理解了奶奶过往的痛苦与现今的孤独,在每个治疗之夜里,小孙子用自己的爱帮助奶奶平复内心的创伤。

小说的创作基于独特的时代背景,“全社会关注物质生活问题,关注农村经济的发展和人们物质福利是否提高,报刊上谈论的主要是粮、油、肉、奶时,俄罗斯的作家们不应当忘记过去,忘记过去的人是世界上最贫乏的人。关心人们的精神生活,珍视和要求保护历史文物,因为这是民族精神在物质和艺术上的体现”[7]。叶基莫夫正是继承了这一传统,将视野锁定在生活在农村的普通人身上,描写他们的精神生活,反映他们的心理问题。《治疗之夜》中的小孙子格里沙,其内心世界单纯而美好,对于奶奶在夜里的呓语行为,小孙子从一开始的慌张到慢慢理解,进而帮助奶奶解开心结。而杜妮娅奶奶生性敦厚纯良,面对战争的残酷,内心虽已伤痕累累,但仍旧坚强地独自承担生活的重负。作家通过描写祖孙两人的生活琐事,引发读者思考:战争过后,面对满目疮痍的家园、支离破碎的家庭、被伤痛折磨的老人,应当做些什么去抚慰这所有伤痛,而不应让冷漠与孤独蚕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灵。如果情感和道德的缺失让人们对这一切已经麻木,视若无睹,充耳不闻,那么每个人的生活里便只能充斥着悲伤。对于生活在农村经历过战争的老人而言,身体的伤痛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但心灵的创伤是很难痊愈的,战争的阴影和战后的凋敝深深地刺痛着每一位亲历者的神经。杜妮娅奶奶在梦中一次次的呓语正是其内心的真实写照:

“有证件的,我是有证件的……就在这儿……”奶奶用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我要去医院的,去看我的丈夫。天已经黑了,就让我住宿一夜吧”[8]。

“好心的人啊! 我的票证丢了! 票证是包在一块蓝色手帕里的,也许可能有人捡了去吧?”“票证呢……票证在哪儿……在蓝手帕里吧……好心的人……孩子们……别佳尼亚,舒里克,塔耶奇卡……我一回家他们就会问我要吃的……给我一小块面包吧,妈妈!可他们的妈妈”[8]……

对于杜妮娅奶奶夜里的呓语,叶基莫夫进行了细致的描写,在老人内心深处无法忘却的正是这些场景:伤病住院的丈夫、饥饿待哺的孩子、残破衰败的家园……哪怕已经时过境迁,可是每到夜晚杜妮娅奶奶仍然会想起这一切。战时的艰难和战后的艰辛让老人心力交瘁,战争给老人留下了巨大的伤痛。战后的艰苦年代她又必须独自抚养3个孩子,匮乏的物质生活、沉重的家庭负担、痛苦的精神状态让生活变成了灰色,而这抹灰色会一直埋藏在心底。

战争给苏联广袤的土地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为了获得最终胜利,苏联人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面对痛苦,人们总会凭借坚韧的性格和弥赛亚的救赎精神默默忍受,而这种隐忍正是精神层面上的追求,“俄罗斯人的精神性在其信仰的东正教教义中得到深化,作为人类命运的救赎者,东正教的继承人要勇于承受无尽的苦难”[9]。然而,对战争伤痛的缄口不言并不代表忘记战争,在小说中作家写道:

“在回家的路上,格里沙又想起了杜妮娅奶奶。现在从旁边看她,她是多么衰弱,多么孤独寂寞啊! 还有那些个流着泪的夜晚,简直就像在受罪。父亲应当也记得那过去的岁月,可对他来说一切已经一去不复返,但是对奶奶来说,所有的一切却并未成为过去。想必,奶奶每天都怀着沉重的心情等待夜晚的来临吧。许多人经历了痛苦,随后就会忘记,可奶奶的痛苦却几次三番地重现,我能做些什么?我该怎么帮帮她呢?”[8]

格里沙认为奶奶和父亲对战争有着不同感受,战争是不可忘却的。事实上,小说中的杜妮娅奶奶所经历的一切也正是战争所有亲历者所经历的。借由杜妮娅奶奶的形象,叶基莫夫表达了农村老一辈人对于战争的态度,并提出了值得深思的道德问题——战争的残酷、人情的冷漠、亲情的缺失,战争的亲历者究竟还要承受多少这样的精神重荷?《治疗之夜》鲜明地揭示了战争带给人类的巨大伤害,借助杜妮娅奶奶这一形象告诫后人:仇恨或许可以忘记,但战争所带来的痛苦将铭记于心。

3.以爱之名的情感疗愈

《治疗之夜》中着重关注的社会问题是战后生活中人情的冷漠与人们内心的情感诉求,这在小说中有明确体现。小说开篇即介绍了杜妮娅奶奶的生活境况:一直在农村独居,生活里没有子女相伴,每天都非常孤独。作者用多个один的同根词把孤独感表现得淋漓尽致[10]:

И снова баба Дуня осталась одна.

Но то было не одиночество.

Сейчас,со стороны,она казалась такой слабой и одинкой.

俄罗斯学者哈里乌丽娜(Халиуллина)将其解释为

Одна:без других.(没有别人,单独一人)

Одинкая:не имеющая семьи,близких.(没有家庭和亲人)

Одиночество: состояние одинокого человека.

И состояние это не только физическое,но и душевное.Его можно испытывать,когда вокруг люди,но не близкого по духу.(孤独的状态: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情感上的。当人们身边没有亲人时,内心便能够感受到孤独的存在)

叶基莫夫通过不同层次的孤独把老人落寞的生活状态刻画得细致入微。杜妮娅奶奶在乡下独居,丈夫早已过世,尽管有成年的子女,但都离开农村在城市里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子女们几乎不回来看望她,对老人而言如同没有亲人,杜妮娅奶奶承受着生活和内心的双重孤独。而这种孤独感却并不被其子女们所理解,他们从不关注老人身体和精神上的变化,虽知道母亲有夜里呓语的毛病,但不清楚呓语的原因。因为梦中呓语,杜妮娅奶奶感觉自己十分怪异,从而放弃了与人交往。但事实是人情冷漠疏远了她与亲人之间的关系,加深了彼此的误解与隔阂:

“当然,大家都被惊醒了,跑到奶奶跟前。而她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恶梦。大家议论了一会儿,安慰奶奶几句,给她服了一点缬草酊,便又各自安心地回去睡觉了。可是一小时之后奶奶又叫起来:‘看在基督的面上请宽恕我的罪孽吧! 请饶恕我吧!’全家人都感到惊诧不已。不过,大家都能理解,因为杜妮娅奶奶上了年纪,加之她那坎坷的一生,夜里会时常呓语也不足为奇,她经受过战争和饥饿的煎熬。可是理解归理解,正因为这样也就更使人心情沉重。杜妮娅奶奶来了,也就是说大人们通宵都别想睡得安稳了。这有什么好处呢!”[8]

通话时,妈妈告诉了格里沙如何制止奶奶说梦话的方法,亲人们对老人的态度通过这一情节展露无遗,他们清楚地知道母亲经历过战争的摧残,了解她的心病,对其是同情的。但老人内心更加需要的是来自亲人的陪伴和关爱,能真正理解她内心的痛苦,用爱治愈内心的伤痛,而并非只是简单的同情。

心灵的创伤需要爱来抚慰,而冷漠的亲情让历经战争磨难的老人内心倍感凄凉。格里沙的到来使一切发生了改变,和自己的父母相比,格里沙就像奶奶生活中的温暖阳光,他的到来给奶奶的生活增添了乐趣。他从最初不理解奶奶的异常行为,到完全明白奶奶痛苦的原因,格里沙对奶奶的态度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对战争及战后艰苦年代的感受也逐渐加深。在作家笔下,冷漠的亲情关系通过一个孩子的童心得到了缓和。

叶基莫夫笔下的儿童形象,内心单纯善良,充满童真。作家通过描写孩子内心世界从稚嫩到成熟的变化,表达了艰难时期对于人和事的看法。与小说《费季西奇》(Фетисыч)中的主人公费季西奇一样,格里沙同样真诚善良。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孩子能够理解那个年代所发生的一切,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思考战争给人们带来的伤痛,这是格里沙思想成熟的表现,同时也是他人格健全的体现。他明白造成奶奶恶梦连连的原因,希望找出病症的根源,格里沙开启了他的治疗之夜,在夜里用心沟通,真诚倾听奶奶的讲述,用童心暖化一切冷漠,用真情治愈一切伤痛,这是作家对人性和道德的期待。

叶基莫夫十分关注格里沙内心由稚嫩向成熟转变的过程。格里沙正处于思想转型期,他热爱生活,关心周围的人,有着极强的责任感和道德感,得知奶奶梦中呓语的病因后更加激发出其爱心,而这种爱心与责任感“正是俄罗斯民族品性的最好展示,也是其道德追求的最直观体现”[5]。格里沙虽然只是个孩子,但是他能敏锐地感受到战争给亲人带来的痛苦,叶基莫夫借由孩子的视角展现出战后人心最温暖的一面,格里沙希望用善良和爱去温暖奶奶饱经沧桑的心灵。小孙子对老奶奶的理解与亲人们对老人的不解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孩子的热情善良与成人的冷漠自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叶基莫夫将格里沙这样的孩子视为民族的良心和国家的希望,是民族精神中的仁爱与善良、责任与道德的体现。“要知道孩子能够理解一切!在他们身上有对当下生活的感知,有面对未来生活的希望;有对故土的眷恋,有对国家的忠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把孩子视作民族的希望”[8]。充满童真的孩子是叶基莫夫笔下的希望之光,是一股暖流,可消融冰封的人际关系。格里沙在帮助奶奶治疗心病的同时也获得了安慰和治愈,治疗之夜不单只是杜妮娅奶奶的治疗之夜,更应当是战后整个苏联社会的治疗之夜。“在当今这个瞬息即逝的时代中,在电脑时代中,当我们开始考虑时,叶基莫夫让我看到和我们一起生活的人,这些人需要我们的帮助、理解和支持,因为我们的善良和参与,我们本身慢慢地痊愈。学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的人心地会变得更好、更纯洁、善良和更富有同情心”[8]。

开放性结局是叶基莫夫小说的最大特点,作家在细节之处给予暗示,既给读者一定的遐想空间,又令读者能通过细节得出合理的结局。然而《治疗之夜》的结局与其他作品不同,小说的结局并非开放性的,小说结尾处写道:“他(格里沙)非常明白,要保持沉默一个字也不能讲,甚至一点迹象也不能透露出来。这一切只能永远地藏在他的心里,应当继续默默地做下去,对谁都不讲。无论是明天夜里,还是明天以后的夜里,必须不动声色地继续做下去,这样杜妮娅奶奶的心病才能痊愈。”[8]这样的结局设定符合叶基莫夫的道德追求,作家期待用亲情来润物无声地治愈心灵的创伤,用真情温暖彼此。

三、结 语

《治疗之夜》是叶基莫夫具有人文关怀和道德思想的重要作品。作家以其追求的道德感、使命感以及人道主义思想和人文关怀成为了俄国文学传统的继承者,并将俄罗斯文学继续发扬光大。叶基莫夫怀有一颗赤诚之心,在文学创作中不断追求民族性格中的道德感与使命感,这对俄罗斯农村题材文学创作有着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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