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后工业化时代少数族裔经济地位研究

摘 要：二战后，美国由工业社会向后工业社会转变，产业结构、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少数族裔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也随之出现了相应的变迁。尽管在美国后工业化时代，种族歧视和种族排斥的行为变得更加隐晦，但种族主义的思想仍弥漫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在美国后工业社会中，一部分少数族裔在就业、收入和教育等方面都获得了新的契机，由此步入了中产阶级及以上阶层，并与白人之间产生了种族融合的迹象。而另一部分少数族裔却始终处于社会底层，隔离于美国主流社会之外，且与美国中上阶层少数族裔出现了分化的现象。因此，美国后工业社会的少数族裔在经济地位和社会状况等方面都出现了新的特征。

关键词：美国；少数族裔；后工业社会；经济地位

作者简介：石光宇（1982—），男，吉林双辽人，历史学博士，辽宁大学历史学部副教授，主要从事美国城市史、经济史、社会史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18BSS013）

中图分类号：K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359（2023）03-0109-08  收稿日期：2021-03-17

丹尼尔·贝尔曾预言，美国将迎来后工业化时代。美国后工业经济的形成与全球产业整合存在着必然联系。在经济全球化的作用下，全球产业分工得以实现。二战后，美国出现了大规模的去工业化浪潮，同时后工业产业不断集聚在美国城市之中。值得注意的是，在美国后工业社会中，产业结构、经济结构、社会结构和族裔结构都发生了明显地变化。

族裔多样性是美国社会的重要特征。在美国后工业社会，受民族融合、產业结构变化、社会阶层分化等因素的影响，以及在反种族主义者的不断努力下，少数族裔的境遇有所改善，但也不断出现新的问题。关于该类问题，学界已有相关研究。例如，耶利米·科顿在《不同区域黑人男子和白人男子工资差异分析》中，探究了美国黑人男子的工资状况，以及与白人男子的工资差距 Jeremiah Cotton， “A Regional Analysis of Black Male-White Male Wage Differences”， edited by James B. Stewart，African Americans and Post-Industrial Labor Markets， New Brunswick and London， Transaction Publishers， 1996.。班尼特·哈里森在《20世纪80年代黑人工资待遇不平等加剧以及非裔美国人中产阶级出现》中，对美国白人和黑人的工资待遇做了对比研究 Bennett Harrison， Lucy Gorhan， “Growing Inequality in black wages in the 1980s and emergence of an African-American Middle class”， Journal of Policy Analysis and Management， Vol. 11， No.2.。国外有很多学者对该类问题有所涉猎 James H. Johnson， Jr.， Elisa Jayne Bienenstock， and Jennifer A. Stoloff， “An Empirical Test of The Cultural Capital Hypothesis”， edited by James B. Stewart， African Americans and Post-Industrial Labor Markets， NewBrunswick and London， Transaction Publishers， 1996; Min Zhou， Underemployment and Economic Disparities among Minority Groups， 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Baton Rouge; Tim Slack， Leif Jensen， “Race， Ethnicity， and Underemployment in Nonmetropolitan America： A 30-Year Profile”， Rural Sociology， Jun 2002; Barry R. Chiswick， “An Analysis of the Earnings and Employment of Asian-American Men” ， Journal of Labor Economics， 1983， Vol. 1.，国内亦有学者关注该类问题，并有相关成果发表 胡锦山：《美国城市种族居住隔离与黑人贫困化》，《史学月刊》，2004年第1期；孙群郎：《美国金融机构的种族歧视与种族隔离》，《世界民族》，2016年第5期；梁茂信：《战后美国隔都的质变》，《世界近代史评论》，2018年第5期；石光宇：《20世纪全球移民视野下的纽约“隔都”现象研究》，《世界民族》，2019年第6期。。但学界对美国后工业社会少数族裔问题的关注度仍显不够，特别是从美国产业结构和社会结构变化的视角进行研究，更属鲜少。另外，之前美国由弗洛伊德事件所引发的种族骚乱，也再次引发了人们对美国种族问题的深思。本文拟采用历史学研究方法，并借鉴社会学和经济学的相关理论，从美国后工业社会形成的角度，对美国的种族主义、民族融合、阶层分化以及少数族裔的经济状况和社会地位等问题进行深入探讨，以就正于方家。

一、美国后工业化时代的种族主义

美国的种族矛盾根深蒂固，可以追溯到殖民地时代。白人对黑人的奴役和对印第安人的驱逐，被看作是美国种族矛盾的开始。尽管美国经历过南北战争和民权运动，但白人对少数族裔的歧视从没停止过。因此，美国种族主义思想在社会中不断蔓延，族裔之间的矛盾也体现在各个方面。种族主义一词大约产生于20世纪30年代，意为种族有优劣之分。种族主义学者从宗教信仰和意识形态等角度对种族主义下定义，但没有一个概念被普遍接受。同时，种族概念本身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因此，种族主义的概念也会随着社会的变迁而不同 Rebecca Hofstein Grady， Racist or Not Racist？ Political Differences in the Perception and Definition of Racism，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2015.pp.5-6.。

美国的种族主义思想有其历史根源，由于黑人在美国历史中的奴隶地位，白人的种族主义行为更多是体现在抵制黑人方面。排斥黑人的思想不仅仅是一种观念，更是深深植根于美国历史中的一种情感 Melvin Drimmer， “Thoughts on the Persistence of American Racism”， The History Teacher， Vol. 4. No. 3（Mar.， 1971）， p.17.。这种情感世代相传，并没有因为黑人奴隶解放运动而间断，也没有因为民权运动而彻底消失。白人对黑人的种族主义思想一直延续至今，许多白人无法明确地表达对黑人厌恶的原由，只因抵制黑人已经成为一种传统、一种习惯 Devah Pager and Hana Shepherd， “The Sociology of Discrimination： Racial Discrimination in Employment， Housing， Credit， and Consumer Markets”， 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 2008， pp.182-183.。当然，在此过程中，人种多元论和社会达尔文主义也为种族主义提供了理论依据。

随着美国后工业化时代的来临，由于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的巨大变化，种族问题也变得更加复杂。依据美国经济顾问委员会的研究报告，在1960年之后，来自欧洲的移民占美国移民总数的比例在逐年减少 U.S. Council of Economic Advisers， Economic Report of the President in1986， Washington：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86， p.215.，而亞裔及其他少数族裔人口不断增多，也使得族裔矛盾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在此期间，白人与非黑人少数族裔之间的种族矛盾，以及少数族裔之间的种族矛盾不断增多。

在开放性移民政策的作用下，大量拉美裔移民不断涌入美国。某种程度上，拉美裔移民受到白人的歧视和不公正待遇，同时拉美裔移民与黑人之间也存在着族裔矛盾。虽然拉美裔移民对黑人鲜有典型种族主义倾向，但仍然存在着一定的偏见。该类偏见涉及内容较宽泛，有许多方面与白人的种族主义不谋而合。例如，他们认为黑人是最不适合结婚的对象。大部分拉美裔移民都认为，黑人的智力水平低下，且不值得信赖 Patrick Florence Rock， Symbolic Racism in a Multicultural Contest： Understanding Bias Among， and Towards， Latino American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2016， p.16.。然而，拉美裔移民与白人的种族主义也存在着一定的差异。尽管拉美裔移民有着种族主义倾向性，但是他们对于黑人参政及黑人候选人非常支持。例如，在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中，拉美裔移民并没有因为族裔上的差异，而明确表态更支持奥巴马或克林顿当选总统 Patrick Florence Rock， Symbolic Racism in a Multicultural Contest： Understanding Bias Among， and Towards， Latino American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2016， p.21.。

另外，白人对亚裔的种族主义倾向也同样存在。米迦·途安所描述的亚裔美国人作为“永远的外来者”的观念，使得亚裔很难获得平等的美国公民身份。此观念使得白人及非亚裔族群认为，亚裔美国人迟早会回到母国 Michael Masao Ishimoto， The American Way： A Historical Ethnographic Study of Asian American Student Leaders in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 2018， p.10.。在以白人中心论为主导思想的社会结构下，亚洲人将会不断地被追问来自哪里。同时，亚裔与黑人也同样存在着族裔矛盾，但更多是由于经济纠纷所引起的，亚裔和黑人之间缺少对彼此的信任 Michael Masao Ishimoto， The American Way： A Historical Ethnographic Study of Asian American Student Leaders in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 2018， pp.23-24.。可以看出，美国不同族裔间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种族矛盾。

其次，后工业社会中的阶级矛盾也与种族矛盾有机地结合在了一起。20世纪70年代后，美国去工业化进程不断加快，同时后工业产业大量集聚在都市中，社会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态势。许多少数族裔始终处在社会的底层，使得原有的种族歧视又夹杂着阶级色彩。美国后工业社会的经济转型对黑人的影响最大。威廉姆·朱利叶斯·威尔逊指出，尽管种族歧视是历史遗留问题，但黑人底层阶层的形成并非完全是自身问题，而与制造业工作岗位减少、高科技产业增多、郊区化进程等问题存在着密切的联系。威尔逊等学者认为，空间和教育上的不匹配，减少了贫困黑人的就业机会，同时大量的中产阶级离开市中心，改变了中心城市的人口结构 Kenneth L. Kusmer， African American in the City Since World War II From the Industrial to the Post-Industrial Era， Journal of Urban History， Vol. 21 No. 4， 1995， p.475.。莱斯特·瑟罗指出，种族主义对于白人来说是有利可图的，无论白人是否对少数族裔怀有偏见，种族歧视都存在着自利性。瑟罗清晰地认识到，美国经济处在零和体系之中。机会、财富和社会地位是有限的，高层和底层都保持着稳定的分布态势，此分布状态是保障白人利益的基础 Benjamia P. Bower， “Race Relations in the 1980s The Case of The United States”， Journal of Black Studies， Vol. 15 No. 3 March 1985， p.316.。利益集团理论、制度化种族主义、内殖民主义都可以证明，尽管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少数族裔的从属地位没有改变 Benjamia P. Bower， “Race Relations in the 1980s The Case of The United States”， Journal of Black Studies， Vol. 15 No. 3 March 1985， p.317.。因此，美国后工业社会的种族主义受到族裔和阶级的双重影响，且变得更加复杂。

二、美国少数族裔的就业、收入及教育状况

美国从工业化向后工业化转变的过程中，无论是产业、工作岗位还是人员都处在不断变迁之中。其中，中心城市经济结构由劳动密集型转向了资本密集型，出现以生产服务业为导向的倾向。同时，工作岗位从中心城市迁移到了郊区、从冰雪带迁移到了阳光带、从美国迁移到了发展中国家，不仅减少了中心城市对不熟练工人和半熟练工人的需求量，也增加了少数族裔的隔离指数和失业率 Min Zhou， Underemployment and Economic Disparities among Minority Groups， 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Baton Rouge， p.143.。美国产业结构和经济结构的变化，使得专业技术性强的行业和非专业技术性的行业同时增加，社会中出现了两极分化的现象。少数族裔居民在就业、收入、居住和教育等方面也都受到了相应的影响。另外，美国的后工业化进程几乎是与经济全球化、黑人郊区化和其他少数族裔移民涌入美国同时进行的。所以，整个美国都处在不断变迁之中。同时社会结构变化与种族问题也有机地结合在了一起。然而，在美国后工业经济体系中，少数族裔处在什么样的社会经济位置？首先，从就业角度来分析：在后工业化时代，少数族裔更广泛地分布在美国的各行各业中。

表1表明，黑人在农业、采矿业和建筑业的就业比例较低，而在制造业、交通通信及公共事业和服务业的就业率较高。其中，黑人在行政管理中所占比例最高。在民权运动后，黑人的政治意识不断增强，有大量的黑人开始就职于联邦和州政府。同时有大量的黑人从事着专业性强的服务业。当然，在后工业化时代，依然存在着大量的黑人底层劳动者。然而，黑人女性在经济地位上取得了许多成功。在1960-1980年间，黑人女性所从事的家政服务等工作大幅度下降，所从事的办公室工作、专业技术工作大幅度提升 Kenneth L. Kusmer， African American in the City Since World War II From the Industrial to the Post-Industrial Era， Journal of Urban History， Vol. 21 No. 4， 1995， p.475.。

而西班牙裔在采矿业、金融保险房地产业和行政管理中的就业率较低，在建筑业、制造业和私人服务业的就业率较高，在农业就业比例最高。西班牙裔从事高技术含量工作的人员较少，而在低技术含量行业就业比例较高。在以信息和技术为核心的后工业化社会，西班牙裔的社会经济地位受到很大的影响。

從表2中可以看出，从1990年至2000年，美国少数族裔在联邦政府中的比例持续增长。其中，亚裔和西班牙裔增长速度最快。

表3统计表明，白人在美国人口中依然占据着绝对优势，超过2.1亿人口，约占总人口的75.1%。而少数族裔占美国总人口比例均较低，黑人占12.3%，亚裔占3.6%，印第安裔占0.9%。从表2中得知，2000年美国黑人、亚裔和印第安人在美国联邦政府中的比例分别是17.1%、4.5%和2.2%。因此，2000年美国黑人、亚裔和印第安人在联邦政府中的比例均超过他们在美国总人口中的比例。从这个角度来分析，至20世纪末，各少数族裔已更广泛地参与到美国的政治活动之中，且拥有了更多的代表权利。

亚裔在社会经济地位上同其他少数族裔存在着很大的不同。尽管亚裔移民美国的时间较晚，且同样遭遇着种族歧视的困境。然而，20世纪70年代后，亚裔的就业状况可以同白人相匹敌，特别是华裔和日裔在美国劳动力市场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与白人的就业状况没有太大的差异 Barry R. Chiswick， “An Analysis of the Earnings and Employment of Asian-American Men”， Journal of Labor Economics， 1983， Vol. 1. p.212.。并且，随着经济地位的提升，亚裔也逐渐参与到美国的政治生活中。1983年，亚裔占美国人口的2.1%，占联邦政府雇员的2.6%，占联邦政府白领的2.3%；1986年，亚裔占美国人口的2.4%，占联邦政府雇员的3.1%，占联邦政府白领的2.7%；1989年，亚裔占美国人口的2.8%，占联邦政府雇员的3.7%，占联邦政府白领的3.2% Pan Suk Kim， “Racial Integration in the American Federal Government 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Asian-Americans”， Review of Public Personnel Administration， Winter 1993， p.56. 。从1983年至1989年，亚裔在美国联邦政府中的比例呈现上升的趋势。此现象说明有大量的亚洲人参与到了美国政治生活中。

当然，美国少数族裔在后工业化时代依然存在着较高的失业率，且与受教育程度有着密切的联系。从表4中可以看出，1995年，美国少数族裔失业率远高于白人和美国平均失业率。并且，各族裔的受教育程度与失业率密切相关，即学历越高失业率越低。

至2000年，美国总失业率为3.3%，白人为3%，黑人为5.4%，西班牙裔为5.5%。黑人和西班牙裔失业率远高于美国总失业率。2000年白人高中以下学历失业率为7.5%，西班牙裔为8.3%，而黑人达到了10.4%。研究表明，低学历对黑人就业存在着更大的影响，而对白人和西班牙裔的影响相对较小。从表1中得知，美国西班牙裔从事农业和建筑业的比例较高，而黑人从事该类行业的比例较低。从这个角度来看，低学历对黑人就业影响更大，而对西班牙裔的影响相对较小。表4显示，2000年美国大学毕业生总失业率为1.5%，白人为1.4%，黑人为2.5%，西班牙裔为3.2%。因此，对于白人来说，高学历意味着高就业率。尽管高学历对黑人和西班牙裔的就业也存在着重要意义，但远不及对白人的影响大。因为，制约少数族裔就业的不仅有学历，还有许多隐性的因素。当然，单从黑人和西班牙裔之间比较分析，学历对于黑人就业的影响会更大。从表1中可以看到，2000年黑人从事行政管理和专业服务的比例较高。该类行业都需要有较高的学历。

然而，亚裔与黑人和西班牙裔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亚裔就业率很高，几乎和白人没有区别。以1999年为例，亚裔一般在管理和专业技术等部门就业，例如，经理、医生、律师、科学家和教师等。有37%的亚裔集中在该类行业，而白人只占32%。亚裔很少从事技术员、售货员和工人等职业。而黑人和西班牙裔更易于从事此类职业。更重要的是，亚裔占科学家和工程师的比例也很高。例如，亚裔约占美国总人口的4%，却占美国科学家和工程师的总数的11%。黑人、西班牙裔和印第安人约占美国总人口的24%，却只占美国科学家和工程师总数的7% Roli Varma， Asian Americans： Achievments Msak Chakllengs， A.J.S.S. 32：2.， 2004 KoninKijke Bill NV， Leiden， pp.294-295.。所以，亚裔不仅失业率较低，且分布在技术含量较高的行业之中。其次，从收入的角度来分析：

表5表明，从1985年至2000年，美国工人工资不断增加。在1985年，美国工人平均每周工资为343美元，其中白人工资最高，达到355美元，黑人平均每周工资为277美元。到2000年，美国工人平均每周工资达到了597美元，其中白人工资达到了612美元，少数族裔工资也得到了迅猛的增长，黑人工资几乎翻了一番，平均每周518美元，西班牙裔工资在此期间也有了大幅度增长，但仍然无法和其他族裔相比。在后工业化时代，亚裔工资待遇也有了很大的提高。1989亚裔平均年收入为36102美元，非西班牙裔白人为30406美元， 西班牙裔21921美元，黑人为18083美元 Pan Suk Kim， “Racial Integration in the American Federal Government”， Review of Public Personal Administration， 1993，p.54.。1999年，亚裔平均收入为51205美元，是历史最高纪录，白人平均收入为44366美元，黑人平均收入为27910美元，西班牙裔平均收入为30735美元 Roli Varma， Asian Americans： Achievments Msak Chakllengs， A.J.S.S. 32：2， 2004 KoninKijke Bill NV， Leiden， p.295. 。因此，亚裔平均工资远高于黑人和西班牙裔，且已高于白人。最后，从教育的角度来分析：

从表6中可以看出，黑人受教育程度较低，没接受过高中教育的黑人占黑人总数的21.5%，白人和其他少数族裔分别占各自族裔的15.1%和16.6%。擁有学士学位的黑人占黑人总数的11.4%，白人和其他少数族裔分别占各自族裔的17.3%和25.2%。取得高级学位的黑人占黑人总数的5.1%，白人和其他少数族裔占各自族裔的8.8%和13.2%。从人口普查局的统计数据中可以看出，至2000年，黑人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白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也低于其他少数族裔。因为近些年亚裔非常注重教育，亚裔认为拥有高学历是打开就业机遇和职业流动的钥匙。毋庸置疑，在受教育上亚裔远比美国平均水平高。亚裔一般都会完成高中阶段的学习，并获取大学学位。例如，在1999年25岁以上的居民中，亚裔有42%获得了学士以上的学位，非西班牙裔白人占28%，黑人占16%，西班牙裔占10%。而且，亚裔的高等教育录取人数不断增多，特别是理工科。在1999年，亚裔百分之七、八十的高中毕业生直接进入大学，这对美国任何族裔来说都是很高的录取比例。更重要的是，非美国出生的亚裔持有理工科博士学位的数量也不断增多，且增长速度快于美国本土居民 Roli Varma， Asian Americans： Achievments Msak Chakllengs， A.J.S.S. 32：2， 2004 KoninKijke Bill NV， Leiden， pp.293-294. 。因此，美国亚裔居民普遍拥有较高的学历。

三、族裔融合与阶层分化

在后工业化时代，美国的种族主义变得更加隐晦，随着产业结构和经济结构的变化，许多少数族裔的经济地位有了明显地提高，各族裔的种族融合也进一步加强。二战后，黑人再次经历了城市化进程，他们从南部农村来到北部城市，该现象直到20世纪20世纪60年代也没有减弱。此次黑人城市化进程，甚至比一战期间的黑人大迁徙规模更大。此次迁徙的动因很明确，由于农业机械化的发展使得许多黑人佃农从土地中解放出来，有机会到北方找到更好的工作 Kenneth L. Kusmer， “African American in the City Since World War II From the Industrial to the Post-Industrial Era”， Journal of Urban History， Vol. 21 No. 4， 1995， pp.460-461.。同时大量亚裔及拉美裔移民不断涌向美国城市之中。少数族裔在城市中的集聚，使他们不仅能够较快融入美国城市经济体系之中，也更容易接触美国主流文化，因此少数族裔城市化进程对美国种族融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根据同化理论，有大量的少数族裔群体融入美国主流社会之中。随着少数族裔在文化上和经济上适应美式生活，他们与主流群体也越来越相像，并不断地被同化 Min Zhou， Underemployment and Economic Disparities among Minority Groups， 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Baton Rouge， p.140.。依据表1，至2000年美国黑人及西班牙裔广泛地分布在各行各业，而并非局限于南部农村的单一职业之中。从前文论述中得知，亚裔不仅分布在美国各行业中，且从事着技术含量较高的职业。毋庸置疑，少数族裔职业多样性对于促进种族融合具有很大的帮助。另外，结合表2和表3，美国有大量的少数族裔就职于联邦政府各机构之中，且各族裔就职于联邦政府机构之中的比例高于本族裔在美国总人口中的比例，此现象不仅促进了美国种族融合，也增强了少数族裔代表的作用。与此同时，在美国后工业社会出现了大量的少数族裔中产阶级，少数族裔中产阶级与白人中产阶级在经济地位上处于同一阶层，因此更易于彼此融合。

当然，美国少数族裔众多，种族融合率也不可一概而论。对于黑人来讲，尽管许多黑人在经济地位上与白人处在同一个阶层，但仍然无法摆脱白人对其隐性地歧视。许多黑人中产阶级发现，他们始终无法逃离后工业社会中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 Kenneth L. Kusmer， “African American in the City Since World War II From the Industrial to the Post-Industrial Era”， Journal of Urban History， Vol. 21 No. 4， 1995， p.481.。另有研究表明，非裔美國人和其他少数族裔在工作地点以及日常生活中都有被歧视的经历。并且，歧视现象在上层社会也并未幸免 Devah Pager and Hana Shepherd， “The Sociology of Discrimination： Racial Discrimination in Employment， Housing， Credit， and Consumer Markets”， 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 2008， pp.182-183.。二战后，黑人面临着两种困境。一是教育、住房、交通和公共设施被隔离；二是就业上的歧视，黑人雇员不仅就业困难，而且工资低，因此处于激烈的商业竞争旋涡之中 Marcus Alexis， “Assessing 50 Years of African-American Economic Status”， 1940-1990，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ciew，1998. Vol. 88， No. 2. P.368. 。凯瑟琳·M.内克尔曼指出，许多雇主认为市中心的黑人既无技术，也没有职业道德，这也是阻止黑人向郊区迁徙的重要原因 Marcus Alexis， “Assessing 50 Years of African-American Economic Status， 1940-1990”，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ciew，1998. Vol. 88， No. 2. P.369.。非裔美国人的失业率几乎是白人的两倍，而且黑人和西班牙裔的工资也远远低于白人。黑人与白人相比往往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找工作，且很少能被长期雇用。威尔逊等学者研究发现，在年龄、学历、职业和城市居住环境等因素相同的情况下，高中毕业的黑人男性的失业率远高于白人，并且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学历越高不公平待遇越明显 Devah Pager and Hana Shepherd， “The Sociology of Discrimination： Racial Discrimination in Employment， Housing， Credit， and Consumer Markets”， 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 2008， p.187.。尽管如此，在后工业化时代，白人对少数族裔的歧视往往变得更加隐晦或有条件性。虽然白人对少数族裔，特别是黑人有种族歧视的倾向，但后工业化时代的种族歧视往往夹杂着经济上的因素。而并非纯粹的族裔上或文化上的偏见。但无论如何，处在相同阶层的族裔往往会有更多的共同特征，也更易于种族之间的融合。

有学者认为，美国的移民与本土居民相比受教育程度偏低。但亚裔是一个特例，亚裔的后代可以找到技术含量高的工作 Jeffrey G. Reitz， Heather Zhang， Naoko Hawkins， “Comparisons of the Success of Racial Minority Immigrant Offspr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Canada and Australia”，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40（2011）， p.1052.。从前文论述中得知，至20世纪末，亚裔的平均收入已经高于白人，因此亚裔不仅出现了大量的中产阶级，且有许多人已步入上流社会。亚裔更加注重教育，亚裔获得高等学历的比例甚至比白人还高。由于经济上和文化上的一致性，亚裔更容易融入美国的主流社会之中。而黑人及其他少数族裔在平均经济收入上和学历上明显低于白人，因此在族裔融合的过程中，不仅存在着种族上的偏见，还夹杂着阶级和文化上的差异。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在后工业化时代，美国白人与亚裔之间更易于实现种族融合，而与其他少数族裔的种族融合相对困难。不过，在后工业化时代，美国的少数族裔或多或少都会融入到主流社会之中。

然而，随着美国产业结构和经济结构的变化，社会结构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美国后工业化社会，社会出现了两极分化的现象。美国社会结构变化对少数族裔有着很大的影响。美国向后工业经济转变，对黑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约翰·邦德认为， 工厂地点的转移，恶化了黑人就业状况。他们对52个大都市区研究表明，工厂地点转移导致10%～30%的工人失业，黑人失业率比白人失业率要高。1970年至1980年间，30%～50%的失业者来自黑人 Marcus Alexis， “Assessing 50 Years of African-American Economic Status， 1940-1990”，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ciew，1998. Vol. 88， No. 2. P.370.。因此，美国经济结构变化对少数族裔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在经济结构变化的作用下，美国的少数族裔中出现了大量的中上阶层和底层阶级。如果说少数族裔中上阶层与美国主流社会出现了融合的趋势，那么少数族裔的底层阶级却与美国主流社会发生了进一步的分化。

从表1得知，2000年美国黑人占美国劳动力市场的10.6%，其中，占私人服务的14.2%，占专业服务和行政管理的12.1%和16.9%，西班牙裔占美国劳动力市场的8.9%，占农业的17.5%，占专业及相关服务和行政管理的6.2%和6.1%。因此，少数族裔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分化，从职业分布中可以看出，黑人的社会极化更加明显，而西班牙裔更多的是就职于非技术性行业之中。

与此同时，分化不仅体现在中心城市，也体现在农村。美国由工业社会走向后工业社会的过程，也是黑人由农村走向城市的过程。关于农村少数族裔群体的研究表明：首先，农村少数族裔是美国经济生活中的弱势群体。例如，在1998年，城市里的非裔美国人贫困率为27.8%，而乡村非裔美国人的贫困率为32%。其次，乡村少数族裔的困境总是被人忽略。斯尼珀研究发现，关于城市少数族裔群体的研究有很多，而乡村少数族裔问题往往被人忽略了。据德克萨斯、萨恩斯和托马斯的研究表明，美国农村少数族裔贫困率高于城市少数族裔贫困率 Tim Slack， Leif Jensen， “Race， Ethnicity， and Underemployment in Nonmetropolitan America： A 30-Year Profile”， Rural Sociology， Jun 2002， pp.209-210.。农村少数族裔存在着高失业率。李特的研究表明，从1970年到1985年间，南部乡村黑人，无论和农村的白人相比，还是和城市里的黑人相比都存在着持续地高失业率 Tim Slack， Leif Jensen， “Race， Ethnicity， and Underemployment in Nonmetropolitan America： A 30-Year Profile”， Rural Sociology， Jun 2002， p.214.。农村更易于产生少数族裔底层阶级。当然，农村的少数族裔多为黑人和西班牙裔，而亚裔一般都会集聚在中心城市之中。因此，在经济结构变化的作用下，少数族裔内部出现了不同的阶层，当精英阶层和中产阶级不断融入美国主流社会的同时，底层阶级在经济和种族族裔双重作用下逐渐变得更加贫穷且孤立。

四、余论

美国后工业化时代的种族主义问题非常复杂，不仅存在着历史渊源，也夹杂着经济因素。因此，少数族裔若想获得同白种人一样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仍需更多的人作出更多的努力。从就业角度来分析，美国少数族裔遍布在全国各行各业之中，但分布状态却各不相同。黑人在农业、采矿业和建筑业的就业比例较低，而在制造业、交通通信业、公共事业和服务业的就业率较高，其中黑人在行政管理中所占比例最高。西班牙裔在采矿业、金融保险房地产业和行政管理中的就业率较低，在建筑业、制造业和私人服务业的就业率较高，其中在农业就业比例最高。而亚裔往往从事技术含量更高的职业。从收入角度来分析，在后工业化时代，美国工人工资不断增加，其中白人工资最高，黑人工资较低。但从工资增长速度上看，少数族裔工资增长较快，西班牙裔工资在此期间增长略缓慢，但也有很大幅度的增长。从接受教育的角度分析，黑人受教育程度较低，而亚裔往往都有较高的学历。在美国后工业化时代，产业结构和社会结构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许多少数族裔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了更高的经济地位，因此也促进了少数族裔与白种人之间的种族融合。与此同时，后工业社会两极分化的社会结构使得低学历、无技能的少数族裔从事着低收入的体力劳动，不仅把这部分少数族裔固定在了社会底层，同时也进一步加剧了少数族裔内部的阶层分化。

Abstract：After World War II， the United States transformed from an industrial society to a post-industrial society， with great changes in industrial structure， economic structure and social structure， and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status of ethnic minorities also changed correspondingly. Although racial discrimination and exclusion have become obscure in the post-industrial era of the United States， racist ideas still permeate every corner of society. In the post-industrial society of the United States， some minorities have gained new opportunities in employment， income， education and other aspects， thus stepping into the middle class and above， and there are signs of racial integration with whites. While the other part of minorities are always at the bottom of the society， isolated from the mainstream of the American society， and cause the phenomenon of differentiation with the American upper-middle class minorities. Therefore， the minorities in the post-industrial society of the United States have new characteristics in terms of their economic status and social conditions.

Key words：America;ethnic minorities;post-industrial society;economic status

［責任编校 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