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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责不可少

2023-05-12唐汇寅

杂文选刊 2023年5期
关键词:斯坦纳科研院所难题

唐汇寅

1961年,包头市的中学教师陆家羲,攻克了一道世界级数学难题。他把论文《寇克曼系列和斯坦纳系列制作方法》相继寄给国家科研院所和相关学术期刊。每次都等了一年才得到回音,回复都只有一句话:“可以投稿”“建议改投其他刊物”“没价值!”

1979年,他从国外杂志上看到,寇克曼难题已于1971年被意大利数学家破解。本属中国的荣誉,被后来者轻易摘去,他痛失为国争光的机会,心如刀割,无处诉说,只好把精力投向“斯坦纳系列”——与“哥德巴赫猜想”齐名的数学难题。

1980年,他终于完成“斯坦纳系列”论文,寄到北京,照旧石沉大海。幸亏苏州大学的苏烈教授慧眼识珠,建议他直接寄给世界权威期刊《组合论》。一月内他就收到了编辑部的回信,加拿大的著名数学家门德尔逊对其赞不绝口:这是二十多年来,组合数学方面最重大的成果之一。

他吸取“寇克曼系列”无缘出版的教训,放弃版权,接连发表了六篇论文,一时在国际数学界声名鹊起。却有人讽刺他把论文让外国人发表的行为是不爱国。

1983年7月,中国召开首届组合数学学术讨论会,特邀门德尔逊教授来讲学。门德尔逊教授感到莫名其妙:你们中国不是有陆家羲博士吗?

陆家羲的“博士”头衔是他随口封赠的,未经官方认证。他也不是信口开河,陆家羲的学术成就配得上这头衔。大会组织者对陆“博士”一无所知,经查询才找到本人。

1983年10月,召开第四届中国数学年会,陆家羲终于登上了科研讲台。他向全世界宣布证明了“斯坦纳系列”,全场掌声雷动。他白天上课,夜晚科研,没有导师指点,没有前沿的研究成果交流借鉴,恳请校方给一点时间也遭到拒绝。

没想到这次演讲,竟成为一曲“天鹅之歌”。当月底,由于多年日夜劳累,陆家羲穿着舍不得丢掉的露出脚趾的鞋,躺在土炕上告别了人世,时年四十八岁。他留下了十五箱书和四百多元外债(其中有四百元是他出席学术会议筹措的路费),还有一篇未完成的论文。

令他瞑目的是,他的學术成果拨云见日,得到了举世公认。死后哀荣备至,各级领导亲临悼念,多伦多大学发来唁电,各大报刊登了讣闻,《人民日报》还发表了专题报道。《数学学报》刊发了他二十三年前投寄的论文,他的科研成果被评为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这成果可以佐证“厉害了我的国”,值得大张旗鼓地庆祝。

凑热闹的虽多,却少有人深究反思成果的来之不易。“寇克曼系列”在国内难见天日,“斯坦纳系列”墙内开花墙外香。谁来彻查这些问题?陆家羲的论文投了三年,经过历历在目,查出遭埋没的原因并不难。无外乎:科研院所、编辑部收到的论文太多,不及细看;审阅人员水平偏低,有眼无珠,识不出荆山玉和随侯珠;审阅者水平不低,看出了论文的含金量,只是担心作者平步青云,抢了自己的风头和位置。

没人认真追查真相,我只能胡乱猜测。追责并非同谁过不去,却难免开膛破肚牵涉法纪,不如开庆功会皆大欢喜。但评功摆好不能当饭吃,捂着的伤疤迟早会化脓,会溃烂,未清除的病菌依然要侵蚀健康的肢体。唯有追责能廓清是非,明确责任,杜绝后患,对症下药地解决问题——日后不至于让黄钟毁弃,我们的科研成果也不会被人抢了先机。

总有人强调不纠缠历史旧账、团结一心向前看。殊不知不划清责任界限,是非不分,何来“团结一心”?如此“向前看”何异歧路亡羊,找不到正确方向。盲人骑瞎马,瞎马是老马,老马识途又重蹈覆辙,回到往日的老路上。

【原载《上海法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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