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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运河:“至今千里赖通波”

2023-05-11张立峰

科学24小时 2023年5期
关键词:大运河运河河道

张立峰

拱宸桥下的运河航船

“嗒嗒嗒……”“嘟嘟……”

清晨,各色船只穿梭于运河之上,马达声与汽笛声唤起两岸生气勃勃的一天。杭州拱宸桥畔咖啡厅外的廊棚下,坐满了“飞象走马”的老棋友;三孔驼峰式的石拱桥上,老街坊微笑着互道早安;一长串满载着煤、沙的货船,沿着蜿蜒的河道驶向远方……

这就是历史悠久又始终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大运河。

有人说:“长城是一撇,运河是一捺。”它们在中华大地上组成一个巨大的“人”字,并称为古代中国两大工程奇迹。

大运河是世界上开凿时间最早的人工运河,其中的“邗沟”始建于2500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到隋代全线贯通,经唐宋的发展,最终在元代截弯取直后形成今天的规模,后又经明清两代的整修和改造,整个演进时间历程之长,世所罕见。

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大运河”,包括纵贯中国中东部地区的隋唐大运河、京杭大运河和浙东运河。京杭大运河是“大运河”的核心,北起北京,南至杭州,流经京、津两市和冀、鲁、苏、浙四省,贯通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和海河五大水系,全长约1794千米,是世界上建造里程最长、空间跨度最大的人工运河。

在漫长的岁月里,大运河一直是我国重要的水利工程,从古代的“南粮北运”和商贸通道,到今天的“北煤南运”和“南水北调”,樯橹相连的大运河始终造福着沿岸的万千百姓,维系着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除了交通运输,大运河还是一条涉及水文水利、自然生态和人文历史等诸多方面的综合交通要道。它的南北上下,随处可见闸、堤、坝、桥、水城门、纤道和码头等水利工程遗存,以及仓窖、衙署、驿站、行宫、会馆和钞关等配套设施,也催生了沿线无数的城镇、民居、湿地、园林等遗存,“是在世界范围内具有广泛影响力和号召力的超大型线性文化遗产”。

2014年6月,在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大运河因其在时空跨度、文化价值和科技蕴含等方面的无与伦比,申遗成功。世界遗产委员会高度赞誉了这条古老的人工水道,认为它反映出中国人民高超的智慧、决心和勇气,体现了东方文明在水利技术和管理能力方面的杰出成就。

中国历代王朝开凿、疏浚大运河,最核心的目的就是完成“南粮北调”的任务。

北宋时期,每年通过运河运往都城汴梁的漕粮多达500万石,宋仁宗时期更是高达800万石。为此,北宋政府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治黄治淮,疏浚汴河,以确保大运河的畅通。

元明清三代建都北京,政治中心进一步北移,京城人口众多,所需粮米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物产丰饶的江南供给。大运河上的漕运俨然成为一个国家的生命线。

为了能将粮食运抵京师,喜欢南征北战的元代统治者,也不得不关注大运河。元初的漕运依然大体遵循宋代的运河线路,只是由于当时黄河夺涡河入淮河,汴河一段水运中断,只得水陆交替运输,中途转运效率低,耗费大。

为此,元代又开辟了海道,运粮北上。尽管海船多是沿着海岸线航行,但海上天气瞬息万变,夏季臺风频繁,冬季多寒潮大风,漕船每遇风浪,多有沉没。《元史纪事本末》中有记载:“然风涛不测,粮船漂溺者无岁无之。”《读史方舆纪要》中说,仅在至大二年(1309年),就“漂米二十万九千石有奇,其随船泊没者,不知几千人矣”。

漕粮陆运费用高,是海运的七八倍。可海运危险异常,常常船沉人亡。不得已,元世祖忽必烈于至元年间开凿会通河,修整南北运河,从此定下了京杭大运河的基本轮廓。对此,元代大臣宋文瓒曾说:“世祖开会通河千里有余,岁运漕粟至京者五百万石。”

然而,运河泥沙易于淤积,漕船渐渐难以负重,到后来运抵京师的漕粮锐减至数十万石。明代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命工部尚书宋礼重开会通河,专事运河漕运。

在马伯庸的《两京十五日》里,太子朱瞻基与名臣于谦曾专门讨论过如何重开会通河。会通河北至山东临清,南到徐州镇口,其地势就像一座巨大的拱桥,最高点在中段的汶上县,号称“河脊”,最大高低落差超过20米,是京杭大运河的“咽喉”所在。

落差如此之大的河道,河水该怎样流动呢?

有人发现,汶上县的最高点在南旺镇,南旺镇的最高点在戴村,村旁有一条汶水。于是,人们在戴村建设水坝蓄水,将河水引至南旺镇,并在此建分水坝,将汶水一分为二,水流顺着地势的落差流入南、北两段运河,从而连通起这段如拱桥一般的河道。

尽管如此,运河水浅之患仍然时有发生。为了降低流速、节蓄水量,人们采用减小比降的方法,去直取弯,延长河道,并沿河置闸,使运河成为一条弯弯曲曲的“闸河”。此外,山东地区泉水多,引泉水补给会通河,也是重要的举措之一。

但是,每年春季及夏季伏旱之时,由于“泉脉微细”,补水作用减弱,运河通航的效果就难以得到保证。若是遇到秋旱叠加漕运旺季,运河之水无法得到及时补给,影响就更大了。为此,明、清政府充分利用会通河沿线众多的湖泊来调蓄水源,其中以南四湖和北五湖为最,名为“水柜”。人们加固湖堤,并设置蓄水闸和放水闸,当雨季来临时关闸蓄水,到了旱季再开闸放水,以此合理调度水资源,保证旱季漕运的正常进行。

可是,用水的地方并不止漕运一处,很多时候农田灌溉与济运保漕就成了一对矛盾。如康熙六十年(1721年)有诏书称:“山东运河全赖众泉灌注微山诸湖以济漕运,今山东多开稻田,截湖水上流之泉以资灌溉。上流既截,湖中自然水浅,安能济运?”这个问题困扰了清政府许久,后来,乾隆采纳了河道总督白钟山的建议:“如雨水调匀之年,运河水势尚可足用,即将百泉等处渠闸照旧官民分用。如遇雨泽愆期,河水浅涩,则将民渠酌量暂闭以济漕运。若遇重运经临(清)之时,河水充畅或漕船早过临清,民田尚需灌溉,则官渠、官闸亦即酌量下板紧闭,以灌民田。”总结起来,就是根据降雨量和河道水量的多少,分清漕运与灌溉的主次矛盾,灵活调配水资源,重点是确保重载漕船能及时、顺利驶过会通河临清段。

若是遇上大旱之年,即便是江南水乡也会河道干涸,这对运河水运的影响极大。

拱宸桥水文站是京杭大运河上最具有代表性的百年水文站之一,记录并保存了拱宸桥下漫长岁月里丰富的水文资料。

“-0.17米”——这个历史最低水位数据,是1934年8月29日在拱宸桥水文站留下的关于民国23年空前大旱的历史印记。

也是在那个夏天,作家郁达夫刚刚携妻女从上海迁居至杭州。在《郁达夫日记》中,他这样记录当时的天气:“7月6日,星期五。自前两星期起,杭州日在火炎酷热之中。水银柱升至百零五六度以上,路上柏油熔化,中暑而死者,日有七八人。河水、井水干涸,晚上非至午夜过后,晨之两点,方能略睡,床椅桌席,尽如热水壶。”

105~106℉相当于41℃,可见杭州当时的气温已经达到了“炙烤”的程度。

就在“-0.17米”这个数据诞生的前两天,在杭州任教职的夏承焘先生去大佛寺访友,路过西湖时发现,“全湖十之八九”已经见底,足见旱情的严重程度。

此时的运河也几近干涸,航运陷于停摆。据当时的《申报》报道:“苏州至杭州之苏杭班、嘉兴至湖州之嘉湖班、苏州至盛泽之苏泽班等内河轮船,业已先后停班。”先是运河主要客运船无奈停班,而后占据大头的货运也由于天旱河浅,逃不过停运的结果。即便在一些勉强可以航行的河道,由于水位过低,货船不敢装载太多货物,因此货运公司的损失也是巨额的。

苏州大运河景点

往日运河上碧波轻漾、舟船往来的热闹景象,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通向佛寺庙宇或古井深潭的路上,能看到披着蓑衣、戴着柳圈前去求雨的人。徐志摩就曾在诗中表达了对祈雨民众的同情:“可怜,苦旱的人间!遍野的饥农,在面天求怜。”

有水才能通航。很大程度上,决定大运河兴废的根源是水,水源丰沛则兴,枯竭则废。古人正是认识到这一点,因此针对运河航运、灌溉和蓄泄等功能,修建了众多水利工程设施和河道管理机构,较好地處理了运河旱季和雨季运行、全线高低落差和河湖并行关系等问题,体现了先进的思想和高超的工程技术。

千百年来,正是由于人们不懈的努力,使得时至今日,这条古老的运河仍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无怪乎,故宫学院院长单霁翔先生将大运河称为“活着的、流动的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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