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防工业空间布局及其变动的影响因素

李文杰 /文

美国位于北美大陆的中部，东西两面面临大洋，南北亦无强敌，因此其国防工业布局对外部完全威胁的考虑较少，那么有哪些因素影响美国国防工业布局及其变动呢？本文利用美国国防部在各州的采购数据，展示了美国国防工业布局及其变动情况，并初步探究了其影响因素。

美国国防工业 空间布局及其变化

我们可以用美国各州获得的国防部采购支出大体代表其国防工业的发展水平。2021 年，美国各州获得的国防部采购支出情况以及排名前十的州如图所示。

由图可见，美国各州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存在显著差异，这表明美国各州的国防工业发展水平很不均衡，呈现出明显的两大特征。

2021 年美国国防工业布局(数据来源于美国国防部地方国防社区合作办公室)

第一，美国的国防工业呈现“南强北弱”的整体格局。总体来看，美国国防采购支出在各州的分布呈现由南向北递减的趋势，北方除了传统的五大湖工业区之外，其他各州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相对较少，南方各州成为美国国防工业发展的“领头羊”和“排头兵”。

第二，美国的国防工业多集中于沿海地区。美国内陆地区，除了个别州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较高以外，大部分州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都较低，沿海地区各州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明显高于内陆地区。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相较于太平洋沿岸各州，大西洋沿岸各州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都相对更多，这与美国最初是从大西洋沿岸起家有关，那里的科技工业基础起步也较早。

近年来，由于受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科技工业基础、创新中心以及人才流动等因素变动的影响，其国防工业布局也在发生一些明显的变化。根据美国国防部地方国防社区合作办公室（OLDCC）发布的2013-2021 年各州国防支出报告，列出获得美国国防采购支出排名前15 位的州，以反映美国国防工业空间布局的变动情况。

美国国防工业空间布局的变化

由图看见，获得美国国防采购支出排名前15 位的州总体较为固定，但局部也有变化。从2013 年和2017 年的支出数据对比来看，排名前15 位的州基本没有变化，只有各州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额发生了变化，北部各州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总体有所下降，而南方各州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额总体有所上升。从2017 年和2021 年的支出数据对比来看，传统的国防工业大州密苏里州和北卡罗来纳州跌出前十五，而肯塔基州和科罗拉多州则进入前十五位。

总体来看，近年来美国国防工业布局的变动和调整呈现出如下特征：

首先，美国的国防工业呈现由北向南迁移、由内陆向沿海集聚的趋势。2013 年以来，弗吉尼亚州、加利福尼亚州、德克萨斯州、纽约州和佛罗里达州为美国国防工业发展的重心，这5 个州的国防开支一直超过美国总体国防开支的42%。这5 个州均为美国的沿海州。除加利福尼亚州位于太平洋沿岸以外，其余四州均位于大西洋沿岸。另外，在美国国防采购支出排名前15 位的州中，大部分处于沿海地区且它们获得的国防采购支出所占比重之和也逐步上升。

其次，美国的国防工业呈现出由五大湖传统工业基地向美国南方“阳光地带”迁移的趋势。近年来，部分五大湖地区的国防工业企业逐渐迁出，流入以德克萨斯州、加利福尼亚州、佛罗里达州为代表“阳光地带”，从而使得地处“阳光地带”的各州在美国国防采购支出排名中的位次和占比都有所上升。

最后，从各州来看，美国的国防工业呈现向城市集聚的趋势。传统国防工业企业出于安全考量，布局相对分散。但从2013-2021年美国的国防采购支出数据来看，美国的国防工业逐渐由分散向城市集中。其中，大型城市对国防工业的吸引力较强，许多国防工业企业都选择在大都市周边地区“落户”。

美国国防工业空间布局及其变动的影响因素

那么，是什么因素决定或影响了美国国防工业空间布局及其变动呢？

美国国防战略、安全环境和军力结构的影响

美国的陆上邻国只有墨西哥与加拿大，三国均为北美自由贸易区成员国，拥有广泛的共同利益，加拿大作为北约成员国，是美国长期的战略盟友。所以，美国本土面临的安全威胁很低，本土的陆军受到的重视程度也较低。也正是由于美国本土面临的战争风险较低，所以美国的国防战略一直具有“重海轻陆”“控海守内”的特征，因此其海空军力量较为发达。

美国国防工业不断向沿海地区聚集也反映了近年来美国国防战略的变化。从奥巴马政府的“重返亚太”，到特朗普政府的“美国优先”，再到拜登政府的“大国竞争”，美军的海外军事任务逐渐增多，大国竞争的重担也主要由海军和空军承担，海空军在美国军力构成中的地位更是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这就要求国防工业要最大程度地保障美国海空军的需求，靠近沿海的空港或军港，以便为海空军随时出动提供快速保障。

武器装备供求直接对接和就近保障的需要

国防科技工业布局与军事部署同步可以为军队及其行动提供快捷的支持和保障，这就要求国防工业最好是靠近军事基地，这样可以提升武器装备运输的便捷性和维修保障能力，及时了解军方需求和军队对武器装备使用情况的反馈，与军方研发机构开展武器装备的联合研发，有利于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从美国各州的驻军情况来看，驻军人数排名前15 位的州基本上与国防采购支出排名前15 位的州相同。其中，加利福尼亚州、弗吉尼亚州与德克萨斯州既是美国军费开支最大的三个州，也是驻军人数最多的三个州。

以弗吉尼亚州为例。弗吉尼亚州地处大西洋沿岸，其北部与美国首都华盛顿相邻，作为美国国防重镇，长期拥有大量的军队。弗吉尼亚州也是美国海军军事装备、军用物资和军队补给的重要生产供给地，该州的亨廷顿英格斯工业公司（HIT）为美国海军编队提供航母和各类舰艇。由于靠近军队驻地，其所制造的军事装备得以快速部署到一线部队，并能及时获得使用情况的反馈，从而与军方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企业也得以长期稳定发展。

科技创新中心及人才流动聚集的影响

近年来，人工智能技术、通信与控制技术、软件技术、物联网、空天侦测与精确制导等技术的飞速发展不断催生了各种新型武器装备。同时，无人机、巡航导弹、太空卫星武器等新型武器装备逐渐替代坦克、装甲车辆等传统装备，在战场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加速作战概念更新、加快国防科技创新、开发各种新型武器装备、实现科技成果的快速转化、使用更多的高科技人才便成为美国国防工业发展的重中之重。国防工业在选址布局时“逐人才和科技而动”的现象越来越凸显，科技创新中心逐渐成为创新型国防高科技工业企业布局的首选地。

美国南方的“阳光地带”凭借其宜人的气候和高品质的生活，聚集了大量的科研机构和高校，吸引了大量高科技人才。美国的科技创新重心也正在由北部的五大湖地区逐步向南方沿海地区转移，进而带动高科技武器装备研发机构和订单向南方各州转移。在微观层面，城市丰富而便利的生活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高新技术人才向大城市周边流动，进而吸引高科技国防工业企业向城市周边集聚。

制造业的集聚水平变化

复杂武器装备的研制是多个学科、多个专业、多个行业、多家单位合作的结果，较高的制造业积聚水平，为国防工业企业间的联合研发、协作配套以及成果转化等提供了便利条件。制造能力和制造水平是国防工业的基础，国防工业在制造业发展水平较高的州布局，有利于产业链协作配套，缩短武器装备研制周期，降低研制成本。美国各州制造业集聚水平的变动也使得美国国防工业的布局发生了改变，美国五大湖地区制造业的衰落、迁出和南方各州制造业集聚水平的不断提升，也吸引着美国国防工业的迁入。

美国国防科技工业的国际合作

美国军队人数前15 州军队人数柱状图

为了占领海外军品市场、降低美国武器装备研制成本，美国与其盟友之间在武器装备研制方面开展了大量合作。这种合作表现在：一方面美国会把部分军品研制任务交给海外盟国的企业来完成，另一方面也吸引盟国的高科技企业参与美国海外或本土的武器装备研制项目，同时美国军工科研机构还会积极参与盟国的军品研制项目。这种合作也对美国的国防科技工业布局产生一定的影响。为降低合作交流及交通运输成本、保障装备交付的及时性，美国的国防工业也倾向于将项目布局在沿海，尤其是临港地区。

地方政府对国防科技工业的争夺

国防工业既能增加各州的财政收入，又能改善当地的基础设施水平，带动当地就业，为民用工业企业提供加工配套机会，实现国防工业和民用工业的融合发展。因此，美国各州就有动力积极争取军方订单，尤其是那些国防科技工业基础较好、有一定竞争力的州，情况更是如此。

一般说来，国防工业对所在州发展的贡献越大，该州争取国防工业的积极性就会越高。以马里兰州为例，该州是美国重要国防供应商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总部所在地，国防工业水平位居美国前列，国防合同占该州经济的百分比从2012 年的3.1%增长到2020 年的4.6%。国防工业对马里兰州的经济具有较强的促进作用，为该州的财政收入提供了较高支持。因此，马里兰州就主动采取各种优惠措施，提供各种便利条件，积极吸引更多的国防工业企业落地该州。

国内议会政治与政治斗争的影响

美国独特的政治生态和国防工业采购体系使得政党因素对国防工业的布局产生较大的影响。近年来，共和党和民主党轮流上台，使得美国国防工业布局出现波动变化。例如，2013-2021 年，美国众议院中共和党作为多数党，共和党成员约翰·博纳和保罗·瑞安担任美国众议院的议长，此时美国东北部即新英格兰地区的国防采购支出逐渐下降，而美国东北新英格兰地区正是民主党的传统票仓。到2016 年，特朗普担任总统后，支持共和党的佛罗里达州和德克萨斯州的国防采购支出快速上涨，国防工业的发展水平大幅提升。

2013-2021 年，佛罗里达州的议员在美国国会和政府中担任要职，这为佛罗里达州的国防企业快速发展提供了机会。佛罗里达州的国防工业公司L3 哈里斯公司（L3 Harris），由路亚科技公司和哈里斯公司合并而来，成立于2019 年。虽然成立时间很短，但L3 哈里斯公司却获得了美国国防采购中有关监视、微波武器和电子战等新型武器装备的采购订单，实现了快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