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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阈限视角看《分成两半的子爵》中个体身份的失落

2023-04-19刘明雨

闽西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3年4期
关键词:阈限卡尔维诺达尔

刘明雨

(西安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西安 710000)

《分成两半的子爵》是意大利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我们的祖先》三部曲中的一篇后现代寓言小说。作为卡尔维诺的早期代表作之一,《分成两半的子爵》以独特的视像化叙事与隐喻其中的现实关切感染了众多读者,作家残雪夸赞卡尔维诺是“继卡夫卡后最伟大的作家”[1],她的后期创作也多借鉴《分成两半的子爵》中的分裂手法。

《分成两半的子爵》中主角梅达尔多子爵的分裂与冲突,构成小说的主要叙事脉络。迄今,众多学者对梅达尔多子爵的分裂与冲突中隐喻的题旨内蕴进行了研究。胡里奥·塞萨尔认为,子爵的分裂象征着一场冒险,他在这场冒险中完成了道德、智力和心理的发展[2]。王芳实指出,分裂是梅达尔多子爵完成自身完整性建构的方式[3]。然而,较少有研究者注意到梅达尔多子爵的分裂背后隐藏着对身份失落的指涉。当梅达尔多子爵因为战争被分裂成两半后,他就进入了阈限状态,始终处于身份焦虑中,这种焦虑外化为外在与内在的双重冲突,构成了鲜明丰满的阈限人梅达尔多子爵。与此同时,作家还将自己对时代与社会的批判作为一种隐性情节嵌入《分成两半的子爵》的小说叙事,形成卡尔维诺式的寓言。

一、个体的失落:阈限表征与身份焦虑

阈限一词来源于拉丁语“limen”或“limin”,意思为“门槛或跨越”。法国人类学家范热内普在《过渡礼仪》中,将阈限视为“人们在参加过渡仪式中的模糊而不确定的,在结构中分离之后而未进入新的结构的过渡阶段”,即“于两个世界间游动”[4]。他认为,当一个人或一种文化由一种社会处境向另一种社会处境转变时,需要履行相应的过渡仪式,所有的过渡仪式都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分离仪式、通过仪式和聚合仪式[4]。在此基础上,人类学家特纳提出阈限地点与阈限人的观点。他认为,处于阈限之中的事物实际上既不属于此,也不属于彼,具有居间性、异质性和矛盾性[5]。

《分成两半的子爵》中的主角梅达尔多子爵具有明显的阈限人身份。阈限理论强调事物进入阈限时要伴随具有明确界限的、具有时间空间规定的、被特定族群认同的并参与的固有程序格的社会行为[6]。小说一开始,卡尔维诺就以战争作为梅达尔多子爵处境转变的过渡仪式,战争前后的梅达尔多子爵呈现两种完全相反的存在状态。战争之前,梅达尔多子爵“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的完满而实在,他本人也是健全而充实的”[7]。战争中,梅达尔多子爵被炮弹劈成两半:一半极恶,一半极善,他成为一位肉体分裂且精神残缺的不完整的人。临界、混杂、矛盾与异质等阈限表征成为分裂后梅达尔多子爵的基本特质,他不仅被主流社会抛弃,而且始终处于自我身份的焦虑与矛盾之中。

主流社会对梅达尔多子爵始终持反感与厌弃态度,这使得他难以融入其中,始终以非主流的社会身份在外游荡。战后的梅达尔多子爵分裂为两个半人:恶子爵和善子爵。恶子爵先回到泰拉尔巴时,不仅泰拉尔巴的居民表现出震惊、恐惧,就连猪和羊都“呆呆地望着子爵”并且“尖叫起来,互相碰撞着肚皮要逃跑”[7]。无论是善子爵还是恶子爵都呈现出一种极端的不近人情:恶子爵作恶多端,常将自己的坏不加掩饰地施加到他人身上,泰拉尔巴的居民不堪其扰;善子爵虽然心地善良,但是种种“善举”加重了他人的不幸。两个子爵都遭到泰拉尔巴居民的排斥,泰拉尔巴“因为处在同样不近人情的邪恶与道德之间感到茫然失措”[7]。在这一处境下,梅达尔多子爵由社会结构中脱离,进入了“未被结构化的领域”[8],呈现边缘性与异质性的阈限人特征。此外,对亲缘关系的割舍也加剧了梅达尔多子爵的阈限性质。恶子爵逼死了自己的父亲,将疼爱自己的奶妈送到布拉托丰阁中与麻风病人关在一起,还多次想要杀害自己的外甥。血脉亲情没有打动恶子爵,他视此为束缚,多次尝试摆脱亲情束缚,甚至纵火破坏城堡。家不仅是身体的栖息地,也是心灵的港湾。家园与亲情的消失让梅达尔多子爵彻底成为无家可归的游离者,割裂为没有情感与归依的独身之人。社会的厌弃与亲情的消失使梅达尔多子爵走向自我迷失的处境,他无法寻觅自己在社会上的位置,也不能获得他人对自我的认同,只能长期处于自我身份的焦虑之中。

张静认为:“身份是指社会成员在社会中的具体位置,它包括特定的权利、义务、责任、忠诚对象、认同和行事规则,还包括该权利、责任和忠诚存在的合法化理由。”[9]鲍曼指出:“每当人们对自己的归属产生疑惑时,对如何把自己放置在行为风格和格局的各种变化中感到不确定时,对如何确定周围人是否会接受他的放置方法感到不确定时,就会想到身份。”[10]战后的梅达尔多子爵始终处在纠结对立矛盾的奇特境地[11],他无法在社会文化中与他人建立认同关系,因而难以确立自己的个体角色,始终处于矛盾与焦虑之中。恶子爵与善子爵的争斗构成了小说的整体叙述脉络,也成为梅达尔多子爵身份焦虑的主要表现形式。恶子爵与善子爵分别代表梅达尔多子爵内在人性的两个方面,它们从始至终都处在互相对峙的状态中,每当恶子爵大肆破坏周围的事物时,善子爵都会通过自己的行为表示异议与不满。恶子爵常常将他见到的所有生物都一分为二,毁灭与破坏成为他行事的唯一标准。善子爵通过恩惠与善行拯救处于恶子爵阴影中的人们:他送迷路的孩子回家,为可怜的寡妇送去柴火,医治被毒蛇咬伤的人们……甚至连被恶子爵一切为二的蘑菇、树叶、蜘蛛和蟋蟀,都能获得善子爵悉心的照顾。恶善子爵之间的争斗在最初表现为一种隐匿的形式,仅可从双方完全相反的行为中窥见端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并在双方都爱上帕梅拉时达到顶峰。为了争夺帕梅拉,他们之间的争斗甚至波及到旁人,引发了起义。马尔科夫认为,农民起义往往建立在民众的不幸遭遇与不满情绪之上,在起义的过程中,他们能够了解到贵族阶层四分五裂、无力自卫的状况[12]。起义代表着恶善子爵的争斗已无法调和。自我内在的激烈争斗常与身份混乱挂钩[13],强烈的思想震荡与精神磨难下是身份难以确立的焦虑,它意味着人因为不满足或不适应某种身份而产生心理焦虑感[14]。身份焦虑往往会催使个体“跨越阈限”,谋求身份的转换。恶子爵与善子爵在争斗中完成通过仪式,走向下一社会处境,直至重新融入社会,获取身份认同。

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梅达尔多子爵因长期处于阈限之中产生无力感,他既无法获得社会认同,也不能完成自我身份的认定,具有无可指摘的阈限人身份,始终处于内外的双重压力之中。在建构梅达尔多子爵的阈限身份时,卡尔维诺融入了自己对身份问题的反思,并试图以此引申到对现代性下个体创伤的思考。

二、自我的追寻:阈限处境与身份困境思考

俄版《卡尔维诺小说集》的序言写道:“卡尔维诺总是以最荒诞离奇的形式反映时代。”[15]卡尔维诺是一位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他关心国家,常在作品中思索政治问题。他曾加入意大利共产党,曾在二战期间参加抵抗德国侵略军的活动,这些特殊的经历使他比旁人能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战争带来的伤痛。有评论者认为,卡尔维诺的“创作是从写战争和人民的生活起步的”[16]。卡尔维诺将内心无法释怀的战争之殇诉诸纸笔,他的处女作《蛛巢小径》与短篇小说集《进入战争》都书写战争。

战争带来的分裂成为一种亟须被承认与解决的创伤,它是造成梅达尔多子爵成为阈限人的根源之一。在战争的冲击下,梅达尔多子爵的身体与精神都遭受巨大的创伤,成为既非此也非彼的阈限人。卡尔维诺并未直接刻画战争,而是以动物形象构建一幕幕战争悲剧——原本被视作吉祥之兆的白鹤进食人肉,乌鸦与秃鹫因为食用病体患上疫病,平原上马尸横陈……血淋淋的战争映现在梅达尔多子爵面前,给他带来了难以愈合的创伤。他不仅要忍受肉体被炮弹一劈两半的痛楚,还要面对现实与幻想间巨大的落差——原本的梦想无处着落,自己却已被分成两半。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使梅达尔多子爵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处于深重的战争阴影之下,个体价值失落,最后成为具有“无身份之身份”的阈限人[17]。

战争并非是造成梅达尔多子爵阈限人身份的唯一原因,他的身上还呈现出被现代社会泯除本真后的人格割裂与人性扭曲。战争只是包裹在小说核心议题外的一层硬壳,故事虽然发生在“我们的祖先”之中,但实际影射了现代社会的人性问题。社会在科技的推动下迅速发展,留存在人类群体中的纯真人性却在这一趋势中走向消解。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是非传统且无序的,如何定位被现代性消解了的自我身份是现代人面临的最大危机[18]。正如卡尔维诺所说的那样,“现代社会‘分裂、残缺、不完整、与己为敌’,这就是现代人;马克思称之为异化,弗洛伊德说现代社会是‘受压抑’,古老和谐的状况已经丧失,取代一个新的完整出现。我有意赋予这个故事的思想道德核心就在于此”[19]。卡尔维诺所处的时代正是资本主义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人们无休止地追求物质享受,并将此视为生活的唯一意义。在他看来,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并没有给人们带来预想中的幸福生活,反而成为死亡的国度,“那些被人们视作生活的东西,诸如喧闹、寻衅……都属于死亡的王国”[19]。他从多个维度表现现代性下个体的生存困境:在《看不见的城市》中,人们生活在拥挤不堪并且欲望横流的大都市里;在《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中,主人公处在胶着、困顿和疏离的心理状态之中;而在《烟云》中,环保机构造成城市的环境污染……在卡尔维诺笔下,世界是错乱的,生活在这个时代中的人们经历着不同程度的精神危机,他们看不见未来,只能在空虚与无序中忙碌,不仅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也迷失了自我。

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分裂是现代性带来的社会问题的隐喻式表征。现代性带来的“缺憾、偏颇、人性的匮乏”造成了梅达尔多子爵的分裂,使他只能从极端且偏斜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小说中善子爵对帕梅拉说了这样一段话,“帕梅拉,这就是做半个人的好处——理解世界上每个人由于自我不完整而感到的痛苦,理解每一个事物由于自身不完全而形成的缺陷……不仅我一个人是被撕裂的和残缺不全的,你也是,大家也是。我现在怀有我从前完整时不曾体验过的仁爱之心:对世界上的一切残缺不全和不足都抱以同情……”[7]恶子爵曾对“我”说:“如果能够将一切东西都一劈为二的话,那么人人都可以摆脱他那愚蠢的完整概念的束缚了……你虽然失去了你自己和世界的一半,但是留下的这一半将是千倍的深刻和珍贵。”[7]无论是善子爵还是恶子爵,既无法与社会建立正常的联系,也无法确立自我存在的意义,只能在浑浑噩噩中四处游荡,成为无所归依的阈限人。极善与极恶以两种相反的方式对社会提出挑战,但由此引发的完整的渴望最终回应了作者对现代人生存状况的思考。梅厄霍夫认为,阈限阶段的个体“各种界限均被逾越,身份的象征被全部剥夺,熟悉的角色与习俗都暂时中止了。这时人们很可能会体验到一种极端独处、独一无二、极端自由的感觉。这是不可逆转的内省时刻”[3]。卡尔维诺有意让阈限身份成为叙述焦点,并借助“脱离身份焦虑下的自我挣扎”这一主要情节展现对现代性带来的人类自我失落的拒斥。“分裂人格”的修复与“健全社会”的构建是相辅相成的[3],梅达尔多子爵的阈限人身份与现代社会中的个体精神危机难以分割。

《分成两半的子爵》并不是单纯的童话或寓言,而是一部思考现代性下人类生存困境的作品。卡尔维诺不仅向读者抛出现代性下的个体精神问题,还试图从梅达尔多子爵的艰难阈限处境中探寻问题症结之所在,并以此为着眼点,探讨大时代背景下的人类异化及其处理方式。这种涉笔时代的创作方式拓宽了小说的意义维度,使其成为现实的一种反映,具有现实主义色彩。

三、身份的重构:脱离阈限与自我回归

如何脱离阈限是梅达尔多子爵面临的根本难题。从整体上看,肉体的创伤与心灵的分裂是梅达尔多子爵阈限人身份的显性呈现,而心灵的分裂又主要体现为外在社会关系坍塌与内在自我身份的认同困惑。因此,针对上述问题提出合理的解决方式就成为帮助梅达尔多子爵子爵脱离阈限的症结所在。

在小说中,恶子爵进入过渡仪式的最后一个阶段——聚合仪式,始于爱上帕梅拉的那一刻。在遇到帕梅拉之前,恶子爵总是以极大的恶意对待外界事物,即使是最亲近的奶妈都被他故意送到布拉托丰阁中与麻风病人关在一起。但当恶子爵爱上帕梅拉后,他的心灵发生了新的变化——恶不再成为处世的唯一标准,微弱的善意开始出现。善子爵回到泰拉尔巴揭示善回归梅达尔多子爵的心灵,作者刻意将善子爵的归来安排到恶子爵发现自己爱上帕梅拉这一事件之后。此后,恶不再成为主导恶子爵行事的唯一标准。为了求爱,恶子爵在睡着的帕梅拉的怀里放置半只松鼠,然而,对松鼠最美丽的尾巴,恶子爵并没有将其切成两半。当他想要迎娶帕梅拉时,表现出极大的尊重,留出一天时间让帕梅拉考虑是否同意。在进入聚合仪式之前,恶子爵总是体现出与周围世界矛盾重重并缺乏关联的异质性特征,这一特征经由恶子爵与泰拉巴尔居民之间的关系被放大,并传达给读者。换言之,爱上帕梅拉之前的恶子爵面对的主要矛盾是与周围人关系的破裂,但当恶子爵进入聚合仪式后,他的生活重心就完全落在了如何与善子爵争夺帕梅拉这一中心事件之上。善恶子爵本属一体,他们之间的争斗意味着身份焦虑的爆发。身份焦虑总是促使个体展开行动脱离阈限,与社会建立一定的联系,并找寻自我身份重获生活的意义。若想脱离阈限处境,恶子爵就必须进行聚合礼仪,完成过渡仪式。

婚礼是恶子爵走出阈限,完成身份转换的重要。范热内普认为,过渡仪式的完成意味着身体和心理之成熟的实现,而身体和心理之成熟最明显的表现即为家庭之建立[4]。对恶子爵而言,婚姻是使其完成从某一社会地位到另一社会地位的最重要过渡,能够解决其在阈限状态所面临的最主要的问题[4]。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当恶子爵处于阈限阶段时,面临最大的挑战为社会关系坍塌与自我身份认同困惑,结婚仪式的顺利完成让他解决了这两项挑战。通过仪式的恶子爵恢复了与他人之间的正常关系:泰拉尔巴的居民不再害怕他,木匠师傅不再制造绞刑架而制造磨面机,医生不再收集磷火而治疗麻风病……泰拉尔巴居民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状态,恶子爵也获得了社会层面上自我身份的建构。从个体层面上说,恶子爵恢复了完满的状态。婚礼后,特里劳尼大夫将恶子爵与善子爵重新缝合到一起,他们重新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梅达尔多子爵。身体创伤的康复带来了心灵的复活,此后的梅达尔多子爵“复归为一个完整的人,既不好也不坏”[7]。他建立家庭,有家可归,也因“有了两个重新合在一起的半身的经历而变得更加明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儿女满堂,治理公正”,找到了生活的真谛[7]。婚礼仪式成为梅达尔多子爵聚合仪式的最后阶段,让他完成了心理的成熟。

婚礼作为一种重大的社会仪式,具有明显的“情感共鸣”特征[20],而情感的共鸣是身份建构时不可缺少的关键因素之一。当恶子爵处于阈限阶段,无法完成自我身份的建构时,与帕梅拉的爱情共振促使梅达尔多子爵主动进入婚姻,完成通过仪式。爱情在恶子爵的精神与思想变迁中担当着重要的责任。卡尔维诺为陷入阈限状态的恶子爵提供了一条走向成熟的道路——在爱的呼唤下挣扎,走向完整。当现代性危机发生后,个体往往会因为身份问题难以解决而走向精神困顿,但爱具有足够的能量,能够让个体精神重新获救,恢复原貌。

战争让梅达尔多子爵成为非此非彼的阈限人,忍受着外在与内在的双重伤痛。追求阈限处境的脱离不仅是生命的本能,还包含着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卡尔维诺通过对梅达尔多子爵困境的书写,展现对现代性问题下个体身份失落的关注,积极寻找解决的方案,最后借助爱去弥合与调整遭到现实侵蚀与割裂的身份失落者。因此,脱离阈限不仅是梅达尔多子爵一直追求的目标,也是卡尔维诺对时代裂痕的修复诉求与超越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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