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多元化养老服务体系建构
2023-04-25刘静丽王贝贝李子煊
刘静丽,王贝贝,李子煊
(安徽理工大学 a.人文学院,b.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淮南 232001)
一、问题的提出
通过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可知,目前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高达2.6亿,占总人口数量的18.70%,与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相比,增加5.44%,而65岁及以上人口的数量也上升到1.9亿人,占比为13.50%,其比重上升了4.63%[1]。数据说明老龄化时代已经来临,未雨绸缪,相应的对策与保障体系必须跟上社会发展。应该承认,我国目前养老保障体系尚未完善,相应对策也未跟上形势的发展,特别是养老服务行业,不但供需有所失衡,而随着传统养老功能弱化,对之要求也越来越趋于严苛。老有所养是老龄化社会不能够回避的问题,特别是农村养老已经成为备受关注的社会问题[2]。
在城乡二元结构体制的长期影响下,农村的经济发展、社会保障、基础设施等方面原本就低于城镇地区[3],也导致农村养老对家庭与土地的依赖。随着城镇化和商品化的发展,年轻人离乡进城,老年人留守在村,农村家庭呈现城乡分离,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则面临危机[4]。基于传统而又要跟上时代发展,有必要建构切实可行的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而乡村振兴战略一方面能为农村发展带来助力,同时也给农村养老制度发展带来契机。可以说农村养老问题的有效解决关系到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因此乡村振兴战略必须正视农村养老问题。
我国幅员辽阔,地域、文化、经济、民族差异大,特别是农村地区经济发展不均衡,人口流失较多,而老年人因为自然的原因难以流动,也导致农村养老问题更加突出。在传统依赖家庭与土地养老的农村社会,随着城镇化与老龄化,出现前所未有的危机,而乡村振兴战略给克服危机带来机遇。基于传统,跟上形势,以多元融合为本,认清农村养老的困境,探讨适合农村的多元化养老体系,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农村养老模式,乃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环节。
二、当前农村养老的困境
城乡倒置是我国人口老龄化的显著特征,国家统计局局长宁吉喆称:据第七次人口普查可知,目前农村60岁与65岁及以上老人的比重分别为23.81%和17.72%,比城镇分别高出7.99和6.61个百分点[1]。目前农村的发展依旧低于城镇,但农村家庭的赡养负担却高于城镇家庭。故而,农村养老问题如无法得到妥善解决,对乡村振兴战略的实现,有百害而无一利。目前学术界已取得共识:我国农村人口老龄化的趋势还将进一步加剧[5]。面对此种趋势,根据乡村振兴战略布局,解决农村的养老问题,就应该了解当前农村养老的现实与困境。结合国情及学术界的观点,不难发现当前农村地区养老主要有四大模式。
(一)家庭养老
家庭养老是代际间在经济供养方面所进行的反馈,以“孝道文化”为核心,在家庭单位中形成一个养老基金积累、给付的过程。传统儒家思想,深深植入中国文化土壤之中,家庭养老成为天理、国法、人情所认可的模式,“养儿防老”“孝子贤孙”乃是理所当然。农村是典型的熟人社会,家族、血缘以及传统观念的影响深远,再加上现在农村老年人的收入来源单一,特别是在失去劳动能力之后,主要由子女来赡养,所依靠的是家庭。20世纪80年代开始,在政策变动、改革开放、外来思潮的冲击下,农村社会不可避免发生转型,农村家庭养老功能亦受到挑战并趋于弱化。
首先,计划生育政策的推行造成农村少子化的现实,加重了农村年轻一代的赡养负担,不但家庭养老经济难以保障,家庭关系也发生变化,家庭养老也失去天经地义。
其次,经济浪潮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产方式,已经很难创造更多的生产价值,再加上城镇化发展促使大量农村青壮年进城务工,以至于久住不归,老年人与留守儿童所构成的家庭模式,必然导致家庭养老功能的弱化,虽然经济可能会退居其次,但精神难以得到慰藉,一旦疾病缠身或不能自理,生活也乏人照顾。
再次,社会发展不但改变生产方式,也促进社会进步,但也不可避免改变人们的认识。年轻人容易跟上时代变化,且经济上寻求独立,更少传统意识,“孝道”不再是人情所向,啃老者理所当然,孝老者缺乏尊敬,传统家庭养老既缺乏思想基础,也缺乏社会基础,以至于“老无所养”成为社会问题。
即便是如此,传统思想与社会现实还是决定农村趋向于家庭养老模式,只是在新形势下有所变化。譬如,农村空巢老年人不得不进行自我养老,由老年人自身来承担诸如生活照料、经济保障等养老需要,甚至还需抚育孙辈。自我养老虽然能够降低对子女的依赖,但农村老年人收入微薄,离开家庭的支撑,无法进入养老服务机构。依靠降低需求、压缩成本,难以保障自我养老生活质量,更容易陷入信仰危机。至于丧失自理能力的老年人,若是缺少经济保障,既难以请人照料,也难以被养老机构接收,其家庭养老需求最为强烈。
(二)机构养老
养老机构是专门为所属机构内的老年人,提供诸如生活照料、健康管理等综合性服务的机构。机构养老模式正是利用养老机构提供服务,依靠国家资助、社会赞助、家人投入、老年人自备等形式获取资金,对社会需要的群体进行养老服务。与家庭养老模式相比,机构养老所能提供的优质服务是其显著特征,无论是居住环境,还是照料护理,抑或是医疗保障,都可以进行专业化服务。
早在2000年,我国便陆续出台相关的政策意见,在积极引导民间资本注入养老服务市场的同时,明确提出要推动养老服务主体多元化及方式多样化。在相关政策及市场需求的刺激下,养老机构床位经历了爆发式增长阶段。截至2020年底,全国养老机构和设施总数共计31.9万个,床位823.8万张,民办养老机构占54.5%[6]。
与城镇地区相比,农村机构养老发展还是较为缓慢,即便是有政策的大力支持,能够有所发展,也缺乏基本标准,不但难以实现养老机构的功能,而且在低效率运行状态下失去人们的信任,得不偿失,农村养老机构发展则危机重重。
首先,在服务供给方面存在缺口。2020年11月,“全国农村养老服务推进会议”明确指出,目前农村地区的养老机构已达2万多家,养老床位194万多张。看似增加很快,床位数目也较为可观,但对于农村老年人比重23.81%而言,每百人不足一张养老床位,而经济发展落后地区连这个标准都达不到,农村机构养老困境可知。
其次,农村养老机构运行不畅。建国初期,农村普遍建立敬老院,为五保老年人提供养老服务。由于年代久远,环境设施陈旧,入住条件手续繁琐,再加上地方财政能力有限,即便是五保老年人,往往也难以接收,何遑论日益增多而需要赡养的老年群体了。政府虽积极提倡民间资本进入养老市场,但由于养老行业前期投入大、回报周期慢,再加上民办原本不是慈善,更不是公益,牟利还是主要目的,故此高端养老机构号称环境适宜、服务完善,但收费昂贵,很难适应农村养老需求;低端养老机构号称物美价廉、服务到位,但人员素质低下,难以称为服务,使人望之却步,进而导致入住率低,自身难以维持运转,更影响机构养老的信誉,无法发挥机构养老的作用。
(三)社区养老
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支撑,是党的十八大提出具体的养老方案,而“依托社区”更是基于中国传统文化与社会发展的新形势。所谓的“依托社区”,在农村主要是依托村委,以之为责任单位,将政府、社区、家庭、个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充分地调动各方面的资源及积极性,共同实现“老有所养”的宏观目标。社区养老服务体系的建构使得老年人能在熟悉的环境下获得专业服务,不但可以增加社区的凝聚力,更能够有效地利用资源。守候相望,患难相赒,原本就是中国传统精华,社区养老模式可以将此发挥到极致。
血缘、亲缘、地缘在农村受到推崇,熟人社会依旧是主要的社会关系模式,因此,人们对周围邻里、环境的眷恋程度高,特别是老年人更是恋旧,从这点来看,社区养老模式在农村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社区养老服务由当地村委、社区中心提供,既可以“因地制宜”“因需制宜”,又可以“因俗而治”“邻里相助”。可以说社区养老非常适合农村,而在国家一系列政策和财政扶持下,各种农村社区养老服务形式、社区服务中心,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发展起来。截至2020年底,已建成农村社区服务站29万个,社区服务中心有1.28万个,超过50%以上的农村社区建起了养老服务设施。
农村社区养老模式想要取得良好效果,就需要社区有经济实力、公共基础设施、专业服务人才、完善制度及组织保障。由于农村社区养老服务体系实际上是处于起步、探索阶段,仍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
首先,社区养老资源匮乏。提供居家养老服务机构,因为营利性质,很难深入到农村社区,农村养老也不得不自我解决,而在政策支持下,也只能够由村委会承担起责任。以管理经费而言,依靠政府拨款难以实现社区养老,需要村落自筹、社会捐赠,大多数村委会不具备这种能力。经费缺乏则导致农村社区养老只能够是低水平,更谈不上高质量服务了。简陋的设施,粗劣的服务,更导致那些养老服务站难以发挥效能,甚至名存实亡。
其次,农村社区养老实际运作存在许多问题。在政策的支持下,社区养老服务站或中心普遍建立起来,由于缺乏统一的标准及相应的规章制度,所提供的服务内容简单化,特别是偏远贫困地区,不是缺乏资金,便是缺乏专业人员,更谈不上老年人群体科学分类了。不能够按实际需求进行针对性服务,没有吸引力,养老服务站难以发挥效能。由于传统观念和生活习惯的影响,农村老年人不愿出资购买养老服务,从事力所能及的农业活动,而在家庭帮助料理家务成为首选[7]。缺少人员参与,养老服务站除国家投入之外,难以获得其他资金,原本就难以运转,而不能发挥养老功效,往往还会招来非议,甚至怨声载道。
以目前农村社区养老所面临的困境而言,资金缺乏、服务单一、缺乏专业人员、参与者少,养老服务站闲置率高。如何发挥农村社区养老的效能,需要在因地制宜的基础上寻找新的发展路径。
(四)社会保险养老
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认为后现代社会理解为风险社会——单依靠个人的能力难以抵抗社会生活的各种风险。在此背景下,通过国家立法制定的社会保险、救助等社会保障制度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显得举足轻重了。社会养老保险是社会保障制度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即通过个人、集体、国家共同筹资的方式,为符合条件的老年人提供养老保障的制度[8]。农村养老保险是以农村户籍居民为保险对象,个人投保与国家投入相结合的养老保险制度。
20世纪90年代,国务院颁发《关于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决定》,从而奠定了养老保险缴纳、给付结构和账户形式的基础。针对农村居民,先是1992年“老农保”,后是2009年“新农保”。2014年,李克强总理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合并“新农保”和城镇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建立全国统一的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进而形成城乡并轨,所有人通过缴纳养老保险,保障其在年老后能从社保部门领取到退休金,这对于改善农村老年人的养老福利状况有非常积极的作用。一方面,在身强力壮时进行财富储蓄的跨时间调剂,通过国家福利政策和稳定的资金管理机构,为晚年生活提供有力保障,从而应对老年期由于失去劳动力、收入下降、医疗开支增长等一系列问题,是应对老年化的重要举措。另一方面,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子女的赡养负担,减轻劳动力后顾之忧,降低老年父母对于子女的养老依赖,有望提升老年人在家中的地位和话语权,从而减少家庭矛盾及养老危机的出现。通过养老保险对农村地区的覆盖,达到区域间的有效调剂,能有效提高农村居民生活水平,进而打破城乡二元制结构的影响,缩小城乡差距,保障社会公平,推动农村社会稳定和谐发展[9]。
据国家卫健委2021年10月15日发布的《2020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可知,截至2020年底,我国城镇职工与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合计参保人数达99865万人,基本实现了养老保险全覆盖,但农村养老保险的低保障水平问题也愈发突出。现如今农村60周岁以上的老年人,由于没有缴纳养老保险的历史积累,所以只能领取基础养老金。以2020年为例,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的月人均水平约170元,农村老年人的基本生活需求都难以满足,遑论养老开销了。养老保险对养老的作用不大,不但降低年轻一代投保、续保热情,而且容易形成保险资金缺口,影响到养老金的增长,更容易引起人心恐慌,影响到社会安定。
总体上看,各种养老模式都有其优点,但也各自面临着不同的困境,还没有达到有效互补。家庭养老的功能不断弱化,老年人迫于无奈需要自我养老;养老机构不是床位缺口大,就是利用率低,口碑也难称佳;社区养老受多重因素制约,特别在经济落后与偏远地区举步维艰;社会养老保险的保障力度过低,无法缓解农村养老危机,也没有与其他模式实行对接。农村养老面临种种困境,各种养老模式难以相互作用,而单一的模式也导致养老服务难以到位,不但无法满足农村老年人日益丰富多样的养老需求,而且连基本生活照料都难以实现。以乡村振兴战略为指导,实现各种养老模式的有机结合,在多元化视角下,探索新时代农村养老的新模式,既有必要,也有可能。
三、乡村振兴背景下重构农村多元化养老服务体系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10],以农为先,资金、人才、技术纷纷下乡,助力挖掘农村的潜力资源,发展农村社会经济,也给农村养老事业的发展带来机遇。以“积极老龄化”为思路,应对老龄化问题,从乡村振兴战略高度,关注“模式互补”“资源整合”“角色融合”,构建农村多元养老体系,缓解农村养老难题的同时,亦能助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
(一)战略支撑
《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将长期“边缘化”的农村养老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任务,不但给构建和完善农村养老服务体系带来了机遇,也带来了考验,提出了高的要求。
乡村振兴战略提供良好政策环境。面对不断深化的农村人口老龄化问题,乡村振兴战略提出明确的阶段性目标:2020年初步形成农村养老服务体系建设规划;2022年初步健全农村养老服务体系建设规划和配套政策体系;2035年农村养老服务体系在保障服务需求、生活质量和自由全面发展方面取得决定性进展;2050年农村养老服务体系全面满足农村老年人的生存与发展需要,促成中国特色养老制度形成并成为中国全面现代化的重要支撑[11]。除了战略目标之外,还有一些具体的指导意见。如《关于推进养老服务发展的意见》,从健全失信惩戒机制,减免养老服务机构行政事业性收费,加强财政部、人民银行对养老机构的资金、贷款支持与监管,关注到细微,农村养老服务体系的构建有了实践基础。宏观目标与具体实施都有所本,也使农村养老发展方向明确,具体构建有据,便于具体实施。
乡村振兴战略为农村养老服务体系构建提供了动力。战略要求“产业兴旺”,鼓励农民利用自身资源积极参与到养老服务产业中,增加了养老服务资源的供给主体,为农村养老产业注入新鲜活力,在实现供需协调的情况下有序发展。战略要求“生活富裕”,积极推动产业融合发展,创新农业经营体系,发展壮大集体经济,鼓励创业,促进就业,增加农村居民收入,进而提升养老服务购买能力,刺激养老需求稳步增长;战略要求“乡风文明”,通过健全乡村文化服务体系的措施,共育文明乡风,弘扬孝老、敬老的美德,重塑农村孝道文化,营造孝老、爱老、敬老的社会氛围,丰富精神文化生活,提升养老幸福感;战略要求“治理有效”,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将天理、国法、人情融入乡村社会治理当中,以天理为依托,以国法为根本,以人情为依据,切实做到以人为本,服务于人民,农村养老服务体系构建有了法律与制度保障;大力培育发展农村社会组织、社工机构,鼓励志愿服务,打造和谐有序的乡村人文环境,农村养老服务体系构建有了民心保障。战略要求“生态宜居”,积极贯彻“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政策,整治改善农村人居环境,为农村老年人营造出更适宜养老的生活环境。五个方面环环相扣,农村美、农民富、农业强的建设规划,给农村养老服务体系构建与发展提供了强大动力。
(二)模式互补
家庭、机构、社区、养老保险四种养老模式在服务内容、服务对象上各有侧重。家庭养老模式不断弱化,但仍是农村社会接受度最高的养老模式,对高龄、失能老年人发挥着显著的照料作用,其精神慰藉的功能也是其他模式难以企及的。机构养老模式能为老年人提供较适宜的生活环境、日常照料和专业护理,特别是针对失能、失智老年人的护理可以减轻子女的照料负担,但精神慰藉功能薄弱和空置率高是阻碍其发展的硬伤。社区养老模式兼顾家庭及机构养老的优点,使老年人在不离开家的情况下依旧可以获得专业的养老服务,若是缺少经济支撑和政策保航,将难发挥作用,且农村传统的消费意识、松散的居住环境都会对其产生制约。社会保险养老模式目前仅能发放微薄的养老金,只能充当补充性的养老资源,无法提供实质性的养老服务。
各种养老模式的优势互补,应该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目标,构建农村养老服务体系,就要清除各种养老模式的壁垒,确保切实可行、行之有效。如广东东莞市一些村委会,使用村庄集体经济的收益为村民购买农村养老保险,并让老年村民通过持股的方式获得经济分红[12],家庭、社区、社会养老保险相结合,提高了农村养老的经济保障能力。农村养老服务体系原本就要因地制宜,而因势利导更为重要。国家、集体、个人目标达成一致,也会改变社会认识,在原本就有贫富相济、患难相赒及尊重孝道的文化传统下,也容易得到社会力量的资助,进而为各种养老模式互补提供良好的基础。
各种养老模式互补不是拼凑,也不是不切实际的结合,而是在实现乡村振兴战略宏伟目标的前提下,构建中国特色的农村养老服务体系。我国地域辽阔,民族众多,农村人口比例大,地理与历史原因也导致各地经济、文化发展的不平衡,实现“因俗而治”尤为重要。所谓的“因俗”,就是要根据现实,“而治”则是在国家基本利益的基础上实现治理。以现在的实际情况来看,经济发达地区,农村收入较高,消费观念先进,老年人自养能力较高,也愿意购买养老服务产品;地方财政雄厚的地区,有能力建设完善的农村基础设施,发展社区养老服务;经济落后与偏远地区,提高社会养老保险的支付水平,提供贫困老年人的兜底保障工作尤为重要。地区差异是明显的,而动员社会力量参与,既可以促进各种养老模式的互补,也可以提高养老水平,慈善机构与非盈利组织,应该多关注养老问题,而提高全体人民的养老意识更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环节。
养老模式互补除了注意地理、民族、经济、文化等因素之外,不能够忽略人的作用。就老年人而言,那些虽年老,但身体康健的农村老年人,依旧可以继续参与劳动生产,不但能够自我养老,甚至还是家庭的重要支柱,养老机构对他们而言不是需求,积极引导他们购买社会养老保险,为实际养老做准备。那些身体难以进行劳动者,对养老机构有需求,却因为没有养老保险的前期积累,难以支付应该承担的部分费用,对他们可以适当的政策倾斜。丧失劳动力而家庭和睦者,充分发挥家庭养老的作用,对照顾得体者予以精神与物质上的奖励,发扬传统,促进新风,既可以减少社会负担,又可以促进家庭和睦。丧失劳动力而家庭子女少且不在身边,或者家庭矛盾冲突激烈者,社区养老应该承担起责任,但也不能够因此纵容子女不养老,适当地加入惩罚性收费,既可以用之作为奖励,又可以有效制止歪风邪气。乡村振兴战略的最终目标是建成中国特色养老制度,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农村社区养老模式就不应该满足于老有所养,而是要提高养老质量,不但确保生活有人照料,而且要丰富感情生活,维护农村社会秩序稳定,打击歪风邪气而树立新风,最终实现社会治理的现代化。
(三)资源整合
据《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截至2016年,我国失能、半失能老年人已达4063万人,其中62.38%是农村地区。这种情况是农村养老体系构建不可回避的问题,而资源整合尤为重要。以农村医疗来说,大部分人还是“小病忍、大病抗”。老年人是疾病高发人群,再加上生理机能弱化,收入明显降低,即便是有医疗保险,个人需要支付的部分也是沉重的负担,以至于对医疗方面的需求大大提升,甚至高于了经济、精神和照料方面的需求[13]。乡村振兴战略目标是要建成适合养老的人文地理环境,使老年人都能够有幸福的晚年,而疾病却是难以回避的现实,这就需要农村社区养老体系发挥自己的效能,整合资源以实现病有所医而老有所养。具体办法是将医疗资源与养老资源整合,农村社区利用自身的优势,通过互联网与医疗机构形成合作关系,汇报病情,在得到医疗机构的治疗方案,遵医嘱行事,实现医养结合。鼓励医疗机构定期巡诊,做到大病不离村,慢性病长期治,减少农村老年人因医疗产生的其他费用,整合医疗与养老资源,使之发挥应有的功效。
所谓“医养结合”的“医”,是指老年人的生病就医服务,包括疾病识别、检查、治疗和康复训练等一系列内容;“养”则是老年人生活照料服务,既有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护理,也有健康时期和患病、恢复阶段的照料服务。“医养学一体化”的模式,可以把大病早期识别干预、大病早期康复训练、日常生活、养护疗养、日常学习、护理等综为一科[14]。“医养结合”不是简单地将医院与养老机构叠加,也不仅是为入住养老机构的老年人服务,而是整个老年群体。乡村振兴战略明确农村社区应该实现养老服务,就应该承担“医养”的责任,利用自身的优势,整合各种资源,使社区所有老年人都能享受“医养”服务。
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社会养老服务体系建设规划(2011-2015)》,提出养护机构要具备康复护理的功能,而《全国医疗卫生服务体系规划纲要(2015-2020年)》则明确“医养结合”的方针,要推进医疗机构与养老机构的合作。党的十九大报告则提出:“医养结合”是养老服务的核心内容,养老以医疗为基础,将是健康中国战略下养老服务业发展最大的机遇[15]。相关政策不断推进,其根本目的是实现医疗资源和养老资源的有效结合,满足养老的需求。应该承认,农村医养结合面对诸多困境,传统养老观念束缚、养老机构匮乏、服务范围单一、专业人才流失、基层医疗水平过低、没有明确的责任人等,使医养难以融合。乡村振兴战略明确了农村社区的责任,农村医养整合有了明确的责任人,具体操作也就相对容易。农村社区应该承担起责任,利用自身的优势,整合医疗与养老资源。在医疗方面,简化手续、提高效率,提高基层医疗服务能力,利用互联网技术,与大城市三甲以上的医院联网,实现疑难病症,专家共诊,减轻农村老年人看病成本,促进基层医护人才队伍的建设,推进农村社区老年人健康档案建立工作,做到早预防、早发现、早治疗,从而实现“医”有所防治。在养老方面,整合各种模式,提供各种服务,实现有效监管,发挥“养”的功效。
(四)角色融合
老年人在生理、心理、社会等功能衰退是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而现代科技发展情况下产生的“后喻文化”影响也很大。传统“孝道”得不到应有的重视,时代的发展使老年人面对数字鸿沟,在感叹跟不上时代所产生的失落时,已经影响到他们的正常心理;计划生育时代形成的少子化及现代生活方式,造成空巢、独居老人不断增加。埃里克森“八阶段”理论所讲的50岁以上成熟期,所面临的是自我调整对绝望感的心理冲突,原本就容易陷入失望、抑郁的心理困境,而社会现实更容易冲击他们的心理,影响到身体健康。如果老年人心理情绪波动、生活满意度降低,再加上不同程度的“老年歧视”而否定其社会存在价值,就会使这个群体难以融入社会,进而成为社会不稳定的因素。
人生始终有价值存在,并对社会发生作用。老年人生理机能衰退是不争的事实,但他们的知识、阅历、心理、生活经验,经历了时间的沉淀,更加成熟,亦能对社会发生作用。1999年,世界卫生组织提出了“积极老龄化”的口号,即老年人为了提高生活质量,应尽可能获得健康、参与和保障的机会,发挥最大效能,而“参与”极为重要。“老有所为”是积极的口号,但如何“为”?“为”什么?却缺乏统一认识。“参与”则明确了方向,那就是对社会的参与,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专业科技人才、知识分子、干部这类老年人,应该是所有的老年人,他们都应该进入“角色”。以“积极老龄化”而言,核心在于提高生活质量,而积极则不是被动接受,是重在参与,体现社会价值。具体就是所有的老年人都能够积极融入社会,变“消极角色”为“积极角色”,将原本具有的主观能动性,在健康的、积极的环境下予以发挥,不但有利于提升养老满意度和生活幸福感,而且能够对“后喻文化”予以回击,进而改变社会对老年人的偏见,实现社会发展的共赢。
农村老年人谈不上“卓越”,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从社会发展角度来看,他们仍然发挥积极的作用。通过一些地区考察情况来看,那些身体健康的农村老年人,依然进行劳动,不但能够自我养老,子女外出务工,还要照料家庭、看护孙辈,既创造劳动价值,又承担文化和精神传承,更维系着家庭,对社会秩序稳定做出应有的贡献。即便是身体状况不佳,甚至丧失劳动力,在多种模式养老体系中,依然起到积极作用。如“农村互助式养老”,通过老年人相互帮扶,既减少社区养老的负担,也增加一些收入,更重要的是将“患难相赒”的传统予以发扬,不但邻里关系趋于和睦,而且有利于社会稳定。再如进入养老机构,他们是顾客,不但给一些人提供就业机会,而且有利于养老企业化。乡村振兴战略要求构建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老年人成为主要角色,不但营造“老有所为”的社会氛围,而且将尊老、爱老、敬老的文化传统发扬光大。中国特色的农村养老体系建成,给人以安全感、幸福感,不但有利于社会稳定,而且有助于实现社会治理现代化。
四、结语
我国老年人口在“十四五”期间将突破3亿大关,此后将正式成为中度老龄化国家,养老问题已经迫在眉睫。2020年(第四届)中国农村养老高峰论坛会议上,有专家指出农村老年人的养老问题是养老工作中的短板,解决农村老人问题,不只是政府的责任,也是社会的责任[16]。乡村振兴战略不但要彻底克服这个短板,而且明确了政府的责任,更重要的是全社会都要参与,进而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战略目标明确了,但在具体实施上也不得不面对各种实际问题,因此根据农村现状以及各种养老模式实施效果,进行对策性的研究,也是落实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环节。
城乡二元体制使城乡之间的经济发展、基础设施、医疗保健等方面的差异明显,阻碍农村养老体系的发展。据一些专家推测,在2040年以前,仍然不能够消除这些差异,故此也不应该因为差异的存在而忽略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的构建,应该根据实际采取“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因俗而治”的策略,以农村养老多元化为具体方略,实现行之有效的养老。
首先,乘乡村振兴战略的东风。自2021年6月1日起实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给农村养老多元化建构提供了法律依据。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是乡村振兴战略总要求,而“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为”与总要求息息相关,因此妥善解决农村养老问题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提出:“构建多层次农村养老保障体系,创新多元化照料服务模式”;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做好“三农”工作的若干意见》提出:“支持多层次农村养老事业发展”。凡此,为繁荣农村养老服务提供了强大的动力。鼓励农民参与养老服务产业中,增加服务资源的供给主体;创新农业经营体系,增加农村居民收入,提升养老服务购买能力;弘扬孝老美德,重塑农村孝道文化,提升老年人的养老幸福感;“三治”结合,健全乡村社会治理体制,打造和谐有序的乡村人文环境,破解农村养老服务发展治理困局;整治改善农村人居环境,营造出更适宜养老的生活环境,也是大势所趋。
其次,利用农村传统文化根基尚固的优势,因地制宜地构建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人有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弗学而能,是感情与心理的表现;六欲:眼、耳、鼻、舌、身、意,是生理需求或愿望的表现。《礼记》云:“美恶皆在其心,不见其色也”。见其色则动其心,见其心则见其行,故此中国传统文化讲求“礼义”,认为是“人之大端也”。中国“礼义之邦”之称谓并不是浪得虚名,在礼义的作用下,百姓以睦相守,有教、友、睦、姻、任、恤之“六行”,倡导慈幼、养老、振穷、恤贫、宽疾、安富之“六养”,长此以往,急公好义、乐善好施,不但成为古道,也成为天性。如有地方志讲:“人多好义,凡邑中兴建大事,及寻常施舍,家非富饶,亦耻为人后”[17]。而患难相赒,赈饥恤难,更是传统美德。以此之故,在传统文化影响较深的农村地区,就具有了传统的优势了。以当今而言,农村自给自足的经济条件和熟人社会,使农村养老要依赖于家庭,缺少前期缴费积累则养老金给付能力有限,除了国家之外,很难获得更大的经济投入,再加上计划生育政策造成的少子化现实,传统的农村家庭养老出现危机。面对这种现实,传统文化应该发挥其应有的效能。诸如互助养老,合作养老,自筹基金养老,帮扶养老等形式,不但容易实行,而且有利于营造尊老、敬老、爱老的社会环境,促进邻里和睦,进而确保社会秩序的稳定。
再次,在城乡兼顾的情况下向农村倾斜。我国长期是农业大国,即便现在城镇人口反超农村人口,农业、农民、农村所构成的“三农”依然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在乡村振兴战略的落实下,农村面貌已经得到很大的改观,但随着老龄化进程,农村养老逐渐成为乡村振兴的阻碍。国家为应对中度老龄化的来临,对养老问题尤为关注,各种养老模式齐头并进,但也不得不承认城乡差别,养老机构还很难对农村实行覆盖。在这种情况下,城镇养老机构向农村倾斜就成为必要。所谓的“倾斜”,应该包含三方面内容:一是适当接收具有支付能力的农村老年人进入养老机构,给予一定的优惠;二是利用城镇养老机构的社会资源,对农村社区养老人员进行培训与指导,提高服务水平;三是城镇养老机构协助农村社区构建多元化养老体系,即便是家庭养老,也能够得到较为专业的照顾。
此外,促进各种养老模式的互补。当前养老主要有四大模式,农村地区还是以家庭养老为主,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建构与完善适合国情的农村养老服务体系成为战略组成部分。从“模式互补”“资源结合”“角色融合”层面,进行综合考量,结合具体现实,提出优势互补,整合不同养老模式,以应对多元化养老具体办法。关注到医疗与养老资源的整合,立足于“医养结合”,提出充分利用医疗资源,借助网络时代带来的便利,注重预防,及时发现,针对治疗,医疗与养护服务一体化,进而确保农村老年人的身体健康和生命质量。注意到角色转变与角色体现,明确农村老年人既是养老服务的享受者,又是养老活动的参与者。享受者应该为享受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这些代价也有利于多元化养老模式的建构;参与者应该是积极参与,在发挥主动性和能动性的同时,体现自己的价值,是“积极老龄化”的促进者。“角色融合”并不是仅指老年人,而是社会全体成员,面对不断发展的社会,所有人都应该受到尊重,而营造尊老、敬老、爱老的社会氛围,不但有利于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的构建,更容易调动社会资源,促进社会有序地发展。
最后,建成中国特色的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中国的基本国情是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全面建设现代化社会主义强国是新时代努力目标,乡村振兴战略乃是重要的环节,而关系到目标能否实现的中国特色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构建,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密切相关。中国具有优良文化传统,文明、风俗、精神都有其独到之处,堪称博大精深,这是中国社会发展的优势所在,也是构建中国特色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所必须依本的。具有敬老传统和讲求孝道的国家,能够让老者安度幸福的晚年,乃是人人可以接受,并且积极支持的事情。“孤寡无依,邻里率出粟相助,有古赒恤之风”[18]。这种情况是古代农村社会的真实写照,而现今农村社会依然能够如此。在国家促成多元化养老体系的情况下,人民积极参与养老,不但有良好的传统基础,也是世人公认的美德,故此在建构适合农村的互助养老,合作养老,自筹基金养老,帮扶养老,原本就有人文与社会基础,而在实施过程中,通过社区的监督,实施奖善罚恶,也能够争取民心。“民心者,风俗之本;风俗者,民心之验也”[19]。民心安定,社会秩序就稳定,社会也容易发展,更重要的是能够充分地利用社会力量,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以中国特色多元化农村养老体系构建为契机,实现社会治理现代化,早日完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