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数字化背景下高校图书馆数字化转型研究*
2023-05-13王磊张瑶
王 磊 张 瑶
(1.沈阳师范大学管理学院;2.沈阳师范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4)
1 引言
在数字经济日益深化、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态化等相关要素的影响和叠加下,全球高等教育驶入了数字化转型与发展的快车道。美国高等教育信息化协会(EDUCAUSE)在《2020年十大IT议题》中详细阐述了高等教育如何进行数字化转型[1]。欧盟委员会在2020年发布的《数字教育行动计划(2021—2027)》中,把“促进高性能数字教育生态系统的发展”作为两大战略之一[2]。2022年,第三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高等教育大会(WHEC2022)召开,旨在通过数字技术革命重塑高等教育的理念和实践[3]。我国在“十三五”时期,把“数字中国”上升为国家战略,加强各类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进入“十四五”时期,教育数字化改革加速推进,《教育信息化2.0行动计划》《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等国家层面的信息化政策先后出台,教育数字化环境日趋完善[4]。
教育数字化转型与发展为全球图书馆行业的数字化变革与更新创造了新的行动指向。国际图联(IFLA)作为图书馆和信息行业的全球代言人,始终致力于推动数字时代的教育平等与数字包容,促进建设强大联合的图书馆界[5],并且连续3年在报告中引导全球图书馆行业的数字建设与数字服务:2018年发布《全球愿景报告》,呼吁图书馆要积极推动信息互通的文明参与型社会建设[6];2019年发布《国际图联战略框架2019—2024》,要让所有人方便获取信息与知识,从而更好支持学习、发展与创造[7];在《国际图联2020年度报告》中,特别强调图书馆要注重数字记忆文化工程建设[8]。美国大学与研究图书馆协会(ACRL)一直关注数字技术对高校图书馆服务的影响并不断做出改变,以支持数字化转型的未来趋势与特征[9]。我国图书馆界历来重视数字化工作,早在1999年启动了国家层面的数字图书馆工程,尝试探索图书馆资源数字化转型[10]。2022年国务院印发《关于推进实施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的意见》,对图书馆提升数字文化内容供给能力与数字文化服务水平提出了新要求,应通过重构自身的资源优势与专业优势,全面助力数字中国战略与数字文明社会建设[11]。
当资料和信息的获取以及服务更多转变为线上时,作为高等教育重要组成部分的图书馆,如何更好发挥教育职能与信息服务职能,将面临新的战略性改变。笔者将深度解析教育数字化与图书馆的协同发展关系,在此基础上探索图书馆面向教育数字化的战略转向与发展进路。
2 图书馆是推动教育数字化的重要引擎
图书馆作为高等教育的文献与知识中心,具有强大的信息资源优势、强烈的资源开发意识和专业的知识服务能力,在教育数字化的国家发展战略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教育数字化提供夯实的资源底座与内容输出,是推动教育数字化的重要引擎。
从相关政策与文件上识别图书馆的价值与专业优势。《教育信息化2.0行动计划》在“实施行动”中,从资源和服务两方面对图书馆提出了要求:一是提升数字教育资源服务供给能力,实施教育大资源共享计划,拓展完善国家数字教育资源公共服务体系;二是信息素养全面提升行动,包括大力提升教师信息素养和加强学生信息素养培育[12]。《高等学校数字校园建设规范(试行)》围绕信息资源和信息素养对图书馆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在信息资源层面,要在数据库资源与文化资源的数字化开发与应用中探索新的路径与方法;在信息素养层面,要从意识、知识、能力、安全等方面培养系统化的信息素养与信息能力[13]。在《教育部2022年工作要点》中,又特别指出“图书文献”是教育数字化全面转型的十大板块之一[14],为图书馆在教育数字化中的作用和地位指明了新的发展动向。
在实践方面,图书馆一直在数字化的道路上探索与努力,不断彰显自身在资源和服务上的专业优势。1996年,第62届国际图联大会在北京召开,共同探讨未来数字图书馆建设的先进技术与发展方向,自此数字图书馆受到国内外图书馆界的广泛关注和重视[15]。受此次大会影响,我国于1999年启动了国家层面的数字图书馆工程,并开始在平台建设、技术研发、资源数字化加工与服务等方面进行探索,图书馆资源数字化正式拉开帷幕[16]。1998年,中国高等教育数字图书馆系统(CADLIS)开始筹建,在文献数字化与联合服务方面取得卓越成效,是我国最大的数字图书馆联盟[17]。
功能、服务、资源不断完善的数字图书馆为教育数字化提供了丰富的数字资源新型基础设施,为教育数字化转型与应用创造更多的知识服务新场景。从2022年的“教育数字化转型背景下的智慧图书馆建设研讨会”到2023年的“开放•共生•创新:教育数字化与智慧图书馆发展”,都体现出图书馆支持、参与教育数字化的专业优势与实践逻辑,以及在未来发展路径上与教育数字化的协同趋势。
3 面向教育数字化的图书馆协同发展进路
高校图书馆作为大学的心脏,始终以服务高等教育为己任,与教育数字化保持同频共振。但面临不断变化的教育环境与需求,高校图书馆需要在遵循国家教育数字化相关政策基础上,以图书馆数字化的实践和成果为根基,推动图书馆与教育数字化的协同发展。
3.1 完善新型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
2021年,国家在新基建(2020年)基础上精准发力,提出了以数字化基础设施为代表的教育新基建,以更好支持教育数字化转型、智能升级与融合创新。图书馆作为高等教育的重要支点,迎来了新的机遇和方向,要不断改造、完善、优化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壮大新动能、创造新供给、服务新需求、构建新格局,为实现从资源数字化到流程数字化,再到服务数字化的蜕变提供坚实底座,以适配教育数字化的国家发展战略。
一是信息网络。以云计算、区块链、5G、物联网等技术为支撑,为数字化服务夯实技术底座。经过多年的信息化改造,图书馆基本上实现文献资源、读者服务、业务管理的数字化,但是如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一网通办”,还需要在海量存储、网络专线、IPv6、数据云等方面进行业态重构,破解技术壁垒。近几年,重庆大学、南京大学等高校以智慧图书馆建设为契机,通过“分布式中心-集中化管理”“云端+本地”模式促进资源与数据的高速连通,为全面推动图书馆底层信息网络建设进行了有益的尝试和探索[18]。
二是平台体系。构建从传统网络向平台转型的新生态,鼓励读者参与并创造价值。欧洲数字图书馆(Europeana)早在2014年推出平台化战略,通过向读者开放数据促进二次开发与利用[19]。澳门大学吴建中馆长认为,在数字时代,图书馆应实现从“网络之上”到“网络的一部分”的角色转换,从“推”资源、“推”服务到“拉”读者,为读者创造社群化、参与式的平台空间,增强读者之间、读者与信息之间的连接,从而创造更多的增量价值[20]。澳门大学的龙文化数据集、上海图书馆的开放数据竞赛等都体现了平台化战略的优势,这些项目的实施不仅是馆藏能量释放的过程,更是读者参与并增添馆藏价值的过程。
三是数字资源。以数字化为驱动促进图书馆资源数字化转型以及数字资源建设体系的不断完善。我国于1999年启动数字图书馆工程,主要表现模态为资源从纸质化向数字化转变,可以认为是图书馆发展过程中的第一次重大转型,为馆藏数字化转型与服务做出了重要贡献[21]。但是随着全媒体时代的到来,过多迁就传统图书馆而建设的数字图书馆表现出一定的局限性,造成了“烟囱林立”的数字化“信息孤岛”,图书馆内部各数据源之间、不同图书馆之间都存在严重的信息割裂,没有充分利用信息网络与数字媒体的连接与交互优势。在教育数字化背景下,就是要进一步破解“信息孤岛”现象,推动数字资源的全媒体建设与升维连通,参照全球知识库模式,建设全域范围内的“四位一体”知识库,打通读者利用的“最后一公里”。“四位一体”知识库包括:传统实体资源、数字化的实体资源、原生数字资源和学术型社会媒体资源[20]。
四是创新应用。以人的智慧构建数字化、全流程的管理与业务应用,以应用创新回应教育数字化之需,为读者提供更加智慧、便捷的服务体验。如南京大学通过智能机器人——图宝的研发与应用,为读者提供精准化的图书导航服务,精度达97%[22]。在智能技术的加持下,智能门禁、自助办证、网上预约等应用开始成为多数图书馆的标配,很多线上服务开始对接学校的“一网通办”平台,如检索证明、入馆预约等,让数据“多跑路”、读者“少跑腿”,不断创新图书馆在教育数字化转型中的数字服务应用场景。
3.2 加强数字素养与数字技能培育
面对新时代的数字中国战略与教育数字化环境,从生存本能来讲,读者需要具备较强的数字素养与数字技能才能游刃有余地面对学习以及未来的工作、生活。2021年,中共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办公室发布《提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行动纲要》,明确提出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在2025年要达到发达国家水平,在2035年要基本建成数字人才强国[23]。数字素养与数字技能培育已经从浅层次的支持学习上升为深层次的国家战略,面对正在形成的教育数字化环境,图书馆应承担起新担当与新使命,为全面教育数字化做好前置服务工作。
一方面要强化数字素养认知。进入21世纪以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国际图联(IFLA)、美国大学与研究图书馆协会(ACRL)、英国联合信息系统委员会(JISC)等开始倡导人们注重数字素养,先后通过《高等教育信息素养框架》(ACRL,2015)、《数字素养宣言》(IFLA,2017)、《数字素养全球框架》(UNESCO,2018)、《数字能力框架》(JISC,2019)等对数字素养的内涵进行解释和约定。虽然数字素养引起了图书馆界的认可和重视,但作为主要服务对象的读者似乎并不认同,认为数字素养与自己关系不大。黄燕[24]在2015年对上海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复旦大学等10所高校的883名大学生进行调研时发现,75.2%的大学生不了解或者不会使用图书馆的文献数据库,可见数字素养认知的缺失是一种普遍现象。与此同时,缺乏数字素养认知又会给读者的数字化学习与生活带来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如缺乏对虚假信息的防范意识与识别能力而引发校园安全事件,无法判定学术信息的权威性与有效性而导致学术失范等。总体来看,在教育数字化环境下,读者需要具备应对信息泛滥、信息不对称、数字鸿沟的自我调控意识。因而图书馆帮助读者建立基本的数字素养认知,认识数字素养的重要性和现实意义,发现数字素养能给读者学习带来的帮助和改变是必要的,也是必需的。国际图联也一直呼吁各国图书馆要重视数字素养在支持全球数字教育与数字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25]。
另一方面要加强数字技能培育。数字技能培育是提升数字素养的有效手段,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具体实施:(1)把数字素养教育纳入学校的课程体系,夯实数字技能理论基础。要针对不同层次读者特点进行不同深度的全覆盖教育,本(专)科生可作为通识必修课,硕士研究生可作为专业必修课,博士研究生可作为专题培训。如上海交通大学把数字素养课程分解为不同的任务模块——何为数字素养、数字技术与媒介融合、基于数字技术的生存与学习、网络与手机的使用、如何利用数字技术发展自己、数字媒介作品实践等,以适应不同学习阶段读者的数字素养需求。(2)创造数字素养实验环境,在理论学习基础上,还要为数字素养实践与能力转换提供空间与环境支持,包括数字素养教育空间、数字人文/学术实验室等,满足专业化实验环境需要的同时,不断拓展数字素养的内涵与服务场景,助力学科交叉与创新发展。如上海外国语大学图书馆依托数字学术中心建设数字人文实验室,主动对接数字变革与“新文科”建设,服务学校的“多语种+”战略[26]。(3)开发数字素养训练项目。数字素养技能的习得是一个“学习—训练—再学习—再训练”循环反复的螺旋上升过程,可以以科研助理身份参与学院教师的科研项目或者参加各种类型的数字素养大赛,也可与校外相关机构设立联合训练基地,通过项目、基地或比赛等模式不断修炼、升华自身的数字素养技能。
3.3 把数据作为图书馆的建构要素
数字时代使得数据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愈发凸显,数据也因此成为新的社会生产要素,开始从幕后走向台前[27]。在数据要素化的社会活动中,图书馆作为服务教育数字化的重要场所,需要重新审视基于数字时代的数据要素建构场景,在建设数据、创造数据、管理数据、利用数据中不断催生新的数据建构生态,在教育数字化环境下实现数据赋能。
一方面是资源数据化。在资源数字化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资源的解构与重构,以数据化创造资源的增量价值。图书馆不再局限于资源浅层次的数字化转换,而是通过数据技术的创新应用实现深层次的资源供给[28]:(1)建立融合资源数据中心,降低数据跨域交互成本,通过制定统一的数据规范,促进多源异构数据(图书、期刊、报纸、古籍、音频、视频、图像等)的标准化集结,探索体系化、规模化、全局化资源数据的科学治理,形成长效数据文化与管理机制。(2)扩大资源数据输出与服务供给,借助数据发现、关联技术(语义关联、主题关联、检索关联等)等功能推动多维化、全方位、可拓展的数据集再造,由此建成逻辑关联、高效连通、全域共享的数据应用产品,满足学科化、专业化、场景化需求。(3)打造面向读者的个性化知识图谱,以读者个人数据为驱动,通过挖掘与分析,构建千人千面、动态更新的数据知识集合。
另一方面是运行数据化。数据的价值在于为建构场景创造不断迭代、升级的动态支持要素,使图书馆的数据服务始终保持较强的活力和价值,通过对运行数据的深度挖掘与分析支持图书馆的智慧化服务。运行要素的数据化主要源自读者与图书馆在连接过程中产生的运行数据,主要有两类:一类来自于图书馆的监测,主要是对图书馆各类数据的使用情况进行全过程感知,形成有效的数据记录;另一类来自读者的反馈,指读者在利用图书馆过程中产生的各种评价数据、咨询数据等。在实际的业务环境下,运行数据通常独立存在于不同的数字化系统中,而且具有较强的封闭性、异构性、排他性。特别是一些商务数据库平台,出于自身的商业运行保护机制,不对图书馆开放,给图书馆的数据建构造成一定的阻碍,这就需要双方进一步协调、探索,在数据开放的全球趋势与框架下,制定有效的数据开放机制。
3.4 创造新的服务业态与服务场景
印度著名图书馆学家阮冈纳赞曾说过,图书馆是一个生长着的有机体[29]。从闭架借阅到自助借还,从纸本文献到全媒体资源,从文献服务到知识服务,从传统图书馆到智慧图书馆,无论是图书馆形态上的改变,还是服务内容上的迭代,都体现了图书馆与社会同步发展的强大生命力。这也表明图书馆在面对复杂的外部环境时,始终能够不断地进行自我完善与革新,回应社会期待、满足读者之需。当面对教育数字化时,图书馆依然要不断创造新的业态和场景。
一是探索虚拟教育支持服务。2021年7月,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启动虚拟教研室试点建设工作,并于2022年2月和6月先后公布两批虚拟教研室建设试点,主要任务是以数字技术创新教研形态,建设优质教学资源库。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张久珍主任的“图书馆学人才培养模式研究改革虚拟教研室”成功入选,为图书馆参与虚拟教育提供了学理支持与实践场景。在学理层面,通过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研究,厚植虚拟教育支持服务的理论根基与方法基础,拓宽图情专业人才的创新本领与行业技能,为服务虚拟教育增添理论优势;在实践层面,探索支持虚拟教育的资源场景与服务模式,尝试构建线上线下一体化、在线在场相结合的优质教学资源库,协同支持虚拟环境下的人才培养、知识图谱、教学资源、教学案例、实训项目等实践需求。
二是拓展虚拟空间学习生态。教育数字化促使读者的学习空间不再局限于实体环境,开始向虚拟化的社交媒体空间拓展,这也引发了图书馆新一轮的思考与探索。虚拟空间是数字时代图书馆延伸服务、提升价值的重要场所,也是读者获取信息、实现虚拟学习的全新生态,主要由个人空间、社会空间和场景空间3部分组成。个人空间指仅限读者个人参与并记录阅读学习过程、特征的个人环境,具有较强的私密性;社会空间是读者在阅读学习过程中与其他读者或外界环境进行交流与互动的社会场所,强调社交属性;场景空间是物理空间的虚拟映射,是读者在阅读学习的同时被同步渲染出来的[30]。
三是构建技术创新应用场景。技术从概念到应用并不是只能给图书馆带来专业刊物上的文字狂欢[31],而更多是支持图书馆事业的发展与进步,为图书馆不断创造新场景与新服务。如通过元宇宙构建物理空间与数字空间双融合模型,推动图书馆实体产业数字化与数字产业化,实现图书馆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改造[32],催生人、物、场的属性辨析、功能解构与关系重构,最终为读者呈现真实空间、虚拟空间、数字空间协同融合下的“书书相连”“书人相连”“人人相连”的智慧场景[33]。此外,AR、VR、MR等的应用也助力图书馆在资源建设、空间服务、阅读模式等具体业务层面不断创新应用场景。如上海交通大学于2016年建成我国第一家VR图书馆——阅读隧道[34],武汉理工大学设计了VR全景导视系统,可为读者提供导视信息服务、场景展示、三维实景漫游等功能[35]。
4 结语
进入21世纪以来,数字化转型已经成为一种全球共识,并不断向纵深推进。在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国家总体发展战略下,高校图书馆应站在更高的维度,重新审视自身的战略方位与价值支点。面对一个全新的教育数字化时代,高校图书馆应秉持未来思维与战略格局,不断探索适应数字时代发展的制度体系、空间环境、资源样态、技术能力与服务供给,以高质量发展支撑中国特色高等教育事业的数字化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