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大学人才培养模式独特性分析

彭思毛

（湖南开放大学，湖南长沙，410004）

2012年《教育部关于同意在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基础上建立国家开放大学的批复》，将开放大学定位为“以现代信息技术为支撑、主要面向成人开展远程开放教育的新型高等学校”[1]。在这一表述中，“高等学校”是其性质定位，表明它作为国家高等学校的独立地位；“新型”是其类型定位，表明它是区别于中国高等教育机构目前占主体地位的普通高等学校和职业技术学院的新的高等教育类型。

开放大学作为新型高等学校，与普通高等学校和职业技术学院的区别，体现在管理体制、运行机制、办学教学等方方面面，其中集中而又鲜明地体现在人才培养模式上。开放大学人才培养模式构建，具有区别于普通高等学校和职业技术学院的独特性，包括人才培养目标的独特性、专业与课程设置的独特性、教学模式的独特性，等等。

一、开放大学人才培养目标的独特性

“人才培养目标”是指所培养的人才应达到的标准，它是对学生发展预期结果的规定。德国哲学家康德有一句名言，叫作“教育的目的是使人成为人”[2]，说的是各级各类教育都要培养人并使其成为人。普通高等学校、职业技术学院和开放大学都是高等教育，也都在培养人，它们的区别在于所培养人才的层次与规格不一样。

普通高等学校培养什么人呢？教育部2004年11月15日发布的《高等学校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明确提出，高等教育要“培养大批具有创新精神、创新意识和创新能力的人才，造就大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拔尖人才”[3]。2010年7月29日国家发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明确要求，高等教育要“着力培养信念执著、品德优良、知识丰富、本领过硬的高素质专门人才和拔尖创新人才”[4]。各普通高等学校贯彻国家战略，适应经济建设、社会进步与科技发展需要，纷纷确立各自新时期的人才培养目标。北京大学确立的本科人才培养目标是“具有国际视野、在各行业起引领作用、具有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高素质人才”[5]。清华大学确立的人才培养目标是“‘高素质、高层次、多样化、创造性’的拔尖创新人才”[6]。浙江大学确立的人才培养目标是“具有远大抱负和国际视野，知识、能力、素质俱佳，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能在社会、经济、科技、文化等各个领域发挥重要作用，具有求实创新精神和国际竞争力的高层次优秀人才”[7]。南京大学确立的人才培养目标是“拔尖创新人才和各行各业领军人才”[8]。国家的要求与学校的选择表明，普通高校的人才培养目标是“领军人”。

职业技术学院培养什么人呢？《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第二条规定：职业教育“是指为了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使受教育者具备从事某种职业或者实现职业发展所需要的职业道德、科学文化与专业知识、技术技能等职业综合素质和行动能力而实施的教育”[9]。2019年1月24日国务院发布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指出：“高等职业学校要培养服务区域发展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10]各职业技术学院贯彻国家战略，适应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需要，纷纷确立各自新时期的人才培养目标。深圳职业技术学院确立的人才培养目标是“适应智能时代需要的复合式创新型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11]。无锡职业技术学院确立的人才培养目标是“复合型、创新型技术技能人才”[12]。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确立的人才培养目标是“德才兼备创新创业型技术技能拔尖人才”[13]。顺德职业技术学院确立的人才培养目标是“发展型、复合型、创新型技术技能人才”[14]。国家的要求与学校的选择表明，职业技术学院的人才培养目标是“职业人”。

开放大学培养什么人呢？教育部于2020年8月31日发布的《国家开放大学综合改革方案》指出：建立国家开放大学“是我国集中力量发展终身教育的一个创举”，并确定其改革发展的任务是“着力建设终身学习公共服务平台，面向全民提供终身教育及服务，促进‘人人皆学、处处能学、时时可学’”[15]。学者也认为：“办开放大学的关键是要增加一种高等教育类型。这种类型的教育能够为学习者提供这样一种学习：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有学习的意愿，只要你能够接触网络，你就可以进行学习。这种教育形式解决了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学习的问题。”[16]开放大学面向全体社会成员办学，“向一切有能力、有意愿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提供学习机会和服务”[17]99。国家开放大学确立的服务目标就是“满足不同年龄、不同领域、不同职业群体再学习、再深造的愿望和需求”[18]。可见，无论是国家层面的要求，学者层面的研究，还是学校层面的表述，开放大学的人才培养目标是“学习人”。徐皓早在2012年5月10日中国远程教育学术论坛上就提出了“学习人”的概念，他说，开放大学“注重培养学习型社会中的‘人’”，并且认为，开放大学人才培养模式改革，首先就要调整人才培养目标——培养终身学习者即“学习人”[19]。

人才培养目标定位在人才培养模式构建中具有统领作用，它决定一所学校人才培养模式的选择，包括专业设置、课程体系建设以及教学模式选择，等等。开放大学应当坚守“学习人”的人才培养目标定位，由此构建开放大学独特的人才培养模式。

二、开放大学专业与课程设置的独特性

专业是什么？简要地说，专业就是培养计划或课程体系。人才培养目标定位决定专业设置，专业设置服务于人才培养目标达成。显然，不同类型高等学校不同的人才培养目标定位，决定了其对“专业”的理解、专业设置依据的选择以及课程结构方式等诸方面的独特性。

首先是认识“专业”的角度不同因而对“专业”的理解不同。在教育学领域，专业可以理解为“专门的学业”，在社会学领域，专业可以理解为“专门的职业”[20]。普通高等学校倾向于将专业理解为“专门的学业”，职业技术学院倾向于将专业理解为“专门的职业”。开放大学是终身教育理念主导的新型高等学校，它应当也只能把“专业”放在终身教育学领域去理解，称之为“课业”。事实是，开放大学的专业设置兼具“学业”与“职业”特点，但又不是纯粹的“学业”或“职业”，因此可称之为“课业”。

其次是专业设置的依据不同。普通高校的专业设置以学科知识体系为依据，每一专业主要研究某一学科或有内在联系的不同学科相交叉所形成的交叉学科的知识体系，专业之间有比较明确的学科界限。职业学院的专业设置以职业岗位所需知识为依据，按不同职业岗位或岗位群划分不同的专业。它打破了专业设置的学科界限，对一个职业岗位所涉及的学科进行适当选择和合理编配，形成多门学科组合。这种学科组合是学科间的合理编配和相互衔接，它不会像普通高校专业学科交叉那样相互渗透而产生自成一体的交叉学科或边缘学科[21]。开放大学专业设置则以“学习人”终身学习需求为依据，兼具学科知识与职业技能知识。开放大学服务全民终身学习，满足不同“学习人”的学习需求，所采取的专业设置策略，第一是通过设置宽泛的学科来涉及更广泛的学习者；第二是通过每个学科下设专业的精细分类来匹配同一学科门类之下的不同学习者的精确学习需求；第三是基于课程库建立专业，也就是在课程库的基础上挑选课程组合成专业，其结果是专业丰富而多样。由于各个层次的学习者自身不同的学习需求，学习者会在课程库中挑选适合自己的科目进行学习，这就促进了开放大学专业设置的开放性和灵活性。从普通高等学校、职业技术学院与开放大学专业设置的比较中可以看出，它们所秉持的理念和追求的目标是有所区别的。普通高等学校秉持学科本位理念，追求的目标是推动学科发展，引领科技进步，培养领军人才。职业技术学院秉持职业本位理念，追求的目标是推进技术创新，服务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培养能工巧匠。开放大学则秉持学习本位理念，所追求的目标是适应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需要，促进终身教育体系建设，促进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形成。在影响专业设置的三个基本要素——推进学科建设、服务经济社会发展、满足学习者需求中，开放大学的专业设置凸显了“以学习者的需求为导向”，它通过培养终身学习者去服务各行各业，从而促进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17]105。

再次是课程的结构方式不同。专业是一系列课程的组合，不同类型的高等学校，其专业设置所秉持的理念和追求的目标不同，决定了其专业的课程组合与排列呈现出不同的结构方式。普通高校专业的课程组合与排列方式是横向式结构，按照姜大源的说法，叫作“平行结构”。姜大源将普通高等教育与职业技术教育专业的课程内容编排进行比较研究，得出两种结构方式的结论。他指出，普通高等教育“学科体系课程的内容编排是一种‘平行结构’”。即课程内容是根据结构庞大而逻辑严密的学科顺序来编排的。职业学院专业的课程组合与排列方式是纵向式结构，按照姜大源的说法，叫作“串行结构”，即按照学生认知的心理顺序与专业所对应的典型职业活动顺序编排行动体系课程[22]。开放大学的专业培养方案里，既设置了理论课程，也设置了实践课程，它们分属于学科体系课程和行动体系课程。开放大学专业的课程组合与排列方式既不是纯粹的学科体系，也不是纯粹的行动体系，而是包括了陈述性知识和操作性知识的知识体系；其课程结构方式既不是普通高等学校的横向式结构，也不是职业技术学院的纵向式结构，而是两者兼而有之，形成纵向横向交错的结构，可称之为纵横式结构。在开放大学里，学生自主选修专业，并由教师指导，在学校指导性培养方案的框架内和课程超市里自主选择课程，组合成满足学习者多样化、个性化学习需求的课程体系。

三、开放大学教学模式的独特性

一切教育都是学生在教师指导下的学习，各级各类学校所开展的教学，都是教师、学生、教材三要素的活动过程以及活动的方式、方法、手段等。就高等教育而言，普通高等学校、职业技术学院与开放大学都是在进行教师的教与学生的学，区别在于教的模式与学的模式不同。

在普通高校里，教师要教学生学习，教学生实践，教学生研究。学生进行的是学科理论的学习、科学实验的实践和高深学问的研究，在学习、实践、研究三者之中，研究是主导。教师的教是引导学生研究高深学问主导的教学，学生的学是科研主导的学习。因此，普通高等学校的教学模式是科研主导的教学模式，可称之为科教融合教学模式。

在职业学院里，教师要教学生学习，教学生实践，教学生研究。学生进行的是职业岗位必需知识的学习、岗位技能的实训、技术改造与技术革新的研究，在学习、实践、研究三者之中，实践即生产与实训是主导。教师的教是指导学生训练技术技能主导的教学，学生的学是技术技能训练主导的学习。因此，职业学院的教学模式是生产与实训主导的教学模式，可称之为产教融合教学模式。

开放大学的教学模式是与普通高等学校、职业技术学院有着显著区别而极具特色的模式。就教学内容而言，它看似与普通高等学校和职业技术学院区别不是太大，开放大学的教师也要教学生学习，教学生实践，教学生研究。学生也要进行专业知识的学习、专业技能的训练以及对工作中的实际问题进行研究。但实际上其区别是明显的，开放大学学生的学习，是一种基于职业、需要、经验、理解和生活的学习，他们对于课程学习内容会作出个性化的选择。教师教的内容也不限于课业知识辅导，还要包括学习设计的引导、学习方法的指导以及更多的人文关怀等。开放大学教学模式与普通高等学校、职业技术学院教学模式最大的区别在于教与学的方式与手段不同。在开放大学里，学生学的主要方式是个别化自主学习，辅之以网上交互学习、小组讨论学习和班级集中学习。而且学生的个别化自主学习以及网上交互学习，往往是随时随地进行的。学生的学习材料也不限于传统的纸质教材，包括网上学习资源和教学光盘等多种媒体学习材料。教师教的主要方式有网络资源开发、课程学习设计、小组学习指导、网上学习答疑以及线下课业辅导等等，表现为全方位、全过程的学习支持服务。在开放大学里，网络是重要的教学手段，辅之以线下的面授辅导。开放大学以学生个别化自主学习为主，教师进行必要的导学、助学、促学支持服务，是自主学习主导的教学模式，可称之为学教融合教学模式。

开放大学人才培养模式的其他要素，包括教学制度与管理、教学环境与条件、教育教学评价等，与普通高等学校、职业技术学院比较同样具有独特性。例如，普通高校的教师可称之为学术队伍，职业学院的教师应当是双师型教师，开放大学的教师则是对学生个别化自主学习进行导学、助学、促学的学习支持服务团队。又例如，普通高校的教学环境主要是教室、实验室等，职业学院的教学环境包括教室、实训室、实训与生产基地等，开放大学的教学环境则主要是网络，包括网上学习空间、网上实验室、网络交互平台等等，当然还有教室、实践基地等。限于篇幅，本文不再展开新的话题。本文集中对开放大学人才培养目标、专业与课程设置、教学模式三个要素的独特性进行分析，从主要方面探讨了开放大学培养什么人、用什么培养人、怎样培养人这样三个基本问题，从而构建起开放大学独具特色的人才培养模式的基本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