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蓝领荒”

戴闻名

英国卡车司机短缺问题波及公交行业，一些公交车司机在高薪诱惑下跳槽开卡车。图为英国利物浦港口的货车

在欧洲，成为百万富翁速度最快的途径是什么？

是砌砖。

据英国媒体今年3月报道，由于熟练砌砖工人极度短缺，手艺好的砌砖工每周可以赚到2500英镑（约合人民币2.15万元），年薪超过12.5万英镑（约合人民币107万元），甚至资历尚浅的砌砖学徒每年也能挣到5万英镑（约合人民币43万元）。

3月16日，英国政府刚刚更新了“短缺职业名单”，除了砌砖工人以外，屋顶修理工人、木匠、抹灰工人等建筑行业工人都在此列。未来这些蓝领工人不但能赚到丰厚年薪，政府签证政策也会相应放松，以吸引更多的海外劳动力加入。

从西欧的英国、法国、德国到北欧的芬兰，从南欧的西班牙到东欧的波兰，整个欧洲“白领过剩、蓝领缺人”的现象正愈演愈烈，也将对欧洲未来的政治经济走向产生深刻影响。

卡车司机比飞行员挣钱多

“建筑工人短缺”已经成了英国社交媒体上的热门话题。

过去数十年中，英国房价飙升，房价平均涨幅几乎是普通人工资涨幅的两倍。政府为了缓解住房贵、住房难的问题，正在努力兴建更多住房，增加供应量。

但资深建筑行业人士告诉媒体，英国目前只有7万名砌砖工，极度供不应求，很难实现政府每年新建30万户住房的目标。

统计数据表明，2023年1月，英国建筑业职位空缺率与2020年1月相比，高出了惊人的72%。

另一个在英国极度缺人的行业是卡车司机。

据统计，目前英国全国共缺少1000名卡车司机。为了招到卡车司机，英国超市Waitrose开出了5.38万英镑（约合人民币46万元）的年薪，比总部高管（年薪4.5万英镑）和财务分析师（年薪4.67万英镑）都多。

作为参照，英国中学教师平均年薪约为4.08万英镑，律师为4.32万英镑，建筑师是4.29万英镑。

英國现在不但高级白领收入不如蓝领工人，甚至还出现了飞行员收入比不上卡车司机的现象。

据英国媒体报道，37岁的艾伦·莱森瑟尔原本是平价航空公司Flybe的一名副驾驶飞行员。公司在新冠疫情期间倒闭后，莱森瑟尔不得已去做了卡车司机。结果他吃惊地发现，做飞行员的年薪只有3万英镑，而卡车司机的年薪有4万—5万英镑。

“脱欧”后33万工人流失

英国蓝领工人奇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脱欧”。

据《卫报》报道，智库“欧洲改革”和“变化欧洲中的英国”基于最新的国家统计局数据研究发现，“脱欧”至少造成33万名工人从英国流失。

英国现在不但高级白领收入不如蓝领工人，甚至还出现了飞行员收入比不上卡车司机的现象。

“脱欧”之后，英国对外来劳工推出了新的打分签证申请系统，但手续上较之从前更加繁琐，使得很多工人选择回国或前往他国。该系统2021年1月生效后，到2022年6月，英国就流失了46万名来自欧盟各国的工人。

此后，虽有13万名欧洲以外国家的工人进入英国，但目前仍有33万人的缺口，且主要集中在六个“关键行业”：交通仓储、批发零售、酒店食品、制造业、建筑业和行政。

蓝领劳动力短缺，将严重影响英国疫后的经济复苏和未来发展。

英国建筑行业协会表示，“脱欧”以及新冠疫情的双重负面影响，叠加人口持续老龄化，使得英国建筑业正面临历史上最严重的劳动力短缺。

与此同时，英国建筑业就业人数高达300万，年总产值超过1250亿英镑，占到GDP约10%，对于疫后经济复苏至关重要。

英国商业协会今年2月也坦承，英国目前至少面临113万人的巨大劳动力缺口，劳动力重度短缺将会“大大拖累经济增长”。

缺工人，缺工人！

英国之外，全欧洲的企业都在抱怨，越来越难找到熟练工人。

法国最大的雇主协会CPME近期的调查显示，94%的受访企业都表示，合适的工人太难找。

莱茵河对岸的德国也面临同样困境。德国商会与行业协会对2.2万家德国企业的调查显示，超过一半（53%）的德国企业都缺少劳动力。

据估计，全德国至少缺200万名工人，尤其是熟练技工。在最负盛名的德国制造业企业中，劳动力短缺的现象特别严重：67%的电子设备企业和机械工程企业及65%的汽车企业都表示“找不到工人”。

德国商会与行业协会副总裁阿希姆·德克斯说，德国目前劳动力短缺与能源价格高企是一个“危险的组合”，最终可能导致企业大批迁往国外。

隔壁奥地利情况亦然：至少缺25万工人，紧缺程度已达历史最高点，“到处都缺工人”。

西欧的另一个国家荷兰，劳动力市场已经紧张到“入不敷出”的地步，出现阿姆斯特丹机场安检需要排队数小时，很多店铺因招不到员工而被迫缩短营业时间。

北欧的芬兰、南欧的西班牙劳动力也不宽裕。芬兰经济事务与就业部研究总监黑基·罗桑农说，所有行业都缺工人，医疗、社会服务、食品和酒店业尤其严重。西班牙最缺工人的行业则是餐饮、旅游和建筑。

移民：要还是不要？

研究表明，欧洲国家目前缺少蓝领劳动力的客观原因，是新冠疫情导致欧洲内部人员流动受阻，许多来自东欧国家的工人在疫情期间返回家乡后，没有再回到西欧和北欧工作。

但更加深层次的原因，还在于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劳动人口数量萎缩。

以德国为例，德国联邦人口研究所的最新数据显示，1991年德国人平均年龄为39.3岁，20-40岁的年轻人群体是各年龄群体中人数最多的。30年之后的2021年，德国人口平均年龄已经增加到44.6岁，“婴儿潮”（指二战之后到上世纪60年代，在美国等西方国家生育率激增潮中出生的人）一代已经退休或者临近退休，而“婴儿潮”之后的每一代，人口数目都在缩减。过去10年间，德国年轻人口的增长主要依赖外来移民，而这部分增长也几乎被整体的老龄化抵消了，人口出生率持续下降的趋势基本难以挽回。

目前，欧洲国家解决劳动力短缺问题的对策，主要还是引进外来移民，比如来自其他欧盟国家特别是东欧国家的移民。但东欧国家同样也面临老龄化困扰，未来可能还要被迫引进更多欧洲之外的劳动人口。

据悉，德国政府已在酝酿新的移民规则，通过提供双重国籍、特殊公民身份以吸引更多的外国技工，申请获得德国公民身份的流程也将变得更加简单。

西班牙政府则已通过法案，允许在该国居住两年及以上的来自欧盟以外国家的外国人申请临时居住证，并准许留学生在学习期间工作。

目前的欧洲国家，正面临两难选择：没有外来移民，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将更严重；但引入太多移民，又可能在未来引发政治问题。如何选择，是个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