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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书写的两重面向
——以刘岸小说《子归城》为例

2023-04-15陈俊桦

新疆艺术 2023年2期
关键词:都市厦门现代性

□ 郑 亮 陈俊桦

刘岸长篇小说《子归城》

《子归城》是刘岸四卷本小说的总称,分为《古城驿》《根居地》《天狼星下》《石刻千秋》四部,叙事容量十分庞大,而叙事容量的承载自然离不开刘岸对文本内部时空的宏大建构。在地理上,从虚拟的边地城市子归到现实的沿海城市厦门,从陆上丝绸之路到海上丝绸之路,空间上的距离感是遥远且明显的;从时间上看,有关子归城兴衰故事的完整讲述跨越百年之久。可以说,百年时空的构建承载着人物、情节等贯穿于其间各类元素的功能性表达,使作家刘岸能够将新疆百年历程的诸多变迁与厦门当下生存状态的现实讲述完满地融入小说的整体叙事脉络之中,并以此建构有关两座城市的双城记。无疑,刘岸也在尝试用城市书写的方式来建立文学叙事与城市文化间的双向关系,并由此完成两个城市一虚一实间的空间想象,并以自身“进城者”的身份来考量城市的具体定位及与现代性之间的关系勾联。

子归古城书写的生态隐喻

刘岸在子归古城的部分构建了一套略微有别于现代都市的城市系统,换言之,子归城有着属于自身却类属于前现代城市的一切要素。在刘岸笔下,古城内部住宅区、商业区、公共设施等一应俱全,可以说子归城的建构本身就是对现代都市的一种回溯。城市的构成有一个很重要的元素就是绿化,在子归城里,我们不时就能看到歪脖子树、杨树、榆树、海娜花等等能够表征原始生态的绿植符码,体现着刘岸笔下的城市书写所浸润着的丰厚的生态意识。但同时他也对人类在生态环境与自然面前所抱有的中心主义观念进行拒斥,批判的对象为小说里的金县令,为了更多地建造球形地牢来关押犯人,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他用两年时间就将官道上的歪脖子老树伐光,榆树窝子的老榆树也被伐掉一大半,而且他还放任洋人挖矿,导致河水改道,涅槃河流域大旱缺水。这些对于生态而言毁灭性的举措无疑是金县令内在秉持的人类至上、人类中心主义观念的外化。其所不知的是,破坏生态环境所造成的最终恶果依然是由人类来承担,没有了树木这一天然的避风屏障对风尘沙暴的抵挡,子归城终在蛇年的那场飓风中化为一片黄沙。

值得我们思考的是,在刘岸所建构的子归城这个庞大且复杂的古城空间中,人类并不是居于单一的主导地位占据着一切言说权力,飓风、沙暴、绿植、动物等等既属于自然又构成子归城的这些元素与人类共同享有相应的地位。所以,刘岸笔下的子归古城其实是在现代视域内构建的一种具有多维生态意义的前现代都市,并包含了对现代城市的生态隐喻。城市作为表征现代性的符码,常因为自身发展所带来的生态问题而成为众矢之的。有学者曾指出,从西方工业革命后烟囱林立的“焦炭城”开始,城市环境就给人黑烟笼罩、污水横流、人口拥挤的糟糕印象,伴随全球城市化的发展,城市所遭遇的生态问题越来越严重,并随之造成一系列的人文危机。正如芒福德在《城市发展史》所说:“有史以来从未有如此众多的人类生活在如此残酷而恶化的环境中,这个环境,外貌丑陋,内容低劣。”而刘岸在子归古城中描写砍伐树木、非法开采矿石等恶行其实就是对现代城市所出现的生态乱象的一种映射,这些存在于虚构的子归城中的恶行,在现代城市中依然是普遍的现象。这些现象的背后还隐含着另一层动机,即金钱至上主义,这是与人类中心主义有着近乎相同目标指向的概念,或者说,金钱至上主义就是人类中心主义的一种衍化,是对以人类为中心观念的一切范畴的具体化。现代性与城市共同生成的过程自然伴随着这样一种机制的运作,城市的建造、运行与维系都离不开大量资金的投入,而在制定者与执行者运用金钱对城市进行改造的过程中,不免会导致一些所谓“阻碍元素”的减少与衰亡,也不免引起一系列诸如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生物多样性减少等生态问题。刘岸对子归古城的书写显然也是借金县令的恶行隐喻这些因生态系统结构及功能严重失调而引发的的生态问题,这些问题在加深恶化的过程中也在影响并威胁着人类的生存与发展。

沿海厦门的城市现代书写

在《子归城》四卷本里,一直存在着两条明晰可辨且相互交织的线索,一条是虚构的有关子归城兴衰故事的讲述,一条则是以新时代新起点发展为背景,对当下厦门生活的现实记录。前文已述及,刘岸在子归城的部分构建了一套类似于现代都市的城市系统,并对现代都市中存在着的生态失衡问题进行一种在文本想象空间内部运作的联想性隐喻,而在厦门部分则是勾勒了一个以现代性为内在表征的现代城市,并以纯然真实的非虚构方式讲述在城市内部的一切生活经历。王安忆在写《长恨歌》时曾坦言,“在这里面我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但事实上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写的其实是一个城市的故事”。刘岸在厦门部分进行的城市书写亦是如此,他是以自己的生活体验来感知现代都市及都市的现代性。每一座城市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文化根茎与历史积淀,而任一城市书写的目的都是要进入这一整套系统的根系去感知并触摸一切。从文化与城市之间的关系来看,无论是子归城部分的讲述还是厦门部分的书写,刘岸都立足于文学叙事与城市文化之间的平衡点上。

但有别于子归城的部分,刘岸在文本容量的安排上是以少量的篇幅来讲述自己在厦门的现实经历。无疑,刘岸之于厦门,是外乡者,遥远的故乡新疆在这里被不断虚化以至成为缺席的背景。反过来看,厦门对于刘岸而言是一个无法被关照的他者,在厦门的生活使他有种难以言说的心绪。这不仅是背井离乡带来的距离感与乡愁的共同作用,也是刘岸本人在都市对其反馈的现代性面前无所适从的一种反映。所以,刘岸在厦门这部分选择了一种非虚构的讲述方式,从台风危机和数据丢失无法恢复两方面对现代都市生活发出感慨,并在一定程度上拆解了现代性。刘岸是2007 年作为重点人才引进厦门的,到撰写《子归城》的2016 年,前后不过近十年光阴。比起在新疆的四十余年时光,在厦门生活的时间并不算长,且如其所言,“台风是大自然带给厦门的命运前定”,这一自然气候也是新疆与厦门的差异之处,地理气候上的差异及较短的适应时间使得作家刘岸在应对台风问题上依然未能很好的把握。他在描述2016 年一号台风尼伯特时也用了诸如诡异、居心叵测、太让人惶恐不安等形容词,并且在台风即将来临之时,因心情烦闷而奔往武夷山散心却被告知景区关闭,而且在离开家时也忘记关窗,导致其只能匆忙赶回。这些经历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刘岸面对台风问题时处理经验的不足。值得思考的是,这不只是单纯反映了台风对刘岸造成的干扰,也在更深层次上影射了本土自然灾害气候对外来者的影响以及现代都市的城市治理水平,还有城市管理者在面对所谓的天灾面前的响应及应对能力。

与台风问题一同让刘岸感到手足无措的,是数据丢失后无法恢复的窘境。现实中很多人都曾经历这样的问题,写了一大堆文字,忘记保存,然后一个失误的操作导致先前花费的时间与努力都化为泡影。这说明现代性为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仍有其弊端。就媒介形式而言,大众传媒、网络新媒体技术的应用仍有很多不确定性,同时,对于较为年长者(如作家刘岸)来说,接受能力与掌握度都不如年轻受众,他们如何能在现代性裹挟而来的时代洪流中适应生存是值得深思的。同时,刘岸通过文字数据丢失这一讲述也暗喻了当下文学的困境。他在电脑上写这部小说的另一目的也是想发到网络论坛上供大家阅览、讨论,以期获得反馈。而活跃在网络空间的更多是年轻人,他们更热衷于爱情、校园、悬疑、武侠之类文体的小说,所以有学者曾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一种新的文化媒介的出现,既可促进新的文学形式的出现和发展,亦可能吸引、争夺、分化或剥夺了之前的文学形式的受众或读者。这是亟待关注的现代性下文学所面临的新的困境。

毋庸置疑,《子归城》这部小说不仅具有庞大的叙事空间,也有着深邃的文本内蕴。目前学界对这部小说分析与讨论的切入点主要在小说的叙事方式及刘岸自身的先锋写作上。但其内涵承载远不止如此,元叙事的叙事方式只是小说表面的直感呈现,精神返乡、城市书写等容易被忽视的内面都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了这部小说以深度。可以说,刘岸在《子归城》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毫无保留地将有关民族、族人的一切包括历史经验、变迁及灵魂根部最为隐秘之处借由笔端肆意挥洒的文字向读者倾诉,以期获得每一个读者的心理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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