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只棉花娃娃的“母亲”

陈泓秋 许馨元

“棉花娃娃”是一种主要由棉花制作的玩偶娃娃，身高在10～20厘米之间。它们最早出现在盛行追星文化的韩国，是经纪公司将明星形象卡通化后，推出的粉丝产品。近年来，棉花娃娃产业在国内市场快速发展。在娃圈女孩眼中，棉花娃娃是她们别样生活体验的陪伴者。

无痛当“妈”

2015年，85后追星女孩樱桃，在搜索偶像的周边产品时，意外发现了其他粉丝为偶像设计的“棉花娃娃”。这些娃娃参考了偶像的舞台造型，有着银白色的头发与炯炯有神的双眼。从那时起，樱桃正式成为一名“娃圈女孩”，拥有了一只名叫“利利”的棉花娃娃。

如今，樱桃已是8只棉花娃娃的“妈妈”。樱桃记得刚兴起时，每只棉花娃娃售价近600元，她柜子里的那几只“年长”的娃娃，曾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现在，每个月她还会花费大概百元，为娃娃们网购一些新衣服和饰品。“如今，每只非限定款的娃娃售价稳定在70～80元，娃衣也不用每个月买很多。”

与樱桃不同，80后的冬姐接触棉花娃娃不是因为粉丝经济，她更偏爱那些没有明星作为形象参考的娃娃。用娃圈的术语来说，她更喜欢养“无属性棉花娃娃”。

“我算是比较理智的人，虽然很早就听说过棉花娃娃，但没有急着加入圈子。”2021年10月，冬姐从朋友那了解到表情丰富的“改娃”。“改娃”是经过人为改造后，拥有全新形象的娃娃。这类娃娃在尺寸、神态、身材等方面能最大程度符合主人的期待。她入手了一只迪士尼形象“可琦安”的改娃，收到后格外喜欢，又在网上给他选购了各式各样的“娃衣”。多买的衣服一只娃娃穿不过来，冬姐便又买了两只。

“养娃”渐渐成了“娃妈”生活的一部分，不定期地给他们“rua脸”“洗澡”是基本功。“rua”是从陕西、四川等地区的方言中衍生的网络流行语，有“摸、揉、搓、捏”等含义。刚买来的娃娃被填满了棉花，脸部容易变形，需要主人经常按摩揉捏娃娃的脸，才能维持他们的靓丽外表。“娃身上要是弄脏了，我会给他们洗个澡，碰上洗不干净的污渍，我会送去请专人清洗。”网上甚至在售卖娃娃专用的“沐浴露”“洗澡盆”。

给娃娃们捯饬衣服是樱桃最爱的环节。“难过的时候，我会把家里所有的娃衣全部翻出来，扔在床上，再把每一件衣服都给娃娃们轮流换上，”樱桃回忆道，“然后时间就好像静止了，忧伤情绪忘得一干二净。”

冬姐最特别的“养娃日常”，是她亲手为娃娃们“装骨架”。“装上骨架的娃娃们能在拍照时凹出各种造型。”冬姐购买了娃娃专用骨架，学着网上的教程操作：轻轻挑开娃娃背后的缝合处，取出部分棉花，将骨架缓缓伸进去，抻抻四肢、活络筋骨，待调整到合适位置后，再把棉花填充进娃身，用针线仔细缝合。一番操作下来，冬姐的娃娃就能轻松做出站姿、坐姿、打招呼等动作，“仿佛被赋予了真实的生命”。

为爱发电：“娃妈”们累并快乐着

00后的小飞是30只娃娃的主人。两年前，因为着迷于一些电视剧与游戏里的人物，她才接触到棉花娃娃。“不可理喻”是小飞对棉花娃娃的初印象，淘宝页面中动辄几百块的价格，让她望而却步。后来，小飞下载了“微店”软件，才发现“娃圈”的门槛并不高。“很多‘娃妈会开团，大家都能以更便宜的价格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飞口中的“娃妈”不单指娃娃的拥有者，也被用来代称某个娃娃的设计者兼贩售者。“开团”是指针对某一款娃娃组团售卖。考虑到娃娃的生产成本，除非有可观的客流量，否则厂商不会轻易接单。为了让自己脑海中的可爱娃娃成为现实，娃妈们一般会采取“团购”策略：先设计并公布出棉花娃娃的概念图，吸引娃娃爱好者们确定购买意向，随后开设群聊、收缴预付定金，再向厂商提交批量生产的订购意向。

“娃妈”有时会亲手“操刀”，有时则会邀约专业画师来绘制概念图，定稿后进行宣传，联系厂商完成样品的打造与成品的制作。“娃妈”们需要独自面对修改、打磨、沟通、监督、再修改的创作过程，直至成品最大程度地还原了概念图，并打包寄往每位娃娃爱好者手中。

同为00后的枝枝在小飞的介绍下进入了“娃圈”，她坦言：“最开始有一点跟风的因素在。”但后来是被娃娃们可爱毛茸的特性所吸引。在接连购入几只棉花娃娃后，枝枝对整体的行情和制作流程有了自己的心得，萌生了“创作娃娃”的念头。

于是，枝枝在小飞的辅助下，将自己钟爱的蓝色、紫色以及冰雪元素融进了设计，“无数次磨稿、两次打样、十几条宣传帖、50人成团。”历时半年多，一只名为“黛雪”的无属性娃娃诞生了。

“累并快乐着”，枝枝觉得用这个词来概括第一次当开团“娃妈”的经历最为贴切，“没经验，价格没算好，我还倒贴了几百元。”一部分价格出入是由于厂商缺少材料，无法呈现“黛雪”最理想的渐变色头发，枝枝又辗转各大购物平台，寻找专人定制，就超出了预算。在定金交付给厂商后，和她一起开团的几位订购者突然申请了退款，就又亏损了一笔账。

“但收到娃娃，我感到无比快乐。”枝枝表示，这种快乐一半源于亲手设计的娃娃出现在自己眼前，另一半则源自收获了他人的认可。当自己设计的娃娃被其他购买者点赞、收藏、加购时，她的心里更加满足，“有另外的三五十个人，正在共享一份快乐，我很期待娃娃被他们打扮成各种风格。”

默默陪伴：主人心里的它们不只是棉花娃娃

枝枝和小飞总是互相吹捧对方当属“养娃”高手。枝枝会时不时给娃娃补补腮红、换换衣服、研究研究如何扎好看的发型，和他们拍照。枝枝眼中的娃娃有强大的治愈魔力，“光是看着他们，心情也会超级好。”

小飞周中在学校寄宿，周末才能和她的娃娃们见面。她把与娃娃共度的时光当作缓释课业压力的良方，会为与每一只娃娃的“约会”，创造特定的场景。回到家后打开游戏，选定好人物角色，她会从娃堆里找到相应“属性”的娃娃，为它佩戴耳钉、眼镜、夹克、皮靴，摆在身边陪她打几盘游戏。

樱桃通过微博上的超话结识了很多朋友，掌握着棉花娃娃相关活动的一手资讯，“碰上偶像生日时，我们这些‘娃妈会约一个地方聚会聊天，带着娃娃一起合影。娃圈还会不定期举办‘棉花娃娃集市，很多像我这样的爱好者都会带娃参加。”

棉花娃娃在樱桃心里延伸出了新的意义。“明星的形象似乎被弱化了，我很少再去强调它所代表的人是谁。重要的是它是属于我的宝贝，它身上有我的影子。”樱桃发现，玩棉花娃娃不是追星女孩的专利，任何年龄，无论性别，都可以加入娃圈的行列里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方地承认自己的喜好，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情。”但恰恰娃圈能为大家创造出交流契机，提供足够多的包容与理解，“在娃圈里，我们最大程度地发现了自己。”

“某种程度上，棉花娃娃会比宠物、朋友、家人陪你度过更久的时光。”冬姐认为，与娃娃一起度过的童真时光，可以减缓生活的步伐，缓解焦虑与不安的情绪。“但不是說因为养了棉花娃娃，就真的不交朋友、不谈恋爱、不结婚了。”冬姐也尽量避免在棉花娃娃身上投入过多情感。在她眼中，“养娃”始终是日常生活的一小部分，“重心还是会放在自己身上，娃娃在默默地陪着我寻找小确幸。”

责任编辑：张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