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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旅游地村民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及差异
——以西江苗寨为例

2023-05-08吴通宜谢双玉王宏志王胜鹏阴姣姣杨丹丽

关键词:苗寨西江片区

吴通宜,谢双玉,王宏志,李 琳,王胜鹏,阴姣姣,杨丹丽

(1.华中师范大学 城市与环境科学学院/中国旅游研究院武汉分院,湖北 武汉 430079;2.凯里学院 旅游学院,贵州 凯里 560011)

民族村寨是少数民族人口相对集中,占比较高,聚落特征及其文化特征明显的自然村或行政村[1]。作为传统文化的基因库和少数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民族村寨在构筑少数民族精神家园、增强少数民族文化自信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2]。同时,民族村寨在历史演进中发展和保留下来的特色景观、民风习俗等异质性文化备受游客青睐。然而,在旅游活动急剧扩张的背景下,受地方时空分离和脱域动力机制的作用[3],民族村寨的社会关系和网络秩序被打破,地方社会文化“共同体”发生解构与重构[4]。这给生活在民族村寨中,并且是村寨社会生产生活及其文化的重要组成要素的村民带来了哪些影响?影响程度如何?村民对这些影响的感知是否存在内部差异?这些问题都值得研究。正如Deery等所认为的,“研究旅游业的社会文化影响的重要性无论如何强调都不为过。因为对于政府旅游部门和机构、行业来说,了解一个接待区内的个人或接待社区整体上如何看待旅游业的好坏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如果不能达到平衡,居民就可能对游客产生敌对反应”[5],从而降低游客的体验质量。

关于旅游对目的地社会文化影响的研究还存在对象过于宽泛、影响程度难以量化等问题。因此,有学者建议从“居民对旅游影响的态度和感知”视角审视旅游的社会文化影响[6]。因为旅游地居民是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对象和见证者,是旅游地社会文化变迁的“晴雨表”和“指示器”[7]。他们的感知和态度不仅直接影响旅游者的旅游体验[8-9],而且是成功开发、营销、运营现有或未来旅游项目的一个重要规划和政策因素[10]。因此,目的地居民的感知和态度已成为测度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常用要素[11-12]。

文献检索表明,已有不少文献通过目的地居民的感知和态度研究旅游的社会文化影响。他们主要应用社会交换理论[13-14]、生命周期理论[15]、主客冲突理论[16]、利益相关者理论[17]、社区依恋理论及情感团结理论[18]等构建测度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指标体系。通过调查收集数据,采用主成分分析[2,15, 19]、方差分析[20-22]、回归分析[22-23]等方法评价居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感知水平及其影响因素。研究对象涉及海岛[23-24]、遗产[25]、自然[15]等不同类型旅游地。从已有研究结果来看,关于旅游的社会文化影响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仍存在争议。有学者强调旅游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26],如导致了当地赌博现象增多,犯罪率提升,吸毒、酗酒、卖淫和性泛滥等现象出现,造成目的地过度拥挤、价格上涨等[11, 25, 27-29]。也有学者认为旅游发展有利于目的地传统文化复兴,创造娱乐活动,促进妇女就地就业和转变角色,改善少数民族生计,改善儿童教育环境,改善社区道路及供水等[17,30-34]。关于少数民族地区旅游发展的社会文化影响,国外学者调查研究了阿拉斯加爱斯基摩族、斐济Yasawa群岛的少数民族村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感知[35-36]。国内学者调查了青海、内蒙古、四川等[2,17, 37]省区旅游地居民的感知和态度,为进一步开展相关研究奠定了较好的基础。但已有研究仍有不足:第一,除了张俊英等外,这些研究都没有关注到村民感知的异质性问题,而目的地社区内部的异质性是值得注意的[38]。虽然针对非民族村寨居民感知的研究注意到了内部异质性问题[11-12, 19],但对居民旅游社会文化感知差异的成因及后果缺乏深层次分析。第二,缺少基于多元数据的整合研究。研究多局限于利用问卷调查数据的定量分析,而缺少在定量分析的基础上,利用访谈数据进行定性和解释分析,从而难以使研究结论得到理论提升,导致研究的学术价值不足。

因此,本研究以贵州西江苗寨为案例地,通过问卷调查和访谈收集数据,探索村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维度,评价其感知水平。运用方差分析比较村民感知的差异,并结合访谈数据解释村民感知内部差异的原因,以便为西江苗寨旅游管理部门协调好民族文化保护和传承与旅游运营和管理的关系,从而实现旅游可持续发展提供参考依据。

1 案例地概况及研究方法

1.1 案例地概况

西江苗寨位于贵州黔东南州雷山县东北部,分别距县城和州府凯里36 km和35 km,距离省会贵阳260 km,面积约5 km2,共1 432户,人口近6 000人,其中原住居民99.5%是苗族。西江苗寨已有1 000多年历史,千余栋层峦叠嶂、鳞次栉比的苗族吊脚建筑楼群依山而建。民族风情淳朴浓郁,民族服饰多彩绚丽,苗年节、吃新节、鼓藏节等民俗文化独特丰富,寨老制、鼓藏头、活路头、榔规榔约、四个一百二等民间治理文化是苗族先民治理社会的智慧结晶。旅游开发前,西江苗寨交通闭塞,只有一条通往县城的沙石路,村民十分贫困。随着2008年西江至凯里的旅游公路及2015年凯雷高速公路建成后交通的可进入性增强,接待游客量由2000年的0.75万人次增加到2008年的77.73万人次,再到2018年的1 177.44万人次。旅游总收入从2008年的1.02亿元增加到2018年的108.08亿元[39]。苗家乐(食宿)也由2000年的几家增加到2017年的378家。与传统旅游景区与目的地居民社区相对分离不同,西江苗寨村民的生活区就是旅游区,是典型的主客共享的全域旅游目的地,主客冲突可能会更直接、更明显。因此,以西江苗寨为案例调查研究居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感知及其差异具有特殊的意义。

西江苗寨由依傍山水的平寨、东引、羊排、养蒿4大片区组成。其中,位于白水河东北岸的羊排和东引片区分别坐落于呈“M”形的两座高低落差500余米、倾斜70多度的双子陡坡山峰上[40],其吊脚楼民居建筑群景观是西江苗寨景区的核心吸引物,是重点保护片区。同时因地理区位较差,旅游发展相对滞后,大多数村民仍保持着旅游发展前的传统生产和生活方式。平寨片区也位于白水河东北侧,但其民居沿河而建,是西江镇政府所在地,一直以来都是该地的政治、商贸交易中心,是民居建筑功能向商铺、酒店、客栈等多元化转化最早的片区。坐落在白水河西南岸(即羊排、东引片区对岸)的养蒿片区,民居依山而建,视野开阔,山坡最上方有最受游客青睐的苗寨唯一的观景台,是游客观赏苗寨景观的最佳区位。同时位于游客进入苗寨的旅游通道上,其民居建筑大多已转化为酒店、客栈,房屋资源资本化转化较彻底。因此,村民参与旅游程度高,从旅游发展中受益较大。可以说,西江苗寨已经形成了以保护为主的羊排、东引“后台”区域和以旅游开发为主的养蒿、平寨“前台”区域的二元空间结构。

1.2 数据采集方法

1.2.1 调查问卷设计

结合案例地的实际情况,尤其是前期调研了解到的寨中老年人对苗族传统文化的解读,同时借鉴国内外已有文献涉及的调查题项[12, 21,25,36,41],设计了“西江苗寨村民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调查问卷”。问卷包括两部分,一是受访者的性别、年龄、文化程度、职业、月收入、收入来源、家庭年均收入、家住片区等基本信息;二是关于村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感知,包括社会、文化方面的3个题项(见表1),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影响,采用李克特 5点量表询问受访者是否赞同各题项的说法,并根据分析需要,给“非常同意”“同意”“一般”“不同意”依次赋值5~1。

1.2.2 问卷调查实施

考虑到外出务工的村民在苗年节(农历9—10月)、吃新节(农历六月第一个卯日)必须回家过年(节)和暑假放假学生在场,问卷调查分别于2019年农历9月22—29日(当年9月23日该村过苗年大年)和2020年7月6—28日进行。采取随机抽样的方式在平寨、东引、羊排、养蒿4主大片区分别抽取8户本地村民(共320户,占案例地总户数的22.30%,远大于抽样5%的最低要求[42])进行调查,采取面对面交流、询问的方式填写问卷,当场回收,以确保问卷回收率。剔除填写不完整的问卷后,回收有效问卷286份(平寨70份、东引77份、羊排72份、养蒿67份),有效回收率为89.4%。

1.2.3 样本基本信息

如表1所示,样本中男性较多,主要因为苗寨年龄较大的妇女文化程度低,难以完成问卷填写,或者她们较多借故“正在忙”“不识字”等拒绝调查;同时,18~30岁的村民居多,多数受教育程度不高;旅游公司职员、个体职业者比例较高;过半村民月收入在3 000元以下,近7成村民的收入来源与旅游相关;7成家庭年均收入为2~10万元;样本特征与西江苗寨的实际情况基本相符,具有较强的代表性。

表1 西江苗寨村民调查样本基本情况Tab.1 The basic situation of villager sample in Xijiang

1.3 数据分析方法

1.3.1 探索性因子分析

在运用Cronbach’sa对量表信度进行检验,并使用KMO和Bartlett 球形检验确认调查量表适宜进行因子分析后, 采用SPSS25.0软件中的主成分分析法对关于村民的社会、 文化影响感知的题项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 采用最大方差法正交旋转后提取公因子, 根据各个公因子解释的题项对其命名, 确定村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因素。

1.3.2 多变量方差分析

采用多因素方差分析比较不同村民群体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差异,不仅能够分析多个因素对感知的独立影响,而且能够分析这些因素交互作用的影响。

2 研究结果与分析

2.1 西江苗寨村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感知因素及水平

2.1.1 西江苗寨村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感知因素

对关于村民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3个题项进行Cronbach’sa分析,结果a=0.79,可以接受[43]。同时,这些题项的KMO值为0.90,大于0.8,Bartlett球形检验的近似卡方值为4 405.636,十分显著。表明题项之间相关性很强,非常适合做因子分析。

因子分析的结果如表2所示,去掉载荷值小于0.40的题项“其他一些民风民俗遭破坏”后,共提取了7个特征根大于1的公因子,累计解释方差63.39%,超过社会科学所要求的60%[44]。因素1解释了“保护了当地苗族古歌、芦笙舞等”“苗年节、鼓藏节等越来越受欢迎”等反映旅游发展对苗族传统文化保护与传承带来的正面影响,故将其命名为“传统文化保护感知”;因素2解释了“村民两极分化严重”等反映旅游发展造成当地社会矛盾的加剧,故将其命名为“社会矛盾感知”;同理,将因素3、因素4、因素5、因素6、因素7分别命名为“社会关系改进感知”“人居环境改进感知”“社会结构改善感知”“生活水平提升感知”“婚姻问题感知”。 后续分析以这7个因素为基础。

2.1.2 西江苗寨村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总体水平

计算前述7个感知因素题项的平均值,得到每个样本村民各感知因素的得分,并对其进行描述统计,得到村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各因素的总体水平(见表2)。依据Likert量表的评分等级标准(即平均值为1.0~2.4表示反对,2.5~3.4表示中立,3.5~5.0表示赞成)[45-46]分析各因素感知的总体水平。

表2 旅游对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因子分析结果Tab.2 Factor analysis of villagers’ perception on tourism social-cultural impact

1)积极影响感知中, 人居环境改进和社会结构改善感知最高, 社会关系改进感知最弱。 如表2所示,人居环境改进和社会结构改善感知的平均值都大于3.8,达到赞成的水平,在7个因素中水平最高;而生活水平提升、传统文化保护、社会关系改进感知的平均值分别只有3.40、3.06和2.69,都处于中立水平。具体来看,人居环境改进感知因素中,“交通便捷程度较高”“村民出行非常便利”得分均高于4.40,达到非常赞成的水平,“卫生变得干净、整洁”得分为3.91,也达到赞成水平,而其他两个题项的得分都小于3.5,处于中立水平;社会结构改善感知因素中,“女性就地就业增多”得分为4.15,也达到非常赞成的水平;生活水平提升感知因素中,仅“医疗卫生条件较好”得分为3.83,达到赞成水平,其余题项为中立;社会关系改进感知因素中,村民们基本上不赞成旅游发展使“邻里互助行为得到增强”得分为2.43,“加强了邻里之间融洽关系”得分为2.37; 传统文化保护感知因素中所有题项的得分都处于中立水平。 这说明旅游发展对西江苗寨文化传统保护、 社会关系改进和生活水平提升方面的作用不明显。

2)消极影响感知中,社会矛盾感知水平较高。如表2所示,社会矛盾和婚姻问题感知的平均值分别为3.59和3.06,前者较高,达到赞成水平。其中,社会矛盾感知因素中“村民两级分化严重”“价格上涨”的得分分别为3.90和3.63,都达到了赞成水平,“村民与管理部门矛盾增多”得分为3.49,也接近赞成水平,而其他题项的得分都不高,处于中立水平。

可见,西江苗寨居民认可旅游发展带来了人居环境改进和社会结构改善方面的积极影响,这支持了已有的研究结果[31-34]。但同时也要注意到,居民们也认为西江苗寨旅游发展带来了社会矛盾加强等方面的问题。

2.2 西江苗寨居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感知差异

多变量方差分析结果如表3~表5所示。由于只有年龄、职业、收入来源、居住片区4个自变量通过了独立性检验(见表3)。同时,社会矛盾感知、社会关系改进感知、人居环境改善感知、社会结构改善感知、婚姻问题感知5个因素通过了方差齐性检验。因此,方差分析只纳入这5个因素(即因变量)和4个自变量。

表3 西江苗寨村民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多变量方差分析Tab.3 Multivariate tests of villagers’ perception on tourism social-cultural impact

2.2.1 不同年龄村民的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差异

如表4所示,不同年龄村民对社会关系改进(F=13.379,p=0.000)、社会结构改善(F=3.325,p=0.020)的感知分别在0.01、0.05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 据事后检验(见表5),不同年龄村民的社会关系改进感知差异,呈现出随年龄增长而逐渐减弱的态势,即年龄越小的村民对旅游业带来的社会关系改进感知越高。这是因为,在西江苗寨这样的以血缘和地缘为主的宗族熟人社会,年长者具有更浓烈的地方怀旧情结,较难接受旅游发展带来的文化、社会关系糅杂化以及苗寨传统民俗禁忌的打破,因此,对社会关系改进的感知较低;而年轻村民地方依恋较弱,对社会关系改进的感知较强。不同年龄村民对社会结构改善感知的差异,表现为18~59岁村民的感知显著高于18岁以下和60岁以上村民。这可能是因为18~59岁村民是旅游发展的主要参与者和既得利益者,也是家庭中女性就业与家庭角色变化、尊老爱幼的最直接感知者和参与者。因此,他们对社会结构改善的感知较高,这符合社会交换理论。而18岁以下、60岁以上村民则因旅游参与不足,且较少感知到“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对旅游娱乐、社交活动参与也较少。因此,他们对社会结构改善的感知较低。

表4 旅游社会文化影响各因素的主体间效应检验Tab.4 Tests of between-subjects effects of tourism social-cultural impact

表5 旅游社会文化影响各因素的村民感知事后比较Tab.5 Dimension mean of villagers’ perception on tourism social-cultural impact

2.2.2 不同职业村民的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差异

如表4所示,不同职业村民对社会矛盾(F=7.567,p=0.000)、社会结构改善(F=3.635,p=0.003)的感知分别在0.01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社会矛盾感知因素在公因子提取中载荷为负, 因此, 村民的社会矛盾感知分值越高, 则表明越不认同旅游发展带来了社会矛盾。 经事后检验(见表5),村干部的社会矛盾感知分值最高,表明他们最不认同旅游发展导致了社会矛盾加剧;相反,农民的分值最小,表明农民认为旅游发展导致了社会矛盾增加。从该因素题项的平均得分来看也得到同样的结论,村干部平均得分2.0,反对社会矛盾的加剧;而农民平均得分4.25,赞成社会矛盾的加剧。村干部之所以不认为旅游发展带来了社会矛盾的加剧,主要是因为村干部是村寨的精英,是自上而下旅游政策或制度的执行者。对于旅游发展中出现的一些问题,他们总能表现出积极的态度,以消解这些问题对其他村民的影响。正如调研时一位村委会副主任所说:“旅游发展肯定会出现很多矛盾和问题,我们这些村干部必须以问题为导向,及时为村民排忧解难,尽量把疑难问题化解在萌芽状态中。”农民之所以认为旅游发展带来了社会矛盾的加剧,可能是因为旅游开发前,西江苗寨社会形态单一、经济交往简单、文化交流纯朴;而旅游发展后,人流频繁、文化糅杂、经济交往复杂,具有不同利益诉求的村民在快速急剧的变化中重构各种关系,使得处于弱势地位的农民对其中的社会矛盾感知较强。

在社会结构改善感知方面,村干部、旅游公司员工、个体职业者之间无明显差异,但他们的感知显著高于其他职业者、外出务工者、农民的感知。这是因为,不同村民群体会权衡旅游带来的益损而表现出不同的态度。村民在情感、报酬、资源、公正性等社会交换过程中,村干部、旅游公司员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政府和公司形象,个体职业者也是旅游发展的较大受益者,因此较认同社会结构的改善。而其他职业、外出务工者和农民等从旅游获益有限,因此认同度也不高。

2.2.3 不同收入来源村民的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差异

如表4所示,不同收入来源村民对婚姻问题的感知(F=4.590,p=0.004)在0.1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事后检验表明(见表5),靠旅游收入的村民对旅游发展导致婚姻问题的感知显著高于不靠旅游收入的村民。这是因为旅游开发“为妇女参与其非正式部门的活动提供了机会”[32]“为目的地居民创造了更多的娱乐选择”[33],靠旅游收入的村民更多接触这些机会和选择,因此对旅游发展导致的婚姻问题比较敏感。正如经营餐饮的一位村民(37岁)所说:“和我一起长大的同龄朋友,因为旅游开发,他们手头有了钱,老爱打麻将,他们爱人的社会交往较多,闹得夫妻关系都破裂了。”而不靠旅游收入的村民基本保持旅游发展前的传统生产和生活方式,如一位较少靠旅游收入的村民(男,61岁)所说:“我们家孩子和媳妇整天忙里忙外的,关系很好,没见大吵过嘴。”

2.2.4 不同片区村民的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差异

如表4所示,不同片区村民对社会关系改进(F=3.642,p=0.130)、婚姻问题(F=2.876,p=0.370)的感知在0.05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事后检验表明(见表5),养蒿、平寨片区村民的社会关系改善感知显著高于羊排和东引片区,尤其养蒿与东引之间差异最显著,表现出明显的旅游发展较快、旅游参与程度较高和受益较大的村民的感知水平更高的特征,符合核心边缘理论。同时,养蒿片区村民对婚姻问题的感知也显著高于其他3个片区(尤其东引片区)村民。这可能是因为养蒿片区村民房屋出租率高,经济收入可观,东道主与外来租户面对面交流机会较多,因此,对婚姻的看法受到较大影响。正如家住养蒿片区的村民(女,40多岁)所说:“我们家养蒿现在条件非常好,夫妻关系出现破裂导致离婚的真的有一些,你说现在哪里没离婚的,是吧?”而居住东引半山腰上的村民(男,50多岁)却说:“这个问题(离婚现象)我不太了解,现在不像以前了,人员很复杂,我也只知道我们隔壁邻居,远点的我不太了解。但是,要是在旅游开发之前在我们村出现离婚,那真是伤风败俗的事。”

3 研究结论与对策建议

3.1 研究结论

民族村寨不同的民居建筑因受地形影响,在旅游发展中村民旅游受益往往呈现一定的空间差异性。为明确回答作为民族村寨社会生产生活及文化要素重要组成部分的村民,其感知旅游发展对社会文化影响的程度及差异,本文以旅游发展中的贵州省雷山县西江苗寨农户的问卷调查数据为依据,运用探索性因子分析,评价了村民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因素和水平,采用多变量方差分析方法比较分析了不同村民的感知差异,得到以下结论。

1)西江苗寨村民对旅游社会文化影响的感知包括传统文化保护、社会关系改进、人居环境改进、社会结构改善、生活水平提升5个积极因素以及社会矛盾和婚姻问题2个消极因素。与仅将社会文化影响感知作为一个方面或因素的旅游影响感知研究[11-12,20,36,41]相比,本研究聚焦并试着更深入地解构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因素。同时,与聚焦民族地区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研究[20]相比,本研究纳入了人居环境改进、生活水平提升等因素,并进一步细化了负面社会影响因素,有助于拓展对民族地区旅游发展的社会文化影响研究,深化民族村寨村民感知旅游地方性深层次社会文化影响的认识。

2)西江苗寨村民对人居环境改进、社会结构改善的感知较高,表明旅游发展对西江苗寨社会文化的确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对文化传统保护、社会关系改进和生活水平提升方面的作用不明显。这与谌永生等发现居民很认可旅游发展有利于当地传统文化的发掘和发展,促进了文物的保护和利用[12];刘迎华等发现较多居民认可妈祖文化被发扬光大了,邻里关系变亲近了[11];Sroypetch发现居民认可背包旅游增强了本土文化的活力[36]等研究结果不同。这可能是因为西江苗寨原本是基于血缘维系的熟人社会,民族节庆众多,邻里关系极融洽。在旅游快速发展的背景下,村民的生活区被置换为主客共享的旅游区,传统的社会关系和网络秩序被打破,地方社会文化“共同体”发生了解构与重构,改变了既有的邻里互助行为,邻里融洽关系。

同时,西江苗寨村民对旅游发展带来的社会矛盾感知较高,尤其赞成“村民两极分化严重”,这应该也是村民对社会关系改进感知最弱的主要原因,需要得到足够重视。因为一旦非受益村民的合理诉求得不到满足时,可能引起族群的“反抗”行动响应,或向游客转嫁愤怒情绪[5],从而影响旅游的可持续发展。

3)多变量方差分析检验的结果表明,不同年龄、职业、收入来源和居住片区村民对社会关系改进、社会结构改善两个积极社会文化影响因素以及社会矛盾、婚姻问题两个消极社会文化影响因素的感知存在显著差异,并且表现为旅游参与度越高(如中青年、旅游公司职员、靠旅游收入)或受影响越大(养蒿区、平寨区)的村民对积极影响的感知较高,同时对消极影响的感知也较高。这与刘迎华和朱竑[11]、张俊英和马耀峰[20]的部分结论一致,进一步证实了社会交换理论。

3.2 对策建议

根据前述调查研究所呈现的问题,借鉴相关研究提出的建议,结合案例地的实际,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1)密切关注村民对旅游发展的态度,重振邻里之间的融洽关系。一是旅游管理部门要建立不定期入户调查村民动态的长效机制,及时掌握不同片区村民的旅游感知和态度。因为村民是旅游地社会文化影响的对象,也是社会文化变迁的“晴雨表”和“指示器”[7],其感知及态度会影响游客的旅游体验质量和旅游的成功开发、营销与运营[8-10]。二是组织开展有效的民间习俗文化活动,增强邻里之间的融洽关系。由于旅游规模化发展使民间习俗文化活动变成了专业化演员的舞台表演,管理部门的理性组织取代了千百年来村民的感性自发参与,造成村民怨言较大。因此,旅游管理部门应结合苗寨民间社会文化习俗,以不同居住片区为单位,定期或不定期组织开展传统的民间习俗活动。这样不仅能增强邻里之间的融洽关系,而且能唤起族群依恋和地方认同,让村民生活成为旅游产品的有机组成部分,有利于旅游持续发展。

2)采取有效措施协调各利益主体的关系,防止社会矛盾扩大。与其他类型旅游地不同,民族村寨旅游活动得以开展的基础在于文化的地方根植性。而西江苗寨旅游资源(民居建筑群)的产权不清晰,使旅游公司与村民之间的旅游收益不对等,加剧了矛盾的升级。同时,村民房屋因区位差异导致的资产性收益差异造成了村民收入的两极分化。因此,在后期旅游发展规划中,旅游管理部门要调整相关政策,处理好各利益主体之间的关系,不能仅考虑某类利益主体的利益,要协调好政府、旅游公司以及不同村民之间的关系,充分调动广大群众参与旅游发展的积极性[11]。如把小吃街、北大门等300多个公益性摊位、旅游公司招聘员工都向受益较少的村民倾斜,给他们提供更多就业岗位。给受益较少的村民提供财税优惠政策和金融支持,鼓励居住位置较偏的村民有效使用金融资本,使其有信心、有能力参与到旅游开发的核心工作中[46]。另外,针对当地物价上涨问题,市场监管部门必须制定政策以遏制物价虚高,将物价控制在村民的支付能力范围内。

本文仅以旅游发展中的民族地区西江苗寨为研究案例地,缺乏基于多个横向民族村寨旅游案例地或其他类型旅游地的比较分析,其研究结论是否适用于这些同类或相异旅游案例地?尽管有学者已经做了开创性的研究[21],但今后以多元数据纵横比较分析不同旅游地类型(如古镇、海岛、自然观光地等)居民旅游社会文化影响感知的研究还需要进一步拓展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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