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二人台民间戏班现状调研
——从内蒙古土默特右旗“二人台小班”个案谈起
2023-04-25刘玉欣
刘玉欣 董 波
(1.内蒙古师范大学音乐学院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2.广州大学音乐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0)
清乾隆、嘉庆年间(公元1736 年~公元1820年间),塞外的内蒙古地区,还是广袤的天然草原,虽有些许农耕的土地,但主要地区为北方草原游牧人的天堂。随着清咸丰、光绪年间(公元1851年~公元1908 年间),天灾加人祸,弥漫在整个关内①地区,无数的百姓,迫于生计,拖家带口地迁徙到“口外之地”——内蒙古草原地区,以寻求新的生存空间,将始自明末的移民潮“走西口”推向高峰。随之而带来的文化上的冲击,是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间的碰撞、融合、互动与并存,二人台艺术,就是这个移民文化大潮派生出来的民间剧种之一。学界关于二人台历史溯源的研究著述,繁如星海,笔者在此不作赘述。本文只对目前依然活跃在中国北疆地区的二人台艺术的传承发展现状进行实地调研,并分析探讨其遇到的问题及今后的发展路径。
内蒙古土默特右旗,是二人台艺术植根于北疆热土且至今依然活跃在民间的地区之一,该旗位于内蒙古自治区的中南部,西临包头市,地处于黄河北岸,阴山以南,地理坐标为东经110°14′~111°07′,北纬40°14′~40°51 ′,占有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内蒙古自治区最大的工业城市包头市和准格尔煤田“金三角”腹地的优势地位。总面积2600平方千米,全旗境内,北部为大青山山区,南部为土默川平原,分别占全旗总面积的29.3%和70.7%。土默特右旗,被国家文化部评为“二人台文化艺术之乡”,也被内蒙古自治区文化与旅游厅确定为内蒙古二人台艺术节永久举办地。
目前,二人台作为内蒙古西部农耕区的民间小戏,以不同的演出形式与演职人员的组合方式,在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的辖境内广为流传,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和成熟的演员队伍。演唱形式也是多种多样,有官方剧团的剧场演出与惠民演出,也有民间二人台演出团体,在社区居民文化大院的交流传承,官方、民间及学校教育几个方面共同发力,都对二人台的传播发展,起到了合力助推的作用。但笔者注意到,一些散布在城镇民间中二人台演出团体和演出形式,并未得到学界的关注,二人台民间戏班在乡村间目前自由的发展情况,也没有专门跟踪研究。为此,笔者于2022 年9 月21 日,前往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进行了为期10 天的田野调查,实地采访了当地一个民间戏班“王雄二人台艺术团”,与该团的团长王雄与该团的演职人员进行了广泛的接触,通过访谈、拍照、观看他们的实际演出,获取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并在此资料的基础上完成了本篇田野调查论文,刊发出来,请学者方家批评指正。
一、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发展现状及演职人员情况
内蒙古自治区土右旗的“王雄二人台艺术团”,成立于2010 年,距今已成功运营12 年了。该艺术团为私营性质,主要依靠承接商业演出,如红白喜事、庙会、交流会等活动来维持运营。这十分符合民间私营小戏班的生存发展规律“……戏班是一个营业性的表演团体,通过演出获得报酬,是它的最基本的生存方式……如何承接到尽可能多的演出机会,以及在不同戏班、不同村镇、不同季节戏金高低不一的复杂环境中,得到尽可能多的收入,对于所有戏班老板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1](170)笔者本次采访的“王雄二人台演出团”的团长王雄,承担着该戏班班主的角色,而其日常的主要负责工作,就是承接外边的商演业务,联系并安排团里的演职人员按时参加演出,其余如团里小戏排练、年轻演员的学习等,都有序进行,另外,团长王雄,还担任该团乐队里的电子琴手。
“王雄二人台艺术团”,配备有演出流动舞台车(见图1,图片内容:站在前排左一的笔者与“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演职员在演出流动舞台车上合影。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1 日下午16:00。拍摄地点: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上。摄影:现场随机观众)。
图1
该团常用的名称为“土右旗王雄二人台艺术团”(当地老百姓简称“王雄二人台艺术团”),舞台流动车上的横幅,却印着“内蒙萨拉齐二人台艺术团”,当笔者问及此事,团长王雄介绍说:
做横幅时,只觉得这样叫好听,显得规模大规格高,没想那么多。平常接活儿大家还是叫土右旗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多,提团长名字有代表性,也好和其他团区分,别的很多团也都是以团长的名字加上二人台。甚至大家都不叫全名,简略的叫王雄二人台就概括了。②
该团的所有服装道具,均由团长王雄提供。团长王雄介绍说,他的艺术团在去年一年(2021年全年)的时间里,接商演的活儿,约150 ~200次左右,每场支付参演的演员,每人费用300 元,乐队成员每人200 元,剩余费用由团长王雄所得。当笔者问及团长如何获得客户的商演信息渠道时,王雄团长告诉笔者,那必须要有自己的人脉,还有专门的经纪人给他们的二人台艺术团推荐商演信息,自然的,经纪人会从中抽取一定的“采头费”,也就是中介费。至于商演对象的雇主,如何支付整体费用及中介人的中介费的具体细节,那是人家的商业秘密,王雄团长没有详细的介绍。
在他的二人台艺术团里,其成员中的王二雄,是他的亲弟弟,在乐队中担任二人台传统乐队编制四大件(枚、四胡、扬琴、四块瓦)里枚(“枚”,二人台乐器中的领衔乐器,形制似笛,其声音高亢明亮,颇具豪迈之气,但其旋法特点,又不失温情的人性化。二人台艺人行话所言“枚为骨,四胡为肉,扬琴为衣……”诚非虚言)的演奏员,同时,还负责开车接送团里的其他演职人员的任务。该团演职人员中,年龄最大的团员,叫任标正,现在已是69 岁高龄,算是王雄二人台艺术团里资历最老的成员了,他也是王雄学艺的师傅。任标正老先生从1967 年开始,也就是他13 岁的时候,就开始学艺,至今一直从事二人台的演出,老先生带出了百余名徒弟,是当地二人台演员圈子里和整个王雄二人台艺术团里的老前辈、老师傅,更是团内演出的“主心骨”,王雄领导的这个二人台艺术团,不论谁,涉及到“戏”的问题时,都会第一个请教任标正老师傅。团员中最年轻的成员,叫董子川,今年才17 岁,由于他父亲是从事鼓匠③行业的艺人,董子川自幼便受到父亲的影响,尤为喜爱二人台。后来,他进入呼和浩特市一所民办的艺术学校“旺旺艺术学校”学习二人台。去年刚一毕业,就进入王雄领导的这个二人台艺术团,从事打板、四块瓦等器乐演奏工作,也偶尔兼唱二人台。他的学习进步,都是在实际的演出中不断摸索而获得的,他也有信心在实践中多打造自己,以期逐渐增加上台演戏的机会。除上面几位之外,还有一位“编外人员”刘志全,他负责打拨,在董子川上台唱戏时,他接替董子川负责打击乐“四块瓦”等乐器。刘志全身体略有残疾,他参加演出,仅仅是为了雇主家里提供的饭食,在团内,不领演出费。演出时,几位乐队的成员分坐在舞台的两端,在舞台车的车头端,是“武场”乐队成员,坐着董子川与刘志全两人,负责打击乐;车尾端,是“文场”乐队成员,即电子琴演奏员王雄、扬琴的演奏员任标正及负责吹枚的演奏员王二雄三个人,他们负责二人台主体器乐的演奏。除扬琴演奏员任标正来自土默特左旗外,其余的人,均来自土默特右旗当地。
该团的乐队配置,以电子琴、扬琴、枚及打击乐组成,当笔者问及为何却少了二人台传统四大件“四胡”这一乐器时,团长王雄及老师傅任标正告诉笔者:
加入四胡演出效果当然会更好,可是,全团就多出了一个人的开支,当下的配置,已经足已完成整场演出了。④
2022 年9 月23 日当天参加演出的演员,共有5 位,分别是李大东、赵小燕、王宪珍、王爱与苗建华。他们也都是内蒙古土默特右旗的当地人,其中,李大东与赵小燕是夫妻俩,两人从事二人台演出事业已经分别有15、22 个年头了,李大东演过武生、老生等角色,赵小燕主演彩旦和小旦等角色。王宪珍主要是演彩旦和小旦,她的爱人也是从事二人台演出的演员,当天,他并没有参加这场演出。王爱,主演老旦,她从事二人台演出24 年了。苗建华,并不是专职演员,但他的唱功,比专职演员还好,受到团内老师傅任标正的极力推崇。他本身是农民,在家种地务农,这个人多才多艺,他同时兼当油漆工人,自己还开着豆腐坊,只在闲暇之余,承接一些二人台唱戏演出的活儿,全是出于个人爱好。我在对他的访谈(见图2,图片内容:图中右一的笔者正在采访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兼职演员苗建华。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下午17:00。拍摄地点:雇主为演员休息提供的一间院内的空屋子里。摄影:王雄二人台演出团演员李大东)时了解到。他的家境通过自己的奋斗,变得非常殷实,自己在包头市里,也购置有两套楼房,在土默特右旗的村子里,还有平房院子和自家的土地,现在,他已经开上一辆宝马牌汽车了。
图2
平日里,每当团长王雄接到演出活计后,便通知弟弟王二雄,负责把团里的演员接到预定的雇主家里,按照当地的习俗,雇主一般会给二人台的演职人员提供一间房子,作为化妆、休息的场所。演员们的化妆,都由自己独立完成(见图3,图片内容:演出前演员们正在休息和化妆。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3 日下午15:00。拍摄地点:雇主为二人台演员们的休息和化妆所提供的一间院内的空屋子。摄影:刘玉欣),也要自备化妆品,这是惯例。有时,也会彼此互相借用。现在,该艺术团也不单单只承接二人台的商演活儿,而是根据市场的变化和需求,有什么活儿便接什么活儿。他们除了自己的本行二人台演出外,也承接婚庆演出,除了唱戏,有时也会唱流行歌曲、民歌等,主要根据不同的雇主需求,进行不同的演出服务。据团长王雄介绍,二人台的演出活计,在夏天居多。因为,都是露天流动舞台,村民们在夏天更愿意出门观看;而在冬天,则更多的是室内的婚庆活动。
图3
王雄二人台艺术团演出的区域,大多分布在内蒙古自治区西部的农耕地区,如土默特右旗、土默特左旗、清水河县、托县等,还包括包头、鄂尔多斯的周边旗县。团长王雄告诉我说,平常日子,一年大约有150 ~200 次演出,粗略计算下来,平均每位团员的月工资,最低的收入也在六、七千左右,多的上万,单看收入,也相当可观了,但十分辛苦。
由于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当地的民众对于二人台等民众民间文化艺术的需求,也直线上升。在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当地及周边乡镇,除了王雄二人台艺术团较为出名外,活跃在这一地区的其他二人台民间戏班,还有郭晓燕二人台、王水旺二人台、梁利军二人台等民间艺术团。这些艺术团,也是靠商演来维持运转。这些民间剧团内的成员,职业演员很少,演职人员多为客串的临时演员,他们并不固定隶属于某一民间二人台剧团,而是来回串场,谁承接到了活计,便由谁联系这些演员来临时跑场。只不过,近几年来受疫情影响,普遍运作不景气。从去年的商演情况看,只要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演出活动还相对活跃一些,于是,上文提到的那几个当地的民间二人台剧团的团员,就有很多人来王雄承接的演出活动里来跑场子的情况。我在同王雄团长的深入交谈中了解到,这些民间二人台艺术团,包括王雄自己的团队,眼下最缺的,实际上是可以写新戏的创作型人才。团里的任标正老师傅告诉笔者:
现在团里所唱的二人台剧目,多是前辈艺人传下来的原汁原味的二人台传统剧目,相较于官方剧团的二人台新戏,他们作为民间自负盈亏的私人剧团,更喜欢演出传统的老戏。一是因为演员们自己就喜欢那个感觉、味道;二是当地的雇主和观众,他们更愿意点老戏、看老戏。目前团里出去演出,常唱的传统戏有《打金钱》《挂红灯》《牧牛》《走西口》《顶灯》《打秋千》《打樱桃》《下山》等。⑤
可是,剧团要发展,还要有新玩儿意,王雄团长和任标正老师傅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新戏的创作,是所有民间剧团的短板,王雄他们二人台艺术团也不例外。
另外,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保留剧目,除了上面提及的传统小戏外,还有些“荤戏”,更受老百姓的欢迎,如《小叔子挎嫂嫂》《公公接媳妇》《卖碗》《卖菜》《吃醋》《听房》《光棍哭妻》《小寡妇上坟》等。为何“荤戏”深受当地民众的喜爱呢?究其原因,当时是“由于疏导了受众的性心理,所以历代传承,永久不竭……”[2]
二、演出流程与受众群体的情况
笔者在调研的过程中,跟随王雄二人台艺术团,全程观看了几场演出,现在,笔者以2022 年9 月22 日的现场演出为案例,实地调研和记录了整个演出流程及观众观看演出的情况。9 月22 日上午11 点左右,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演员们,陆续到达雇主家里,当天所参与的活动,是为该雇主家的“白事”做演出,按照雇主的要求,9 月22 日当天,需演出两场,分别是当天下午2:30 开一场,还有当天晚上7:30 开一场。按照当地人的风俗习惯,这种白喜事,是中午12 点左右开始吃席,雇主自然在宴会厅为所有亲朋好友准备了宴席。其中,也有专为所有演职人员准备的一桌饭菜(见图4,拍摄内容: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演员们在雇主家的白事宴中吃席。拍摄时间:2022 年9月22 日中午12:5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预定的饭店宴会厅。摄影:刘玉欣)。
图4
笔者全程参加了这次王雄二人台艺术团,为雇主家“白事”演出的两场二人台。在中午吃席时,笔者与团里的演员聊起了他们作为二人台演员参与白喜事的情况,也提到了雇主家的情况,几位演员表示:
参与老百姓办丧事,不是他们二人台的本行,做这一行的,应当是鼓匠,不过,现在他们作为二人台演员,挣钱才能维持生存,什么活儿都接,掺和丧事,和鼓匠干的活儿也差不多。但当地的白事,讲究多,他们作为演员,对于具体雇主家具体的情况,一律不琢磨,不打听,只是专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演好自己的戏,希望通过演出,能吸引更多的乡亲邻里来看,让雇主热热闹闹地送走逝者的灵魂,剧团也为自己今后的发展,招来好名声,留下好口碑。⑥
吃席结束后,演员来到雇主家中准备的房间,开始化妆,换服装。按规矩,这种民间二人台演出的团体,都是演员自备化妆品,妆容的材料,也是自行解决。在演员们开始上妆的同时,团长王雄也开始指挥布置流动舞台车,调试灯光、音箱等设备,并播放一些二人台牌子曲,如《西江月》《白银厂汗》《巴音杭盖》等,我发现,这一点与二人台研究者提及的“经过器乐化了的民歌大量充实到了二人台牌子曲中”[3]的情况,正相吻合。“……二人台牌子曲是二人台音乐的一个组成部分,也是独立于二人台唱腔曲牌之外的纯器乐曲。在传统演出活动中,牌子曲演奏是开场节目,既起着‘开场锣鼓’吸引观众的作用,又是器乐合奏节目可供欣赏。”[4]“文场”的扬琴演奏员任标正、枚演奏员王二雄等两人,已经开始为乐器校音,校音完成后,二人与电子琴手王雄一起,三人共同演奏二人台牌子曲(见图5,图片内容:从左至右“文场”的王二雄、任标正与王雄三人,正在演奏二人台牌子曲。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下午14:3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上。摄影:刘玉欣)。
图5
据笔者了解,现在二人台乐队由于电子琴的加入已经全部使用十二平均律校音器来校准音高了,演奏时枚演奏员会通过自己的耳朵去听音高,并通过改变手指按、放孔的程度调整枚平均孔造成的与其他乐器的音高差。“武场”负责打击乐的董子川和刘志全两位演员也就位(见图6,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下午17:00。拍摄内容:“武场”左一的刘志全与右一的董子川正在配合“文场”演奏牌子曲。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前。摄影:刘玉欣),他们开始调整收拾自己手中的打击乐,逐渐和播放的音频同步演奏,以找到状态。在播放最后一首二人台牌子曲时,几个器乐演奏者几乎是全部同声演奏,播放到一半时,会将音频停下,几人继续演奏完剩下最后一首二人台牌子曲的剩下一半乐曲。这种配合默契的韵律和节奏,也提示准备服饰和上妆的演员们快点完成,正式的演出即将开始。
图6
当天下午场的演出时间,为14:30 ~16:30,共计两小时。根据雇主与团长王雄商议的结果,决定演出《吃醋》和《公公接媳妇》两出传统二人台小戏,两出二人台小戏,时长正好差不多各约一小时左右。
二人台传统小戏《吃醋》,由剧团里的王宪珍和苗建华两位演员表演,其中,王宪珍饰演剧中人物一点红,苗建华扮演剧中人物余老财(见图7,图片内容:传统二人台剧目《吃醋》的现场演出剧照。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下午15:0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前。摄影:刘玉欣),该戏刻画了旧社会地主余老财,依仗财势,寻花问柳,最终被一点红骗走身上所有财物的故事,以此来劝谏人们远离烟花场所,洁身自好。
图7
二人台传统小戏《公公接媳妇》,由李大东、王爱、赵小燕、董子川四人演出,其中,李大东饰演戏中的公公一角儿,王爱饰演剧中的婆婆一角儿,赵小燕饰演儿媳,董子川饰演儿子(见图8,图片内容:二人台《公公接媳妇》现场演出剧照。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下午16:0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前。摄影:刘玉欣)。该戏描绘了村里爱喝酒的公公,被婆婆要求骑着毛驴去接自己未见面的城里儿媳妇,剧中的公公前往接人,却误以为自己与儿媳错过了。正在路边发愁之际,偶遇一女问路,便提出为其引路,趁机还小小敲诈了对方一笔,走到一半,两人不欢而散。儿媳妇到家后,向婆婆埋怨指路人讹钱,公公回来后则在院里和婆婆炫耀今日骗了问路人一笔钱,用钱还买了酒,不曾想进家后才发现,问路人正是自己城里的儿媳妇,最终,公公将剩余的钱物归还儿媳妇,与儿媳解除误会的故事。此间的误会与波折,引得观众频频大笑
图8
当天晚间场的时间,定的是在19:30 ~21:30演出,也是大约两小时的时间。团长王雄与雇主商量的是演出传统二人台小戏《走西口》和《听五更》。
传统二人台小戏《走西口》,是由苗建华和王宪珍两位演员,分别饰演剧中的太春和玉莲(见图9,图片内容:二人台经典剧目《走西口》演出现场剧照。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晚20:0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前。摄影:刘玉欣),该戏主要是讲了清代的咸丰年间,山西省遭遇饥荒,青年农民太春外出借粮失败,与伙伴们商定去走西口谋生。为了生存,他不得已与新婚妻子玉莲分别,当太春将决定告知玉莲时,整个故事剧情进入高潮,深刻描绘了太春与玉莲对彼此的不舍之情。
图9
二人台小戏《听五更》,也是二人台的经典剧目。由剧团演员王爱饰演剧中人物英英妈,赵小燕饰演剧中人物英英,李大东饰演剧中人物二娃(见图10,图片内容:二人台经典剧目《听五更》演出现场剧照。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晚21:0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前。摄影:刘玉欣)。该戏主要讲了英英与英英妈孤儿寡母两人日子艰苦,英英喜欢青梅竹马的二娃,奈何二娃只是一个放羊倌,英英妈不同意两人在一起。于是,两个年轻人便相约夜半打更时,二娃在英英家门前假装发出动物的叫声,英英与二娃隔门互诉衷肠,以表相思之情。三更时,英英妈发现端倪,英英母女发生争吵,英英妈希望英英嫁给赵姓的老财主,而英英就喜欢从小一起长大的穷小子二娃。四更时,二娃向英英妈表达了自己对英英的真心,希望英英妈成全,英英妈仍不同意,只是催促英英送二娃离开,两个年轻人依依不舍走出好几里路。最后,英英妈于心不忍,让英英和二娃一起回家。五更时,三人到家,英英妈终于同意两人在一起,三人幸福的在一起吃了饭。该剧的剧情,也是直击观众的心里,刻画了旧社会男女自由恋爱的坎坷与坚持,最终以欢乐美好的结果收尾,极富共情性,使得不少观众十分感动。
图10
我们再来看看观众观看演出的具体情况。
在当天下午14:30 开始正式演出前,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团员们,在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上,先是播放一组二人台牌子曲,起到打场子的预热效果,这时,便有同村的村民三三两两的陆续来到流动舞台前,拿着自家的小板凳坐下来,听着牌子曲,等着正式演出开始。
笔者几乎是从音乐响起开始,一直在认真观察台下的观众聚集情况,并不时地拍照。笔者发现,在正式开演前,早来的村民们,自发携带小板凳零散就坐,也有部分早来的老年人,干脆席地而坐,倒也显得轻松自在。整个演出场地上,从一开始零星的10 来个人(见图11,图片内容:“土右旗王雄二人台艺术团”在准备开始演出前,先播放二人台牌子曲,此时只有零星的几位观众到场前来观看。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下午14:1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前。摄影:刘玉欣),到两场二人台小戏全部演完结束时,也就是两小时之后,散场时的观众人数,大约已经聚集了100多人(见图12,图片内容:土右旗王雄二人台艺术团演出的最后,到散场时,约有观众100 多人前来观看二人台的演出。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日16:3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前。摄影:刘玉欣)。
图11
图12
这些前来看戏的观众,既有村内的小孩子,也有中年人和老人。当然,绝大多数的观众,还是老年人,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一辈子受二人台艺术的熏陶,在农村娱乐活动相对匮乏的情况下,看二人台小戏,是他们精神生活中不可多得的娱乐机会。笔者趁机采访了几位老年观众,问及他们家中是否有电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笔者又进一步问,那为什么不在家中看电视(内蒙古的电视台在平日里也不时地播放一些二人台经典的传统剧目),而要忍受着燥热在露天的村口,席地而坐,来观看现场的二人台演出。几位老人告诉笔者:他们打小喜欢二人台,更喜爱这样观看二人台的现场氛围,电视机是很先进,内容也丰富,但他们仍旧愿意来到现场,为这样直观演出二人台小戏的演员来捧场,只有观看这样实实在在的二人台演出,才是他们心中那久违的、渴望的那个“味道”。
三、民间戏班发展的繁荣景象及所遇问题
(一)民间戏班发展的繁荣景象
“在戏剧的演出活动中,有一系列的基本要素,如演员、观众、舞台、灯光、布置、音乐等。波兰导演耶什·格洛托夫斯基用层层剥笋的认识方法,一个个排出了戏剧中多余的东西,最后只剩下两个最基本的要素:演员与观众……‘观-演’关系正构成了戏剧场的核心与灵魂。”[5]王雄二人台艺术团只是内蒙古土默特右旗众多民间小戏班的一个缩影,该团是当地商演经营相对好的一个团体,其“演员”与“观众”间的互动关系,当为良性循环的状态,如此,才能保证像他们这样的民间地方小戏团体维持自身的生存发展。可以说,从该团的经营模式与发展空间来分析研究,我们从中可以发现内蒙古民间小戏二人台,在内蒙古自治区西部的农区土默特右旗地区,目前在民间传承发展的现状。从笔者这次10 多天的实地调研中,尤其是笔者同“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王雄团长及团里的众多演职人员的访谈聊天中,笔者欣慰地发现,目前,这些活跃在民间,自负盈亏性质的二人台小戏班,其发展的情况,要比笔者预期的情况好很多。接下里,笔者从演员及观众两个视角,来讨论一下民间二人台小戏班的发展现状及遇到的问题。
从“演员”的视角来审视,在几次跟踪该团实地演出的现场调研中,笔者发现,该团的演员,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他们也通过直播、录制小视频等形式,为二人台艺术和自己都做着宣传推广工作(见图13,图片内容:“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王雄团长,在正式演出前调试直播设备。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下午14:2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上。摄影:刘玉欣)。这一点,与二人台研究者郝文捷的研究结论,即“在新时期的当下, 二人台这一传统艺术品种,已经完成了从传统到现代的传播方式的转换,并且在新的传播途径中,正以顽强的态势主动性地进行当代传播……”[6]正可相互印证。
图13
从“观众”的视角来审视,笔者在几次跟团现场演出的过程中发现,“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每次现场演出,演员们都有掌控现场气氛的能力,可选择时机,即兴增加与观众间的互动,使得台上的演员与台下的观众随时互动。如二人台传统小戏《公公接媳妇》中,演员李大东扮演的公公,被婆婆追着打时,便从舞台上跳下来,跑进观众中间,与观众搭话儿,以增加席间的欢乐气氛(见图14,图片内容:二人台演员李大东饰演的“公公”,跑入观众席间,与观众互动的场景剧照。拍摄时间:2022 年9 月22 日下午16:40。拍摄地点:内蒙古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空地驻停的舞台流动车上。摄影:刘玉欣)。
图14
笔者在田野调查中了解到,王雄领导的这个二人台艺术团,团内演员的收入水平还比较乐观。团里的演员有老有小,但艺术传承上,并没有想象中出现的青黄不接的情况出现。反而该团的演员,都非常喜欢并很满意自己目前的工作。因为,他们演出二人台的不菲收入,使其梦想与现实并轨,喜欢和谋生,都变成一回事儿,并不冲突。17 岁的演奏员董子川告诉笔者:
我打小学习不好,虽然没念成书,但是我喜欢二人台,喜欢现在这样在舞台上演出的生活。我挣得薪水不比同龄的年轻人少,如果,我能给父母换上一辆好车,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⑦
69 岁的演奏员任标正说:
我干了一辈子这个(二人台扬琴演奏),从13 岁上开始学徒,跟着我师傅,直到现,在已经56 年了,我还是喜欢二人台……⑧
40 多岁的女演员王宪珍说:
我家住在包头,王雄团长有了活儿,一招呼,我就往这跑,也没办法,能挣钱呀。我老公也是二人台乐队的演奏员,只不过,他有别的活计忙乎着呢,很少来这里。我俩这些年的收入,都用来供我女儿上大学,我女儿也是学音乐的,她学的是美声,我们两口子希望她毕业后,能通过声乐找到好工作……⑨
演员李大东告诉我:
……我和赵小燕是两口子,她唱戏早,2000年就开始接触二人台了,我受到她的影响,从2007年才开始学习二人台,一边学,一边演吧,现在,我俩就成了专职干这个的。⑩
“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演员队伍稳定,艺术水平上乘,加上合理的经营,使得内蒙古民间小戏二人台,在内蒙古西部农区的自然生存状态,呈现出一种良性发展的态势。这无形中,使二人台这个当地民众喜闻乐见的民间艺术品种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绽开出耀眼的艺术之花。
最让笔者感动的,是笔者的实际调研地点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的农民观众们,他们观看地方小戏二人台演出的心情,与城市里被要求观看国家院团慰问演出的观众心理完全不同,自然也有别于笔者这样的考察研究者。当地的百姓观看二人台,真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热爱二人台。
笔者在现场观察到,演出开场前的一段时间,当地的普通农民观众,有三两结伴徒步走到村口演出现场的,有开着农用电动三轮车拉着老伴来的,在随机采访时,还发现几个邻村的农民跑了十几里路来看演出的,尽管这个演出缘起一个“白事”,有雇主向世人展示“孝子”认真操办丧事之嫌,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当地百姓对于二人台艺术单纯的热爱,他们是不约而同地被那熟悉的二人台旋律吸引到流动舞台车前的……他们或自带小马扎,或者席地蹲坐,不管白日的骄阳,不管夜晚的秋风,仅仅是因为他们对二人台爱的深沉,用二人台研究者的话说,是“可以看出一种对地方文化的认同感,也可以反映出某种审美价值感……”[7]一点儿不错,二人台艺术与其生存发展的文化土壤、演员和观众,互为因果,融合互动,共生互补,形成了一幅朴实美好的新农村风俗画卷。至此,二人台之所以生于斯,长于斯,且生机盎然、良性发展的因果链获得合理的诠释。今天,当地的百姓接受、喜爱二人台艺术的观众还很多,不少自负盈亏的民间二人台艺术小班,活跃在呼和浩特-包头-鄂尔多斯经济文化三角区及周边的市镇乡村,以婚丧嫁娶、传统庙会、经贸交流会、年节庆典等形式持续其生存发展的路径,供求节奏,自然调节。二人台这个原本就是植根于民族民间土壤的艺术品种,今天依然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地发展着、传承着。
(二)民间戏班发展所遇到的问题
在深入实地认真调研的基础上,笔者也发现了活跃于内蒙古西部农区的二人台民间戏班的发展,也在自然的发展中碰到了一些制约和阻碍,这些情况的出现,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归纳起来有以下四点:
一是受到几年来的疫情影响,政府方面发布政令,为减少人员聚集,婚丧嫁娶等喜丧之事,一律推迟或从简,传统庙会及商贸交流会(用当地百姓的话说叫“赶大集”)等,也大多处在被取消的边缘。由此,遍布该地区的民间二人台小班的商演空间,受到限制,受到这一不可抗拒的客观因素的影响,相关的商演活动,也随之减少和取消,使得以此谋生的民间二人台小班,难以为继;
二是由于二人台是地方小戏,演唱时所用的自然是方言,这一语言方面的限制,使得内蒙古的二人台与东北的二人转相比,语言方面的优势与劣势就显现出来,二人台受众面有限的短板,不可避免。国家普通话的普及政策,使得更接近普通话且自带喜感的“东北话”,在文化艺术市场能占据更大的份额,二人转的普及拓展空间也就更大。反观二人台,方言是其生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丧失“方言”,也就丧失了其赖以生存发展的土壤和生活在这片热土上的中式观众,但与此同时,其更大时空的拓展,也同样碰到了天花板。这一问题如何解决,实在值得实践者与研究者认真思考,共同找到破局的路径。笔者在调研的过程中,也曾咨询过“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团长王雄,可不可以走出去,采用城市剧场演出放字幕的方法,以获得更大的演出传播空间,王雄团长表述,他们采用的民间戏班流动舞台车,做不到打字幕解决方言难题这一要求。所以,只有听得懂方言的观众,才能真正欣赏二人台艺术,也能从中得到乐趣。由此可见,语言和地域的局限,也在某种程度上限定了二人台艺术的发展空间;
三是今天的中国,都市化进程发展的太快,现代科技的发展速度,也常常超乎人们的想象。电视、电脑、手机、数字影院等新媒体的涌现,吸引了太多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更乐于接受新事物,尤其是因上学、打工、婚嫁等情况,使得更多的年轻人离开农村,进入都市,从社会经济的发展进程来看,农民变市民的移民潮,不可避免。很自然的,进入都市的年轻人,面对日新月异的科技文化发展,几乎是瞬间即被裹挟其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已经欣赏不来家乡的二人台这种“老艺术”了。年轻观众的丧失,对于任何艺术可持续发展而言,都是致命的。中国的国粹京剧和昆曲今天所面临的尴尬现状,即是前车之鉴,二人台今后走势如何,或难预料;
四是文化认同及文化自觉问题。为何内蒙古地区二人台的观众,仅限于内蒙古西部的部分农区,且多以中老年人为主?笔者认为,这是由于他们年轻时的娱乐活动匮乏,二人台艺术的熏陶,抑或就是他们能汲取的为数不多的艺术源泉之一,因此形成他们现今的民俗传统和审美趣味,他们欣赏的,就是自幼刻在骨子里的那个“味儿”。实际上,这就是他们对于传统文化认同的基因使然。笔者在演出现场看到这些老观众的热情捧场,也能体味到这里的老一辈人,其朴素的价值观念、道德评判和审美情趣等,并由此而积淀的普遍的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也从侧面佐证了费孝通先生提出的“文化自觉”的理念,就像有研究者指出的那样“文化自觉是指人们在文化上的觉悟和觉醒以及对文化的地位、作用、发展规律和建设使命的深刻认识和准确把握……”[8]而年轻人多接受新事物,没有受到二人台这类传统艺术的熏陶,加之语言等问题也就丧失了对二人台的认同和喜爱。
结 语
总之,笔者调研的内蒙古土默特右旗民间小戏班“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目前的发展状况,呈自然、平稳的渐进状态。从演员层面看,老少皆有,青黄相接,班内有69 岁高龄从业56 年的老演员,也有刚从专业艺术院校毕业的17 岁的新演员。他们在实践中打磨、锻炼,既能延续自己的喜好完成自己的梦想,又能赚取到不菲的薪水维持生计。整个小戏班内,既有任标正与王雄这样师徒传承关系,又有王雄与王二雄、李大东与赵小燕这样的兄弟、夫妻等家族血缘及夫妻档传承情况,与此同时,还兼具董子川这样的从专业学校学习毕业的年轻演员入行;既有王爱与王宪珍这样的全职演员,又有苗建华这样的兼职演员……除了老师傅任标正、团长王雄及客串演员苗建华三人外,团里其余的演员,均自专业艺术院校毕业或“带艺入伙”,在团内边演边学。这一现象,内蒙古二人台研究者刘新和老师的研究观点十分吻合“……传统的师傅带徒弟的方式虽然仍被沿用,但已经退居次要地位,团带班的培养方式,艺术学校(院)培养演员的方式逐渐占据了主导位置。”[9]
从“王雄二人台艺术团”的经营运作模式看,这个自负盈亏的民间小戏班,从接活儿到联系安排演员,再到实地演出,包括利用网络直播和上传小视频,还有不时的“带货”行为,使他们以商演为主要谋生手段的艺术行为,也形成了一定的产业链效应。这个小戏班的总体发展,情况是良好的。
从观众层面看,欣赏二人台艺术的整体受众群体,还是以高龄观众居多,地域覆盖面也多集中在呼-包-鄂三市周边的农村乡镇地带。虽然在地域与受众方面有着一定的限制,但这些地区的观众群体,对二人台艺术有着经久不衰的热爱,观看二人台演出时情绪高涨,积极捧场,他们也愿意在农家婚丧嫁娶的民俗活动中,愿意为二人台戏班的演出买单。也就是说,二人台艺术,有它的市场需求,现存的受众群体,仍能支撑像“王雄二人台艺术团”这样的民间小戏班的商演活动,正所谓有需求,才有市场,才有产出。内蒙古自治区西部农区二人台艺术在民间的生存现状,可谓是一个典型的案例。但笔者依然有一层担心,或许,几十年后,这些依托于村民观众精神需求而存在的民间二人台小戏班,将随着老龄观众的不断逝去也渐次式微,而能留存下来的,是仅剩的有政府支持的官方剧团或具有非遗保护传承等宣传意义的演出了,也许,成为“博物馆艺术”是二人台艺术不可避免的最终宿命。因此,对新一代二人台受众群体的培养,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任何一个时代,社会上的年轻人,既是经济的助推大军,又是文化的消费主力,他们的参与状况是经济文化可持续发展的风向标。当下,二人台的长足发展,就急需新生代观众的觉醒和参与,急需相关研究者及从业者对二人台艺术的更新打造付出努力。内蒙古二人台艺术研究者姜晓芳副教授曾谈到“……所有艺术都遵循着‘兴于民间,精于殿堂’的规律。艺术只有不断的、反复的往返于‘民间’和‘殿堂’,在民间获得生动,在殿堂获得精致,才能不断提高和前进,对于二人台来讲,也是这样的。”[10]笔者赞同这一观点,深以为然。自然生长于民间的二人台小戏班,想要有良好的发展,也需要走出去,引进来。在保持自身传统传承的同时,应多吸收与时俱进的新文化和新科技。这样,才能符合新生代观众群体的审美情趣,从而使二人台民间小戏班得以延续,同时也使得二人台这个民间艺术剧种存承下去。
注释:
①明以降,因中国北方地区经济文化模式之别,以长城为界,分为长城以南的农耕经济区与长城北边草原地区的游牧经济区,所谓“关”,是指以分布在长城上的几个著名关隘如古北口、张家口、杀虎口等为进出长城的关口,这些关口以南的农耕区,称之为“关内”,这些长城关口以北的草原地区,称之为“关外”。山西省之大部地区,在长城以南,算“关内”地区;
②本段文字实录,来自于笔者在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院门外“王雄二人台艺术团”舞台流动车旁与王雄团长的访谈记录。访谈时间:2022 年9月23 日上午9:00。访谈人:刘玉欣。被访谈人:王雄;
③“鼓匠”,又叫“吹鼓手”,是中国民间三百六十行中“休闲娱乐行”的“班鼓匠”行,民间一般喜欢称之为“鼓匠班子”,也是卖艺求生的行当。通常一个鼓匠班子由吹唢呐的艺人、吹笙的艺人和其余几位用钹、锣的打击乐手组成,多出现在葬礼场合。鼓匠有职业者,代代传承,也有半职业的农民。旧社会,他们的地位十分低下的,受人歧视。不论夏日三伏还是数九寒冬,只要有人雇佣,就去人家在院子里吹奏,不许进屋的,若遇雨雪天气,东家仅给搭一席棚,吃饭也不能入席。解放后,他们的待遇有所好转;
④本段文字实录,来自于笔者在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王雄二人台艺术团”团长王雄家与王雄及老师傅任标正的访谈录音整理。访谈时间:2022 年9 月21 日下午16:30。访谈人:刘玉欣。被访谈人:王雄、任标正;
⑤本段文字实录,来自于笔者在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对“王雄二人台艺术团”老师傅任标正的现场访谈录音整理。访谈时间:2022 年9 月25 日上午10:00。访谈人:刘玉欣。被访谈人:任标正;
⑥本段文字实录,来自于笔者在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雇主办“白事”预定的饭店宴会厅。访谈时间:2022 年9 月23 日中午12:30。访谈人:刘玉欣。被访谈人:王雄二人台艺术团演员;
⑦本段文字实录,来自于笔者在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王雄二人台艺术团”驻地与演奏员董子川的聊天记录。访谈时间:2022 年9 月25 日上午10:40。访谈人:刘玉欣。被访谈人:“王雄二人台艺术团”演员董子川;
⑧本段文字实录,来自于笔者在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王雄二人台艺术团”驻地与老师傅任标正的访谈录音整理。访谈时间:2022 年9 月26 日下午16:00。访谈人:刘玉欣。被访谈人:“王雄二人台艺术团”老师傅任标正;
⑨本段文字实录,来自于笔者与“王雄二人台艺术团”女演员王宪珍同车回包头时的聊天录音整理。访谈时间:2022 年9 月27 日晚上22:30。访谈人:刘玉欣。被访谈人:“王雄二人台艺术团”女演员王宪珍;
⑩本段文字实录,来自于笔者在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木头湖村“王雄二人台艺术团”驻地与该团演员李大东的访谈录音整理。访谈时间:2022 年9 月26 日下午15:00。访谈人:刘玉欣。被访谈人:“王雄二人台艺术团”演员李大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