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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书写的新谱系与新视角
——《西行悟道》北京品读会上发言选载

2023-04-15冯树贤整理

新疆艺术 2023年2期
关键词:大西北张承志书写

□ 冯树贤 整理

《西行悟道》北京品读会现场

何为西行?如何悟道?在苍茫的西部大地上,无数神话传说和上古文明在此汇聚、流散,它们曾在这里诞生,也在这里遗忘。作为一位西行者,更是一位传道者,作家徐兆寿在其新作《西行悟道》中,用文字为我们重新唤起这段历史和传统,它们的苍茫与荣光,它们的破败与辉煌。2022 年1 月3 日《西行悟道》北京品读会上,诸位学者、作家、读者参与了分享。其中,青年评论家、茅盾文学奖评委、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杨庆祥教授认为,有关西部的书写中,张承志、昌耀等都是在其他地方生长或工作,后来去西部的,所以西部是他们“发现”或书写的一种内容和精神,可以称他们为西部的养子,而徐兆寿、叶舟等是真正的嫡子,是生于斯、长于斯、写于斯的作家。徐兆寿与以上作家又有不同在于,他写了一种文化的西部,并认为那是中国文化的源头活水,故而可将他的“西部三部曲”称之为新西部写作。70 后代表性作家阿乙认为,《西行悟道》是一部大书,一部时间大书,一部空间大书,只有有大学问和大雄心的作家才能写出的一部书,是可以治疗现代病的一部书。青年评论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执行主编李蔚超指出,徐兆寿的西行也类似于张骞、玄奘和孙悟空师徒四人的西行,是在重新寻找人类的精神家园,他的“问道三部曲”从文化空间上对西部文学进行了一次提升,是难以绕过去的文学,作者在这部书中对中国文化的诸多猜想是值得学界关注的。以下是三位学者在研讨会上的发言整理,以飨读者。

西部书写的新谱系与新视角

——谈《西行悟道》的文化价值

杨庆祥(文学批评家,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在以往的印象中西部给人以荒凉、破败之感,但总有一批西部的作家,不断向古老的大地探寻,承担起历史和文化赋予的使命,以持续的书写建立起西部文学的谱系。徐兆寿的《西行悟道》是张承志、叶舟、杨显惠等人构建的西部文学谱系的延续,并为西部书写打开了全新的视域。徐兆寿以现代性的眼光重新审视西部,为西部正名。

从最早的《荒原问道》,到现在的《西行悟道》,每次读兆寿的作品都让我十分感动,在这个情感已经被半机器化的时代,这是难能可贵的。当然,这也是我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北京的人对西北的乡愁,也是兆寿要反对我的地方,因为我对西北的乡愁是虚幻的,是自我欲望和意志投射的幻象,但是如今我们大部分人都生活在这个幻象里。而这恰恰也是《西行悟道》这本书的价值所在。

《西行悟道》是一本学斋里的书,它并非是考古学、历史学的著作,它是文学,是兆寿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和体悟到的西北的一切。而这种体悟应该被更多的人阅读到,被更多的人了解到,这种心灵间的触碰,是最重要的。

文学批评家,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杨庆祥

新西部文化谱系的赓续

从地理原因来说,大西北在很早以前是一片海洋,只是在后来漫长的历史变迁中逐渐变成了今天的模样,但是这种生命底色的涌动是不会改变的。前段时间我去敦煌参加了叶舟《敦煌本记》的研讨会,当时我表达了一个观点,在我们的印象中大西北是什么颜色呢?黄沙漫漫、荒芜。但在徐兆寿的笔下,大西北是蓝色的,是有生命力的蓝、人性的蓝。在叶舟《敦煌本纪》的研讨会上我也提到了荷尔德林的那首诗《在可爱的蓝色中》,在《西行悟道》中,我非常惊喜地也看到了这首诗,“地上可有尺规?/绝无。”这是我最喜爱的诗歌之一,也是海德格尔最喜欢的。所以大西北是蓝色的,这种蓝是生命之蓝。

我认为,在书写大西北的作家中,张承志是大西北的养子,而叶舟、杨显惠和徐兆寿是大西北的嫡子。张承志在很多年前非常激烈地批判今天的学者,尤其是所谓的人文学者。他说我们今天的人文学者,尤其是做田野考察的人文学者,将自己考察的对象当作一种习惯的投射,比如我曾经多次带我的学生考察西北,但这其实是自己在北京的焦虑的一种释放和投射,这恰恰是对大西北的玷污。所以张承志说,所有的真正的田野调查和人类考古学都至少在某种意义上,要与所研究的对象构成一种养子的关系,你不是他亲生的,但是你跟他的血肉应该发生互动,因为张承志是北京人,所以它是大西北的养子。

但是叶舟、杨显惠和徐兆寿是大西北的嫡子,是大西北新生的孩子,这种情感是从心灵深处涌现的,是不一样的。以前我们总讲到大西北的书写、腔调,最近我录了一段视频,讲昌耀的《峨日朵雪峰之侧》,我就讲到了昌耀塑造的这个形象,特别类似于保罗·策兰诗中远古部落的族长形象,昌耀塑造的形象是大西北本身的形象。

此外还包括杨显惠,杨显惠的西北书写,他的“命运三部曲”(《夹边沟记事》《定西孤儿院纪事》《甘南纪事》)是西北书写十分重要的一部分。我觉得在西北书写的谱系上,今天应该加上徐兆寿,他变成了整个西部书写绕不开的一个人物。徐兆寿的三部曲,《荒原问道》《鸠摩罗什》,和今天的《西行悟道》,这三部书已经构成了徐兆寿极具个人风格的新西部的书写。我们知道兆寿后面还要写更多的关于西部的作品,这个谱系的分量将会变得越来越重要,我们十分期待这一点。

现代性视角下的文化反思

在《荒原问道》中,有一个反复出现的画面,这是理解徐兆寿这本书的一个核心点。我当年就是被这个感动的。徐兆寿从中国的东部上海飞回兰州,当飞机飞到西部上空的时候,他看到下面连绵的群山和荒漠,兆寿说他就哭了。当年他的《鸠摩罗什》出版,我就是被他这个镜头感动的,有时候文学就是非常的奇妙,一个词、一个句子、一种气息,就能把你感动。这个镜头在书中反复的出现,这是兆寿在用一种现代性的眼睛审视西部。在这个视角下,在这个文明的秩序里面,西部属于落后的、次要的。而这恰恰是徐兆寿要反对的地方,他要反对这种资本等级的秩序,重新反思西部文化的意义。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反思自己,当我处在北京时,我认为北京是文化的中心,我把西北理解为是我的奇观,能够作为我的一种弥补,我经常会陶醉在这样一种自我的幻觉里面,但是徐兆寿要反对这种幻觉。所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在飞机上几千米的高空俯视下的西北,而是飞机落地的那一刹那,真实地接触到大西北的黄沙荒漠,那里的人民,那里的面食。

徐兆寿的《西行悟道》给我最大的一个启示,是他对自己的文化选择和文化路径的取向,他是有非常清醒的自觉意识的。最重要的是这部作品变成了一个有机的生命体。它不是一部历史学的著作,也不是一部考古学的著作,它是一本心灵之书,是徐兆寿作为西北的嫡子,用他生命的全部体验去理解的。这也是他最让我感动的地方。

历史与自我的现代“天问”

——浅谈徐兆寿的《西行悟道》

阿乙(中国当代著名作家)

第一次读到徐兆寿的《西行悟道》是在北戴河边,当时感慨万分,和大海的意境非常匹配。我能感受到这是一本由大社出版、大学者完成的一本大书。整体给人一种高亢的感觉。读这本书的时候能感受到,我不仅仅是在读一本书,而是能感受到两条路线。一条是我们这个社会所走过的三十年,一条是作者徐兆寿走过的三十年。如果说我们的社会走过的是互联网振兴之路,那另一条就是徐兆寿从一个诗人、小说家最后蜕变为大学者,是作者自己的问道之路。另外我从这本书可以看到一个纵向的,非横向、非水平的历史脉络。我们从今天走向了传统,走到了“道”,走到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天人合一”。这是徐兆寿以现代性的视角向传统溯源、求道,因此可以说,《西行悟道》也是一部现代性的“天问”。

著名作家阿乙

当然这三十年的两条路线其实是重叠的,是在一个网上走的。好像是堂吉诃德和一个巨大的风车进行挑战。因为我们都知道互联网确实是一个好的思路,改变了我们的很多生活。这三十年来互联网从无到有,进入我们的社会,今天已经统治了我们的生活。比如说我们的快递、直播,方方面面的生活都已经发生了改变,甚至我们的出版业也受到了互联网的巨大挑战。充分的事实证明互联网是一个得体的、恰当的、合适的事物。但互联网本身也有副作用,即它没有中心,没有永恒的东西,没有“道”。流量像大雪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三十年互联网史,我们可以看到很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没有丰碑。我们很难说在互联网上有谁成为了李广,或者是李白、杜甫那样的丰碑性人物。这三十年里我们发现互联网上一些人成功了,一些人发了财,但是没有可称得上丰碑型的人物。互联网另一个副作用就是缺乏永恒,它带来的东西是虚无的,比如死亡。今天我们在互联网上如果有朋友或远方的朋友过世了,我们可能会点一个网上的蜡烛表情包,就把我们的情感支付完了,也就是说我们认为没有必要。但是我们的传统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死亡之上的,古代的葬礼就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我们有一套仪式,包括“丁忧三年”、写祭文的这种礼制。即使是在20 世纪也有送花圈,不会像今天这样放两个双手合十的表情聊表痛心。

另一条路线就是作者徐兆寿的三十年。有《荒原问道》《鸠摩罗什》,还有《西行悟道》,他有个人的探索之道。从诗人的高歌抒情到小说的反讽、肯定,最后走向学术,求一个“道”。我之所以说这是一本高亢的大书,是因为我读完的时候感觉到活血养气,活精神之血,养浩然之气。今天读这本书有一个巨大的意义,我们现在处在一个中心,就是北上广、全球化,它是一个繁华之地,是喧哗与骚动之处。包括徐兆寿自己的个人经历也是这样,从上海复旦的一位博士生,从北京往西走,走到河西走廊,走到新疆以及中亚。从地理上来说它是水平视角,所以我们说西部是一个地理的概念。此外,我们从这本书中可以看到一个纵向的,非横向、非水平的历史脉络。我们从今天走向了传统,从互联网时代走到了礼法时代,走到了“道”,走到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天人合一”的那种传统。那种在西部会看得更清楚,在南方我们看到的都是丘陵和小镇,所以对天的感觉往往没有像在西部那么深。

当然这本书中也隐含了德国哲学家所说的:“我们这个社会处在一个功绩社会,一个过劳社会,一个抑郁社会”[1]。我们正是从这样的过劳社会走向古朴的、传统的世界。古人是如何处理与社会的关系的呢?就像徐兆寿所说,今天的大家很难自然醒,每天醒来都在头痛中抱怨不已,带着隐隐的愤怒。就是因为抑郁,因为过劳,因为我们要完成一系列的指标,把自己叫醒去奋斗,导致自己身体上或精神上出现问题。我曾经认识媒体的一个英雄,他也是创业的英雄。他是做医疗app 的,自己却猝死了。我看他报道的照片,他的桌子上有一个沙漏,我就在想他每天处理的事情很多,他每处理一件事情时就把沙漏倒过来,在沙子漏完之前将事情处理完。他是一位CEO,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他忙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他读了《西行悟道》,他为什么不去西北问天呢?为何还会问沙漏?这就是我们当代的一个问题,我们是求助于沙漏,还是问天?

以“西行”为方法

——《西行悟道》的一种读法

李蔚超(文学评论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执行主编)

拿到这本书之后,放在我家的书桌上。我家小女儿路过之后看到《西行悟道》,便问这是孙悟空的故事吗?笑完之后我突然觉得未必不是,因为在中国古代所有的文化故事当中,西行的故事大概有几个家喻户晓的,比如“张骞西行”“西游记”“文成公主进藏”,知名度也都还可以。徐兆寿老师在《西行悟道》中也补充了很多西行的故事,比如老子西行,所以西行其实是徐兆寿文学世界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角度和关键词,或者是结构方式。所以人们说他是新一代的张骞,因为他旗帜鲜明地提出了西行的一种方法,理解中国的方法,理解世界历史的方法和构建文学世界的方法。所以我觉得我女儿的想法未必不对,我开始从这个角度去理解“东”和“西”这两个地理坐标,它是有非常丰富的文化内蕴的。

徐兆寿老师说“地陷东南,天倾西北”,这个方向性是我们母亲河的流向,是我们对于中华大地纵深的一个想象,那就是“东西”。这也决定了中国人对于文明起源的想象,即由东到西这样的一种想象。其实我们说到“荒原”,我们会想到艾略特的那个“荒原”,但艾略特的“荒原”是现代性的、毁灭性的、荒芜的,是人性的一种灭绝和颓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大荒是我们文明的起源,同时也是蕴含无限生机的地方。徐兆寿老师的“大荒”,一定也是回到西王母和周穆王的那个神话里面去。鲁迅先生曾经主办过一本刊物叫做《莽原》,我就觉得他之间有一定的联系,因为鲁迅是非常喜欢《山海经》的,一次喝酒之后就决定办《莽原》这样一个刊物,在那个刊物上最早发表的几篇文章里都是关于历史政治的论文,讨论中国的权利问题,因为那个杂志主要是针对当时国民党黑暗统治的,所以他在《莽原》的文章里就讲到刑天,他非常喜欢刑天这个形象。他在《春末闲谈》的最后引用陶渊明的诗“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来讲述人民依然会有刑天这般奋斗、革命的精神。按照徐老师的考证,刑天最后肯定会埋在常羊山,在今天甘肃的仇池山。这也符合徐兆寿老师文化考古的方法论。

文学评论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执行主编李蔚超

在中国人的思想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荒之中是有无限生机的。所以这种坐标的想象以及西部作为文明的起源,作为生机之所在,其实早已根植在中国古典文化脉络之中。那我们为什么会忘记它,忽略它,或者遮蔽它?徐兆寿老师在这本书里非常高声地强调着他的方法,这就是西行的方法。他在《荒原问道》中讲道,他看见现代性思维从东部沿海登陆中国,像光晕一样一圈圈地向中国内部荡去,向西部扩张,这是他很重要的观点。当这个现代性到达西部的时候,被当地的原生态文化有力回击,所以这可能是他非常清晰地、高声地、坚定地告诉我们西部是中国文化的元气所在地,西部是今天中华文化的最后栖息地,原生态文明还散发着袅袅炊烟。所以他的西行旅途,是徐兆寿作为学者和作家非常自觉的、不断强调的一个选择,他非常清晰地勾勒出一个文学和学术研究上的西行的方法。因为徐兆寿老师是一个学者,一个大学老师,他也有很多的学术著述,是我所在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这样一个老牌刊物的作者。当然我们刊物也刊登过研究徐教授《鸠摩罗什》的论文,因为我们做编辑的就觉得徐兆寿这样的作者,包括这样的作品中蕴含着非常重要的当代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处理西部,如何处理佛教等域外文化进入到中国的问题,所以它是很重要的文本。

《西行悟道》北京品读会合影

首先,我是把《西行悟道》作为非虚构,作为一个文化散文来读的。这本书带给我一种力量,它有一种浑然的、酣畅的、坚毅的力量。从文学的角度上这是我直观的阅读感受,读了这本书之后,焦虑、疲惫、紧张的精神就放松了下来,这是西部的魅力、文学的魅力,也是一个荒原的魅力。它蕴含的力量和天地之大的那种坚毅,会提醒我们所谓蝇营狗苟的东西其实是很微小的。徐兆寿老师不仅颠覆了我们的中心论,他还颠覆了并不是一开始就地陷东南的这样一种常识。恰恰相反,西部是海,东部是山,这么大的一个地理天堑都会变化,何况很多小小的人事。而且我觉得徐兆寿老师的著作具有非常重要的当代意义,徐老师的这本书里鲜明地指出和他在情感上和文学上有亲缘关系的作者是张承志,张承志和他之间的那种亲和关系可能超过其他的西部作家,包括昌耀和海子等等。第二,就是《西行悟道》文本的构建方式。先说一下作者的一种思考方式或情感结构,即他与多种文明中心论进行对话。首先他与中原中心论对话,其次是东部中心论,再次是西方文明中心论。他清晰地与这三个中心论进行对话,由此自觉地建立了一种西部中心论。假如我站在西部看世界、看历史会是什么样,所以他一路西行,提出西部中心论之后,世界的景观就变得不同。第三,是作为文化散文的构建方式,他会把最经典的部分、最集中的部分,比如说《老子》《论语》、佛经佛教以及史实,与自己个人行走的经历、见闻和文学等博杂的知识编织起来,进行一个重新的叙述。他会很确定地给你一些知识,让你既体味到知识的快乐,同时也会有文学上的浸润。比如《西行悟道》书中《高人》这篇精彩的故事,是他在行走西部中的真实经历。所以文章中会有人物的塑造,会有个人的情感。“迅速行走”是一个非虚构作家必须要有的能力。他有景物的描写,对于史实的个人理解,这都是他基于学术底蕴呈现出来的可靠结果。第四,我觉得特别有趣的就是文章中常会有一个开始,一个书生来到了凉州,一个青年从北京来到了西部,甚至会有佛像一路从印度运至天水。他会很强调来到这里,会强调河西走廊的作用,丝绸之路的作用。我不断在想开篇中,他有很多机会离开凉州,离开兰州,到世界各地去旅行,他在书写人物时也注重这种行走。徐兆寿老师在西部衔接很多伟大的人,伟大的文明,从这里出发到世界各地、到中原、到东部等等。他从内心深处或者情感上知道凉州是一个必经之地,停留之地,所以他会想到这些佛像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它们见证了什么?他不断强调“我可以走,可以去很多地方,但是我回来了,我留下了。”他内心深处可能也知道兰州是一个可以离开的地方,但依然选择留在了这里。

我觉得他也带出了一个问题,像凉州、像西部这样的地方,我们这些在东部长大、生活的人,有一种远方的镜像,一种纸上的乡愁。但是那个地方如何成为中国人、当代人的故乡,成为当代人愿意停留的地方,而不是我们去过的走过的这样的地方。其实徐兆寿老师不经意之间用文学的方式提出这样的问题。我现在想我女儿的那个问题未必不是一个好问题,即这是不是一个孙悟空的故事,如果这是孙悟空的故事,这将成为家喻户晓的故事,这将成为中国人的情感记忆,将成为我们认识当代西部的一个重要文本。我们知道《西游记》中孙悟空陪着师父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成佛的故事;是一个信守诺言、忠诚不二的故事;也是一个不畏强权、奋力反抗的故事。所以孙悟空的故事为什么内化于我们中国的情感结构中,是因为它是多元的。徐兆寿老师《西行问道》这本书是修行的故事,所以他有问道、悟道等等。他要追索一个方向,他也提出了一个方向,就是兰州,是西部。我的故乡这样一个伟大而辉煌的地方在今天怎么办?它能否进入东部的视野,能否进入到中国人的视野中?所以西部问题是我们自我的一个疑问,西方中心主义已经深深的内化在我们心中,美国那么远,那里的事我们都知道,兰州这么近就觉得它离我们很远,这个基本的中心论是这样衡量下来的。

徐兆寿老师虽然是个学者,但我认为他作为作家、散文家的身份更为重要。他作为作家,用文学故事把历史和我们的今天联系起来。为什么我说我女儿的问题也许是对的,他将我们的眼光、心理和头脑再次引渡向西部,让我们去关注它。我们不仅仅是去那里,我们把它作为一个思想的对象,作为拷问我们是否是东部中心论者和西方中心论者的一个坐标。更为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几乎不敢想象,如果我们当代中国没有昌耀,没有海子,没有张承志,没有刘亮程,没有远去西行的红柯,没有马丽华,没有徐兆寿老师书里提到的很多作家,我们如何面对那些凉州词的作者,塞外诗的作者?怎样面对《西游记》的作者和读者?难道我们不具备我们祖先那样的眼光和情感去歌颂、书写和记住我们的西部吗?所以我觉得要感谢徐兆寿老师,要感谢我们西部文学和西部作家,他们把我们的心灵和头脑引渡向了西部,这是多么的重要。那是我们文明的起源,那是蕴含无限生机的地方。以“西行”为方法,《西行悟道》为我们标识出了一种西行的路径和文明的坐标,而更多的人将沿着这条古道,去追寻那些久远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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