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出寿星 百岁耀今昔
2023-04-24邬丰太
邬丰太
2021年秋冬,四川及相邻的重庆市川剧界众多同仁,十分欣悦地庆贺了成都市川剧研究院著名老导演艺术家夏阳先生期颐大寿。翌年岁末,夏阳先生以一百晋一高寿安然仙逝。我国古代民俗向有“喜丧”之称,这一喜一悲,悲喜交集。人生百年,风程雨路,春秋绵远,过来不易,实实值得川剧界深加纪念。
有一副挽联写道:
百年人世长途路数多少由始及远入教职战白区航艺海执锐披坚前赴后继
一部建国川剧史有几人从头迄今奖柳荫颂屈原育红梅鼎新革故奋勇先驱
寥寥数句,约略可以浓缩夏阳先生绵远的人生履迹。夏阳先生生于风云巨变的上世纪二十年代初,青年时期即以中小学教职为掩护,出没于重庆和川东一带,从事党的地下革命活动。解放后的1950年春来到成都,以成都军事管制委员会文教部军代表身份进入川剧界。由于他此前曾就读于著名的戏剧学府国立戏剧专科学校学习表导演,因而在建国初期戏曲界贯彻“改人改戏改制度”的政策时,经军管会组织安排担任了导演工作。从此他笃行深钻,专意进取,不但是建国后进入川剧界的第一批党的工作干部,而且成为新中国川剧艺术的第一代导演。
旧时代的川剧舞台尚无导演一行,一般均由富有艺术经验的知名老艺人口传心授,或让谙熟戏文的鼓师撺掇安排。于是在剧团进行“三改”的过程中,夏阳受任在成都春熙路“三益公”戏院开始建立导演制度。与此同时,重庆市的“又新”戏院名丑周裕祥也开始尝试经过导演排练新戏大戏。这样在成渝两地的川剧舞台上,率先呈现了健康有序、配合默契、较为完整严谨的演出面貌。1952年北京举行第一届全国戏曲会演时,调集成渝两地部分演员乐员组建了西南观摩演出团。刚到而立之年的夏阳便受任担任了传统大幕戏《柳荫记》的执行导演(另一导演是名丑刘成基),荣获了演出一等奖,加之其它多项获奖,使川剧得到了全国各兄弟剧种的普遍好评。对于夏阳来说,这是他做导演工作迈出的坚实可喜的第一步。以后数十年,从《柳荫记》到《评雪辨踪》《杜十娘》《屈原》《红岩》等,经他导排的传统戏、新编历史剧和现代戏达数十计,或作为重点剧目参加重要的大型会演,或到首都和全国各地进行巡回交流演出,受到文艺界内外的广泛赞誉。
从1952年第一届全国戏曲会演后,在党的“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方针指导下,我国地方戏曲除旧布新,取得了飞跃的发展。传统戏曲演出摆脱了“以角儿为中心”的偏颇旧规,进而形成了在充分发挥演员表演功效的同时,重视了编剧、演员、音乐、舞美的相互协同,形成了全面配合的舞台综合艺术。这既是戏曲发展的大势所趋,也是人民群众的观赏要求,而导演作为从平面文字剧本到舞台全方位动态体现的“总工程师”,起到了自身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因此,建国后,从最初的西南局到四川、重慶、成都的各级有关领导,在组建扩充各类专业艺术人员的队伍之际,同时也重视了对于导演人才的培养提高,充分发挥导演在排演过程中的指挥作用。正是有了导演对于整个舞台艺术的统率,川剧的演出才显现了整体改观的新风貌,特别是五、六十年代川剧多次进京及全国各地演出,无不得到“剧本好、表演好、舞台整体体现好”的多方赞许,可以说这是从整体上提升了川剧的艺术品位。其间,夏阳、周裕祥、刘成钧、熊正堃、李笑非等第一代老导演艺术家是功不可没的。
在长期的导演工作实践中,夏阳先生贯穿了一个突出的艺术追求,那就是他孜孜不倦地探索求变和勇于革新的精神。早在五十年代戏剧界就出现了一片良好的风气,戏曲和话剧之间相互学习,取长补短。二者虽是两个不同体系的剧种,但既有区别,又有很多相通之处。夏阳求学时就吸取了话剧艺术的乳汁,又在地下革命活动中接触过社会上的民间川剧演出、玩友坐唱,对川剧有所了解,甚至能够简单演唱。所以当其担任川剧导演后,不但在工作中仿照话剧界那样建立有关制度,而且在艺术上他在努力学习继承川剧传统的同时,也能借鉴话剧歌剧的某些优点。最明显的是1955年排演《屈原》时,对灯光布景、音响效果的使用,音乐唱腔上大胆采用男女声帮腔、男女声二重唱的处理手段,很切合地表达环境气氛和人物情绪,受到当时成都大批观众的热议和夸赞。这在后来和今天的一些新排剧目中,对于角色塑造、表演体验、舞台处理诸方向,仍然可以看到话剧或其他剧种对川剧的积极影响。特别应当书写一笔的是由他老师沙梅先生作曲、夏阳导演的川剧音乐改革实验剧《红梅赠君家》。这是进入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时期,有感于川剧音乐如何适应观众需要而进行的一次音乐改革探索。在音乐唱腔上做了大幅度的革新和丰富,从而引起成都乃至全川川剧界和首都文艺界极大的关注和反响,在艺术上引发了热烈的争论。尽管这场争论后来没有得出也无必要一定要得出结论,但这种探索求变的精神,十分难能可贵,对川剧和川剧音乐如何紧随时代发展,适应广大观众的观赏要求,都起到促进作用。
夏阳先生虽已作古了,可以说绵长的生命给他的人生以优厚的赐予,绵长的艺术经历又给他的戏剧生涯赋予了浓墨重彩。从建国初起,七八十年间他亲身见证了川剧发展进程中若干重要的活动,是冲锋陷阵的队列前驱。他是有幸的,是时代给他铺开了用武之地。他是与新中国川剧发展同行的志士、斗士和有功之臣,我们不应忘记。
(作者为夏阳原同事,四川省剧目工作室退休干部, 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