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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之外

2023-04-23符浩勇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23年2期
关键词:旧货李总租车

符浩勇

日子进入腊月二十,府城日渐热闹起来,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身影更加行色匆匆。进城来收旧货的詹承宜接到了同乡张连喜打来的电话,邀他合伙租车回家过年。张连喜说:“家里捎话让我早回家,过年的物件还未置办……”说时还抱怨乡下的女人不当家。转而在电话里很郑重地说,“凑钱租车回去划算,比去汽车站挤汽车便利。”

詹承宜却不慌不忙地说:“还早哩,你们要回就先走。”张连喜说:“再晚了车难租,价格也会贵,乡下过年的许多事还需要办!”詹承宜还是说:“你们要回就先走,晚了我自己租车。我忙活一年,就看年关这几天有没有行情了。”那口气,似乎他在等待什么意外的收获。他知道,年关这一阵是一年中收旧货最忙的时候,城里人都要处理掉一些旧东西,比如桌椅沙发、旧炉杂鞋乃至不常穿的衣物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城里人就爱图个洁洁净净过新年。

每年开春,方圆百十里四英岭人家的同乡总是凑钱租车进城,詹承宜都不参与,偏要独自乘坐拉碎石的拖拉机到镇上,然后拦半途经过的汽车到城里来。他十分庆幸自己在进城后迅速确定了收旧货的营生,这个活对乡下人说,算不上苦,但要看运气。每天挨家挨户上门收旧货,再送到废品站去卖掉,有时一天只能赚三四十元,有时候还会颗粒无收,或者被人骗了,还要倒贴一点,比如有一回收了一箱旧铜丝,送到废品站时才发现,只有面上是一团铜丝,下面的都是泥巴砖块,他白白贴了一百多元。但不管怎么说,他相信钱会积少成多的,有了这样的信念,他就能够不辞劳苦。现在他更坚定了信心,说不定真的就会有好运到来。

然而,今年,快到年根儿底下了,府城里却出现了失窃高峰,詹承宜经常去收旧货的城南瑞海花园小区贴出告示,请业主们倍加小心,尤其对从乡下来收旧货、捡破烂的人,一定要提高警惕,多加防范。一旦发现有可疑外地人等,立刻报告物业管理公司,同时拨打报警电话。往年,瑞海花园小区谁家有旧货想卖,只要听到詹承宜在小区大门外的喊声,招呼一声或给他发个短信,他就推着拖板三轮车进去,登门去收,不出一刻钟,便可拉一拖板车旧货出来。但自从小区物业公司贴出告示,詹承宜和他的车进不去,业主就要亲自把旧货提出来,很多人怕麻烦就不卖了,大多旧货就堆在自家地下停车库里。

腊月廿三一过,眼看到了年根,詹承宜忍不住跟小区门卫处的保安急了,说:“我是老詹呀,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又不是不认得我,就让我进去吧。”

保安怯于物业告示的威严,说:“认得你是认得你,不能进就是不能进,让你进去了,我就得出去了。”其实后面那句话是保安部经理开会时专门强调的。

詹承宜焦急地说:“你这样我可损失大了!”

保安说:“损失什么呢,反正谁家都没卖,都堆在车库里,早晚都是你的,等过了年你再进去收吧。”

詹承宜不无遗憾,说:“那就不能保证了,经常会有流动收旧货的来,我回家过年了,万一他们抢先了,我这个年关就白等了,一年里我也就等着年关这几天有货的日子。”

保安劝导:“你是老主顾了,业主会记着留给你的。”

詹承宜很不甘心,软磨硬泡:“我到这个小区比你还早呢,小区里的人都认得我,却不见得都认得你呢。我又不是小偷,不是你们告示上防范的人,你不让我进去,有道理吗?”

保安却犟上来,说:“怎么没有道理?公司领导说了,不让外人进,就是硬道理!”

詹承宜和当班保安吵吵嚷嚷的时候,保安部班长来了。班长和詹承宜是半个老乡,虽然班长不是四英岭人家的,但县行政區域调整前还是同吃一个县的水的。詹承宜看到这半个老乡,像看到了救星。班长却将他拉到一边,悄声说:“你不用急,晚上十点后我当班,到时候你再来。”要知道,为了垄断这个小区的破烂资源,詹承宜每月都要给这半个老乡班长买条不赖的好烟或者两箱啤酒。

刚进城时,詹承宜操持收旧货营生,开始只是卖到废品收购站。他总是将收来的旧货认真地分门别类,然后小心地用塑料绳捆扎好,如果地下留下一些杂渣,他会拿出一把笤帚来,顺手替人家打扫干净,然后把旧货和垃圾一同扛出来,搁在拖板三轮车上,摆得平平整整的。他曾对扔垃圾的人说,放整齐了,可以多放一点货。有一次,有户人家要卖个旧空调,虽然旧了,耗电些,还能用呢,当时他因为车上摆货不规整装不下了,说好回头就来取的,因为当时手头紧未结算价钱,等他急急忙忙卸掉车上的货再回来,户主早把旧空调卖给了别人。户主或许不在乎钱,但嫌废品太占地方。

半个老乡班长说:“你今晚先进去,把旧货的价格定下了,过了年再进来拉走不就万事大吉了!”

听班长这么一说,詹承宜咽咽气,脸上堆出巴结的笑,心里却并不踏实,蹬上三轮拖板车摇摇晃晃地离去,只好待天黑后再来。

冬日的年底,城里似乎比乡下黑得要早,太阳刚落下去,夜幕就一下子扑上来了。六点一过,小区的路灯就齐刷刷亮了。

等到晚上十点,詹承宜蹬上三轮车直奔瑞海花园大门。果然是半个老乡的班长值班。詹承宜招呼一声,刚要进去,班长却拦住了他,说:“拖板车不能进去。”抬眼又见到詹承宜手里还拎着一只布袋,说,“那是什么?”

詹承宜支支吾吾不出声,反倒引得对方生疑,保安班长上前抢过一看,却见几本记得密密麻麻的旧日记,问:“这是谁的?”

他说:“是一户人家保姆错卖祖辈的笔记,主人托我寻回,可当作新书回购。”

保安班长说:“看你这么郑重其事,像是什么宝贝似的,有好处别忘了哥们儿。”

詹承宜急着进去,说:“事情顺利的话,孝敬你一条好烟过年。”

保安班长笑笑说:“好,你进去吧。”

詹承宜进入小区,这才记起刚才忘了向保安班长打听16号楼D座的方位,16号楼D座就是托他寻找旧日记的人家。但又觉得踅回门卫处去问不妥。这个小区白天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假山流水潺潺,宛如世外桃源;而夜晚的小区似乎与白天不一样,歧路岔径多了,像密织的蜘蛛网,又没有显眼的路标,他像进入一片陌生的建筑森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走。他脑子里不由得一片空白。

每幢楼的楼道口都有带对讲机的防盗门, 詹承宜不敢贸然去按,生怕弄不好被人家撵出来。他认为收旧货简单枯燥,但并不低微,反倒觉得挺有人情味,因为这是与人打交道的,不像他的同乡揽的活儿,不是拌水泥,就是焊钢筋,都是笨重苦累的活计。而他收旧货,每到一户人家,都会感受到不同的人情冷暖。比如,有户人家的老太太总是说,你不是那个人,你是另一个人。他估计她说的是收旧货的换了人,但他听不出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还有一家的老大爷遇上他,总是对他说,还是你好,还是你好。可能是在把他与从前一个收旧货的做比较,觉得他老实厚道。

詹承宜在大院休闲区的凉亭等了好大一会儿,希望能等到一个平日逢面能认识的业主。有一位身段丰腴衣着时尚的少妇走过来,见到他又扭头梗着脖子,妖娆地远去了。他小声嘟噜了一句,你漂亮有什么了不起?忽然,他记起有一家主妇,在他收完旧货后,经常塞给他几个苹果或一瓶矿泉水,那时候他已是口渴冒烟,喝下去肚里清凉心上温暖。但现在他不敢东张西望,生怕别人将盯贼的目光丢向他。过了一会儿,他才决定到地下车库去,早上听守门的保安说,业主的旧货都堆在车库里。

就在走进地下车库的时候,他一个激灵,忽然记起那个托他寻旧日记的人说他的车库是285号。这时,肚子叫了起来,他记起自己傍晚草草吃过一只油葱饼就来了。他顿觉又累又饿又困了。他蹲下倚在285号车库墙根边,刚一迷糊就睡着了。他睡得并不踏实,凉风吹起就醒一次,这时候回去已不可能,不被人发现当成贼就是万幸了,他想着,过了夜次日也许能收到堆放在车库里的旧货。他摸出香烟抽了几口御寒,忽又记起,就是那托他寻找旧日记的男人,每次见了他就会给他派一根烟。

詹承宜本来不抽烟,他不想接人家的烟,但是看到人家总这么热情,自己要是不拿,反而显得生分了,他就接下来。给烟的那个男人问他:“老叔,姓什么?”

他说:“我姓詹,叫詹承宜。”可下次那个男人看到,就喊他:“老李,来了? ”

他说:“我姓詹,我叫詹承宜。”

那个男人就说:“我知道你嘛。”

有一次,那个男人在路上碰见他,停下来拿烟给他,说:“老王,收旧货啊? 能不能帮我在收购站找一下被保姆误卖的旧日记?我知道或许再也找不到了。”还停下来告诉他寻找时的注意事项。

他只好摇头苦笑:“我试试,我尽量争取。”他不想让那个男人失望。

起先,詹承宜接下那个男人的烟拿出去给看门的保安抽,后来时间长了,他自己也渐渐学会了抽烟。抽烟与不抽烟的对待烟的态度是不同的:不抽烟的人被派烟,总是客气地摆摆手谦让一下就过去了;而抽烟的人被派烟,会觉得是受人敬重。他收旧货时,逢上抽烟的,总忘不了派一根给人家。虽然他抽的烟并不高档,但如果被敬的人见烟的牌子不好,还会回敬一根好烟给他,他觉得反倒赚了,就向派烟的人露出尊重的敬意。想到这儿,他揺着头笑了,又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半夜里,詹承宜是被两个保安叫醒的。詹承宜睁开眼见是保安,笑了笑,正想要解释什么,就是保安很严肃地吼道:“站起来!”

詹承宜不知道今天保安为什么对他这么凶,不像是见到熟人的样子,就说:“我是老詹,收旧货的老詹,不认识了?”

一个保安说:“知道你是收旧货的老詹,但说不定你还是做贼公的老詹呢!”

“贼公?把我当成小偷了?这玩笑也开得太过分了!”他正想严厉地训他们几句,另一个保安已经拽过他那个小布袋说:“走!”

詹承宜说:“你们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第一个保安说:“在这里讲不清楚,到保安部说去。”不由分说,两个保安拉着他就走。

出了地下车库,詹承宜才知道时间快过子夜了,小区各栋楼上已漆黑一片,可能很多业主已进入梦乡。他与保安分辩着,那两个保安却不想与他多说,推推搡搡地逼他走。路上的几个行人看过来,目光鄙夷。他觉得很没面子,这影响多不好,叫他今后还怎么在这里混呢?去保安部就去保安部,自己一不偷二不抢,就是去公安局也不怕!这时候,整个瑞海花园小区就只有保安部灯火通明!

然而,詹承宜没想到,昨晚瑞海花园电梯间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当事人小慧是物业管理公司的清洁工,人长得秀气可人,身段窈窕,一头烫发卷到男人的心上。大厦里12部电梯间的清洁工作都由她一个人管,每天晚上12点左右要更换电梯间印有“星期一”“星期二”等字样的地毯,次日再把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昨晚11时,小慧像往常一样准备更换电梯间的地毯,她跟着电梯上到28楼的时候,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小慧不认得他,只是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弯腰俯身收起地毯。突然,那人从背后搂住了她,还说:“小妹,你真漂亮,做清洁工太可惜了,以后跟着大哥怎么样……”说时在她身上一阵乱摸。小慧慌了手脚,大声喊叫起来,那人也没敢多纠缠,等电梯门一开就跑得没影了。小慧11点半出了小区,男朋友来接她,看到她惊魂未定,头发都乱了,追问之下,她才说了事情的经过。她男朋友很气愤:“怎么还有这样的事!”随即冲到物业公司反映此事。詹承宜是被当作色胆包天的采花贼逮住的。

到了保安部,办公室里有经理、保安班长,还有保安小王。

“就是他!”保安小王说,“白天我还拦着不让进的,也不知他怎么还是溜了进来。”

詹承宜希望半个老乡班长能为他说句好话,但半个老乡班长一句话不说。

“谁放你进来的?”经理说。

他只好說:“我自己进来的。”

“进来干什么?”经理说。

他说:“当然是进来收旧货,我在小区收旧货许多年了。”

经理说:“三更半夜来收旧货,你蒙谁呀?我看是进去偷东西吧!”

他说:“我没偷东西,你们不要随便污人清白?”

这时,保安小王早把那个布袋子递上去,说:“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经理举起布袋子晃了晃,说:“你还嘴硬,这是什么?”说着打开布袋子,一看是几本笔记本,又翻了翻,没发现其他东西,就说,“几本旧笔记本你也偷!”

他申辩说:“不是偷的,是这里一个住户托我帮他找寻的。”

经理问:“哪家住户?”他焦虑中脑海里一片空白,说不清楚具体的房号,也说不出户主的姓名,人家就更加怀疑他了。

詹承宜进小区时,半个老乡班长可是看到他拿着布袋子的,还翻看了里面的笔记本呢,他想,半个老乡班长若能站出来作证,事情就会一清二楚了。他本来想把保安班长说出来的,转念想,保安班长保持沉默,是有他的道理的。他若是帮自己作证,就会牵扯出他违规放自己进去的事实,要受牵连的。反正,不是偷的就不是偷的,事情最后会真相大白,可要是得罪了保安班长,今后自己就不可能再在这里收旧货了。

经理还没问完话,保安小王说:“走,我先一家一户地敲门,让业主都自查一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财物?”

经理骂道:“你有没有脑子?这个时候还怎么去挨家逐户查?”转而回过头来,说,“詹老头啊,平时看你像个老实人,好心让你在这里收旧货,想不到你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竟敢在小区里偷起女人来!”

詹承宜一头雾水,听不明白经理话里的意思。他很气愤,自己清白做人,却被污为贼,搁在别处,他早就与人拼命了。可在这里不行,一想到自己今后还要在这里收旧货,挣饭吃,他只好忍气吞声地说:“经理啊,我谢谢你们之前对我的关照。可是,我不是贼,我都说了一百遍了!你们凭什么说我偷东西了呢?”

这时,保安小王说:“经理,要不我们搜他身吧,不信搜不出什么来。”

经理摆摆手,说:“詹老头,你还是说出来吧,除了笔记本还偷了什么,比如现金、戒指项链、手机手表,或者别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藏到哪儿去了?”

詹承宜默不作声,不想再说什么。经理说:“主动说出来好,再不说我们就送派出所了。”

詹承宜还是说:“我没偷就是没偷,你们爱送就送吧。”

正僵持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经理和保安小王都站了起来,口里不约而同地招呼:“李总——”保安部经理歉意地说:“想不到惊动李总您了!”

詹承宜抬头一看,又惊又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显然,被喊作李总的人也看见了詹承宜,一愣:“是你——”

在瑞海花园小区保安部办公室,詹承宜双手指着那个布袋,谦恭地说:“没想到你是李总,你看看,这里边是不是你家保姆卖出去的日记?”

李总打发走经理和保安后,接过詹承宜递上的布袋一瞧,大喜过望,感动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李总告诉詹承宜,这是他爷爷二十岁至四十岁写的日记,四十岁以后,爷爷就再也没有写过日记,为了帮他了却心愿,他们晚辈打算凑钱替他出版这些日记,遗憾的是,其中1936年至1939年的日记被伺候爷爷的老保姆当废品卖了,他们费了很大的周折,但始终没有找到。李总高兴地说:“本来我也不存什么奢望,只是心里不甘就跟你说说,没想到这三年的日记竟真的被你找到了!”

詹承宜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只是讪笑。

李总告诉詹承宜,电梯间发生的事已弄清楚,与他无关。想不到还有人胆敢在电梯间做出那样的事。刚好电梯间里前两天装了摄像头,他们调出视频录像,果然找到了非礼小慧的人。那人是租用物业公司房屋的一个物流公司的员工,叫赵才宝。赵才宝看到录像就蔫了,承认昨晚一时糊涂,非礼了小慧。

李总还说:“你也受委屈了。”然后将一只信封递给他,说,“你先拿着,这是两千元,是你应得的酬劳。”

詹承宜愣着不敢接,本来他只巴望拿到两百元,见李总掏出那么多钱,说:“我不能拿这么多钱,给我三百就好,我还要租车回家过年。”李总执意要给,他谦让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李总忽然记起什么,说:“今晚你怎么躲在这里的?保安没为难你?”

詹承宜嗫嚅地说:“我是进来收旧货的,不让车进。但乡下人也有职业道德,保安班长同意我进来收,我对天发誓,只要有偷的心思,我就永远不再收旧货了。”

李总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说:“我相信你是诚实的,我也是乡下孩子。”说着从拎包里拿出一条芙蓉王香烟,递给他,“给你拿去抽吧。”

詹承宜迟疑了一下,拘谨地把手伸过去,心里说,我,我不是贪这条烟,我答应给保安班长买一条好烟的,既然这样,我就用不着买了。

李总皱皱眉头,说:“你的亲戚朋友有想干小区保安的吗?”

詹承宜说:“有又怎样?想又怎样?我一个收旧货的乡下人,没人没钱没关系,我儿子当兵退伍后还不照样在老家种地。”

李总说:“好,这样吧,你收完旧货回家,过了年就叫你儿子来吧,直接到小区的保安部上班就行了。”

詹承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想问个清楚,但李总叫保安经理进来,耳语一阵,向他挥挥手出去了。

詹承宜想着李总刚才说的话,心里说,别当真,或许是人家开玩笑的。

走出小区大门时,詹承宜拿出那条芙蓉王香烟,保安班长正在收拾行装。他问:“怎么了?”保安班长哭丧着脸说:“我就说过,让你进去我就得出来了,好端端的,物业老总不让我干了!”

在四英嶺下过完元宵节,詹承宜又开始算计进城打工的事,他去招呼张连喜一起凑钱租车去。

张连喜盯着他说:“你往年不都是到镇上搭半路车去吗?怎么今年要租车,有门路挣大钱了,还是中了彩票首奖?”

詹承宜嘿嘿一笑:“哪里中什么奖,今年要带儿子去瑞海花园小区做保安了,租车去体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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