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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对新时代中国人口政策的启示

2023-04-19

闽西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3年4期
关键词:恩格斯劳动家庭

吴 珊

(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州 350117)

《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以下简称《起源》)是恩格斯晚年深入研究民族学家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以完善历史唯物主义所作,其中所包含的两种生产理论、婚姻家庭、女性地位的变迁、女性地位提升等,对于现当代中国人口政策的制定具有重要意义。

一、《起源》的概述

在唯物史观创立之前,唯心史观在历史观领域占据着主导地位。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第一次比较系统地论证和阐发了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标志着唯物史观的创立,但是唯物史观基本原理仅停留在假说层面,后来在《资本论》中马克思科学地用唯物史观的观点阐释了文明时代及其以后的一切社会形态领域的发展规律,但由于史前资料的匮乏,唯物史观对于原始社会的阐释尚未得到验证。因此,当恩格斯发现了马克思阅读摩尔根《古代社会》所作的摘要笔记时,为了完成马克思的遗愿,用唯物主义的思想观点来阐释摩尔根《古代社会》的研究成果,恩格斯写下《起源》一书。国内外学者曾对恩格斯研究人类学的目的有过重要讨论。英国学者莫里斯·布洛赫认为恩格斯研究人类学有两个目的:其一,是确证在史前社会的历史原则与他们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所发现的历史原则具有一致性,从而得出整个社会发展具有统一性;其二,是为了人类学给他们提供一些与资本主义制度习俗完全不同的例子[1]。国内学者把这两个目的概括为:一方面,为了说明马克思主义中所阐述的社会发展规律具有普遍性意义;另一方面,以此说明资本主义制度并不像资产阶级学者所鼓吹的那样是一种永恒制度,而只是一种历史现象[1]。

《起源》全书由两篇序言与九章正文组成。首先,在第一版序言中系统阐述了两种生产理论,这一理论也是在《起源》出版后成为最受争议焦点之一。而在第四版序言中恩格斯主要阐述了家庭史发展的观点,这一考察对于回击资产阶级辩护士所认为的“从原始社会开始就是父权制社会,即认为资产阶级家庭是一个永恒范畴”这一观点具有重要意义。其次,从正文第一章开始,恩格斯重点从“生活资料生产”这一角度来谈人类社会从蒙昧时代过渡到野蛮时代再到文明时代的发展过程;而正文第二章,恩格斯从“人自身的生产”角度论述了四个方面:家庭发展史,从原始社会存在的杂乱性交时期入手,阐述家庭如何从中产生及发展;家庭形式的发展,即家庭形式从群婚制发展到对偶制最后过渡到专偶制,并对未来社会的家庭图景进行了展望;研究家庭发展的动力是如何从自然选择过渡到以经济关系为主导这一问题;阐明妇女地位随着家庭变迁而发生的变化。正文的第三章至第八章主要叙述氏族制度及国家产生的三种形式;正文的最后一章主要论述野蛮时代的氏族制度是如何遭到破坏及过渡到文明时代的经济条件,并继而论述了国家的起源及发展等内容。

本文主要从《起源》第一版序言的两种生产理论出发,以文本所论述的私有制和女性地位的变化为依据,以恩格斯所指出的妇女解放第一个先决条件为指导,来阐释这一文本对我国人口政策的启示。

二、关于《起源》的主要观点分析

(一)社会制度受两种生产的制约

马克思的两种生产理论经典表述出现在《起源》第一版序言中:“根据唯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但是,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产,即种的蕃衍。一定历史时代社会制度,既受劳动的发展阶段的制约,又受家庭发展阶段的制约。与此同时,两种生产之间也存在着相互制约的关系,在恩格斯看来,劳动愈不发展,劳动产品的数量、从而社会的财富愈受限制,社会制度就愈在较大程度上受血缘关系的支配。”[2]因此,在史前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的低下,人口的生产起着推动历史发展的决定作用;而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和私有制的出现,物质资料的生产成为推动历史发展的决定力量。这表明两种生产对历史发展的决定作用,是存在于一个历史发展过程中,社会制度的演变发展同时受到两种生产的影响。

基于上述观点,国内外部分学者错将物质资料生产和人自身的生产对立起来,认为这是典型的二元决定论。恩格斯在致瓦尔特·博尔吉尔斯的信中曾明确指出,“我们把经济条件看作……制约着历史发展的东西。而种族本身就是一种经济因素”[3]。人的生产作为两种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作为经济因素的存在,正因为有了人的生产才有了劳动力的接续产生和社会关系的全面延伸,才形成人类社会与物质生产,因此人自身的生产不是置于生产力之外的其他因素。恩格斯在《起源》中把人自身的生产纳入社会生产系统中,使唯物主义的社会发展规律贯穿原始社会与阶级社会,证明了人类社会具有统一性原则。早在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形态》中已经形成了两种生产理论的雏形,《形态》指出,“物质资料生产为人的生存和创造历史提供第一个历史条件”[4]。这使得人自身生命的生产和他人生命的生产得以可能,使物质的获得与种族的延续成为可能。与此同时,人作为物质生产的主体,通过源源不断创造具有劳动能力的人以推动物质资料的生产进步。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将社会生产划分为物质生产和消费生产,人既作为生产者创造财富又作为消费者消耗财富,如果人自身的生产不能很好得以实现就会制约物质资料生产,如果人的生产及需要超过了社会物质资料生产范围就会使两种生产无法均衡发展,阻碍社会进步[5]。因此,作为社会发展决定力量的物质资料的生产必须同人自身的生产保持合适比例。

但需指出的是,随着生产力发展及科技的日新月异,要使两种生产保持一致,就需将人的生产与科技水平是否相适应纳入考虑范围,即考虑人口数量及构成与随着科技发展更新的劳动资料、劳动对象是否相适应。为此,人的生产不能只等同于数量的增长,相应地也要关注人口生产的质量。人的自身生产是一个完整的系统有机体,作为生产主体的人而言,所处生命阶段不同,所需及内涵就不尽相同。因此,人的生产不仅是数量上的生产,更是包括提升科学文化知识与道德修养,即质量上的生产[6]。

(二)私有制是女性不平等地位的本质根源

恩格斯在《起源》中阐明了女性处于男性的附庸地位并不是一种永恒状态,而是一种历史现象。从对偶制进入专偶制时期,实质上是女性地位的不断恶化,以女性为主导的“母权制被推翻,是女性具有世界性历史意义的失败”[2]。恩格斯把女性地位的下降归咎于私有制的出现,男性对财产的私人占有,进而形成对女性的占有,女性开始依附和从属于男性,并使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社会得以建立,“丈夫在家中掌握了权柄,而妻子则被贬低、被奴役、变成了淫欲和生育的简单工具了”[2]。私有制的出现,人类进入专偶制时期,这不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是以财产关系为基础的,即男性在家庭经济中占统治地位所带来的结果,“这种只考量经济因素的专偶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夫一妻制”,在这样的婚姻制度中,只有男性对女性单向度的专偶[2]。这一时期的女性地位与母权制时期形成鲜明对比,随着原始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掌管着主要财富的男性开始有了产品剩余,由此男性对财产继承的关切程度使其产生推翻母权制社会的原动力。可见,女性地位随私有制的出现开始一落千丈,受制于私有制未能复归。只有在共产主义时期,婚姻和爱情才能真正实现统一,只有建立在爱情上的婚姻才是合乎道德的,才真正不以政治经济因素为考量而有别于资产阶级的爱情,它不是在“父母安排下的,权衡利弊的婚姻”[2],女性真正与男性处于平等地位。同时,恩格斯也强调如果有一方或是双方不存在爱情时,那么离婚对于双方甚至是对于世界来说都将是幸事。两性平等绝不能只停留在法律层面,而要深入到事实层面的平等。正如资产阶级法律规定人是自由的,但这种自由仅仅是资本家可以自由剥削雇佣劳动者,而在工人阶级可以自由出卖劳动力的层面,这种法律规定的自由是明晃晃的有产者的帮凶。这种将字面上规定或记录的双方平等自愿等同于事实上的双方平等自愿的做法是极其虚伪的,因为它不关心“法律幕后的现实生活发生了什么事,这种自愿是怎样造成的”[2]。因此,要使两性平等突破法律层面,转向事实上的平等,只有通过变革生产资料所有制,将财产私有转为社会公有,才能打破作为固化阶级的财产可继承性因素存在的可能,发展大工业;只有培育和提升社会道德,才能真正实现现代社会意义上的专偶制。

(三)实现家务劳动社会化是提升女性地位的先决条件

妇女解放的第一个先决条件,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事业中去,只要妇女仍然被排除于社会的生产劳动之外而只限于从事家庭的私人劳动,那么妇女的解放,妇女同男子的平等,现在和将来都是不可能的[2]。妇女的解放,只有在妇女可以大量地、社会规模地参加生产,而家务劳动只占她们极少的工夫的时候,才有可能[2]。根据恩格斯的观点,女性要想提升自己的地位,就必须重新回到公共事业中去,通过依托大工业发展可以为女性提供大量参与公共劳动的机会以弥补男性劳动力的不足,而男性参与分担家务则成为必然。值得注意的是,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根深蒂固的分工模式并没有随着社会发展而改变,相反地,这种分工模式具有了历史连贯性,女性仍然从事着辅助男性工作的岗位。随着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机器使操作简单化这一转变吸纳了大量女性参与公共劳动,这一事实使得男性受到女性劳动力的竞争。19 世纪中叶,技能娴熟的英国男性工人呼吁要通过立法来保护女性和童工,然而这实质上是在虚伪人道主义关怀粉饰下赤裸裸的寻租行为。资本家正因为看到了两性之间的分裂和情绪对立,便借此机会获得了通过廉价女性的价格换取具有丰富经验的男性劳动力的机会。女性由于在参与公共事业中经常碰壁,便产生了希望能够继续从事家庭事务的想法,这也更进一步契合了男性渴望维护父权制社会的目的[7]。就当下我国家务劳动社会化的现状而言也不容乐观:一方面,女性陷入兼顾家庭与工作的双重困境,面对出台的人口新政,生育多个子女意味着女性更无法摆脱家庭而去从事公共劳动;另一方面,两性收入差距日渐扩大,女性的家务劳动和生育事务被当作无偿私人劳动对待,使女性在经济上依附于男性,长此以往,女性地位不但无法提升,反而愈加依赖男性,由此恶性循环。针对女性无法兼顾家务劳动和公共劳动这一矛盾,恩格斯提出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来推动家务劳动社会化,这一方式能够为妇女冲破家庭劳动的束缚创造条件,同时也能够为继续留在家庭中从事家务劳动的女性的私人劳动社会化提供解决路径。

综上所述,根据恩格斯所提出的妇女解放的先决条件出发,需将关注点放在如何使家务跳脱出被捆绑着的私人属性而转化为社会劳动。从历史发展来看,在原始共产制家户经济中,女性家庭劳动的重要性正如男性获得食物的劳动一样,是社会劳动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由此确立了女性受人尊重的社会地位;从现实层面来看,随着社会不断发展,个体家庭的产生,女性的家务劳动变成了私人服务,女性的家务劳动由于没有产生交换,并没有被人们视为社会劳动。此外,由自然分工所形成的分工模式,在很大程度上符合两性劳动特点。因此,在秉承恩格斯所指出的通过发展现代大工业及购买服务的方式来实现家务劳动社会化的前提下,社会也应该从观念层面真正去承认家务劳动本身的社会价值,即认可家务劳动也是与男性提供的社会劳动同等必需的劳动,只有分工的不同,并没有性质上的差异。这是基于两性生理上天然属性及当下现实来提升妇女地位的应有之义。

三、《起源》对新时代中国人口政策的启示

(一)均衡两种生产发展,注重人口质量提升

一切社会形态受到两种生产的制约,均衡两种生产是社会进步发展需把握的重要准则。当下的人口政策需要将人的生产从量的增长逐步扩展到质的提升,这是基于当下国情对两种生产理论的拓展。对于新生人口而言,不仅需要注重抚养、教育,还需要注重贯穿其生命全过程的情感、技能、素质等方面的培养。此外,“刘易斯拐点”的到来也要求提升现存劳动力的质量,通过学习新的技能,加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并通过发展老龄产业,以应对人自身的生产未能良好适应物质资料生产的局面。未来的竞争是高新人才的竞争,人自身的生产的作用将越来越突出。

(二)深化社会性别教育,推动性别平等实践

当下中国仍未跳脱出父权制社会框架,因此对于两性平等问题,在兼顾法律层面平等的同时还应推动两性事实层面的平等。一方面需要继续完善公平的法律制度,消除所有形式的性别歧视;另一方面还需从批判父权制入手,从批判以男性为中心、男性为统治地位的社会现象入手,剔除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两性不平等观念,加强社会的性别平等教育,提升社会公众道德认知水平。与此同时,推动事实层面的性别平等还需通过性别教育唤醒女性自身主体意识,在经济因素层面上摆脱对男性的依赖而后在精神层面上赢得独立,才能真正实现女性自我价值,这是打破父权制社会的关键所在。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需防止制造性别对立,两性应联合起来共同变革父权制社会,真正实现两性事实上的平等,深入推动性别平等实践,促进社会关系良性发展。

(三)推动家务劳动社会化,促进两性平等

在恩格斯看来,妇女家庭地位低下是因为女性所从事的劳动在传统目光审视下是一种与男性劳动相比相形见绌的劳动,因此推动家务劳动社会化是恩格斯谈到的提升女性地位的社会现实条件。人口政策制定过程中要充分注重如何帮助女性摆脱兼顾家庭与参与公共劳动的两难困境。尽管国家也在完善家务劳动价值补偿制度方面做出了相应努力,但这样的制度构建仅是权宜之计,会进一步让女性群体与家务劳动更加紧密捆绑在一起,反而固化了家务劳动是女性专属品的刻板印象,“如果立足于消除生理差异形成的性别分工来审视父权社会中‘家务劳动社会化’的结果,那么必须承认的是:家务劳动社会化的本身甚至也许会让性别分工从家庭内部进一步扩展蔓延到公共领域,进一步固化低质的家务劳动是女性专属品的印象。因此推动家务劳动社会化应在恩格斯所提出的购买服务的前提下进一步改变社会大众对女性家庭内部劳动非生产性的看法,承认家务劳务的不易程度,而不存在何种劳动更为低质的区分”[7]。

(四)完善生育配套措施,促进人口均衡发展

国家出台三孩政策,旨在均衡两种生产的关系。当前,人自身的生产制约物质资料生产,人自身的生产应当成为社会公共领域事务,女性的生育不仅与个人和家庭挂钩,还与经济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由此应该明确政府和社会是提供生育保障的主体,以推动保障机制体制可持续运行。此外,在父权制社会下,女性在婚姻中处于弱势地位,尤其是已婚已育女性更是如此,恩格斯提到一夫一妻制的确立只是对女性单向度的束缚,女性在专偶制家庭中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而充分的结婚自由只有在把一系列影响选择配偶的经济考虑消除以后才能实现”[2]。因此,为提升女性面对未来家庭不可预知因素的应对能力,国家应进一步完善婚姻法制度,尤其是保障多孩女性离异的财产权问题;同时应完善生育保障配套措施,健全生育保障制度为“想生不敢生”女性兜底,完善托育市场服务;提高生育保障水平,改变福利保障制度与企事业单位捆绑现状,发挥财政保障困难家庭多孩生活和教育的补助作用,在健全覆盖全民的社会保障体系中关切和保障妇女的特殊权益和需求,缩小社会保障的性别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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