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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自信视域下高校文论教学中的问题与解决路径

2023-04-25

关键词:文学理论文论话语

杨 燕

(哈尔滨师范大学 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二十世纪中西文学交流非常频繁密切。自新文化运动、五四文学革命开始,经由十七年文学“仿苏”以及改革开放背景下的新时期“破苏”/“学西”阶段,直至全球化时代的今天,中国文学与文学理论的现代性转型与建构之路可谓曲折而又漫长。学习借鉴西方文学与文学理论资源,无疑对中国现代、当代文学与文学理论转型起到了非常直接且重要的推动作用。然而,同时也暴露出了长期存在且未能根本解决的问题,如浅表化地“拿来主义”、“照搬照抄”、“以西释中”,甚至将其“奉为圭臬”。这在新文化运动、五四文学革命、1950—1970年代,乃至新时期以来的当代文论话语体系建构过程中,体现得相当突出。其中的一个共性原因在于——虽然不少学人投入了大量时间精力译介、学习西方文学理论,不过,或因对中国古代文论生疏、知识结构不完备,抑或带有某种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态,未能自觉地建立一种将中西文学理论进行充分思辨、平等对话的对比参照视野,致使中国当代学界长期难以建构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文论话语体系。

从百年来中外文化关系来透视中国文学理论话语建构,能够清晰地看到:“近代以来,伴随民族兴衰和国运沉浮,传统文化遭遇空前危机,文化上‘中’和‘外’的关系变得复杂。当前主要存在两种错误倾向,一种是唯洋是举、唯洋是从,认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过时落后,不如西方文化;另一种是故步自封、盲目排外,以复兴传统文化之名贬抑外来优秀文化、抵制外来优秀文化。”[1]回望和审视百年来中国文论话语建构的曲折发展历程,研究界一些学人自身的文化自卑心态与研究立场仍然存在,这着实令人深感忧虑。

理性对待古代文论、处理中西文论关系,其重要意义不容忽视。“这个问题处理得好不好,不但影响我们的文学学习和文学研究,还直接关系中华文化发展的兴衰,甚至直接关系着国家和民族的前途与命运。”[2](P2)基于此,在文化自信理念关照下,科学合理地推动高校文学理论话语体系的建构,有效实施教学改革与实践,就显得尤为必要。

整个二十世纪中国本土的现当代文学理论发展相对乏力和滞后,以往高校从文学理论教材编写到教学科研等方面,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对中国古典、近现代文学理论忽视,而对西方——尤其欧美文学理论跟风推崇的问题。而事实上,自晚清至五四新文化运动、五四文学革命,直至新世纪,中国学界和批评界一直存在对西学盲目推崇甚至全盘照搬的倾向。最具代表性的例证之一就是新文化运动和五四文学革命对传统文化、古典文学理论的近乎激进主义的排斥和否定,大力译介和倡导西方文化和文学思潮。再如1950—1960年代的全面“仿苏”,以及新时期一度具有轰动效应的1985“方法年”、1986“观念年”——包括系统论、控制论、叙事学、新历史主义、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等在内的各种西方理论的大肆涌入和盛行,“一边倒”式的学习照搬与盲目推崇的现象再次出现,而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中国本土文学理论发展创新的乏力。

上述问题的出现,深层原因正是在于学界对中国古典、近现代文学理论的重新激活、与创造性转化做得不够充分;另外,也与受西方现代技术理性与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影响,学界对本国传统、近现代文化缺乏自信,甚至自我鄙薄的心态立场有关。诚然,西方文学理论的涌入,显著地推动了中国文学理论建设发展的进程。但也难以否认中国当代文学理论良性发展建设被西方文学理论长期压抑的客观事实。

早在1980年代,文学理论研究界就已有人犀利地指出了这些问题,但遗憾的是,几十年来,并未能够得到实质性的改观。针对中国当代文论暴露出的明显的“西化”倾向,以及脱离当代本土文学创作经验与民族特色等问题,曹顺庆表达了深切忧虑:“我们根本没有一套自己的文论话语”,“一旦离开了西方文论话语,就几乎没办法说话。”[3]黄维梁也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在文学理论风起云涌、争奇斗艳的20世纪,“没有一种是中国的”,“完全没有我们中国的声音”,“中华的文评家无人争取到国际地位”。[4]孙津对此颇为感慨:“举凡能够有真实含义的或者说能够通行使用的概念和范畴,到底有几多不是充分洋化了的(就算不是直接抄过来)。如果用人家的语言来言语,什么东西可以算得上中国自己的呢?”[5]亦如童庆炳所言:虽然中国当代文论发展经历了三个不同阶段,“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搬用外来的东西或教条式的东西,而没有自己的‘话语’。”“我们基本上还没有建立起属于中国的具有当代形态的文学理论。我们只顾搬用或只顾批判,建设则‘缺席’,中国具有世界‘第一多’的文学理论家却没有自己一套‘话语’,这不能不使我们陷入可悲的尴尬局面。”[6](P327)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难理解百年来中国文艺理论界“没有一个人创立出什么比较有影响的文艺理论体系”,“没有一本文艺理论著作传入西方,起了影响,引起轰动”[7]的令人遗憾的现状了。曹顺庆称其为“一种严重的文化病态”的“失语症”。[3]

其实,“失语症”的提法并非全盘否定对西方文论资源的借鉴和转化,它传达出的更多的乃是对中国当代文论继承、转化、整合、创新意识和能力的深度焦虑。应该说,“如何正确处理好批判继承与革新创造的关系,依然是中国文化界在理论上尤其是在实践上应该认真加以思考和对待的一个大问题。”[8](P260)尽管近些年来,中国当代文论研究界提出了“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中西文论对话”、“西方文论中国化”等思路和举措,但都“必须充分意识到中西方文化与文论是两种在根本性质上不同的文化与文论”,“必须建立在我们对中国和西方文化、文论深入研究与准确把握的基础之上”,此乃中西文论对话以实现“西方文论中国化”的基本前提。[9]

事实上,要想解决中国当代文论“失语症”现象,首要一点就应着力挖掘和激活、传承中国本土文学理论精髓,使之更好地与当下社会现实情境相融合,提升其介入、阐释当下的有效性。同时,还要立足于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实践,在合理借鉴国外文学理论资源的同时,要做到中西文论话语平等对话,将二者有机融合,使其服务于本土文学理论(乃至文学创作实践)可持续性发展创新,以有效推动中国当代文学理论完成现代性转型,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理论话语体系。

某种意义上,时至今日依然存在的中国当代文论话语建构乏力与文化失语症,根结乃是缺乏文化自信力。文化自信力的缺乏常常表现为——一味地打着创新多元、求新求变的旗号“以西释中”“以西代中”,抑或置本国传统文化精华而不顾,重西轻中、厚今薄古的现象,直接造成了传统的断裂,以及中西文论平等对话的缺失。

毛泽东曾说过:“我们这个民族有数千年的历史,有它的特点,有它的许多珍贵品……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10](P522)不能割断历史其实就意味着我们要珍视、继承和发扬传统文化精髓。正确对待古代文论精髓,首先要秉持文化自信的态度和研究立场,做到“扬弃继承、转化创新”。“扬弃继承”是指:“尊重文化发展规律,坚持不忘本根、辩证取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守住中华文化本根,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只有扬弃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华才能充分挖掘,价值才能充分显现,生命力才会充分激发”。而“转化创新”则是要立足当下,“服务当代、面向未来,坚持古为今用、守正开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涵加以补充、拓展、完善,赋予新的时代内涵和现代表现形式,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充分弘扬,为今人所取、为今人所用。”[1]

诚然,世界文化是多样共生、相互交流促进的关系,尤其是在全球化的今天,更是如此。但越是如此,就越要坚定文化自信。“正确处理‘中’和‘外’的关系,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既立足本土,始终保持对自身文化的自信、耐力、定力;又面向世界,在汲取各种文明养分中实现创新发展。”[1]因此,在译介、研究西方文论方面要自觉摒除文化自卑的心态,辩证地审视西方文论话语体系的两面性,在看到其阐释的合理性与有效性的同时,也要认识到一味地“跟风”式的研究给中国当代文论话语自我更新与发展造成的负面效应。

需指明的是,坚定文化自信并非排斥西方文学理论前沿,而是要挣脱一个多世纪以来的这种从译介、整合、转化过程中一直存在的“失语”问题。坚持“以我为主”“为我所用”也并非是文化保守主义的代名词,而是要建立在对中国古代文论精髓与西方文论精华的充分融会贯通基础上的优化整合,将其创造性转化为既能有效阐释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实践,又能体现中国当代文论特质的话语范式。学界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是,研究古代文论和西方文论的学人,受各自研究方向的限制,不易做到融通古今中西。而这也迫使学界同仁在译介西方文论,除了跟踪研究西方前沿理论问题的同时,更要注重夯实古代文论的学养,完备知识结构。也就是说,建构中国当代文论话语体系,首先要从文化自信的视阈来重新思考其建构、发展、创新的未来可行路径,既要在大力译介、汲取西方文学理论优质资源的同时,更要充分发掘和激活古代文论精髓,使之焕发出新的生机活力,将中西古今文论有机融合,既有传统底蕴的积淀和支撑,又有西方当代文论的借鉴参照,以此建构中国当代文论话语体系。

与此同时,以往中国当代文论建设发展过程中,也存在盲目套用西方文论话语,背离中国当下社会现实的文学土壤和根基的问题。诚然,由于中西文论所处的语境有较大差异,古典文论与西方文论不可能简单照搬套用,所以,这也使得建构中国当代文论话语体系的难度加大。陶东风认为:基于中国当代文论建构的“最重要的资源恐怕是中国的现当代的文化与文学现实”。由于中国现当代(尤指新时期以来的)文学更加近似于西方,相比古代文论,“西方现代当代文论在解释中国的现当代文学时要相对合适一些”,也“更有效一些”。因此,中国当代文论的建构“更多地只能借鉴西方的理论,而同时在应用的时候应该从中国的文化与文学的现实出发加以不断的修正和改造。”[11]朱立元也有类似观点:“我国文艺学的建设和进一步发展应当从我们所立足的新传统出发,在从新时期以来所取得的巨大成果的基础上‘接着说’,而不是采取基本否定、重起炉灶的态度。”[12]然而,在面对“19世纪末以前的古代文化、文论传统”以及“以‘现代性’为灵魂、融合中西所形成的现当代文化、文论新传统”[13]时,应该立足于中国当下社会现实文学语境,“以中融西”——与中国当代文学创作、批评相结合,避免盲目跟风——“以西释中”“以西代中”这一研究立场所造成的水土不服的现象发生。

如果没有相对扎实的中国古代文论知识积淀,而单纯对西方文学理论前沿动态的跟踪和译介,仅停留于此,并以此获得立足于某一理论研究领域的主导地位,后果可想而知。因此,应该大力推动古代文论和西方文论的学界同仁开展深度合作,针对某些具体问题进行对话研讨,或许应该成为探寻将古今中外文论精华进行优化整合的一种可行性路径。中国古代文论偏重于感悟玄思、载道教化,忽视对理论体系的建构;西方文论相对更为注重概念的辨析、搭建理论体系,以及表现技巧的研究。各取优长,互为补充,古今中西充分融汇,应是中国当代文论话语体系建构的关键所在。

无疑,中国当代文论话语建构是一项复杂的工程,对文学理论研究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挑战。需要学者潜下心来,下足功夫,秉持文化自信心,融会贯通古今中西文论的精髓,整合再造中国当代文论话语体系。

中国当代文论话语建构除了要秉持文化自信的研究立场与心态,反思并调整以往研究范式中的问题以外,还需要在教学理论与实践中采取同步的改革举措。可以说,在文化自信与教学改革的协同推进下,建构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当代文论话语体系,未来可期。习近平指出:“要用好课堂教学这个主渠道,思想政治理论课要坚持在改进中加强……各门课都要守好一段渠、种好责任田,使各类课程与思想政治理论课同向同行,形成协同效应。”[14]将文化自信融入高校文学理论课程思政教学实践中,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课程思政的质量和社会实效,并在无形中增强当代大学生对传统文化的自信心与认同感。

包括文学理论课程在内的高校汉语言文学专业课程思政建设是“大思政”工程的重要一环,因学科专业性质的特殊性,其“学科育人”“立德树人”的重要功能就更显得尤为突出。一般来讲,文学理论主要涉及的问题具有基础性与普及性特征,如文学内涵与性质、文学创作、文学接受与批评、文学的发展流变、审美判断以及文学的意识形态性等。目前,虽然全国各高校课程思政建设已开始实施推进,不过,因既有的文学理论教学理念与模式的限制,其实效还远未达到预期目标。尽管课程思政建设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实施,但尚处在起步和摸索阶段。因以往文学理论史教材的编写范式、研究立场、教学模式等诸因素的长期影响,目前针对文学理论教学中如何切实有效地将文化自信有机融入课程思政,还未达到理想预期。这就需要广大高校教师从中西文化比较、从理论到实践,从单一视角到多重维度进行摸索和创新。

培养当代大学生的文化自信是高校课程思政的重心所在。尤其在当今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作为高校汉语言文学专业基础课程之一的文学理论课程,以何种立场,采取何种路径,激活和继承古代文论精髓,同时又如何理性地借鉴吸收外国文论资源,使之优化整合,更好地把坚定文化自信、推进中国文论话语建构与课程思政同步落实,无疑对高校文学理论课程的教学主体提出了新要求。“挖掘课程所蕴含的思想政治教育元素的广度和深度以及把所挖掘的思想政治教育元素全面有机融入课堂教学的精度和效度,都与教师自身的思想水平、业务能力等素质密切相关。”因此,“开展课程思政必须紧抓教师这个关键环节”[15]。

具体而言,其一,教师在文学理论知识的讲授中要更加注重植入中国本土与民族元素。教师要做到深入了解和把握中国本土文学理论发展流变的脉络框架,下足功夫补短板,丰富学养、拓宽视野,深入理解把握中国古典、近现代文学理论经典及其核心内涵,注重运用寓教于乐、共情(如还原特定的历史情景)等方式,巧妙结合古代文学理论经典与当下文学发展的语境相融合,激发其新的活力与阐释的有效性。同时,在较为熟悉中国古典、近现代文论经典这一基础上,运用对比分析、客观思辨的学理眼光汲取西方文学理论中的合理要素,找到适合进行古今中西文论对比参照、有利于实施课程思政的理论问题进行个案解析。“在对这些中国优秀传统文论、现代文论的重点讲授中,进行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教育,同时引导学生运用中国特有的文学理论遗产对当下文学理论问题展开思考和展望,打造坚定社会主义文化自信的关键主体。”[16]

其二,要对西方文学理论中的西方文化中心主义倾向,进行审视和批判,使学生既能显著提升自身的文学鉴赏能力,又能避免盲目崇洋,真正实现文化自觉、文化自信。在具体教学过程中,结合某一理论(譬如新历史主义、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等)或是提出者所处的特定历史时代语境(政治、经济、文化等)将抽象枯燥的理论生动形象、深入浅出地传达出来。以启发引导学生能够更为全面深入地认识思考某种特定理论提出的动因及其存在的局限性,既能锻炼提升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又能防止学生将其简单化地套用。

其三,打造多种展开教学改革与课程思政的平台,创新教学理念与模式。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可通过充分发掘利用现有的各类教学平台,通过线下线上相结合、讲座、观摩,以及开展读书会、辩论会等多种途径,强化文学理论课程思政的有效落实。此外,丰富拓展现有的考核机制,改变以往单一僵化的提问与考试的模式,通过开读书会谈心得、辩论会前的搜集查阅整理资料、辩论会后的学习总结、制定学习计划以及检查完成情况,学生之间互评共促的自学机制……让更多学生主动参与、乐于参与文学理论课程改革与思政实施的过程中。

结语

文学理论具有认知判断、审美判断和价值判断的三种基本功能,在培养学生的认知能力、审美能力与价值判断能力,尤其是引导其建构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以至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等方面,具有重要的引导和建构作用。众所周知,“文学是人学”,而文学理论又具有某种意识形态性,因此,通过当代文学理论的教学实践,强化人文精神与思想政治教育,做到“以文化人”“立德树人”。

打造文化自信、建构当代文论话语体系与课程教学改革三位一体的协同创新模式,无疑是一项长期性、系统性的复杂工程,意义深远且重大。它既有助于相关科研、教学的从业者打牢中国当代文论学科基础,完善学科知识结构,同时也有利于坚定初学者的文化自信,强化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感。为此,高校教师与学界同仁需付出不懈努力,切实推动具有兼收并蓄、融通古今中西、自足自新特质的中国当代文论话语体系的建构及其长久的、良性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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